宋羽軒下樓的時候,傅爸爸和傅媽媽正愁眉苦臉地坐在餐桌旁。當他們看見羽軒時,一個是停住了舀湯的動作,另一個則是「喀啦」一聲掉了枝筷子。
「宋小姐,你拿著行李是要去哪兒呀?」傅爸爸趕忙問道。
慘了、慘了,小倆口真的是鬧翻了?
雖然他們不曉得真正的原因,但是看兒子剛剛離去時,那落寞僵直的身影,還有此刻憔悴著臉的宋羽軒,事情的嚴重性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傅媽媽擱下湯匙,兩手在圍裙上抹了抹。「要走,也等吃過午飯再走吧。」她面無表情地起身,又拿了一副碗筷。
「傅媽媽?」羽軒訝異地睜大了眼。
嗯,好現象,好現象!
傅爸爸面露微笑地觀了老婆一眼,他知道他老伴的心腸最軟了,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還是凶巴巴的,但是羽軒早上那樣幫著她,還為了他們老人家和子隸大吵了一架,光這一點就夠讓她感動了。」
更何況,兒子吵完架後那種要死不活的德行,哪個做刀的看了會不心疼?不讓步?
他呵呵笑著,連忙跟著招呼道︰「對對對,行李箱先擱下,過來陪咱們吃頓飯。」
羽軒眨了眨眼楮,對這突如其來的改變,恍如身在夢中。」那麼,我就不客氣了。」她微笑著放下手中的行李箱︰上前接下傅媽媽遞來的一大碗熱騰騰的白飯。
這一刻,他們誰都不想再提起先前的不愉快。人,甚至還會偶爾露出笑容,然而,她的心卻始終都是悶悶不快的。
他們之間完了吧?
吃完了這頓飯,一切終究要回到原點,她不屬于這里,就算她再不舍也沒有用.因為……她再民不是傅子隸心跳中那個無瑕的天使了。
和傅爸、傅媽道別之後,羽軒默默地離開了這個「家」……
手術失敗。
傅子隸在手術室里奮戰了將近五個小時,到最後甚至還出動了院里的數名外科權威.卻依舊換回不了病人的生命。在護士宣告電擊無效之後.傅子隸疲憊地走出手術室。
「傅醫師,你的行動電話已經響了好幾次了。」迎面而來的一位護士小姐對他說道。
「謝謝。」
他輕微頷首,踩著同樣的步伐走向員工專屬的更衣室。
此時,細微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他模索鑰匙打開櫃門,從外衣口袋掏出一支輕薄短小的手機。
他看了一眼上頭顯示的電話號碼,是征信社來的電話。
「喂……怎麼樣,人找到了沒有……是嗎,她交了一具男朋友?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意外的好消息.酬勞的部分,我明天會請人匯進你的戶頭……」
三分鐘之後,傅子隸又接著掛了通電話到診所,要值班護士通知已經預約的病患——今晚的回診全部順延一天。
紅橙黃綠的燈光,一明一滅、若有若無地流轉著。
天黑了,來羽軒抬頭看向窗外,那扇原本還看得見對街招牌的小窗子,不知何時已經讓人用大塊的塑膠布蓋上,拿來當作廣告牆了。
傅子隸說得沒錯,這里真的是不能住人。
她嘆口氣,回頭看向地上那只原封不動,從傅子隸家搬回來的大皮箱,心中不禁再次彷徨了起來。
三天了,林佳佳始終都沒有出現,再這麼等下去,恐怕自己連生活費都要不夠用了……她伸手在枕頭下面撈出干癟癟的錢包,唉,剩下不到一千元……
上來台北的這幾個月,她們靠的就是林東升額外留給她們母女倆的銀行存款,只不過,那筆錢她已經有好一陣子都沒去動用了。
她不要再拿他們林家的一毛錢,也不再稀罕那筆害人的鬼遺產,因為,她知道自己壓根兒就沒辦法做一個稱職的好「寡婦」;從她不小心愛上傅子隸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下定決心,今生再不要再向錢看齊了。
只是……她的改變又有誰看得見呢?
