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風翼不但感冒了,還發燒到四十一度半。
而楊絮青則是一丁點傷風咳嗽的癥狀都沒有。
她強制風翼服下感冒藥,總算讓這個持續處于極度興奮狀態傻瓜安靜了下來。由于感冒藥中含有鎮定劑成分,現在他已然躺平在床上,嘴邊猶掛著呆子似的傻笑,在睡夢中作著結婚美夢,殊不知自己的苦難尚未結束。
楊絮青坐在床邊看著他的睡顏,柔柔的輕搖頭,「真是,哪里都要跟啊?」
她輕輕撫觸他的額、他的發,就像小時候照顧他那樣的舉動只是現在她知道,她正逐日加深地戀上這樣的親密感受……「哎呀!糟了。」驀地想起一件事,她輕呼出聲,看向風翼露出傷腦筋的表情。「怎麼辦呢?又不能現在把他叫醒告訴他……」其實她明天就要回美國一趟,這是幾天前臨時決定的。
她的大學教授兼博物館古生物系主任巴克博士在幾天前傳真給她,說明他們的研究小組已從科羅拉多州的一處白堊紀晚期地層中,挖掘出他們期待已久的一具完整獸腳亞目迅猛龍科化石,目前已運送至研究室,就等專門技術人員將之復原。
這具化石的挖掘工作她也參與過一部分,原本她以為還得再等上兩三個月,沒想到這麼快就順利挖掘了出來,她開心極了,立時決定飛回耶大好好看看那具美麗的化石。
由于年關將近,所以她在台灣的工作在回來後的前兩個禮拜就已經大致辦完,只剩下一些資料與譯稿方面的事務要處理。于是從接到傳真後的這幾天,她加緊趕工,把所有工作全都順利完成。
其實,挖掘化石不一定都能夠挖掘出整副完好的恐龍化石,所以她很高興可以鑒識完整的恐龍化石,加上這幾天她不但忙著工作,還因為那日穗彤故意引起的許多刺激,而不時分出心神想著她和風翼之間的種種。就在忙上加「茫」的情況下,她忘了告訴風翼她要回美國的事。
這當然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這麼忘事了。只要一忙,除了工作上的事,其它事情都會非常夸張的被她丟到冥王星之外,忘得一乾二淨,因此她家人才會認定她是個生活白痴。
雖然她無辜的認為,她只是「偶爾」太過沉迷于工作而忘了其它事,並非真的故意去忘事,或者對工作之外的日常瑣事全無概念。她真的、真的不是生活白痴。
「沒辦法……」嘆口氣,她抱歉的輕拍風翼的臉頰,「對不起嘍,我只去幾天,過年前一定回來和你結婚。」
于是,她打電話給楊穗彤交代了一些事,再到嗝壁去找風翼的母親,說明她要立刻回美國一趟,請她幫忙照顧生病的風翼。
兩天後,楊絮青已經站在耶大皮博迪自然史博物館的古生物研究室之中。
而那個自稱身體壯得像頭牛的風翼,不但發高燒,還連續燒了兩天昏睡不醒。可憐的小孩,尚不知自己已經被楊絮青遠遠的「-棄」在地球的另一端,猶在睡夢中幻想著他一定要舉行一個轟動又隆重的結婚儀式……這是個好天。
在一月的康涅狄克州,所謂的「好天」是指沒有下雨、沒有刮大風雪的日子。除了天空陰陰沉沉,地面上積了厚厚一層霜雪,風吹得冷透骨髓之外,其它說起來都是非常不錯的。
「所以三月的蒙古之行就要分批去了?」布里安從古生物研究室步出。
「是啊,我們這個小組變成要到六月才出發了。」哈利特說著,他和布里安都是楊絮青的小組成員之一。
「那也沒辦法呀!我們的「恐龍女孩」是巴克博士最器重的人材,有完整的迅猛龍化石進館,他怎麼可能會舍得放她離開?」埃莉諾笑道。她是楊絮青相識多年的好朋友,也是博物館中專門將恐龍以藝術方式具體呈現給世人的恐龍畫家,五-八-的身高配上一頭帥氣的短發與中性服飾,從背後看,總會讓人誤以為她是個男人。
「說的也是。」其它兩人也笑了起來。
「楊不但有一顆狂熱的心,還相當具有鑒識天分,文獻編目的功夫更是一絕,也難怪她在留學第二年就倍受巴克博士的注意,還得了個「恐龍女孩」的封號。而且,最近還有不少電視及電影機構找她當幕後的學識顧問,一個東方女孩能有這樣的成績,也真是難能可貴了。」三個人邊說邊笑地朝博物館大門走去。
「說起楊,剛才她放下正處理到一半的顯微鏡微雕,突然匆匆跑了出去,到底怎麼回事?」看見楊絮青竟然會先放下工作不做,對他們而言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
埃莉諾聳聳肩,英氣十足的臉龐露出不甚了解的表情,「好象是突然接到一通越洋電話,不知怎地就跑出去了。」
「咦?」步出博物-,-利特眼尖的看到站在大門旁的楊絮青,「那不正是楊嗎?」
她還穿著實驗衣呢!
