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楚顏拖著疲累的身子,離開耿駿翼的洋房回到趙宅的別墅。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楚顏一踏進主屋,便看到眾人都在,難得的是連趙俊仲和趙文馨也來了,室內氣氛詭異萬分。
「什麼事?你這只騷狐狸也好意思問,這一整晚你去哪里了?為什麼張嫂CALL你的電話都是語音信箱?」趙文馨指著楚顏的鼻尖,凶狠狠的罵道。
「我……」楚顏遲疑著,謊話編不出口。
只因為她和別的男人廝磨了一整夜,耿駿翼規定她只要踏入他的屋子後,就得把手機關了,所以她的大哥大一直是語音信箱。
「你說不出話來了吧!只有爸那個老糊涂,連死之前都還在喊你的名字,真是夠了!」趙文馨隨手打壞了兩只花瓶,將氣出在物品上。
「死?你說什麼?」楚顏激動的提高聲調。
「我說我爸死了,讓你害死了。」
「樹山死了?這怎麼可能?昨晚我出門時還好好的……」楚顏震驚的瞪大雙眼,無法消化那些文字。
死?
好遙遠陌生的名詞。
「他死了,昨晚心髒病發作,加上之前的癌細胞擴散,撐不到一個鐘頭就嗝屁了。」趙文馨說得薄情。
楚顏踉蹌的退了好幾步,顯些站不住腳。
「樹山真的死了,死了……」
「張嫂,老爺現在人呢?我想看看他。」楚顏抓住張嫂的手,手心冷得跟冰塊一樣,全身抖個不停。
「暫時安置在主臥室里,待會兒賓儀館的人會來……」
張嫂話未說完,楚顏便以跑百米的速度沖上二樓房里。
楚顏推開臥室的房門,一眼就看到趙樹山安安靜靜躺在床上,仿佛只是睡著般的安詳。
她緩緩走近,執起趙樹山的手,跪在他的身邊,她懺悔,希望能乞求他的原諒。
但無言的趙樹山,無法給她任何的答案。
「樹山,你醒來好不好?我知道,你是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楚顏輕輕的觸模著趙樹山的臉龐,淚水潰堤而下。
「樹山,我好對不起你,我其實是個很壞、很壞的女人,實在不值得你對我好……」濃濃的鼻音訴說著自己的罪狀。
「我不應該嫁給了你之後,還和耿駿翼糾纏不清,更不應該還把心掛在他的身上,所有的錯都是我所造成,我不敢奢望你的原諒,但我承受不起你對我的好呀!」
「樹山,像你這麼好的人,老天怎能讓你就這樣的死去,應該死的人是我,是我這個不貞的女人,我應該被千刀萬剮,嗚……樹山,你就像我的父親一樣的疼愛我,我怎能失去你!」
任憑她哭得如淒如訴,趙樹山永遠也不會再醒來了。
「老天啊!你該懲罰的人是我啊!是我這個壞女人呀!
你為什麼要奪去樹山的性命,他是個好人啊!「
楚顏對著天花板哭著。
此刻,她很不得想一刀殺了自己,以她的命換回樹山的命。
所有的錯都是因她而起,她真是個不貞、不潔的女人。
「樹山,你是個好人,我答應你,會認真打理公司,絕不負你所托,至于俊仲和文馨,我也會好好的照顧他們,請你放心,今後我再也不會受制于耿駿翼,我和他早已一刀兩斷、船過水無痕。」楚顏鄭重的發誓。
唯有肩負起重任,才能報答樹山對她的好,她站起身來,走下樓去。
「你做完戲了沒有,我爸就是讓你氣死的,要不是你的出現,我爸怎麼會這麼早死,說來說去都是你不好,都是你這個賤人的錯。」趙俊仲斜眼瞪著楚顏。
「我爸死了,你休想拿走我們趙家的一分一毫,從今天起,我不準你住在這里,你快點給我滾蛋。」
趙文馨用力推著她的身子,她一個不留神,竟讓趙文馨給推倒在地。
「小姐,老爺臨死前有交代,在陳律師沒公布遺囑前,你不可以趕夫人走。」張嫂看不慣兩兄妹的態度,站出來仗義執言。
「啐!你不過是個下人罷了!要你多嘴。」
「好啦!文馨,別浪費力氣同那女人說話,我們就等陳律師來再說。」趙俊仲跳出來主持大局。
「哼!就先放你一馬,等陳律師來,我們趙家絕沒有你立足之地。」趙文馨對著楚顏,撂下狠話。
但這些話楚顏一句也沒听進去,她一點也不著急,相反的,她哀傷的哭著,心一直擱在趙樹山死掉的這件事上。
都是她不好,文馨罵得沒有錯,她是下賤,而且還骯髒透頂。
昨晚在趙樹山最痛苦的時候,她竟然還和耿駿翼做那種事,這樣的錯事人神皆共憤,她真是不要臉。
都是她的錯,要是她沒有出門,趙樹山也不會死。
趙樹山的死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應該一命賠一命啊!
