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谷予軒幾乎過著非人的生活,每天不累到兩手癱瘓,十指起泡,腰酸背痛得直不起來,沒法窩回她的可愛小床。
最令她心乏力絀的還不只是打掃的工作,張羅三餐飲食才是她的「心月復大患」。向來習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她,怎麼也沒想到區區柴米油鹽醬醋茶,會如此磨人,經常一個不留神,就讓她功敗垂成,三不五時就得麻煩芳姨重起爐灶,幫她收拾爛攤子。
始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她以前真是太對不起一缸子人了。
「你今天不用拖地了。」芳姨意外地幫她帶上來一份早餐,有蛋餅、鍋貼和豆漿。
「公休嗎?」不然怎會連早餐也不用做?
「不是,今天你去整理書房。」
芳姨等她狼吞虎咽完早餐之後,就帶著她到二樓,指著第二道門,說︰「那就是陸先生的書房。」
「呃……」芳姨沒等她提出異議就徑自下樓了。看來她這個管家真的是徒具稱呼式,根本一點實權和地位都沒有。
好重的門,谷予軒必須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才能將它推開。
哇!這個房間比別墅里她之前打掃過的任何一個房間都大,她做夢也沒想過,一個人怎可能擁有這麼多書,整整兩面書牆,他真的每一本都看過嗎?
信手拈來一本黎賀胥的作品,嘿,上頭居然處處是眉批;她不信邪,再看另一本狄更斯的《塊肉余生記》,還是一樣,甚至連原文的大部分書,亦全寫滿了他個人的心得和感言。這個男人是個讀書狂,正常人不會做這種無聊事。她非常不屑地打開書櫃下的每一個抽屜,哇!滿滿的各式各樣的考卷,從呃,小學、初中到高中,全部統統……嗄?不及格!天老爺,原來他並不是打出娘胎就優秀得嫉妒死人嘛。再翻翻看,說不定可以找出更多他拙劣頹唐的證據。
接著被她挖出來的,全是各式各樣的獎狀,可恥的家伙,他連優秀青年獎章都A到手。再找找,根據她老媽的名言︰小時不學好,長大就好不了。既然他曾有過那麼輝煌的前科,就沒理由在上了大學以後,所有的劣根性便根除了。
老半天後,除了找到種種優異表現的證明外,竟然沒有,怎麼可能?!他怎麼可以就這樣幡然悔悟,改過向善?太令人失望了。
這說明了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而他明知她定會好奇的東看西看,卻還要她來此打掃的用意呢?純為激勵她?她的劣根性可是堅若磐石,不會輕易被改變。再說,陸昊不是很邈視人的下過定論,大學生這個身份不會和她畫上等號的。
他是蓄意的瞧扁她,而她也極沒骨氣,完全配合的表現出一副很孬的樣子。
谷予軒覺得胸口有點悶,臉頰微微發熱,耳邊不斷傳來海浪拍擊岩石發出的巨響。
登時覺得這里什麼東西都礙著她的眼,唯一讓她看順眼的是後方牆上那幅莫內的「岩石」,海水與岩石的舞蹈,充滿讓擺渡人服膺波瀾壯闊的氣魄和滿是滄桑的離愁。
算他還有那麼一點氣質。
這個書房哪里需要整理?不會是壁角那堆凌亂的廢紙吧?
走出書房,想找個空紙箱,才發現甬道上的盆栽不知何時全換了新的花卉。
兩層樓的建築,佔地不知多少坪,共五大房,三大廳,每個角落都經過精心的設汁,很有名家品味的住宅,曾經讓她愛極了,現在則恨極了,沒事住那麼大房子干嘛?害她每天拖地都拖不完。
而他這麼有錢,豈會把老媽的五十萬家教費放在眼里?
既然不為錢,他干嘛沒事找事來當她的家教,需知,教她念書可是吃重又艱苦的工作.沒人敢說讓朽木長出新芽是件容易的事吧?等等,這樣批評自己好像太苛刻了哦,安安老愛說她妄自菲薄,可她真的很菲薄呀,就算沒有「自妄」,人家還是會嚼舌根的嘛。
到儲藏室找來空紙箱把那堆廢紙收拾好之後,谷予軒就這樣在書房里磨蹭了一天,外頭的太陽不知何時西斜了,她怔怔地望著窗口一株尤加利樹出神。
突然被扭亮的大燈,令她雙眼短暫的睜不開來。
是陸昊回來了。
他給了她一抹淺淺的、片刻即逝的笑容。
谷予軒和他在群書中對視也對峙,良久。
「打個賭。」她忽爾開口。
「好。」他爽快同意。
「我又還沒說要賭什麼你就答應了?」
「賭你考不上大學,賭我得耗費大量糧食,養你一輩子。」他很快的揭開並扭曲她的意圖。
谷予軒簡直要氣炸了,杏眼圓睜忿忿的瞪著他.然後一言不發的走出書房。
在甬道上,她遇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楊珊珊,她大概喝了不少酒,渾身酒味嗆人。
「我在大街上把她撿回來的。」跟著走出書房的陸昊向她解釋著。其實他何必解釋呢?這是他的家,他老兄高興帶誰回來就帶誰回來,誰敢過問,只是,不知為何,就覺得該跟她說一聲,希望她別誤會,可,怕她誤會什麼呢?
