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後宮
「朕獲報,你不去鳳殿?」
「我又不是國母,若住那會折壽的!」
「你若不去,朕情願在那里養畜生,以後就當小花的貓寓!」
「您!」這分明是霸凌,惡質的霸凌,她氣壞了!
離宮的鳳殿上,高玉賢刻意穿上皇後專屬金線成鳳的後服,發髻也是相同的華麗繁復,頭上戴有璧璽鳳凰寶簪,這般正式打扮,無非是要接見某人,彰顯自己的地位。
而她身側還坐滿了人,這些女人也都盛裝打扮的瞪視著殿前的人,好像有志一同,全當這人是敵人看待。
謝紅花著實不安地看著眾女,尤其是太皇後,對方比她還小上五歲又是晚輩,但是人家貴為太皇後,見了她,自己也得依宮禮參拜。
「臣女謝紅花見過太皇後以及眾位娘娘。」她緩緩要朝高玉賢以及其他嬪妃跪下。
但腿還沒屈下,就被陪同她前來的宮娥制止了。「小姐,別跪!」這名宮娥是太上皇在她來到離宮後,安排伺候她的人,年紀四十上下,听其他的年輕宮娥都尊稱她一聲姑姑,是個頗有地位的資深宮娥。
「大膽,春風姑姑,你竟敢阻止她向太皇後下跪,你還有規矩沒有?」高玉賢身後的楊宜馬上斥道。
站在這麼多後妃面前,春風姑姑也不懼。「太上皇有旨,小姐進宮後,不用跪任何人。」她板著臉說。
「什麼,本宮怎麼沒接到這樣的旨意?」高玉賢一臉的錯愕。
「春風姑姑,就算你是太上皇的女乃娘,但假傳聖旨也是要殺頭的,你最好別胡說!」楊宜站起來怒道。
謝紅花這才訝然明白,被派來服侍自己的人竟是那男人的女乃娘。太上皇的女乃娘在宮里地位可非同一般,難怪面對後妃也能面不改色的說話。
「奴牌伺候太上皇多年,何時曾妄言過,況且,假傳聖旨這事就算奴牌膽子再大,也萬不敢做。」春風姑姑鏗鏘的說。
眾女抽氣。這麼說來,此事當真,這女人若連太皇後都不用跪,豈不更加助長她可以不將眾人放在眼底的氣焰了?
一時間所有人忿忿難平。
「听說你是啟聖侯爺的妹妹,是嗎?」高玉賢先忍了氣,沉下臉問。
這女人的出現已嚴重影響到她的地位,教她不得不連夜要人去查她的底細。
「是的,臣女是馬陽縣謝家的女兒。」她囁嚅的回答。
一早就被召喚來此,又瞧這陣仗,大有要公審她的意味,為免多說多錯,她簡言答之。
「這麼算來,你是太上皇與本宮的表親了,既是長輩,本宮也不好為難,但你的行事也該持重,別輕侮了自己的輩分!」高玉賢這話說得重,就是指責她身為長輩,卻行為不端,勾引君王。
她有苦難言,也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這根本不是她的問題,都是那蠻橫的男人害的!
「太皇後娘娘,也許是咱們誤會謝小姐了,說不定太上皇僅當她是遠親又是長輩,便特別禮遇了,並不是咱們所想的那回事。」
終于有人幫她說話了,她感激的抬首望去,說話的是一名年約十五、六歲,長相清秀的妃子,她不像其他人一樣濃妝艷抹,坐的位置也遠,瞧來在後宮地位不是很高。
「太麗妹妹,你昨日病了,沒去宮門接駕,自是沒見到那時的場面,但經過一晚,也該听咱們說過狀況了,卻還說出這未經思考的話,難怪經常被笑糊涂!」
「就是說,後宮女人不能任意觸踫太上皇的身子,這可是眾所皆知的規矩,違者,輕則杖責,重則捧出宮去。結果咱們卻親眼見到她觸踫太上皇的身子都沒事,你說,這還不是咱們想的那回事嗎?!你說這話時,怎麼也不用用腦子!」
那名叫太麗的妃子,一開口就教人圍剿了。
坐在最尾的太麗,立即白了臉龐,不敢再多言。
這時楊宜站了出來走向謝紅花,對她上下仔細地打量。「太皇後姊姊,我瞧這女人‘上了年紀’了,外貌也比不上咱們姊妹中的任何一個,您說,太上皇有可能瞧上她嗎?也許太麗妹妹說的沒錯,咱們小題大做了。」她向來自恃甚高,在細觀過謝紅花的容貌後,對自己更有信心。
她芳齡十七,在後宮算是較受太上皇青睞的女人,那寡言薄幸的男人到後宮,十次有三、四次是召見她的。
但觀這女人,年紀已一大把,身材也不特別突出,如何能與她爭?