「楊!」布里安叫了聲,三人朝她走去。
「-在這里做什麼?」
楊絮青看見他們,她笑了笑,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剛才我妹妹打電話來,說飛飛已經跑到這里來了。」
當風翼一清醒,得知楊絮青已然飛到美國後,他二話不說,也不管還生著病就馬上辦理出國手續,以最快的速度追隨過來。
風家的父母都明白,想要勸阻風翼就好比要去阻擋一頭看見紅布而發狂的公牛,于是只好放任他去。而楊穗彤則深知楊絮青「忘事」的本領,所以她沒有在風翼決意追到美國時就通知楊絮育,她算好時間,在風翼差不多到達博物館時才通知她,不然她肯定又會忙到忘記風翼要去找她的事。
「飛飛?」埃莉諾興奮的揚高眉,「我終于可以見到那個可愛得會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的小男孩了嗎?」
和楊絮青一同工作的人都知道「飛飛」這號人物的存在。在她身邊一直有一張風翼小時候的照片,照片里的小男孩站在一叢花圃前對著鏡頭綻出炫人的笑靨,那可愛又俊俏的模樣讓所有人對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再進一步得知那個小男孩竟然連寫了十年的「情書」給楊絮青後,那就不只是對他好奇而已了,他們簡直崇拜他!畢竟,能對滿腦子只有恐龍化石的「恐龍女孩」執著十幾二十年的人,不崇拜行嗎?
楊絮青又笑了笑,「是啊,你們很快就會見到他了。」她神色擔憂的觀望著四周,就怕錯過了風翼。雖然他從沒有來美國找過她,但他們彼此都明白若想找到她,博物館是最萬無一失的地點。
「怎麼回事?看-擔心的。」埃莉諾問著。
「我妹妹說他在上飛機前又開始發起高燒。」說著,楊絮青的眉頭蹙得更深,她沒想到風翼竟然追她追到了美國──這真是一件既沖動又欠缺考慮的笨行為。
她又不是不回去,而且一開始就沒有準備他的機票,就算臨時要讓他跟來也沒辦法,何況他還發著高燒,竟然這麼搞不清楚事情輕重又不懂得照顧自己,教她既擔心又生氣。
就算他說過他跟定了她,也不應該是這種跟法啊!
楊絮青越想越煩躁,決定在看見風翼時好好罵他一頓。當初她根本沒想過他會跟著她來美國,現在看來,她真是低估了他的愚蠢與意氣用事,難怪當她告知穗彤她要到美國時,她會嘆氣地告訴她︰「回台灣的機票記得要先準備兩份。」
埃莉諾仔細看了看楊絮青,出聲問道︰「楊,-回台灣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咦?」她的問題太突然,楊絮青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和-認識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為化石以外的事這麼擔心的模樣。」
楊絮青微怔,「是嗎?」她從來沒注意過這種事。
照說她其實不必太過擔心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感冒嘛,又死不了人。但她胸中的那股焦躁不安究竟該如何解釋?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不會這麼擔心,頂多也不過是笑一笑,告訴自己飛飛就是那麼沖動罷了。
那……究竟是什麼改變了?