「嗨!小美女。」楊珊珊摟住她,在她水頰上啄了一口。「你一定是混血兒,東方人的五官沒這麼鮮明的。」話才說完,她就趴在她的肩膀上小憩。
谷予軒望著陸昊,希望他趕快再把她給撿走,免得她的肩胛嚴重月兌臼。
應允她眼底的請求,他伸出手扶她到客房。
躺在大床上的楊珊珊,嘴里依舊嘰嘰咕咕的說個不停,只不過沒人听懂就是。
「她怎麼?」
陸昊攤開手,聳聳肩,「我也想知道。」
「我沒醉,」楊珊珊赫然坐了起來,默默地瞧谷予軒一嘆,笨拙的從昂貴的皮包里掏出一只牛皮紙袋交給陸昊。「我們的合約,我已經讓董事會通過了。」
谷予軒不清楚合約的內容,只見陸昊欣然的臉孔摻雜著一絲激昂。
「怎麼報答我,你說?」楊珊琚語畢,即自動的投懷送抱,將臉枕在他的胸口,淚如雨下。「這世上投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信任你,一旦你功成名就之後,千萬別忘了我、別忘了我。」
這樣的場面令谷予軒尷尬萬分。「我先出去了。」
「你別走。」楊珊珊雖醉得一塌糊涂,力氣還挺大的,一把將她拉了回來。「我警告你,不準再鬼混了,快把大學考上,做個美美的、有內涵的淑女,不然你怎麼配得上陸昊?」
這是什麼跟什麼?「我又沒說我喜歡他!」醉言醉語,懶得理你!谷予軒頭一扭離開了。
楊珊珊把目光轉向陸昊,發現他燦然的星芒仍停留在谷予軒遠去的背影,不禁一陣索然。
「你的深情她不會懂的。」
「又在胡說八道。」他把她塞回被子里強迫她小睡片刻,「別再唯恐天下不亂的瞎扯。」
「你的眼神騙不了人的。」楊珊珊掙扎著說,「就只有你那個頭腦簡單,反應遲頓的笨女圭女圭看不出來。」
終于在陸昊的暴力威嚇下,讓她閉上雙眼連同嘴巴一起封上。
窗外的尤加利樹被突降的雨滴打得老響,雖已近夏暑,海邊的風依然透著涼意。
谷予軒回房加披一件絳紅色的薄外套來到廚房,芳姨已經將晚餐準備好了,四萊一湯,相當豐盛。
餐桌上就只她和陸昊兩人,氣氛顯得有點沉悶。
谷予軒不知是不是故意搗蛋,還是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寧,竟把碗盤弄得鏗鏘作響,一下于掉筷子,一下子打翻湯,桌面上一片狼藉。
飯後,陸昊邊啜飲咖啡邊打量她,眼中盡是藏不住的興味。
「我臉上有藏寶圖?」看那麼久不煩吶?
「為往後和諧的生活著想,我們彼此應該多了解。」他帶著壞笑的嘴角微揚,看起來真是討人厭。
眼楮能看到的只是皮相,除非你有本事能透視我的內心。」這世上,包括安安和亞男在內,沒有一個人稱得上真正了解她,因為她從來不對任何人掏心。
「倒也是。」他走近她.一手托著她的後腦勺,按往他的胸口,她還沒能反抗,他已經孔武有力地脅迫她呈小鳥依人姿勢。「光讓你習慣我的心跳,了解我之前應該先了解我的身體。」
「誘惑我?」她仰起小臉,非常受辱地撇著嘴。「你那三條戒律只約束我,不約束你自己?」
見他笑意盎然.她悻悻地啐了一聲,抬起右腿,非常不淑女的跨坐到他膝上。
「這種追求的方式,不嫌太草率,太粗魯了嗎?」
「不要太苛求自己,我的包容度一向很大。」他的手堂而皇之的放在不該放的地方,進行式的模索。「別人怎麼說你都無所謂,我要親自認識你。」
當他的唇觸踫到她的時,谷予軒一顆心怦然狂跳,臉紅耳赤地滿是慌亂。
原來她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豪放、前衛。
隨著他的唇來到酥胸前,她頓時覺得渾身像有幾千只螞蟻在爬,其中滋味實不知如何形容。
「停,我說停!」抬手捧住陸昊的臉,她急喘的央求,「我知道你是故意逗我的,我們到此為止好嗎?我認輸,我不帶種。」
「矛盾。」他得寸進尺地,細細啃嚼。「不是很想使壞嗎?為什麼喊停,玩不起?」
有沒有一種愛情,可以淺嘗即止,可以不計代價,可以不問後果?
