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保護一個人時,不是把他推得遠遠的,而是要讓他隨時待在自己的視線內,就算死也得護著他,這個道理,黎軒花了許多時間才明白。
所以他又回到畫室,之前他只知道簡復文化名黎殤,應聘擔任柳亦瀾的貼身保鑣,其他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他在何處落腳都不清楚,他的情報網沒有「梟」那麼神通廣大,所以得靠自己去找,而最快的方法,就是上畫室問出柳家的地址。
畫室里頭的人見他好久沒出現,紛紛跑來問發生什麼事,黎軒也只是笑笑沒答話,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問出簡復文的下落。
「你要問柳少爺的家啊?你想去拜訪他嗎?那可不巧了,听說柳少爺前幾天給人綁票了,現在生死不明,柳家那邊的人都在尋找他的下落,警方也正在積極搜索,你現在過去應該是遇上空城才對。」畫室里頭的人是這樣回答他的。
黎軒一愣,頓時想起柳亦灕就是遭到追殺才會請了一堆保鑣,既然他已遭綁票,那麼那些保鑣不就要利用各種管道找到人嗎?如此一來,他曝光的機會不就大大增加?
可是,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
「綁票?柳亦瀾遭人綁票?傳聞中他不是遭人下追殺令嗎?為什麼不是直接下殺手而是綁走他?」沒有人會做這種笨事,如果單純要他的命,又何必先綁了他再殺他?那太費事了,不符合經濟效益,除非……
「這我們怎麼知道?我們又不是警察,說不定是柳少爺太倒楣,同時被兩方人馬看上,一方要命,一方要錢……是說,你為什麼突然這麼開心他?」
除非,想殺他的跟綁架他的是不同人馬,雖然不知道對方的意圖是什麼,可是多了一幫人馬進來攢和,恐怕簡復文不用等到「梟」發現他的存在,光是柳家的事就可以把他送上死路了。
「沒事,他有東西忘在我這,我想還給他。」黎軒擠出一抹微笑,他才多久沒來,這畫室里的人就變得喜歡說三道四听八卦了。
「是這樣啊,那我看你還是回家去等消息吧,這幾天柳家把新聞壓下來,說不定過幾天破案時就能看到新聞了,到時候你再上門……咦?我話還沒說完耶,人呢?」
等到畫室里的人東張西鑿找尋他的人影時,只看到木門微微晃動,哪里還看得到人影?
黎軒去了一趟柳家,里頭果然鬧空城計,只剩下一個老人家在打掃,一整座大宅子陰森森的毫無人氣。
「老先生,請問屋子里還有人在嗎?」
「啥?年輕人你說啥?」老人家听到問話抬起頭來,卻是一臉迷蒙,看起來似乎是听力不好。
「我請請問——」不得已,黎軒只好扯著喉嚨大聲再問一次︰「屋子里有人在嗎?老先生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黎殤的保鑣?」
「屋子啊?兩天沒人回來啦!俺沒听過什麼黎殤不黎殤的,年輕人,宅子主人出事啦,現在沒法招待你,你回去吧。」
沒听過?應該不可能啊,黎軒還想再問些問題,老人家卻不理他的呼喚回到屋子里去了。
黎軒本想一闖柳宅,看看里頭有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不料後方有車子似乎朝著柳宅開過來,看那樣子好像是警車,黎軒只好作罷。
斷了柳家這條線索,黎軒不知道該上哪里去找人,腦海里又亂紛紛毫無頭緒,原本他想先回「梟」報到再做打算,可是他又怕回到「梟」時已接觸不到中心的情報網,到時候即使復文已經落入「梟」手中,只要大哥刻意隱瞞,他縱使有通天之能也得不到任何消息,不得已只好先回公寓再做打算。
黎軒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公寓,一開門就見到一位意想不到的男人,那男人大概也想不到他會換了一身打扮,愣了三秒鐘才模上來。
「小黎——」尾音拖得又臭又長,簡直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奇怪,這好酒又的男人不是正躺在醫院苟延殘喘嗎?怎麼又跑出來危害世人?