她可不願意承認自己會輸給一個老女人!
「其實……臣女也才二十五,不算上了年紀……」被人如此評論,听在耳里也著實不好受,謝紅花忍不住出聲為自己平反一下。
「哼,你不過是仗著圓臉欺世,那臉上的皺紋都可以夾死蚊蠅了!」有人落聲嗤笑。
「我皺紋有那麼深嗎?」她驚愕地模上自己仍光潔的臉龐。
「深,怎麼不深?就算是咱們之中最早入宮的趙容姊姊,也才二十二歲,只與太上皇同年,而你都二十五歲了,這年紀都可比擬宮里的老嬤嬤了!」
有這麼慘?連老嬤嬤都搬出來了!她被譏得不由得漲紅了臉。「臣女本來就是太上皇的表姑姑,年紀大些也是正常。」她勉強說。
「既然如此,你就做好長輩的角色,平常別去太上皇跟前噓寒問暖、搔首弄姿了!」高玉賢再落話,言語中滿是羞辱。
她難堪的低下頭。太委屈也太冤了,搔首弄姿她沒有,噓寒問暖的是那家伙!
「太皇後娘娘,現已午時了,該是用膳時刻,太上皇有令,要與小姐同膳,小姐再不走可要耽誤了時悶,若讓太上皇等,咱們誰也擔待不起!」春風姑姑突然泠冷的道。
「用膳?太上皇從不與咱們一起用膳的,怎可能與她——」
「不只如此,太上皇還命奴婢于午膳過後,協助太皇後娘娘將東西遷出鳳殿,尤其是您的那張床定得移走,太上皇已命人打造新床,不久就會搬進來。」
「你說什麼?!」高玉賢聞言再無中宮的樣子,失儀無措的由鳳椅上跳起,其他人亦是驚愕不已。
「太上皇道,以後鳳殿的主人是小姐,太皇後先移居別宮,等新宮建好,會為您安排好新去處。」春風姑姑繼續面無表情的說。
斑玉賢震愕到整張臉慘白,已完全沒了剛才辱人時的氣焰。
謝紅花不住惶恐的問︰「春風姑姑,你是不是听錯了,我怎沒听說太上皇有這樣的安排?」這置太皇後于何地,這決定委實離譜。
「奴婢沒听錯,太上皇交代得很清楚,您就是鳳殿的主子。」她再明白的說一遍。
「可是我對目前的住處已經很滿意了,鳳殿我是萬萬不敢鳩佔鵲巢的。」謝紅花慌得雙手都要搖斷了。
「沒錯,她憑什麼鳩佔鵲巢?!太上皇的旨意太荒唐,若真這麼做,只會貽笑天下!」高玉賢憤怒的道。
「沒錯,鳳殿是國母之殿,這謝紅花既不是後宮之人,如何居鳳殿?太上皇不可能下這樣的旨意!」楊宜也立即驚怒的說。
「太上皇的安排奴婢無法置喙什麼,不過,聖旨應該于午後就會到,奴婢只是多嘴先說了。」不愧是太上皇的女乃娘,講話那神態與太上皇一樣冷酷。
謝紅花有點明白那男人為什麼要派這號人物來她身邊了,只要有春風姑姑在,這些後妃休想欺負得了她。
可是,瞧她們嚇得花容失色,她也不願意啊,若真讓自己住進這座鳳殿,她敢說,她有命住進來,無命離開,這群女人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朕獲報,你不去鳳殿?」
男人寫意的在她面前坐下,手中把玩著一塊青玉,照李公公偷偷告訴她的,這是他的「新歡」。
她也跟著下意識地模起腰間系著的環佩玲。李公公已經將這東西的價值與意義對她說了,真沒料到,他會將戴在身上十幾年的東西轉送給她,害得她最近老感覺腰間沉重,生怕自己一小小心遺失了這玩意,這男人不知道會不會發火砍了她腦袋?