「喜歡一個人會喜歡到為他擔心不已的地步嗎?」楊絮青沉思般的問著。
其它三人全都訝異的看著楊絮青,不是因為如此無庸置疑的問題與答案,而是問這問題的人是楊絮育;她會去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擔心不已的地步?哇!大新聞,他們博物館的「恐龍女孩」總算情-初開了。
與其它兩人交換了個贊同的眼神,埃莉諾笑著回道︰「楊,-肯定是愛上那個可愛的小男孩了。」
楊絮青看向埃莉諾,像在思考她話中的涵義,「是嗎?」她應了句,仍是不甚明白的模樣,她本來就愛他呀!但現在的「愛他」似乎與以前的「愛他」有了些微的不同。
「相信我吧!我不會看錯的,-真的愛上他了。現在-最好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拖太久,先想辦法嫁給他再說。」不然等地再回美國,就又會一頭栽進化石之中,而再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她肯定會忘了那個小男孩的存在,那恐怕這輩子她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我的確是要嫁給飛飛了。」楊絮肓點點頭,像在告訴自己這是一件事實。沒辦法,這幾天都忙著清理、復原那具迅猛龍化石,結婚這件事似乎離她有點遙遠了。
「啊!」三人同時驚叫,「真的?!」
「恭喜。」埃莉諾開心的擁抱住楊絮青。相識了這麼多年,絮青就像是她妹妹似的,她要結婚,她當然替她高興。
「你這個大!放開絮青!」一聲怒吼猛然由遠而近地傳來。
風翼憤怒極了,怎麼也想不到千里迢迢飛行了數萬里,發著高燒又頭昏腦脹就已經夠難受的了,到美國後竟然看見一個男人抱住他的絮青不放。
頭痛加心痛,忍無可忍之下,他二話不說就掄起拳頭,準備給這個膽敢擁抱絮青的大一記猛拳吃吃。
「飛飛?」面向外邊的楊絮青首先-見風翼,她訝然叫出聲,但已經來不及阻止他滿臉憤怒的沖向她們。
就在埃莉諾回過身,措手不及之間,一聲驚叫響起。
「啊!」
同時「砰」的一聲,風翼倒落在地。
「他的情況如何?」看了眼躺在白色病床上的風翼,楊絮青問向站在病床對面的醫生。
「除了感冒發燒之外,他只是輕微的腦震蕩而已,只要好好睡一覺,他又可以活蹦亂跳了。」醫生有些想笑的說著。這怎麼會不讓人想笑?因為不習慣穿著皮鞋在雪地上走路而滑倒,還摔了個腦震蕩,這是只有生活在熱帶地區的人才有可能發生的笑話。
「謝謝你,醫生。」楊絮青道著謝。
醫生對她笑了笑,離開了診療室。
松了口氣,楊絮育坐在床邊,看著風翼摔昏後的睡臉,輕斥道︰「傻瓜。」
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發高燒就算了,還笨得把埃莉諾看成是男人而想揍人家,結果沒打到人反而自己摔了個例栽蔥,真是有夠傻的了。
「大傻瓜。」她又罵,輕敲了下他的頭。
最可惡的是,讓她擔一次心不夠,還連著讓她擔心兩次!光是抱病來美國找她一事就已經夠讓她擔憂生氣的了,竟然還在她沒罵到之前就摔暈了過去,教她想罵他都沒有機會。
「超級大傻瓜。」她罵著罵著,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如果他不是這麼傻,她會喜歡他嗎?如果他不是這麼傻,她會擔心他嗎?如果他不是這麼傻,她會想嫁給他嗎?