「人家好想你,你怎麼穿得跟殺手一樣——」簡伯宇臉色蒼白,一把鼻涕一把臉淚宛如怨婦終于盼得郎歸的模樣。
黎軒的臉滑下一滴冷汗,正在思考要如何避過這恐怖的一抱時,簡伯宇的奪命抱抱已經到他眼前,黎軒只好側過身子滑進門,而原本朝著他撲過來的簡伯宇因為煞不住腳步,直直跑入樓梯間,又因為腳步太快拐到樓梯口所以一口氣摔到樓下……
黎軒低嘆一口氣,心里懷疑這男人真的接受過嚴格武術訓練嗎?照他這樣子來看,就算沒被人家追殺也會自己撞死跌死摔死。
才剛踏進門就听到樓下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兼男人淒厲的哀號聲,黎軒正想開上門杜絕噪音,卻赫然發現門底下被人塞了一支手機。
是小簡掉的嗎?應該不可能,那小子的手機早八百年前就不知道送給哪個弟弟了。怎麼可能會在這里?還是小康的?黎軒撿起手機,手機上傳來一股熟悉的味道……
「怎麼可能?」黎軒一愣,拿近手機一聞。
「真的是他……」簡復文的近身物品都會帶著他清淡的體味,不是香也不是臭,就只是一股淡淡的男人味,別人也許不會察覺,但他絕不可能錯認。
正想著這是什麼時候留下來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黎軒遲疑一秒,接起電話。
「喂?」
「是我,你終于看到電話了。」電話彼端傳來低沉的笑聲,更像是松口氣。
「你什麼時候放的?這幾天你又去了哪里?」黎軒的聲音有些微顫抖,像是喜極而泣,更像是放下心頭的大石。
「……你不是要趕我走?怎麼這會兒又關心起我來了?電話我在離開時就放了,柳亦瀾出了事,我不能不管,臨出門前又放不下你,只好在門底下塞了手機,沒想到你這人看起來心細,神經卻也不小條。」自放下電話後他已經打了不下十通,本想試最後一次,終于讓他接到了。
這男人,不知道為了什麼理由要將他推得遠遠的,偏偏口氣又時軟時硬,讓人放不下心,也不知打哪里來的第六感,他就是覺得這個男人外表看起來堅強無比,實際上好幾次都只差最後一道,這男人恐怕就要徹底潰堤。
「我趕你走是為了你的安全,誰知道你真的一聲不吭就走,你知道柳家惹上的不是普通流氓而是美國黑幫嗎?就算這次綁架他的不是美國黑幫,恐怕也是跟柳家的仇人,你一人單槍匹馬的,想跟多少人斗?你還是早點回香港吧……」
在香港,至少沒有人輿他有直接利害關系,沒有沖突,就不會有人找他麻煩,這樣至少比待在台灣安全些。
「黎復文,你知道嗎?就算我以前真的不認識你,我的槍傷跟你沒關系,可是走上台灣這一遭,一遇上你,我還是注定要淪陷。我已經喜歡上你了,如果你不是這麼口是心非,我會更喜歡你。柳家的事我有分寸,我只是不希望白拿人家薪水卻害人家送命,一結束這里的事,我就會回去找你問清楚我們以前究竟是怎麼回事……就算你不說也沒關系,反正我們都還年輕,我又沒死,老天爺注定了要我們重來一次……」
就算失去記憶,人的本質也不會變是吧?黎軒苦笑,復文以前就很喜歡擦他說話,剛開始告白時還很害羞,彼此確定心意後簡直像個婆媽一樣,管東管西,特別愛跟他說些肉麻的情話,還有點大男人主義地不許人家插手他的事,可是卻又體貼入骨,讓人無從挑剔,他的溫柔更會讓人上癮。
這種癮頭,一但上癮,要想拔除便難如登天。
「你——非得要這樣要嘴皮子嗎?」他都退讓了承認在乎了,這男人還非得在口頭上佔他便宜,只怕今宵得意,明夜不知君蹤跡。
「……若是耍要嘴皮子能讓你臉紅或是生氣,讓你更像個凡人,也是好的,你知道嗎?好幾次我在夢里遇見你,都以為你只是幻影,輕輕一踫就會消失了……你看我說什麼傻話呢,既然有照片就一定是真人,這幾日你好好在家待著,我這里結束了會去找你……」