既然這麼喜愛此物,他為何要將它送給她?據說他手上的「新歡」雖然質地高檔,但高不過她身上這塊,且他雖時而把玩,喜愛程度也遠不如她身上的這塊。
「對,不去。」心思重新回到正事上,她趁機對他嚴正的表明自己的立場。
「為什麼?」他態度依舊閑適。
她違逆他的意思,他應該很生氣的,可這神態很一般,反而教她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我又不是國母,那鳳殿臣女若住了會折壽的。」名不正言不順的,住進去鐵定成為眾所指責的逼宮惡女,她才不要承受這種惡名。
「你怕折壽啊?」
「當然,不是那種身分住進那殿里,不折壽才怪!」
「這也是,你說的沒錯。」他竟頷首了。
原來他是可以溝通的嘛!她挺高興的笑了。「是吧,您同意就好,以後別再胡鬧了,這分明是在鬧笑話,會遭人恥笑的。」
他繼續點頭。
「您還是趕快派人通知太皇後一聲,請她寬心,不必遷出鳳殿了。」
「嗯。」
「這就對了!本來嘛,鳳殿就屬于太皇後所有,您偏要她……欸?慢著……」
她終于發現,他好溝通到令人匪夷所思,而這就大大有問題了。
就見他慢吞吞地隨意擱下手中把玩的青玉,對著她笑容可掬,她簡直嚇傻了,腦中立即出現「月復中有劍、笑里藏刀」這八個字!
「既然,你認為住到鳳殿里不妥,那朕就成全你,不過……」他邪俊的眼眸輕瞟向她,令她一陣膽寒。「朕可以體諒你住鳳殿的為難,但,有些事是否也該換你體諒一下朕了。」
瞧他的口吻與眼神,她頭皮開始發麻了。相處至今,她漸漸了解他的為人,這男人奸險無比,而此刻,他已奸得明目張膽,完全不想隱藏了。
「請問……要臣女體諒您什麼呢?」
南宮策抿笑。「不去住鳳殿可以,那就遷來龍殿,與朕同住吧!」
「什麼?!」她大驚失色。他竟敢提出這種要求?!
他一副笑面夜叉的模樣。「朕已命人將新床搬至龍殿了,今晚你就遷來吧!」
她驚愕得瞪大杏眼,倏然明白他這是故意的。要她搬去鳳殿根本是幌子,實則是要逼她住進他的龍殿,他果然奸險!
「怎麼,不同意?」
「這還用問,不可能!」若真搬進龍殿,自己名節不就全毀。
「那就沒辦法了,明日你就住進鳳殿吧!」他清冷的道。
「您——」
「朕已給你選擇的機會,怎麼決定就看你了。不過,高玉賢那里,她可能就難過了,但朕會讓她去楊宜那擠擠,兩個女人互相取暖,合著罵你也方便些,這也勉強算是朕施給她的一點恩惠吧。」
謝紅花氣結。他這是拐個彎逼她就範,真可惡!
「如何?」
「您不能這樣欺負人!」事關名節,他卻這樣逼迫她,她一急,泫然欲泣了。
他凝視她的眼神隱晦莫測起來。「朕誰都欺負,就不曾欺負你!」他這話深意非常。
她不禁一愣。這男人對她說的話,總是高深莫測到令她猜不透,尤其看她的眼神老是帶著很深的滿足,那種旁若無人,摒除一切的獨寵眷愛,仿佛在尋回什麼,或是彌補什麼,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她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我不能搬進鳳殿,更不能去您那,臣女有婚約在身,還是您的姑姑啊!」明知听到這話他鐵定翻臉,她還是不得不說。
他果然度量狹小的拍桌起身。「就算你哪里都不去,高玉賢那女人還是必須遷宮,朕情願在那里養畜生,以後鳳殿就是小花的貓窩了!」惡劣的說。
「您——」
「你以為不肯搬來,朕就沒法子了嗎?朕將你住的地方四面牆壁全部拆除,將附近的四殿並為一宮,這樣暫時勉強可住,反正過一陣子新宮完成,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你都得與朕同住!」
這分明是恃強欺弱,她氣壞了!
離宮是紟唐王朝第二大宮殿,本身已建造得美輪美矣,再加上長沙地處平原,氣候宜人,秋天滿樹楓葉,景致美如詩畫。
但新帝南宮盛還是怕他那個喜怒無常的弟弟住得不滿意,遂另在長沙擇地建造更大的宮殿,而今日南宮策便來到新宮的工地觀察了。
「您真的很過分,怎能真的這麼做,任意破壞宮殿,硬是將臣女的住所拆得亂七八糟的,這樣您就高興了嗎?真不曉得您性子怎麼會這麼糟,到底有誰才治得了您……」醒目的紅裳出現在南宮策身後,謝紅花邊走邊碎念。
眾人心驚。太上皇居然能忍受有人叨念,更何況這已不是叨念,根本就是在數落他的不是,好個大膽的女子!