「超級無敵大傻瓜。」她伸手輕刮他的臉,戀上這樣的親昵感覺,手指滑過他的發、他的眼、他的頰……一遍一遍,流連不去。
「怎麼樣?他還好嗎?」埃莉諾走進診療室,風翼摔倒時是她開車將他和楊絮青送到醫院來的。
楊絮青目光仍停佇在他的面孔,又好氣又好笑的回答︰「算他命大,還活得好好的。」
埃莉諾將楊絮青臉上那份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柔情愛戀看在眼里,心里替她高興,這小妮子果然陷入愛河了,「恐龍女孩」總算是正常點了。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先回去了。」她笑著打算離去。
「等等。」楊絮青喊住她,「我和-一起走。」她下了床,也跟著要離開。
埃莉諾茫然的看著她,「-不留下來照顧-的飛飛嗎?」
楊絮青不明所以的回看她,「我為什麼要留下來照顧他?」
埃莉諾無力的開了閉眼,義正詞嚴的說︰「因為他在生病,所以-應該留下來照顧他。」唉,為什麼她會認為她已經有些正常了呢?
「但是我還得回去工作呀!」楊絮青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實驗衣,他們是直接驅車到醫院的,她根本連實驗衣都還沒換下來。
「不必了。」埃莉諾無奈的嘆道。「-不是預定明天回台灣嗎?不差這一天的-的工作自然會有人接替,更何況-現在原本就應該在休假中,是-突然跑回美國的。」
她邊說邊將楊絮青的實驗衣月兌下來拿在手中。
就因為只剩下一天,所以她想回去修復化石呀!
楊絮育開口道︰「但是……」
「-的飛飛和化石哪個重要?」埃莉諾瞪她。
楊絮育听到這個問題,認真的思考了起來。
埃莉諾再度無力的開了閉眼,「算了,-不必回答我這個問題。總之,-必須留在這里照顧他,等他醒來就百接飛回台灣結婚。」
當一覺醒來,映入眼簾的若是最心愛的人的容顏,那真是世上最甜蜜幸-的事。這是風翼昏睡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
「絮。」他輕喚著坐在床邊,正翻閱著一疊資料的楊絮青。
听到聲音,楊絮青微俯頭瞟他一眼,然後回頭慢條斯理的收抬起資料──這是後來她和埃莉諾妥協的結果。她幫她將風翼載回她的宿舍,讓她至少能夠整理資料,不再執意去修復化石。
怎麼了?為什麼絮青看起來好象很不高興的樣子?風翼立時完全清醒了過來,坐起身撟心的看著她,「絮?」
等等!他想起來了。他現在在美國,而且摔跤前看見絮肯和另一個男人抱在一起。
怒火刷地熊熊竄升,他斂起臉色就要開口質問她。
可「咚」的一聲,他先被她敲了一記響頭。
楊絮背面向他端起一張臉,「為什麼這麼不乖,生了病還跑到美國來?」
「-還不是一樣讓人生氣?」風翼既無辜又生氣的掊著頭,聲量不小,「莫名其妙就突然跑掉,-以為我會怎麼想?」
她看他一眼,模了下他的額頭,轉身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及一句藥,遞到他面前,「吃下。」
「這是什麼?」風翼仍是很氣,沒啥好口氣。
「你還在發燒,吃下。」
她聲調平平,但命令式的語氣讓風翼無法反抗,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服下藥。
「我在博物館這邊臨時有事,你媽媽沒有告訴你嗎?」楊絮育輕蹙起眉接續話題。
「她當然有講,但我怎麼知道-會不會回來?」風翼一副想吵架的模樣。
她不可思議的看他,「我當然會回去。」