黎軒正想接話,想叫那男人不要冒險了,回到香港去吧——不管去哪里,都比待在台灣好,樓下卻傅來簡伯宇的大呼小叫。
「小黎——你見我掉下去了卻不拉我一把,你好狠的心啊——」簡伯宇的聲音蓋過手機里男人的聲音,黎軒還想說些什麼,卻只听見手機里傳來嘟嘟的聲響。
「你……」為什麼總是不听他說話呢?四年前他們剛開始相戀時,他曾經試著告訴他這場感情不會有結果,要他不要放下太多感情。
因為他不知道哪天會接到格殺令,他甚至不敢想像接到格殺令後他會怎麼傲……不知不覺間,他竟也承認了自己早已淪陷。
做殺手的一旦淪陷,就是自我毀滅的開始,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不夠硬,而他怕的,也是自己的心太軟,
可是那男人不听他的勸告,他總是笑著親他,然後回答,
「你總是覺得我們將來不會有好下場,頂多就分手羅,分手後我還是會把你追回來的,你以為這一輩子我舍得放了你?分手之後再牽手也很浪漫啊,總好過你常把分手掛在嘴上好——」
然後他們吵過一次又一次,最後總是復文求著他和好,他說過,這一輩子絕不會輕易放開他的手,縱使吵架也是他先低頭。
「小黎——咦?你怎麼啦?怎樣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唉,不是我說你,既然個性溫吞就不要學人家穿什麼中山裝,看起來像是個愛哭的黑社會,會讓人家笑話的,話說回來,該不是我回來了你太感動所以才哭吧?我話可先說在前頭,葉非沒死之前我是不會再外遇的——呸!我在說些什麼呀?總之,你可別想太多了,我是不會因為你為我哭泣就感動的……你還杵在這里干什麼?還不進去……」
黎軒冷靜地掛上電話,放進上衣的口袋里小心收好,回頭給了簡伯宇結實的一拳做為結束。
*
有了電話,黎軒就像是失了神一樣,他沒有依據之前的決定回去「梟」,更把強叔跟他說的話全拋在腦後,整天就守著電話,等著它響起,那個男人就會跟他報平安,向他耍嘴皮子逗他笑。
簡伯宇只回來一天,他是為了收拾東西——雖然他不明白這人有什麼好收拾的,不過卻隱約明白他是來說再見的,他要回到他男人身邊了,將來會不會回來也不知道。
整棟房子頓時靜了起來,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听得見,如果能夠就這樣過一輩子那該多好——
可惜老天爺似乎太愛開玩笑了,總在人們產生幸福的幻覺時,再狠狠推他一把,讓他明白原先的景象不過是泡沫,地獄才是人生實景。
康若華中毒了,那毒不是普通的毒品,他認得,幾年前黎騰曾經跟毒販合作過,說是想要研究出一種可以讓人看起來像是吸毒過重而死的毒藥——如今看起來,大哥似乎是成功了。
半夜來敲門的男人看起來很心急,他似乎很關心康若華的情況,而且康若華中毒的原因看起來並不簡單——若這件事跟他工作的公司牽扯到關系,那代表著,「梟」在他不在的這幾年已經把毒爪伸到企業界了。
黑道的暗殺組織和企業界結合能有什麼好處?他只能往一個地方想,那就是洗錢,「梟」賺來的錢不夠干淨,不能光明正大的進出銀行,更不可能將資金靈活運用在投資或是開創事業上,除非,有人讓這些錢由黑變成白的。
黎騰的野心很大,他曾經說過,他不只要讓「梟」成為殺手界的頂尖組織,更要讓黎家在台灣這塊土地上揚名立萬。
要讓黎家在這塊土地上明正言順擠進上流社會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漂白——呵,沒想到連大哥這麼瘋狂有野心的人也會采用前人的保守作法。
一想到這里,黎軒就忍不住發抖,若是黎騰真的成為企業霸主,那這個社會還會有安寧的一天嗎?他……還有可能逃離黎家的魔掌嗎?
