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某個夜晚,在美國耶魯大學皮博迪自然史博物館,楊絮育專屬的職員宿舍中。
「絮。」風翼幽怨的低喚。
十分鐘過後,楊絮青稍稍分出些心神,漫不經心的應著︰「嗯?」她正專注的在記錄、比對從化學實驗室帶回的各項實驗結果,這是鑒識恐龍化石的程序之一。
新運進館的恐龍化石是迅猛龍科的恐爪龍,也是九零年代最令人感到興奮的一種恐龍,每只腳上有一只銳利且彎曲的長爪。在九三年的電影「侏羅紀公園」中,-的近親──伶盜龍的殘暴魅力直逼食肉類恐龍之王暴龍,讓全球的恐龍迷趨之若鶩、驚嘆不已已。
她必須將這副化石所生存的年代以及可能的死亡原因等論題做出報告,然後在學術研討會中提出,經過層層質疑與討論後,才能夠正式發表。一副完整化石的鑒定工作不但繁雜又困難重重,還可能要花上好幾年方能讓世人見到研究成果。
加上現在她手頭上不只有一件化石檔案要處理。從她是個研究生起,她就不斷參與多項研究計畫,一直累積、發展到現在的結果是,她不止「忙」,她是「非常忙」。
「我愛。」風翼幽怨加悲涼的輕聲傾訴著,下巴撐在她的工作怡桌緣,間隔著成堆的資料與照片十幾副不知明的復制骨骼和一部計算機。他滿臉委屈,快哭了似的抬高眼啾著她。
又經過十分鐘。
「嗯,好。」楊絮青似有若無的聲音家是從外層空間傳回來的訊息,眼楮定在計算機螢幕上,認真的從數據庫調出檔案比對,一邊不時在研究報告上涂涂寫寫,完全將風翼摒棄在視線之外,即使他就坐在距她不到半公尺的桌邊。
風翼真的想哭了。不是他想打擾她工作,可是……天啊,現在又不是她的上班時間,而且他們已經整整一個禮拜沒有好好說上一句話了。
他發現他以前實在將遠景想象得太完美,也太天真了。
即使他現在真的按照以前的計畫,每天無時不刻、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死皮賴臉的程度甚至連她研究室中都有了一個他專用的桌子,好讓他邊陪著她工作邊寫作。但事實上,真正能夠讓他好好疼寵她、讓他能夠甜甜蜜蜜與她一起過「正常婚姻生活」的機會,仍縹緲得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樓畫面。
十天!他覺得他們的婚期只有在台灣的那十天。
在台灣過完舊歷年,「順便」當作度蜜月之後,他們就飛往美國,然後絮青便迫不及待的立刻投入工作。原本他以為因為有新的恐龍化石進館,所以她才會比較忙,但是現在已經是五月底了,絮青還是不願離開他的「情敵」,回到他懷里來。
她不但在研究室中工作,連回到家還是在工作,除了吃飯睡覺之外的所有時間,她都是在工作!