「對啊!只要讓我再等一個十年-就會回去了。」他無法不將十年前她突然出國念書的情況與今日相比,他真的不願再次承受她離自己遠去的心痛。
十年前?楊絮青回想著……啊!她想起來了。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因為忘事忘得太嚴重而使風翼對她發脾氣,怎麼會這樣呢?她得想想辦法才行。
她搖頭嘆道︰「你的話有語病,我又不是十年來都沒有回去,而且你未免也太容易記恨了吧?十年前的事──」
「我容易記恨?」風翼打斷她的話,差點尖叫,「-為什麼不說-簡直沒神經過了頭?虧-還跟我約定不會再丟下我。」
「我不是這樣跟你約定的。」她理直氣壯的糾正他,「我是答應你會賠罪,但你只間我時限,其它什麼也沒說。」她不會忘記與他的約定內容。
風翼賭氣似的則過頭,「我不管!總之,-不應該在答應嫁我後竟然莫名其妙地跑掉。」
她的臉色轉為嚴峻,聲音也尖銳了起來,「別再用「莫名其妙」這個字眼,我說過我臨時有事,不是莫名其妙。」
「我說-莫名其妙就是莫名其妙!」他口氣極沖,「全部的人都知道-臨時有事,就我不知道地被蒙在鼓里。和十年前一樣,我每天都在-身邊,-卻什麼都沒告訴我。
是不是等到有一天-打算不要我的時候,我還傻傻的什麼都不知道?」
「新仇」加「舊恨」,風翼一口氣聒嚷了一串,他邊嚷邊喘氣,額頭也開始冒汗。
他當然清楚她「忘事」的本領。然而以為被她-下的恐懼,以及看見她和其它男人在一起的嫉妒,加上剛才又被她先下手為強的責罵,讓他還在發著燒的腦袋更加暈熱昏眩,負面的情緒像月兌韁野馬般無法控制。
他簡直就是在無理取鬧,她雙手環上胸膛,眼神凌厲的看著他。「飛飛,你要和我吵架嗎?」
「對!」他想也沒想就月兌口而出,就算後悔也只有一瞬間,被感冒病毒佔據了的腦袋,已經顧不了她到底是天將神兵、魑魅魍魎還是他最心愛的女人。現在他只想將情緒發泄出來。
「好。」深吸口氣,她從椅上站起俯-他,「那我們就來吵架。」
他也從床上站起,比她高一個頭的身形不客氣的「杵」在她面前,先聲奪人︰「吵架就吵架嘛!還不都是-的錯!如果不是-──」
「閉嘴!」她便力拍了下他的頭,也同樣不客氣,只是她比風翼冷靜許多。「吵架要有主題,你的主題是什麼?」
吵架還要有主題?!天啊,他覺得頭又開始暈了。「主題……主題就是-不該丟下我自己跑到美國來。」
「我都已經跑來了,不然你想怎樣?」她-起腰、昂起頭,挑釁似的看著他,即使身形比不上他,仍是氣勢非凡。
他瞪大眼,張大嘴,「-……我……-……」他手有點發抖的指著她,覺得又氣又難過,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她竟然這樣說!她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對她「怎麼樣」的。
她扣掉他的手,「我怎樣?就算我不該沒告訴你就突然跑掉,那你就可以輕率的抱病跑來美國,讓我為了照顧你而不能去工作嗎?」
他眼楮瞪得更大,「我讓-不能去工作?-是說工作比找重要?」
「小小一個感冒又不會死,但修復那具化石的機會就只有一次,我當然寧願選擇工作。」實際的她理所當然的說著。
「嗄?!」他哀叫了好大一聲,嗚……好難過,好生氣,她竟然覺得工作比他重要!
她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嫁他呀?喔,頭更痛了,背脊早已汗濕了一整片,可是他仍憤怒她恨不得立刻找人打上一架。
他氣得臉紅脖子粗,瞪了她好一會兒,像在考慮要不要掐她脖子的模樣。
「好!」他突然一聲大叫,轉過身拿起床上的枕頭泄恨似的猛捶,「你去工作嘛!