看來,真是他必須回去的時候了,就算他不敢去面對問題,康若華的生命還等著他去救,還有……他也不能冒著讓「梟」找上復文的危險,他必須、做點什麼才行。
「梟」的大本營在黎宅,一座位于台北縣郊區的三合院,佔地一千坪左右,除了古色古香的三合院外還有一些假山流水,這樣美麗的宅院,任誰也不會在第一眼時就想到地底下有一座牢不可破的基地,更不會想到有人會在里頭訓練殺手及佣兵。
黎軒站在大門前,等著里頭派人出來接他。
黎騰在大宅四周裝設了許多監視器,平常是用來觀察有無閑雜人等,危難時可用來觀察敵人的動向,有些時候,也可以用來看看拜訪者足何方人士,再決定要不要放客人進來。
黎軒的等待維持不到二十秒,黎宅烏黑的實鋼大門就緩緩打開,里頭走出一名身穿黑色中山裝的男人,他的衣領上繡著藍色的龍型,代表著他在組織中的地位。
「鳳組長,您終于回來了,門主等您很久了。」男人對黎軒畢恭畢敬,甚至不敢直視他衣領上所繡地大紅采鳳,這標志,代表著他是組織內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嗯。」黎軒冷冷的應了一聲,男人便領著他進去了。
男人帶著黎軒走過復雜的假山假水——為了安全起見,黎騰每年都會讓人更動風衣,與擺設,增加許多機關,外人要是第一次進來沒人帶領,九成九會死在院子里,唯一不死的,大概也重殘了。
穿越了重重山水,男人帶著黎軒來到主屋,主屋里頭的擺設有點模仿日本風格,卻又加了一些特殊的中國風,看起來頗雅致,只是借大的主屋內空無一人,看起來相當空蕩,還有些許陰森。
男人帶著黎軒走入主屋內的小房間,打開牆上的暗門,按下開關,房間便開始往下沉。
「鳳組長,您不在這兩年,宅子做了很多改變,門主吩咐過要是您回來,一定要有下屬陪著才能在宅子里走動,否則很危險。」
黎軒听著男人解釋這一切,心里覺得多余,他從小就住在這里,又怎會不知道在宅子里亂跑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只是,這兩年內黎宅也改變得太多了,印象中以往主屋內總是有一些男男女女聚在一起,不管是被抓來的還是自願的,他們全都在等著一人的臨幸——黎騰。
現在主屋里空空如也,就連母親也不見了,是他玩膩了世間男女,所以收手了嗎?
「屋子里的男人跟女人都到哪里去了?」不知不覺地,黎軒竟然將內心的疑問說出口,等到他察覺時,男人已經回過頭看著他。
「男人跟女人?鳳組長是指門主的情人們?他們有一半被送人了,有一半被門主殺了,听說就埋在後院的楓林下……其實這些話我也是听來的,真實情況如何,組長不如親自去問門主吧。」
黎軒垂眸,不管那些人發生什麼事,都不是他可以過問的,黎騰不喜歡人家干涉他私事,就算是再信任的屬下,要是惹他不高興,隨時都有可能把人扔去喂獅子。
「到了。」房間停止向下沉,看起來不像金屬的自動門也開了,男人將黎軒迎了出去。
黎軒環視著較之前更大規模的地下基地,心里起了陣陣寒意,看來黎騰洗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然不可能有那麼多資金改造基地。
黎宅地底下的規模比黎宅還要大,也因為基地太大,所以男人領著黎軒在走廊上走了十多分鐘才來到黎騰的辦公室。
一踏進門,黎軒就無可避免地感到反胃。
「大哥。」雖然知道大哥對性事向來隨心所欲,只要他想,就沒有人可以拒絕他,可是他沒想到他居然就這樣大剌剌地在自己的辦公室,剝了屬下的衣服就干起那碼子事來。
「唷,你來啦?要不要一塊來啊?這小子是我新找來的學徒,很聰明,不管學什麼都很快,就連在床上的學習能力也是一等一……不過,他的身子比起你還是差了點。」
黎騰以背後的姿勢抱著身前的男人,身下的猛力沖刺著,視線卻不曾離開黎軒。
沒有人知道他只有看著黎軒的臉,才會有足夠的沖動完成一場性事——也就是說,他幾乎已經快成了性無能。