更令他想痛哭流涕的是,這樣的情形從他們回到美國之後就像是全球溫室效應一樣,在他還無所察覺時,情況早已嚴重到讓他無法控制的地步了。他原本預期的「甜蜜婚姻生活」也早已像月兌離地球軌道的衛星,不知漂流到哪個銀河系去了。
「飛飛。」楊絮青突然出聲,但眼楮還是「釘」在她的研究報告上。
風翼立刻坐直身,堆起滿面笑容,討好的問道︰「什麼事?」可憐的男人,他只差沒有伸出舌頭、猛搖尾巴外加「汪汪」兩聲了。
「水。」她只說了一個字。
「馬上來。」像專送江南鮮果給楊貴妃的快騎,十秒之內,他已經將一杯冰涼的水遞送到她面前。
她卻是看也沒看他一眼,道了聲謝,拿起水杯喝邊在骨骼草圖上標記。
笑容漸漸松弛,他無奈的嘆口氣,坐回原位──這個當她在工作時他的固定座位。
他喜歡從這個角度看她,看她認真工作的神情,也看她冷落了他的神情。嗚……他好寂寞。
他覺得他現在的身分不是她丈夫,而是她的專屬「男佣」,不但包辦煮飯、洗衣、打掃外加修水電等等家事,還負責幫她管理財務,以及處理所有工作之外零零雜雜的瑣碎事務。
當然他是心甘情願替她做這些事的,從小他就已經有所覺悟,她絕對和「賢妻良母」
這一職稱沾不上半點邊。所以他從小便訓練自己的理家能力,他並不會大男人主義的認定家事非得女性去做不可,于是在家中常可以看見她坐在工作狼骯テ鰨而他穿著圍裙在廚房穿梭忙碌的畫面。
現在他們還是住在職員宿舍中。雖然以他們目前的經濟能力,想在郊區買一棟房子不是太大的困難,而且比起台灣的房價,地幅寬廣的美國是便宜多了。
但她卻一口回絕他的提議,理由是住在宿舍靠近研究室,工作方便。
他沒轍,只好依她。但她原本的宿舍是單人房,在他的堅持下,她只好勉為其難,「抽空」去申請了一間雙人宿舍──因為要她去辦工作之外的瑣事,就好象在剝奪她的空氣似的。
而那個在幾個月而被他誤認為男人的埃莉諾小姐,直說他和絮育結婚後她真是輕松多了,只因她一直是那個提醒絮青記得去辦日常瑣事或者干脆幫她處理的人。
絮青一工作起來就像是天塌下來也影響不到她似的,他就是太了解她對工作的熱忱,所以一直不敢在她工作時吵她。但是這樣一來,他就像是冬天的冷氣機般被忽略著,嗚……他真的好可憐、好心酸哦!
他嘆口氣,「有時候我真懷疑,-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嫁我?」他趴在桌上喃喃自語。
忽然感覺上方有一股壓力襲來,他抬頭,驚訝地望見她近距離的放大臉孔,他嚇得連忙坐直身。
「絮?」
她一臉冷霜的瞪視著他,而且面孔越移越近,他睜圓眼,完全弄不懂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在她眼神的逼視下,他不自覺地越來越往後靠,直到背完全-上椅背。
她已經站起身,手-在桌上,半俯身由上往下凌厲的盯視他,語氣緩慢卻透出一股冷峻的氣勢,「你……懷疑?」
他一驚,認得她這種真正發怒時的表情,立即如博浪鼓似的猛搖起頭。
注視他一會兒,她似乎是滿意他的回答。「很好。」點完頭後,她坐回桌前繼續工作,臉色迅速回復成原來的樣子。
吁出一口氣,他才知道自己原來一直屏著氣。絮青有千里耳嗎?怎麼連他在自言自話都听得一清二楚?但話說回來,她怎麼會這樣問他?他不過是隨口抱怨而已,有嚴重到會讓她那麼生氣的地步嗎?還是……情況其實並非他一直認為得那般無可挽救?
不知哪來的一股沖動,他突然靠向她抓住她的手,第一次在她工作時如此強烈的打擾她。「絮,我們必須好好談一談。」
她看他一眼,以手掌推開他過近的臉,「等會兒。」她繼續敲起鍵盤打著報告。
「不行!」這一等恐怕會等到二十一世紀去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談,不能等。」
她看也不看他,抓離還在她臂上的手,「飛飛,安靜點。」她口氣不算嚴厲卻是不容違抗。
他失望的垮下臉,知道自己怎麼都不會違抗她的一字半句。他只有在極生氣的狀態下才會沖動的對她發脾氣,但這樣的情況少之又少,而且她熱愛她的工作又沒錯,這是他早就有覺悟的事,他怎能以此對她發脾氣,還責怪她冷落了他?
但他到底在期待什麼呢?難不成是因為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他就以為他有辦法去和恐龍爭奪絮青的注意力了嗎?唉,這件事可是比任何一項太空計畫的開發技術都還要困難上千百倍呢!