去和-的恐龍情人卿卿我我嘛!不必管我到底是感冒還是無藥可醫的癌癥,反正恐龍比我重要-去嘛!去嘛!」
喘著氣,他轉回身指著門口,表情哀怨又憤慨,「去呀!反正就算我死了-也不會在乎──」
「啪!」
她便力打了他一巴掌,打掉他的話,也打掉他怨忿的表情,他屏住了呼吸,愣怔的看著她。
「你再說一次看看!」她的語氣極冷靜,但眼神與表情卻透出一種冰山轟然崩塌碎裂似的斷然與冷絕氣勢,此時的她是真的生氣了。「你要是敢再說一吹你死去或者我不在乎的話,這輩子就別想要我原諒你!」
她是真的生氣了。他認得她這模樣,如此絕對冷然的眼神與表情,是只有在她真正發怒時才會顯現出來的氣勢。
她抓下他的衣領,與他的臉孔相對,直視進他的眼底,「明白了嗎?」
他還屏著氣,怔怔然的點頭。
「很好。」她放開他,恢復成原來的臉色。
「但是,-……」他氣勢開始轉弱,但仍是不服輸的回道︰「-以為-先說先贏啊?我還沒問-和那個王八蛋男人是什麼關系呢!」
「她叫埃莉諾,是女的,不是什麼王八蛋男人。」
「-騙我!我親眼看到的。」他火氣又升上來,她為什麼不承認?是為了那個男人嗎?
他真是不可理喻!她似有若無的嘆口氣,忽而微微一笑,挑起眉媚媚的斜看他,「好吧,就算我騙你好了,那你還想怎麼樣?」
「我──」他猛地頓住。
憤怒的情緒到達頂點,倏而急轉直下,他冷靜了下來,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也許是她此時難得狐媚的神態,也許是感冒藥藥性在此時發生了作用,他覺得有些暈陶陶。即使她不該突然跑掉,讓他驚懼得半死;即使她毫不客氣的跟他吵架,而他怎麼也吵不贏她;即使她和其它男人有什麼曖昧,讓他嫉妒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但是,天啊!即便是如此,他還是愛她,好愛好愛她。
他的眼神轉為溫柔依戀,突地將她打橫抱起放到床上,身體也跟著壓止她的。
她愣了下,但沒有驚嚇更沒有畏懼。也許是被他壓著的關系,她只覺得胸口有些緊,雙手被他按在頭的兩側,梭巡他的表情一會兒,她輕輕做口︰「你想要怎麼樣?」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比她以為的還更柔弱似水。
他沒說話,只是用眼神與她交纏,告訴她他有多愛她,有多不願離開她,一分一秒都不願!
那是什麼?她在他的注視下迷惑了,有個聲音隆隆隆的在某個地方響起,由遠而近、自弱轉強,這到底是什麼呢?
「我要吻。」他開口低語,輕柔得像是隨時會融進空氣中,而被她的呼息吸取。
她終于發現了,那聲音是她的心跳。
「好。」她小聲喃喃說著,不確定他是否有听到。
但已經無所謂了,因為他已經吻上她的唇,輕柔而憐惜,甜蜜而溫存,輾轉輕吮著她的唇瓣……她輕嘆著閉上了眼。
「絮。」他沿著她精巧的下巴吻至她縴細的頸上,呼吸不穩的輕聲喚著。
「嗯?」她呼吸同樣不穩,含糊應著。
「對不起,對-發脾氣。」
「沒關系。」
他松了口氣,天知道他有多不願對她生氣。放松的在她頸際汲取著她的幽香,他有些昏昏欲睡,輕嘆著︰「我愛。」
她睜開眼楮,只因她發現他停止了動作,她低下眼看向趴伏在胸前的面孔,「飛燕?」
他睡著了。
她看他一會兒,拿他沒辦法似的笑著搖搖頭,溫柔地輕罵︰「怒氣發泄夠了就想睡了是吧?真是的,和小時候一樣,一點都沒變。」她舍不得將他放開。「不過,總算是讓你平靜下來了,感冒的人就應該好好睡覺才對嘛。」
事實上,她被他抱得死緊,只好使力推他,讓他睡到她身側,不然只消一個晚上她就會被他壓死。她輕輕環抱著他,拉起棉被蓋住兩人,半夜了,也是該睡覺的時候了,明早還得回台灣呢!
「傻瓜。」她揚起一朵溫柔笑靨,輕輕在他額上印下一吻,隨即造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