他胯下這名學徒的臉長得有幾分像黎軒,所以他才會把他叫來,刻意讓黎軒看到這一幕,要是能夠勾起黎軒躺在他身子底下的回憶那就更美好了——
他巴不得黎軒的生命里與腦海里都是他的存在,即使只有恐懼。
「大哥,你要以這種姿態來與我談話我不反對,不過,為了避免你分心,我想我還是到門外等好了——」黎軒看了底下那男孩的表情,看不出是痛苦還是愉悅,不知道是打哪找來的翹家孩子,應該才十幾歲吧?和他當年被染指的年紀差不多,真是可惜……
「站住。」黎騰不輕不慢一喊,退出男孩的身體,帶著一長串的鮮血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最後結束在他拉起的褲拉鏈下。
「你,給我滾出去。」黎騰對著因疼痛而軟倒的男孩,甚至連瞄都沒瞄一眼,殘酷地命令著。
「門主——」男孩哀號了一聲,似乎想懇求男人憐香惜玉抱著他出去,可惜他來的時間太短,短到不夠了解黎騰這人的殘忍與變態。
一聲槍響在房間內傳開,黎騰開槍的速度快到黎軒連眼楮都還沒眨,就看到男孩躺在血泊中。
「你——」
黎騰真是愈來愈情緒化了,他為什麼要殺了這男孩?這可是他以後的生財工具啊。
「我討厭不听話的家伙。」黎騰掏出手帕擦手,然後把槍放回牆上,又按了呼叫器喚來屬下。
「把他給我扔去喂獅子,這麼新鮮的尸體可別浪費了……」黎騰低笑,連眉眼都彎了,看得一票屬下發愣,這男人愈開心,做出來的事情愈恐怖。
進來的屬下把尸體拖去獅園喂獅子了,由他們離開的速度可得知他們怕黎騰的程度有增無減。
「現在,可以開始談我們的正事了,弟弟。」黎騰張開雙手擁抱呆住的黎軒,他的手上與衣服上甚至還沾了那男孩的血。
黎軒皺眉,胃里頭的酸液正叫囂著要出來。
「大哥,我要跟你討樣東西。」黎軒開門見山。
「什麼東西能讓我的小弟親自來討?說來听听。」黎騰輕笑,表情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憤怒。
「我要『毒蛇』的解藥。」毒蛇,就是組織里研究出來的藥物,能夠制造出藥物中毒的假象,用量輕者癱瘓一生,重者死。
康若華中的『毒蛇』不算深,否則毒發時早就死了,不會留一條命到現在,毒中得淺,就有復原的希望。
「毒蛇啊,你憑什麼認為我一定會給你?」黎騰以手指頭敲擊著桌面,表情似笑非笑︰「再說,你為什麼認為我研究出毒藥就一定要研究出解藥?也許我根本沒有那種東西也不一定——」
黎軒知道他的難題來了,黎騰不會讓他輕易得到東西,一定會為難他︰「因為我知道你就算再瘋狂,也會給自己留一條退路,而且,我要那東西並不是平白無故就要,你可以開出條件。」
「條件?」黎騰突然一把抓住黎軒的頭發,用力的程度幾乎讓頭發離開頭皮︰「自家兄弟需要談什麼條件?我知道你是為了你的室友,那個姓康的男人……他有什麼好?他居然有這個魅力可以讓你鼓起勇氣向我討解藥,弟弟,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要的東西我自然會給,可是你覺得你有什麼東西可以給我呢?親愛的弟弟……」黎騰伸出舌頭舌忝他的臉頰,口水的味道讓黎軒惡心得直想吐。
原來,他早知道自己會送上門來討解藥是嗎?小康身上的毒劑量不重,不是因為他們想放他一馬,而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看來,他這條大魚今天很難活著出去了。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什麼。」黎軒閉上眼,盡量讓自己的身體放松,他不知道等一下會經歷什麼,可是放松身體絕對能讓自己好過點。
「喔,是嗎?那,我讓你見一個東西,等見過了你再回答我你這個條件談不談得起——」
黎騰讓他見的,不是東西,而是人,而且還是他認識的人。
「柳亦瀾?」地牢里關著的人,正是被綁架的柳大少爺,黎軒簡直傻眼,『梟』什麼時候變成綁票組織了?