再觀太上皇,他雙手負背,對她的話充耳不聞,竟是隱忍下來。
真是奇觀啊!凡是見到這景象的人無不這麼認為。
「這里就是寢殿了,你想怎麼布置,待會說說,朕好安排。」他領她到了處建築了一半,但已瞧得出佔地寬闊之處。
她這才停止絮絮叨叨,從自己站立的位置放眼望去。「寢殿?是您的寢殿還是臣女的?」她得問清楚才行。
南宮策睨她一眼,目光冷許多。
她撇了嘴。「哼,這是您的龍殿,臣女出什麼主意?」
他挑高眉峰。這女人真的很不識好歹,前世他為她散盡後宮,卻仍換不得她一世的相伴,這世,他存心報復,故意讓後宮充盈,如今,隨著她再度的出現,後宮便成了棘手問題,要不是得花些時間處理後宮之事,他也無須忍受她的碎念忤逆。
他盤算,等新宮建好,自己也該迎新後了,這女人本來就是他的妻子,再讓她這樣妾身不明下去,自己先受不了!
他要她,就得要得光明正大,絕不讓她吃半點虧的!
「你不出主意也好,反正你眼光差,一切由朕說了算。」他轉過身去,懶得跟她再計較。
她氣得追上去。「您這家伙——」
「家伙?」他興味的轉回身了。
怎能叫前皇帝家伙?!她馬上咬住舌頭。自己該糟了!「呵呵……」
「你膽子真的不小啊!」他搖首嘖聲。
她漲紅了臉。「不是的,人家一時情急,口無遮攔就……」
「人家?」他揚睫,面容帶笑了。這听起來像是撒嬌,他喜歡,喜歡她粘賴著他說些嬌聲細語。
可惜,現下的她,還不是完整的水兒,早忘了曾經嬌羞的膩著他。心愛的蟲子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這讓他時時感到黯然,但隨著這聲「人家」,好似又回到從前。
「您不要老抓我的語病!」謝紅花跺腳了。
她不知這小女人的鬧脾氣動作,讓他更開懷了。
他的小蟲子一點一滴回來了,就像這樣,他的水兒就像這樣,總是惱羞成怒,總是恣意地對他發脾氣,就是這樣啊!
南宮策笑得舒心暢快。非常的好!
「太上皇,張大人來了。」李三重忽然領著張英發過來,打斷了他的好心情。
他瞧向一臉焦急的長沙郡守,臉色不由得變得冷淡許多。「嗯。」
張英發無奈。明知自己不受歡迎,但不來不行啊!「太上皇,不好了呀!」
他鎖眉,好似不太想搭理。
「太上皇,那……」張英發不放棄。
南宮策橫掃他一眼,立即讓他將話吞回去,一張臉憋得難受,臉皺得極丑。
一旁的謝紅花見狀,十分訝然。「張大人有話要說,您為什麼要阻止他?」她立刻不滿的問向南宮策。這家伙實在太過矜傲無禮了!
「你別多事!」他輕斥。
她抿緊了唇。「臣女也不想多事,只是您是主子,下屬有事要稟,您竟禁止他說話,這萬一是急事被您這樣耽誤了,可怎麼得了?」
張英發听了感激得猛點頭。謝小姐仗義執言,真是好得很。
他冷峻了臉龐。「你又忘了,朕不許你干涉朕的事的!」
她不快的瞪視他。「臣女哪有干預什麼?不過就事論事罷了。」
他教她惹怒了。「朕的話你都當成耳邊風是吧,連朕也不放在眼里了?」
「話不是這麼說,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就算您是太上皇也不能不講道理!」
「反了,真是反了!」他怒極反笑。
張英發見了,不禁為她捏一把冷汗。震怒的太上皇很少饒過誰,謝小姐仗著近來他對她的恩寵就敢放肆,這下可要闖大禍了!
「誰反了?您不要亂說!」她還不知死活的頂嘴。
南宮策氣得臉色鐵青。
眼看這氣氛,太上皇沒斬她怕是不能息怒,只是謝小姐為他出頭,若因此喪了命,他也過意不去。張英發正要開口替她求饒,卻見那如同暴怒中獅子的男人已轉向他道︰「都是你這混帳挑的事,有話還不快說!」
他愕住。這峰回路轉的變化是怎麼回事,太上皇明明大怒怎麼還肯听自己說話了?