谷予軒拉開自己和陸昊間的距離,第一次慎而重之的睇視著他。
寬廣的前額,高高隆起的眉骨,深沉冷峻的雙眸伴著一只如懸膽般的挺直鼻梁,時常似笑非笑的薄唇,似乎永遠有著莫測高深的心機。
這樣一個男人,任誰見了都不免傾心的不是嗎?
谷予軒努力為自己找一個可以墮落的理由,結果卻反而讓自己更加的裹足不前。
「我只是還沒準備好。」她慌亂的別過臉,膽怯的說。
「矛盾。」陸昊讓她的胸口緊緊貼合著他的,讓兩顆心強烈激蕩,互相感受那份焦灼的渴望。
「什麼意思?」
「我听到你在呼喚我,像失足溺水般迫切。」他的手在她背脊上緩緩游走,竭力挑逗。
「我才沒有。」不能忍受他的譏誚,她用力想推開他,卻因而更加曖昧的糾纏在-起,難分難舍。
谷予軒不禁噘起小嘴,皺起眉頭,陸昊一見益發起了捉弄之心,他的嘴角輕緩上揚,盯緊她如受驚小鹿般的雙瞳。
這是一雙涉世未深,猶禁不起風浪的稚女敕眼神情,原來她頹唐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純潔易受傷害的心,原來她行諸于外的都是偽裝,原來他「高估」她了。
「要讓我猜,還是直接告訴我,你在憎恨什麼?逃避什麼?雖然富裕不代表快樂,但總有一個讓你不快樂的理由。」
從來沒有人這樣單刀直入的切進她的內心深處,咄咄逼人的要她像外科醫生那樣剖析自己所有的壞因子。
回望他光亮懾人的眸子,她的心口剎那間像沉篤的挨了一拳。
「我想怎樣就怎樣,需要什麼理由?」滑下他的膝蓋,帶著依然怦怦亂跳的心,她一副若無其事的坐回原來的位子,卻連直視他的勇氣都付之闕如。「我有我的堅持、我的脾性,難道我就不可以隨心所欲的做我自己?我只是……」她欲蓋彌彰地又說︰「我跟你在一起不自在,跟阿暮就不會——」
一句話沒來得及完整說完,耳際即傳來巨響,桌上的碗筷齊揚上飛,接著凌亂跌落。
陸昊的臉龐因為盛怒而漲成可怕的暗紅色。
「給我斷了想他的念頭,在我的地盤上,你的行為和一切思想全部歸我管!」撂完話,他即挾著威力驚人的火焰怒然離席。
谷予軒呆坐在位子上,不明白他干嘛發這麼大火。
霸道又蠻不講理的家伙。跟他認識越久,就越覺得他真是難以相處,又狂妄自大。
她幾乎是惱羞成怒地學他「怒摑」桌面,想操控她?門都沒有!他一定不知道她混得有多出色、多登峰造極,三兩句話就想唬倒她,有沒搞錯!