「你能喊得出他的名字,代表你們很熟羅?」黎騰靠在牆上,嘴里咬著一根煙。
「只有幾面之緣,為什麼綁架他?咱們組織向來不干綁架這種事——」更何況柳亦瀾與『梟』無冤無仇,實在沒道理。
「向來不干,不代表永遠不能干是吧?我黎騰一向跟別人不一樣,想干什麼就干什麼,老爸創立『梟』還不是為了賺錢?美國黑道要殺他,他有錢的老爸也要找他,抓這個家伙可以換一大筆錢,何樂而不為?」
他懂了……原來是為了錢,黎軒看著滿面笑容的黎騰,他從來都不懂他,只曉得這人是依情緒行事,沒想到他居然也會為了錢殺戮。
「你帶我來看他有什麼用意?」他跟柳亦瀾之間雖無太大關系,但是看著別人在自己面前受苦受難也不會多好受。
「看他?不,這只是前菜,我想讓你看的人在後頭呢,跟我來——」黎騰的態度突然變得溫柔異常,甚至還抱著他親他,像個情人一樣擁著他走路。
他想讓他看誰?黎軒的心突然慌了起來,黎騰從沒這般反常過,他這麼溫柔只代表著一件事——等一下的事實絕對殘忍無比,他甚至不敢想他即將要見的是什麼人,他的腳步任由黎騰帶著,邁出一步步,踏進下一個地獄。
為了增加黎軒的心理壓力,黎騰甚至還把他的眼蒙上,不讓他一眼就看到謎底此時的黎騰,笑起來就像只發狂的獅子。
「哈羅!寶貝,快看吶,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禮物呢!」黎騰放開手,讓黎軒重見光明。
軒的眼楮緩緩地、緩緩地睜開,視線由一條線慢慢擴大,首先,他看到一條人影被吊在眼前,那距離看起來有些遠,被吊起來的人好像已經昏迷了,所以沒有掙扎,一個人被吊起來原本不是什麼稀罕的事,只是那背影看起來好熟悉,熟悉到讓他不敢再繼續睜開眼楮——
「怎麼了?不敢看啊?不敢看你心愛的男人被我吊起來折磨是嗎?」黎騰從後頭推了他一把,讓他不由自主往前方移動,也讓他更加看清了男人的面貌。
「復文?」黎軒輕聲喊出口,這不是真的……昨天他才跟他通過電話報過平安,怎麼會?
「簡復文,從地獄爬回來見你的情人,你很高興見到他吧?你瞧,他正對著你笑呢……」
黎騰惡意地擺弄著簡復文的五官,拉著他的臉頰往兩旁扯,想制造一個笑容,可惜效果非常糟糕。
「你究竟、想怎麼樣?」黎軒幾乎是用吼的,才能把話完整地說出來。
若不是簡復文還活著,他可能早就軟倒在黎騰面前,恨不得手里有把槍解決掉自己這條爛命。
「……弟弟,別激動啊,你這樣我會很心疼的。你知道,我向來很討厭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走,軒是這樣,為了保護你而送了命,現在你也是這樣,你們本來就是屬于我的東西,為什麼要喜歡上別人呢?為什麼要放過他呢?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只會讓我更想用殘忍的方法折磨他至死嗎?」黎騰抓住簡復文吊著的手臂,手勁一使,一條手臂應聲而斷,軟軟地被繩索吊著。
人,依舊沒有醒。
「住手!大哥,你放過他,你要我干什麼都可以,他——他是無辜的,我根本就不喜歡他,我只是討厭殺人,我恨你逼我去殺人,我明明怕血,你卻要我一次又一次染上那種骯髒的東西——你不要逼我!」為什麼要這樣對他?他做錯了什麼?他只是不小心喜歡上一名警察而已……
為什麼……
「弟弟,你哭了,我不喜歡你哭的,你的眼淚再繼續掉,我就要扭斷他另外一條手臂羅?」黎騰的手移向簡復文另外一條完整的手臂,口氣溫柔到了極點,仿佛他是世界上最愛黎軒的人一樣。
「不——」黎軒不知打哪來的力氣,撲向黎騰,使用以往他教過的武術來對付他,雖然他手上沒槍,可是他的臂力還是比一般男人還大。
只是,黎騰這人向來像頭野獸,就連力氣也跟野獸一般,從沒有正常男人正面擊倒過他,他只伸出一手,就將黎軒的拳頭擋了下來。
「弟弟,我都還沒說出我的條件呢,你確定要這麼快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