「呃……京城來了消息,說是黔縣官府帶頭搶劫商家,殘殺百姓,目前該地正大亂著,皇上派去的兵一時鎮壓不住,皇上著急,派人八百里加急的趕來請示太上皇,這該如何是好?」既然有機會說話,他趕緊正色的稟告。
想當初在馬陽縣時,他就注意到太上皇對謝小姐的特殊之處了,怎還會以為太上皇會對她不利呢!甚至,以他如今看來,滿後宮的嬌娥都比不上這謝小姐的一根寒毛,幸虧自己想幫著求饒的話沒說出口,不然可就多嘴了。
「這不過是雞毛蒜皮小事一件,問朕做什麼?」南宮策不憂,臉上還展笑,顯然樂見如此。
「可是若放任不管,再這麼下去,其他縣府也會跟著作亂,引發更大禍患。」
張英發著急地再道。
「那也是二哥的問題,朕之前就警告過你了,別拿這些雜事來煩朕的。」
「太上皇——」
「夠了,朕已听了你的稟奏,你可以滾了!」他拂袖要走。
但他腳才挪動,一道氣呼呼的身影就擋在眼前了。
謝紅花雙手叉腰,雙頰鼓鼓,雙眼圓瞪,滿臉火氣。
他不由得眯眼視人。她又想怎樣?!
「太上皇太不負責任,官府帶頭作亂是何等大事,您不管還盡說些風涼話,真教人生氣!」她氣鼓鼓的指責。
他露出不屑笑痕。「你生氣又如何?」哼!
「您——」
南宮策沉下臉來。「朕都已依你所求,听張英發說完廢話,你別得寸進尺,當心朕——」
「當心什麼?當心您殺我?放心,若天下大亂,不用您動手,臣女也會教亂民殺死的!」
「住口,有朕在,誰敢動你!」他立即變臉。
「何必說大話,屆時暴民群起作亂,您自保都來不及,哪保得了我!」
「水兒!」他已教這女人激怒了。
「人家不是存心說氣話,而是黔縣那有我的嬸婆,兒時嬸婆可疼我了,紅裳童服都是她剪裁給我的,黔縣出事,萬一她也遇害了,那……那可怎麼辦才好?」她說著,擔憂的眼淚就滾下來了。
他身子一僵,面色無比難看。「別哭了!」從前愛哭,這死性改不了,今世依然如此,而她的眼淚,一如既往,仍舊能撼動他。
「您幫幫忙,救救嬸婆以及那里可憐的百姓嘛!」她哭花了臉,上前扯著他的衣袖求道。
他簡直惱火,想甩開她的手,偏又做不到,只能繃著臉道︰「你可知黔縣的事只是個試探,一旦朕出手,就不會有人相信朕真的退隱了,這可是有這朕當初退位的本意。」
張英發聞之驀然心驚。原來,黔縣之事只是個幌子,目的是想測試太上皇的心意?!
而做出此試探之人,除了當今皇上還會有誰?
皇上不放心遠在長沙退隱的弟弟,怕他說一套做一套,若一試他便出面,皇上就能斷定他有心復位,反之,太上皇若不管,皇上反而放心。
原來如此啊!太上皇年紀比他小許多,可看透事情的本事卻比他高出百倍,難怪眾人對他懼怕如斯!
但謝紅花沒在朝堂打滾過,哪想得到這些深奧的道理,她只知黔縣百姓受苦,如果有能力,怎能見死不救?
「您顧慮太多,不管如何,退不退位是小事,百姓的安危才重要!」她就是要他救人。
「朕就是不想顧慮了,才想讓天下自己去搖擺,這樣也不行?」
她倏地瞪眼。「臣女明白了,說什麼怕人不相信您是真心想退位,這些都是藉口,您真正想見到的是百姓受罪,好滿足您那殘暴不仁的觀賞樂趣吧!」
這女人越來越了解他了,想必不久就能像從前的水兒一樣完全抓中他的心思,然後找他的麻煩,這可不好,他得在事情發展成那樣之前,好好轉變她的心性,否則,就離他想「夫唱婦隨」的願望更遠了!
「你就這麼想朕?那好,這事朕管了,但後果如何,你可不要另有怨言。」他申明在先。
謝紅花一听,喜上眉梢。「您若願意相救黔縣百姓,臣女怎麼可能還有任何怨言。」能說動他出面,她可開心了。
他冷笑,瞄了眼身側的長沙郡守。水兒不明白,這家伙就一定了解,他那個二哥恐怕是要氣得跳腳了,為此不知又會搞出什麼事來,這最後倒霉的還是百姓。
張英發垂喪著臉,已然清楚。這人玩弄天下于股掌中,他不出面反而才是好事啊,自己與謝小姐是弄巧成拙了。
大嘆之余,忍不住再次瞥向太上皇身側的女子。她對太上皇的影響已經超乎想像,也許,有機會自己能夠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