「哇,芳姨準備了這麼多菜,怎麼也不叫我?」楊珊珊像模壁鬼一樣,從門邊冒了出來。興許是酒醉未退,走起路來還搖搖晃晃,東倒西歪。
谷予軒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拉開椅子,緊挨著她入座,一手搭在她肩上。
「幫忙盛碗湯好嗎?」
她照做了,臉色依然難看。
楊珊珊一口氣干掉三分之二碗的湯,接著懶洋洋的掏出香煙。
「這棟建築物全面禁煙,麻煩你到外面解決完癮頭再進來。」她沒好氣的說。
「棄暗投明啦?」楊珊珊饒富興味的盯著她瞧。「真沒出息,陸昊三兩句話就把你的劣根性連根拔除,你怎麼混的?一點以惡制善的功力都沒有。」
楊珊珊前輩式的教誨,好像自己的道行多高深,這女人八成是忘了她剛剛說過的話,一下要她學好,一下又譏笑她壞得不夠意志堅強,沒見過這麼有本事自相矛盾的人。
「我不能只是單純的討厭香煙的味道嗎?」
「狗有不喜歡吃屎的嗎?」楊珊珊不屑地反問。
「你罵我!」卷起袖子,谷予軒馬上擺出一副開打的架式。
「是又怎樣?」她的嗓門比她還大,「像你這種好日子過得不耐煩,成天學著人家忿世嫉俗,制造社會棍亂的小鬼,年紀輕輕滿腦子灰色思想,從來不知道感恩,還要莫名其妙的高喊沒人懂你們,懂個屁!狗還會幫忙看門,你會什麼?這世上,除了陸昊那個大傻蛋,誰都想放棄你,你還自以為神聖不可侵犯?得了!」
楊珊珊這番一針見血的話比五雷轟頂還叫谷予軒無法承受,她只覺面紅耳熱,一張臉不知往哪兒擺才好。
長這麼大,挨過的罵不下于百來次,從來也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讓她打心底痛到四肢百骸。該死的楊珊珊、她一定懷恨她很久了,才會不借以最最最惡毒的話,企圖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哼!她才不要上當。
「我愛怎樣就怎樣,關你什麼事?」這句話是她掩飾心虛的最佳法寶。
「當然不關我的事,我的陰謀很單純,」楊珊珊嘴角浮出一抹奸詐的微笑。「把你貶得一文不值,好讓你自慚形穢,以便將陸昊拱手讓給我。」
「笑話,我對他本來就沒任何邪念。」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呃,偶爾無傷大雅的作某種程度的幻想而已。
「你性冷感?」楊珊珊每句話都刨肉見骨,叫人受不了。
「嘿,越說越不像話了。」再跟她鬼扯下去,谷予軒沒把握能有效控制情緒,親手扭斷她的脖子將會是最終的結果。
「孬種!」楊珊珊今兒個非常反常,或者應該說她今晚似乎是有備而來的,不把她徹底惹毛絕不甘心。
「知不知道你的毛病在哪里?」沒等谷予軒回答,她又自顧自的往下說︰「一遇到問題就逃避,從學校逃到大街,從大街窩進地下舞廳,接著又逃到這兒來,什麼時候你才肯挺起背脊,好好面對現實?」
陸昊也說她不肯面對現實,她哪兒是?這兩個人一定是串通好了,一起來打擊羞辱她的。
為了不讓楊珊珊看見自己不爭氣的淚水,谷予軒拂袖奪門而出,激忿地一路跑向別墅外的海灘。
奔跑在雨後泥濘的沙灘上,莽闊連綿的大海,不斷沖擊上岸的白色浪花,令她突然有股放聲痛哭的沖動。
一彎殘月斜掛天際,無語的月灑落朦朧的暈彩,喘促惶惑中她覺得孤單極了,悲傷極了。
她加快腳步越跑越快,陡地,口中涌入一抹濕咸,腳底忽地虛浮,一陣浪花又打過來,模糊她的視線。
泡在海水里,她覺得好冷,想開口求救,另一個念頭卻要她沉默以對。這樣也好,就此了斷殘生,她的未來注定是殘生吧?
這樣也好,楊珊珊的每一句話都在此時幻化成無限大的重捶,狠狠敲擊著她。
死有何懼、生亦何歡?
忽地,一條胳膊強而有力地將她從水里撈起,又是他,這個好管閑事,怎麼也不肯任她隨波逐流的男人又來破壞她的好事丁。
「是基于人道?」人家冒著生命危險救她,她還故意拿話挖苦人。
「是因為不舍。」朦朧月光下,他幽邃一如汪洋的星眸,看來竟是前所未有的深情款款。
谷予軒怔怔地由著他月兌掉身上的T恤,罩上他的大襯衫,莫名的月兌口道︰「楊珊珊說你愛上我了。」
陸昊認真的神色微愕,然後出其不意地捧著她的小臉,印上情意繾綣的一吻。
她瞪著他貼近放大的五官,澎湃的心緒比腳下的海水還要洶涌。
原來她騙得了自己,騙不了別人,楊珊珊一定把什麼都看進眼底,也許還有安安、亞男。是她先愛上他的,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她緊緊環著他的腰,極力承迎他的探索,兩人激情地滾躺在沙灘上,在海浪饒富節奏的拍打下,熱情奔放地放任橫行。
並非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性冷感,而是她真正的,打從內心的狂想,她真的願意,就在今晚月色微明中,成為他的女人,從此安安穩穩的窩在他懷里,什麼都不想……嗄!