他無奈的縮回原位,低下頭兀自嘆氣。
過沒多久,研究報告的整理終于告一段落,她喝了口水、伸伸腰,轉向風翼輕松的問道︰「好了,談什麼?」
「咦?」他抬起臉,難以置信的看著她,沒想到她會這麼輕易就放下工作與他談話,這簡直像上帝突然降臨眼前般神奇。
她對他綻出笑,又問了一遍︰「你要談什麼嗎?」
「啊?喔。」他回神,迅速在腦海中整理出整個情況與癥結所在,小心謹慎的開口︰「絮,-……對目前的生活狀況,真的覺得很好嗎?」
她疑惑的偏頭看他,「你覺得不好嗎?」
「對……不對。」他點頭又搖頭,「我的意思是,-認為我們的婚姻生活就只能像現在這樣,我每天陪著-工作,然後一天復過一天,日子又回到過去的模式,-關注的事情是化石,而我也還是像從前一樣,只能在旁邊看著-沉浸在工作之中。這樣我們結婚有什麼意義?」
她注視著他,表情有些驚訝與若有所思,彷佛她是第一次想到這樣的問題。
他執起她的手包覆在自己手里,真心的說︰「絮,我不是想剝奪-對工作的熱愛,但我們已經結婚了,所以-想……我們的婚姻生活是不是應該做一些改變?」他小心地措詞,不希望讓她誤以為他是在向她抱怨她因為工作而冷落了他。
「改變?」她認真想了想,發覺自己對于該如何過「婚姻生活」這件事完全沒有概念。
「對,改變!」他用力點頭,神情換上推銷員似的熱切表情。「絮,-有沒有想過我們可以偶爾手牽手到公園散步,數著白雲片片,一同走過陽光篩落的樹蔭底下?或者在假日時煮上一壺好茶,看著陽光從窗里映照進來,輕輕松松的談天說地?我好想每天都可以盡情的擁抱-,看著-對我笑,每天溫柔的給-一個早安吻,听-輕柔呼喚我的聲音……」說到後來,他完全沉浸在自己詩情畫意又幸-美滿的想象畫面里,偏離了談論主題。
听著他自說自話,她直想發笑,他那無可救藥的浪漫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夠「正常」
點?
最後終于听到一件自己有做過的事,她揚眉出聲道︰「早安吻?有啊!我不是每天早上都要你的親吻才能清醒過來嗎?」
從初次「睡美人由王子吻醒」之後,早安吻似乎漸漸成為習慣。不說她還沒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如果沒有他的早安吻,她就會一整天覺得不對勁,好似沒清醒般,所以她現在每天都會「強行索求」他的早安吻。
毫無預警地,他的臉色霎時像石蕊試紙般迅速轉紅,胡亂揮了揮手,支吾道︰「那……那……那不算啦!」
她揚高了眉,「不算?」
「怎麼能算?」他嘀咕著,低下頭去的臉色像尾煮熟的蝦子。
早安吻應該是像童話中「王子親吻公主」那樣美麗而神聖的畫面。在清晨的陽光下,用很輕、很柔的吻,像微風親吻雲朵、像月光親吻大地,在她唇上印下他堅貞不移的愛戀,然後在她睜開眼的那一刻,溫柔的向她道聲「早安」。
多美啊!這樣才叫作「早安吻」呀!
但絮青的早安吻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她一醒來就抓過他猛吻,激烈的程度簡直像是在上演「兒童不宜」的電影情節般狂野,這和他心中期盼的早安吻根本相差了十萬八千里,怎麼能算?
她無聲地移向他,而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他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直到他突然感覺到有一個物體在他前面,他抬頭一看。
「哇!」他又被嚇了一跳,「絮,-怎麼越來越會嚇人了?」
「不然你示範給我看好了,怎麼樣才算早安吻?」
「示範?」他還在發愣時,她已經將臉湊到他面前,閉上了眼。
她……她可是要他親吻她?他睜圓了眼看她,但他馬上就知道自己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于是他輕輕的在她唇上印下他所謂的「童話式早安吻」。
兩唇分開後她睜開眼,「就這樣?」她的語氣是完全的訝異與不屑。「又不是小偷在行竊,以這種親吻方式親一百遍,恐怕連最神經質的人也叫不醒。」
「絮!」他哀叫。天啊!為什麼他會愛上這麼不浪漫的人?還像是就此注定他一輩子的悲慘歲月似的非她不愛?嗚……他好可憐,有沒有人願意同情他?