她想起了離開的那天,傅子隸看她的神情——那是鄙夷,完全的鄙夷。
如今事隔三天,傅子隸連一通電話都沒有,這不就說明了,他們之間真的是徹底的完了?
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羽軒輕嘆一聲,從錢包里頭掏出一張車票。她突然好懷念南部檳榔園里的那個家,她知道無論自己是個怎樣失敗的人,她的母親都會張開雙臂擁抱她。
明天,她就要離開台北,離開這個傷心地,離開傅子隸……
離羽軒所租的公寓不遠處,林佳佳正垂頭喪氣、面色灰敗地讓人給一路「拎」著回家。
「我……一定要跟‘她’道歉嗎?」
「如果,你不希望你的‘王老師’知道,你是個見一個、愛一個的大花痴,那麼你現在最好乖乖的跟我走。別忘了,除了我之外,還有你那票死黨,我相信她們絕對很願意幫我做證。」
「不要、不要……好,我道歉,我道歉就是了嘛!」
開玩笑,她好不容易才「釣」上補習界的大帥哥王老師,現在他們倆的感情正火熱著呢,怎能為了道歉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壞了王老師對她的印象咧!
「想通了就快點走吧,別慢慢吞吞的。」她身後的男人再次催道。
「好嘛、好嘛!」林佳佳嘟著嘴,開始懷疑當初她為什麼會看上一個如此恐怖的冷血男?
兩人一前一後的,很快就來到羽軒所住的那層樓,並且在她們前停住。
在男人「凶狠’的注視之下,林佳佳飛快的模出鑰匙顫抖著打開大門,然後,男人很無情地將她給一把推了進去。
「佳佳?」羽軒喜出望外地從床上跳了起來。「你終于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找你找好久了!」看吧,就知道她一定會回來的。
林佳佳蠕動著嘴巴,像是有話要說,可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因為宋羽軒急急地上前拉了她坐下。
「來,告訴我最近你去了哪里?做了哪些事情?天啊,我真的好高興你回來找我。」
「嗯……呃……我做了一些……我之前做了一些讓你不高興的事情,我……對不起!」林佳佳紅著臉,咬牙切齒、千辛萬苦地好不容易才把「對不起」那三個字說出來。
喔,殺了她吧!她這輩子最不想說的就是那三個字。
聞言,宋羽軒的反應是張大了嘴,眼楮還不停的眨巴著,她久久無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真是……那三個字?
「你……你剛剛說什麼?能不能再說一次?」她咬著唇,滿懷希望地問道。
「什——麼?!」要死了,這女人居然還得寸進尺!
門外,忽爾傳來一聲低咳,林佳佳猝然一驚,連忙緩了神色,對羽軒扯出一個僵硬難看的笑容。
「喔,你想听是吧?沒關系、沒關系,我就多說幾次,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夠了夠了,我听清楚了識是……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呀,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是我對不起你。」羽軒實在是太感動了,她吸了吸鼻子,然後一把抱住措手不及、反應慢半拍的林佳佳。
「哎呀呀,你別這麼肉麻啦,要不是我做了一些‘良心不安’的事情,我才不會來跟你道歉,拜托你別感動成這樣啊!」老天,她快要吐了。
良心不安的事?羽軒不解地放開她。「你做了什麼?」
「我……其實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什麼?你……有男朋友了?」羽軒無法相信地提高了音調。「可之前你不是……」
「我現在對傅醫生已經沒有感覺了,所以你不用再擔心我會生氣或是念不下書之類的,總而言之,傅醫生他是你的了。」那麼恐怖的一個男人,她才不想要呢。
聞言,宋羽軒就像是傻了一般,她垂下了肩,原本的喜悅消失殆盡。
「是嗎?」佳佳已經心有所屬了?
原來,最笨的人是她,該拒絕的時候沒有拒絕,該接受的時候她又不懂得接受,真的好傻!