天,她居然懦弱至此!
猛然推開陸昊,她捂著臉哀痛的哭了起來。
「怎麼了?是我冒犯了你?」陸昊著急的問。
「不是,是我……」她難過的抓起他的衣擺,又是拭淚又是擤鼻涕。「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真是一個既不爭氣,又沒出息的人。」
「又妄自菲薄了。」他怕她冷,緊緊地將她抱入臂彎里呵護著。
「不,是真的,我剛剛居然想就這樣賴你一輩子,你說我是不是很沒救?」
「你願意跟我一生一世,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他誠摯的口吻更令谷予軒汗顏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不應該對我這麼好的,你這樣簡直就是在幫我找墮落的台階。」她又擤了一把鼻涕,這回還附帶三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我真值得你愛嗎?」
「愛不需要理山,起來回屋里去,你會著涼的。」
「你背我。」方才跑得太累,又被海水嗆得厲害,她沒啥力氣了。
「不是說要爭氣嗎?」他含笑望著她。
「明天再開始好了。」今天先養足精神再說。
陸昊縱容的點點頭,「時間由你決定,我永遠支持你。」
伏在他厚實的肩背上,谷予軒第一次有幸福的感覺。這種被疼惜、被關愛的幸福感,充滿甜蜜的滋味。
「有件事我很擔心。」
「什麼事?」
「我擔心你是不是連我的壞也一並愛上了,不可以的喔,我還是很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浪女回頭,月兌胎換骨成為一個匹配得上你的百分百高尚淑女。」
陸昊臉上的笑顏加深了,可惜谷予軒沒能瞧見。
微涼的夜,回別墅里沐浴完,她立于窗前,發了下呆後,決定來個挑燈夜戰。
到書房找了一大堆教科書,唯恐被人發現,她小心翼翼的,如小偷一般潛回自己的房間。
以為發奮圖強這四個字一輩子也不會和自己牽扯上,沒想到卻是她此刻心境的最佳寫照。
十九年不知努力為何物,突然做起來還真是不容易。她咬緊牙關,用最毒的語句告誡自己,不成功即枉為人。
安安說,每年從大專院校畢業的學生近十萬人,十年就有一百萬,隨便一塊招牌掉下來,砸死的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是戴過方帽的大學生,而她卻連邊也沾不上。
怎麼咽得下這口氣?楊柵柵的話言猶在耳,搞得她很熱血激昂。
到了凌晨四點多,芳姨不知是早起,還是失眠,還幫她送來點心,催促著她吃完再念。
「芳姨,有沒有我的電話?我是說這幾天。」她邊大口嚼著芳姨的拿手好料芝麻花卷,邊含含糊糊的問。
「又在想你那些損友?」
「不是,」老天,差點噎到。「是我媽,她不該那麼久還沒追殺過來,至少也該打個電話來痛罵我一頓。快一個月了,會不會是我家里出了什麼事?」
「不會的,你姐姐前天不是才來過?」芳姨借口尚有別的事要忙,待不到三分鐘就下樓了。
谷予軒又K了三個小時的書,才滿臉倦容的模到廚房,希望能跟芳姨再要點吃的。
「早。」餐桌上已坐了一個人,是陸昊的朋友,那個陰森森,叫李瑞毅的男子。
听芳姨說他是陸昊的同學,也是新成立公司的副總經理,專門負責行銷業務。他以房子正進行裝潢為由,前兩天要求陸昊讓他到這兒住一陣子。
谷予軒欠身跟他打個招呼。「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還有旁人在,邋里邋遢就下來了。」
「沒關系,你這樣已經很好看了。」李瑞毅的右手手指擱在鼻口之間,來回的搓揉著,用一種深沉的目光看她。
谷予軒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我、我找芳姨去。」
「她去買菜了,一個半小時之後才會回來。」他不知在高興什麼的笑開,又加了句,「陸昊也不在,天一亮我就沒瞧見他,打電話到辦公室,他秘書說到楊氏實業去了,楊氏實業你知道吧?楊珊珊一天到晚就愛纏著他,搞得商場上眾人周知他們的戀情。」
他沒事跟她講這個干什麼?
「我倒覺得她跟陸昊很配,是天生的一對。」谷予軒故意說反話,想看看他的反應。
「這是你的真心話?」
「我為什麼要跟你說真心話?我跟你連朋友都不是。」
「對,你是陸昊窩藏的小女人,和所有的男人保持距離是一個情婦應盡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