「等一下!」他又叫道,臉色轉回嚴肅。「我們原本不是在談論這個問題吧?」
她聳聳肩笑了,「沒差吧?反正你也摘不清楚真正的問題癥結為何。」
「我當然知道!」他理直氣壯的道。「最應該有所改變的問題是,-不應該再繼續冷落我下去了。」啊!他怎麼說出來了?
她挑眉笑道︰「哦,原來你在怪我冷落了你?」
她的笑里隱隱有抹得逞的詭詐。記得不久前她還曾經以為她並不了解他,但後來發現,也許她的確不了解他做過什麼事,但對他的個性,她可是像如來佛對孫悟空般-如指掌。
他和小時候一樣都沒變,當他對她有所求時,常會拐彎抹角地說話。但令人覺得可愛又好笑的是,只要她隨口一激,他便會不自覺說出真心話,然後接下來一定是滿臉歉疚的看著她。
「不!我的意思是──」他急著想解釋,卻被她突然一把抱住,以致沒了下文。
她站起身,笑吟吟的懷抱著他,「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我冷落了你。」
「絮……」
不行,她一道歉,他就只有棄械投降的份,連半絲掙扎反抗的舉動都不會有。
悲哀又無奈的垮下臉,他用力回擁她,故作堅強的說︰「沒關系,絮,不是-的錯,是我不該耐不住寂寞的。我明明知道-有多熱愛-的工作,而我也喜歡看-認真工作的樣子,所以-不必覺得抱歉,我才是不應該動不動就對-抱怨才對……」越講越心酸,怎麼辦?如果他這一輩子都沒辦法義正詞嚴的對她提出抗議,是不是他就會這樣過完他「怨夫」的一生?
他抱她抱得緊,她要多費一番力氣才有辦法低下頭看清他的表情。果不其然,他和小時候完全一個樣,明明自己難過得要死卻還是不會對她吐露半句怨言。
「飛飛。」她壓下笑意,冷靜的開口,「你是說我可以繼續冷落你了?」
「唔!」他猛抬起頭看她,不自覺掀起臉來,在他俊美的面孔土呈現一副不論回答是或不是都很艱難的滑稽表情。
她終于忍不住笑出聲,揉探他的頭輕罵︰「傻瓜。」她順手撥弄起他的發絲,「我又沒有怪你的意思,而且,如果你不說我也不會發現原來我冷落了你啊!所以以後你得自動自發點,當你覺得我冷落了你時,你最好主動提醒我,不然……你也很清楚我「忘事」的本領,不是嗎?」
她笑得燦爛,他仔細觀察了她一會兒,才謹慎的問︰「如果我說了,-就不會一直工作不停?」
「當然啊!」
「不會怪我,也不會生氣?」
她略微疼惜她笑著,親親他的臉頰,「小傻瓜,你就是這麼在意我的想法與情緒,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訴我你的想法與情緒吧?」
「但-不是最不喜歡當-在工作時有人吵-嗎?」
「那不包括你啊!」她捧起他的臉看進他的眼,笑得溫柔,「你是我最愛的飛飛呢!
怎麼可能會不理你?」
歡欣愉悅的暖流緩緩滑進心底,唇角無法自抑的微微向兩旁飛去,他為她如此自然而然說著在乎他的話而興奮得飄飄然。
她不是會說浪漫話的人,然而當她用這種毫無修飾過的言詞說出內心的想法時,他就會覺得整個世界像在瞬間渲染成一片幸-的粉紅色,玫瑰花瓣輕輕灑下,天使吹奏起悅耳的天籟……天啊,他真是這世上最幸-的人了。
幾個月來的不安一掃而空,他帶著最後一絲的不確定,輕輕問道︰「真的嗎?」
她輕點他的鼻,「懷疑啊?」
輕拍了拍他的臉,她笑著踱開到廚房找東西吃,放下工作後她才發現她餓了。
楊絮青打開冰箱邊翻找食物邊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們應該有什麼樣的改變,但如果你覺得應該改變,那就照你的想法去做,我會盡力配合。畢竟比起我,你應該是那個比較了解何謂「婚姻生活」的人,而且我也不喜歡你因為太在意我而拚命壓抑自己,如果你變得不快樂,那你就不是你了。」
從他坐的地方可以看見她走動的身影,听著她像是在對他告白的話語,他心里滿滿的都是對她的痴狂愛戀。
她回過頭對他綻出笑容,「飛飛應該快快樂樂的才像飛飛呀!」
他輕輕地間︰「絮,-是不是很愛我?」
她仍笑得美麗,「是啊!」
「好。」他堅定地低語。他決定了,他要反攻!