「夫人,你別太難過,老爺的死不關你的事。」張嫂親切的扶起她的身子。
「不,是我的錯,是我不應該,我如果沒有出門,樹山他不會死。」
楚顏深深的責備自己,只有她心底明白,自己有多麼、無恥。
老天該懲罰的人是她,不應該是樹山那個大好人啊!
「夫人……」
「我就算是死一千次、一萬次,也彌補不了我的錯。」楚顏話一說完,便推開了張嫂,人往牆壁撞去。
索性司機老陳眼明手快,在她撞牆前阻止了她的行徑。
「夫人,老爺的死不關你的事,你別想不開啊!」
「放開我,讓我死、讓我死,我沒有面目再活下去,我說過要陪樹山一輩子的,讓我死啊!」楚顏哭著、嚷著。
她好恨自己,恨不得拿把刀往自己的胸口捅去,唯有這樣做,才能贖她全身的罪過。
「既然她那麼想死,你們誰也別攔她,就讓她死吧!這樣我們家也少個人分家產。」趙俊仲和趙文馨等著看好戲。
「夫人,陳律師來了,有什麼事等陳律師宣布過遺囑再說吧!」
楚顏淚眼漾漾的看著陳律師進門,張嫂的話她听進去了,因為她怕趙樹山有事情交代她,無論如何,得先把樹山所交代的事辦妥,才不愧對他的信任。
「陳律師,我爸是不是把公司留給我?」
「陳律師,我爸的家產我可以拿多少?」
陳律師都還沒坐下來,趙俊仲和趙文馨兩人就迫不及待的圍在身旁詢問著。
「趙少爺、趙小姐,你們都別著急,讓我喝口茶、喘口氣,我馬上把遺囑念給你們听。」
「快點、快點。」
兩人心急的催促著,反觀楚顏,倒是靜靜的坐在一旁,仿佛財產的分配根本與她無關。
陳律師清了清喉嚨,立刻從公事包里拿出一疊資料。
「趙樹山先生名下的不動產計有五棟房子,忠孝東路上的別墅歸妻子楚顏所有,敦化北路上的別墅歸兒子趙俊仲所有,敦化南路上的別墅歸女兒趙文馨所有,剩下兩棟別墅捐給公益機關,兩億家產分成三等份,除了楚顏可以拿一份,剩下兩份全捐給慈善機構。
「什麼?有沒有搞錯啊!」
「我爸為什麼沒把家產留給我?」
「為什麼這個賤女人可以拿到三分之一?」
「我是他的兒子,為什麼死老頭不把錢給我?」
趙俊仲和趙文馨一同發飆,連聲咒罵死去的父親,根本不能接受陳律師所言。
楚顏則木然的呆愣著,仿佛那些錢對她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趙少爺、趙小姐,請兩位稍安勿躁,遺囑我還沒念完。」
陳律師打斷兩人的炮轟。
「快說,公司歸誰所有?」趙俊仲再也顧不得禮節,一把揪住陳律師的領帶,急迫的詢問著。
「那還用說嗎?一定是留給我的,我可是他心愛的女兒耶!」趙文馨也扯住了陳律師的袖口,不容他說一個不字。
「關于新康軟體公司,少爺、小姐各佔有股權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百分之六十歸楚顏小姐所有,也就是說公司的大股東是楚顏小姐。」陳律師掙月兌兩人的無禮對待,快速的念完遺囑。
「我不相信,一定是騙人的。」
「對,老頭子不可能什麼都留給楚顏那個賤女人,而不給我們,這說不過去。」
「本來就是,我們可是他嫡親的子女,沒可能把大筆錢財留給一個外人,陳律師,你一定是弄錯了。」
兩人氣憤的跳腳,無法接受這樣的轉變。
「這份遺囑是趙樹山先生親手所立,而且是經過公證的,它在法律上絕對是有效的。」
她竟然是公司的最大股東,趙樹山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楚顏不自覺的又留下淚來,這回就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樣,怎麼樣都止不了。
「我不接受,我不承認,這個女人是外來的,她不該也不配得到這些財產,我要去法院申訴這份遺囑無效。」趙俊仲氣急敗壞的怒吼著。
「請便,反正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陳律師說完便氣沖沖的離開了。
「你這個賤女人,到底是用什麼手段來迷惑我爸?讓我爸連死都這麼寵愛你,竟然把公司都給了你,還平白無故給了你這麼多錢。」趙文馨咄咄相逼。
「我……沒有,這遺囑的事我真不知情……」楚顏著急的解釋。
「你不知情才怪,肯定是你在老頭子的耳邊蠱惑,他才會立出這些是非不分的條文來。」
楚顏不停的搖著頭,她真的沒有迷惑樹山,為什麼他們總要給她安個奪人家產的罪名呢?