佳佳說錯了一件事,傅于隸不會是她的了,再也不是……
恍惚中,她听見林佳佳叨叨絮絮地在說些像是懺悔又像是辯白的話語,她一個字也沒能听進去,直到林佳佳起身,往門外走去,方才大夢初醒似的回了神。
林佳佳只在門口逗留了幾秒鐘,旋即頭也不回地走出她的視線。
「佳佳?!」羽軒連忙起身並且追了出去。
就在此時,一雙等待許久的大手從門外伸出,將正要沖出門的她穩穩地固定在門板上。
「別追了,她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接下來,該處理我們倆的問題。」傅子隸低頭,深幽的眸子鎖住她。
「傅子隸?」
羽軒萬分驚訝地望住眼前高大的男人。「你……你怎麼會在這里?難道……」難道佳佳是他帶回來的?
「我早說過,佳佳的事情讓我來處理就好,可惜你井不相信我的能力。」他悶悶的語氣中,除了受傷之外,還有著深深的無奈。
因為愛她,他改變太多,他的自信心已經所剩無幾,連他都忍不住要可憐起自己。
可是.他卻還是愛她,該死的愛她。
羽軒抬頭望住那對深情的黑眸。「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但是……我卻無法相信我自己。」語畢,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們一直都是不相配的,他們的學歷、背景和家庭,根本就沒有一樣是相稱的,他是天而她在地,老天爺或許早就注定了他們的結局。
「羽軒,我們從頭來過好嗎?」他固執地不想放手。
「你不介意我的過去?你不問我接近你的目的?難道……你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傅子隸臉色一變,他沖動地擁緊她,深怕她會再次消失。「對不起,那天我是氣瘋了,我氣你不能體諒我的處境,我氣你說我不懂得愛,我更氣你選擇用離開我來解決問題……但我可以發誓,那天我所說的全都不是真心話,請你相信我,再給我一點時間,證明我對你的愛。」
愛,有用嗎?
「愛情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我愛錢,這點就不是愛情可以解決的。」她自暴自棄地說道,傅子隸傷她太深,她需要他更有力的保證。
「可以的。」
他聲音很輕,卻說得十分堅定。
「什麼?」羽軒詫異地抬起臉。
傅子隸輕輕勾起她的下領,眼中的堅決令羽軒發顫。「如果你要的,只是一個能完全滿足你物質的男人,那麼,我會是你最好的選擇。」他懶洋洋地勾起嘴角,炯然發光的眼中再次充滿了信心。「不過,我認為那只是你的借口,你又想逃避了,對不對?」
羽軒訝異的瞪大了眼楮,傅子隸的話語令她的心無處可逃。
「我……我會花光你的錢,讓你負債累累。」
「沒關系。」
「我很羅嗦,脾氣又差,沒有人受得了的。」
「無所謂。」
「你……等你變成了窮光蛋,我很可能會拋棄你,另外找一個有錢的老男人私奔……」
「不準!」
傅子隸用後封住了她呶呶不休的小嘴,他輾轉地吻她,用力又急迫的,像在懲罰她最後的那句話。
「你要敢這麼做的話,我會去殺了那個色老頭!」他激動地不斷喘息,這女人真是該死的可惡又可愛。
羽軒終于笑了,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真愛,他已經承諾了她害怕又渴望已久的幸一帽。
「再說一次,說你愛我。」
她輕撫著他濕熱的唇。
「我愛你。」
他舌忝了一下她淘氣的指尖。
「你答應會愛我一輩子、寵我一輩子嗎?」她得寸進尺地繼續問道。
「我答應你。」
他動情地將她打橫抱起,踢上門,走進套房的最底處,並且將她放在單人床墊上。「現在,我可以要求一點點回報嗎?」他揚起一個最迷人、最燦爛的笑容。
「什麼回報?」羽軒臉紅心跳地回視他炙熱而可疑的眸子。他不會是想……「我想要你。」他微笑地證實了她心跳的揣測。羽軒驚呼一聲,旋即讓他的唇給堵住了所有的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