他對他們現下的情況豁然開朗了。其實她也很在乎這段婚姻,只是「有點」異于常人的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經營婚姻生活,所以有所行動的人一定非他不可。
思及此,他不自覺地輕哼,揚起自信又自得的怪笑,低喃著︰「管你們是恐爪龍、伶盜龍還是暴龍,等著吧!我一定要打倒你們,將絮青的心贏回來。」
他不能再坐以待斃,光是看著恐龍化石侵佔住絮背的所有時間與思維,他只在一旁哀怨的飲淚低泣是不行的。他必須振作,必須發憤圖強,連絮青都說了呀!他是她最愛的飛飛,最愛的呢!所以她絕不會棄他不理。
她端著拖盤走回來,盤上有兩碟他親手做的番瓜派和兩林鮮女乃,看見他臉上那似乎有點詭異的笑容,她放下拖盤,輕刮了下他的臉讓他回神。「在笑什麼?」
他還是笑得怪異,鄭重的提出聲明︰「絮,-听好了,我決定不再繼續縱容-下去了。」
「哦?」她隨口應道,坐下來拿起番瓜派津津有味的吃著。
風翼的手藝極好,不但家常料理頂瓜瓜,連西餐及甜點的手藝都是一級棒,她知道這全是他為了她而努力去學習料理的成果。
他湊到她面前,眉飛色舞的開始說起他的計畫。「從現在開始,我們每天至少要有一個小時的談天時間,每個禮拜至少三次到公園散步,每個月至少一次出門旅游……」
「我們下個月要去蒙古。」她插話,順便喝了口鮮女乃。
「那不一樣啦!」他不認同地道。「去蒙古是因為-要去工作,和單純的旅游是不一樣的。」
由于有了前次的慘痛教訓,所以現在他是嚴密「監視」她的工作行程,詳盡獲知她的每一個研究計畫,不然如果哪一天他又被她莫名其妙丟下,他肯定會捉狂!
她聳聳肩,完全淡然的神情與風翼興高采烈的模樣恰成對比。
「我們應該到各地的風景名勝去走走看看,-從以前就極少出門旅游,那樣是不行的。還有,-應該慢慢減少在家工作的時間,那樣對整個家庭的和諧是一項隱憂,如果我們將來有了小孩,對小孩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慢慢啜飲著鮮女乃,听著他興致盎然的自說自話,發表他「婚姻與家庭計畫」的長篇大論。她時而微挑眉,時而拿他沒辦法似的輕搖頭,唇邊的笑意是那種「覺得有趣」
的輕笑。
「說完了嗎?」她問向終于停止說話的風翼。
他看了她一眼,覺得她好象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他談論的可是他們兩人的未來?!
他有些發怔的慢慢應道︰「嗯……」
她笑著將他的那份點心推到他面前,然後用不容質疑的語氣對他說︰「我說過我會盡力配合,但你也不要因而得意忘形、得寸進尺。」她拍拍他的臉,「明白了嗎?」
「咦?」他睜圓了眼看她,他得意忘形、得寸進尺?有嗎?
看著又開始寫起研究報告的楊絮青,他突然覺得她剛才的笑容看起來有點像是那種精明狡詐的律師的笑容。就是專門給人無窮的希望與信心,然而卻不會付出什麼實質的回饋,單單用迂回的談話技巧就足以蠱惑人心,而最厲害的是被她騙的人還會在一旁幫她數鈔票,她如果去做壞事一定是個絕頂的智能犯……
贊嘆之余,他又想到一件事,那她答應他會盡力配合到底能不能做到?他講了那一堆期望到底能不能實現?這樣兜了一圈,他們之間到底能不能有所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