「我告訴你,你休想得意,我會去法庭申訴,你別想拿走我們趙家的一分一毫。」趙俊仲氣呼呼的先走了。
「你這個賤貨,給我小心點,我才不像我哥那麼好說話,從今天起,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趙文馨惡狠狠的瞪著她,然後才離去。
「俊仲、文馨,你們听我解釋……」楚顏追了出去,但只是徒勞無功,兩人早已開車走遠。
「公司的大股東不該是我,我得把股份還給他們兩人才行,還有那些錢及這棟房子,這些都不是屬于我該拿的,我也沒資格拿,全都應該還給他們才對。」
「夫人,這些都是老爺指明要給你的,你怎麼可以不要呢?」張嫂勸她。
「可是俊仲和文馨才是跟他有血緣關系的人啊!我怎麼可以拿走原本就屬于他們兩人的東西呢?」
楚顏無法對張嫂說清楚,她其實對樹山不忠啊!
「夫人,你千萬別把公司給那兩個不肖子孫!」張嫂氣呼呼的說道。
「這話怎麼說?」楚顏疑惑看著她。
張嫂生氣的告訴楚顏說︰「昨晚少爺、小姐突然跑來,他們和老爺在書房談事情,由于三人說話的聲音很大聲,于是我就偷偷跑到門邊偷听。」
「張嫂!」楚顏以不認同的語氣責備道。
「夫人,你听我說,少爺和小姐兩人不斷吵著要分家,還一直逼迫老爺立遺囑,將財產過到他們的名下,老爺不肯,三人就爭吵起來,于是越吵越凶,老爺一時受不住兩人的忤逆,才會心髒病發作。」
「這是真的嗎?」
楚顏不敢置信,趙俊仲和趙文馨兩人會如此的不孝。
「千真萬確,是我親耳听見的,夫人,你說說這樣還要把公司交給那兩個畜牲嗎?若是真讓他們掌管公司,恐怕沒兩天就關門大吉,遲早會把老爺所打下的根基毀于一旦。」
「是嗎?難道樹山不想把公司給他們嗎?」楚顏一時慌了起來。
「老爺若是要把公司交給少爺和小姐,早就會寫在遺囑里,他就是不放心,才會要你出任大股東,若是你真的想為老爺做點事,就應該不負老爺重托,把公司打理的更上軌道,那才對得起老爺啊!」張嫂很誠懇的建言。
「原本國內電玩的軟體代理權,我們一直是和采翰科技合作的,但俊仲少爺爭取了這項合作,改與華翔科合作。」
「華翔科技的代理權價碼一直都不高,為什麼要把權力賣給他們?」楚顏簡直是氣壞了。
這是一個不明智的決定。
「因為華翔科技的少董和俊仲少爺向來是玩在一塊的,所以俊仲少爺說無論如何都要賣人情給對方。」
「真是這個原因嗎?」楚顏嗅出內情並不單純。
銷售主管支支吾吾的。
「你還是對我說實話吧!」
「其實……是俊仲少爺欠了華翔的少東不少錢,所以才命令我們這樣做。」
「這麼重大的決策為什麼沒有先告知我?」楚顏氣得雙手直發抖。
「因為公司的元老都站在俊仲少爺那一邊,所以……」
「所以就不用再經過我的同意,就這樣隨隨便便把代理權賣掉,害得咱們公司業績大幅度下滑。」
這些沒腦子的老頑固,一天到晚跟她做對也就算了,現在竟然拿公司的營利在開玩笑,真不曉得這些老頭腦袋里在想些什麼。
「董事長,我……」銷售主管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上司的脾氣。
「你出去吧!」
銷售主管一听這話,如臨大赦,連忙退出辦公室。
俊仲到底在搞什麼?
難道他不曉得這樣做,會讓公司的營運出現問題嗎?
難道只為了趕我出公司,他寧可讓樹山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根基毀于一旦嗎?
楚顏哀聲嘆氣,不知該拿趙俊仲怎麼辦?
「董事長……」劉秘書站在門外。
「什麼事?」
「我們的電玩軟體設計在上星期被偷了。」
「上星期被偷,你怎麼今天才跟我報告?」楚顏不悅的提高聲調。
「今天正邦科技推出新的電玩,和我們公司設計的那批電玩,完全相同,所以這件事才爆開來。」劉秘書不愧是兩代元老,有耐心的解釋著。
「你是說我們下星期即將要推出的電玩已讓人捷足先登了?」楚顏震驚的吼著。
「是的,現在電視新聞正在播報正邦的電玩展示會場!」
「天哪!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一天遭到兩次打擊,簡直就會要了她的命。
「董事長,你還好吧!」
「知道是誰做的嗎?」手中的咖啡一仰而盡,她需要醒腦。
「據傳聞指出,好像是文馨小姐。」
「該死的,他們兩兄妹怎能做出這種事來,不要告訴我,其他元老群都支持他們這麼做。」
只見劉秘書慢慢點著頭。
「天哪!樹山,我該怎麼做?」楚顏雙手撐著頭,她覺得自己快昏了。
難得的午後,她決定讓自己休個假。
反正事情已發生,再怨嘆誰也沒有用,雖然公司目前是一團混亂,但她真的想要一個安靜的假期,不思索任何事,只想尋回心中的那片真。
沒有昂貴服飾來撐住派頭,她穿得就像鄰家女孩一般,在街上閑晃。
累了就找間咖啡廳坐著,見識社會中的人生百態。
原本只是單純的壓著馬路,但迎面而來的熟悉的身影緊緊揪住她的目光,令她再也調不開視線。
她有些怨恨自己的視力為什麼那麼好,總是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事。
「趙夫人,怎麼有空出來?」耿駿翼給了一個無害的笑容。
「嗯嗯。」楚顏答不出來。
趙夫人三個字有些刺耳,他向來都叫她楚顏的。
「趙夫人,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一位是新茂企業林家同的千金,林子音。」耿駿翼親熟的握著林子音的手。
楚顏只見林子音甜蜜蜜的對著自己笑著,她卻擠不出半點笑容來。
而耿駿翼也沒打算將她介紹給林子音。
「趙夫人,我和子音要去國家劇院听交響樂,你要和我們一起嗎?」耿駿翼熱絡的邀請,原本交握的手,改摟林子音的腰。
只見林子音羞冉的依偎進耿駿翼的懷中,兩人好像似熱戀中的情侶一般。
「我沒興趣。」楚顏淡淡說道。
「啊!那真是可惜,趙夫人,你有空可以多找找子音,她對藝術很敏感的,舉凡美術、音樂,她都如數家珍,更別說一身的琴藝、畫功更是不同凡響。」耿駿翼贊不絕口。
「駿翼,你太抬舉我了。」話里雖是謙遜之辭,但那眉宇間早就充滿了得意驕傲之氣。
「好。」楚顏實在想不出話來搭腔,只好隨意敷衍。
「那我們就先走了,有空再聯絡了。」轉身離去時,耿駿翼還故意親吻林子音的耳垂。
這些舉動皆落在楚顏的眼里,她覺得眼楮有些澀澀,鼻頭有些酸酸的,心有些痛痛的。
好端端的一個下午,已被破壞殆盡。
她已沒有任何心思再晃下去,因淚花已在眼眶中打轉,她只想好好痛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