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字,簡單明了的從梁靖亨的口中說出,迅速而篤定。
楊思毓紅唇開了又闔,闔了又開,半晌仍是一句話也說不出,那只準備很久,想猛力一踹的右腳,僵直的懸在空中。
見到她呆若木雞的表情,梁靖亨的心情沒來由的變好,一雙薄唇勾起,好看極了。
「很高興妳沒有意見。」梁靖亨將她的手心放在唇邊,輕輕的印下一吻。
那一吻,教楊思毓回過神,猛地一抽,掌心終于得到自由。
「什麼叫『我沒有意見』?」楊思毓火氣往上冒,「我是被你嚇傻了,說那個什麼爛建議。」
梁靖亨的好心情一閃而逝,臉色一沉。
「叫妳跟我談戀愛,是個很爛的建議?」他的黑眸滿是慍怒。
楊思毓瞪著他,真不知道他是那條筋不對了。
「我就說你的態度有問題,我真的不懂,為什麼你一見到我的身邊有男人,你的態度就完全不同?」楊思毓不解的在原地繞起圈子。
听到他那樣的答案,她說不出心里真正的情緒是什麼。
一開始,她承認她滿心歡喜。
但是那樣喜悅的情緒,在極短的時間里消逝,只因為她突地想起,他的佔有欲來得突然。
那不是真的感情,那只是他的沖動,那只是一種……他不願失去她的短暫激情罷了。
想跟她談戀愛,十年前就該開始,而不是十年後,突然見到她身旁有了男人,才想要行動。
當情緒冷靜下來,她知道她不需覺得欣喜,那只是一種假象,她必須認清的假象。
「你不是真的想跟我談戀愛。」楊思毓吶吶的搖頭,語氣除了無奈,還有一絲淡淡的心傷。
她多麼希望,他是真心的提出那個建議,而不是只是說說而已,只是想出口氣而已。
只可惜,她的落寞入不了梁靖亨的眼底,他看見的只是她的拒絕。
「趙孟齊可以跟妳談戀愛,我不行?」梁靖亨從來不曾因為輸給一個男人而憤怒。
感情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女伴嘛!不是不能取代的,合則來,不合則去,他對愛情一向很冷靜。
可是,楊思毓的那句話卻讓他憤怒至極。
在她的眼里,他比不上那個認識沒有多久的男人?
「他可以愛我,你不行。」楊思毓花了幾天的時間,才認清這一點。
要說她對趙孟齊有什麼好感不至于,只是那個人很有趣、很聰明,而且對她很好,老是能逗著她笑。
沖著梁靖亨總讓她傷心難過這一點,這次,她真的該放聰明一點,選擇適合她的男人。
于是,她讓自己避開梁靖亨,只因為知道長久來的愛戀,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消失,她得讓自己斷念,讓自己徹底忘記那個男人。
所以,她不見他。
卻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追上來了。
「什麼叫不行?」梁請亨簡直要氣炸了。
「你就是不行。」楊思毓堅決肯定,「你根本不懂怎麼愛人!」
梁靖亨的眸瞇得再緊不過。
孰可忍孰不可忍也。
她說他不行?說他不懂得愛人?
「憑什麼說我不懂愛人?」梁靖亨滿心不悅,氣得眼前發黑。
楊思毓瞪著他,同樣也氣到說不出話。
認識他十幾年,第一次發現他這麼難溝通。
「我不跟你說,你快回去。」楊思毓直接下了逐客令,扭頭就走,直直往工作室里去。
走了?竟然就這麼走了?
梁靖亨無法接受她竟然用這種態度,處理他們之間的事。
在原地站了幾秒,他再也不想壓抑他的憤怒,舉步往前跑去,在她關上工作室的前一刻,用腳掌卡住工作室的門。
隔著不小的一道細縫,楊思毓能看清他眸中的堅決。
完了。
無論他是不是真的對自己有那樣的心意,他都決定不讓她離開了……
※※※※※※
梁靖亨稍一使力,將她整個人往後推,成功的進到門內。
她踉蹌的腳步往後,就在站不住腳的那一刻,他快步來到她的身旁,大掌攬住她的腰,將她擁進他的懷里。
楊思毓知道大事不好,捉住最後的理智,想要阻止他。
「你不可以……」她才開口,紅唇就被他熱切的封緘。
幾乎是一吻上她,他的理智就崩潰。
原來,他是如此想念著她的唇,在吻上的這一刻,他的舌就探進她的口中,熱切的佔有她的唇,與她緊緊糾纏。
「唔……」楊思毓還想要拒絕,但是他的雙手成了鐵臂,將她緊貼在他的胸前,囚禁在他的懷中。
曾經有過的親昵,排山倒海而來,迅速迷蒙了她的理智。
這是她想要的男人啊……
她就算是想拒絕,在他熱切的誘惑下,她的抵抗很快的軟弱。
對于愛情,她一向不夠勇敢。
就算知道他並不適合她,她卻仍悲情的想要他的吻。
奇異的滿足,將她的心撐得好滿好滿,淡化她心里的反抗,催化她對他心里的渴望,開始回吻著他。
她能感覺當她吻上他的時候,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喉間甚至還滾過低吼,彷佛很喜歡她這麼做。
他輕咬著她的唇瓣,親吻著她的嘴角,所有的神智都被拋到九霄雲外。
原來,他這般想要她。
熱吻更深,楊思毓的腳步踉蹌的往後跌,梁靖亨順著她的腳步往前,黑眸一瞇,看見牆角那張她用來堆設計書、畫稿的大桌子。
別說他打的都是這些壞主意,在他來到這里的時候,他就沒打算要讓她走。
生米,得煮成熟飯,煮熟的鴨子才不會飛了。
他擁著她的腰往前行,動作間,他的吻仍在誘惑著她、勾引著她,引發一陣陣不知名的熱潮,在她的心里滾過,理智再也發揮不了作用。
……
歡愛,從這一夜開始。
友誼,已然變質。
荒yin的一夜。
如果說,這就地獄,那楊思毓甘心受了。
昨夜,她享受一場豪華的感官饗宴,成為真正的女人,知道什麼是歡愛的滋味,感受到小死一回的情緒,而且對象還是她愛了十幾年的男人。
夠了。
她覺得夠了。
只不過,這樣的情緒並不代表著,她打算改變一開始的初衷,與他白頭偕老。
她沒有那麼笨,絕對沒有。
就算她曾經有一時的迷惑,但也很快的消逝。
事到如今,彼此有了上的關系,她知道自己很不幸的成了他「花名冊」里的一員。
她甘願,但是不幸。
這些年來,她努力讓自己有別于其他女人,但是在昨夜,一切都破了功。
她沒有自信成為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為了不讓自己繼續沉溺、繼續痛苦,她有了最痛的體會——
她必須離開他。
長痛不如短痛,再留下去,只是讓她的心更加折磨自己,還不如一刀讓自己斷念。
昨夜是個很美好的回憶,她相信她會記上一輩子。
在初霧才散的此刻,她枕著他的手臂,看著他熟睡的俊臉,心里有著又酸又甜又澀的情緒。
如果她一聲不響的走,他應該會急得跳腳,再怎麼說,做到一半的設計稿,怎麼也不應該丟下,她有責任把事情完成。
只不過,現在物流方便,設計稿早上寄,搞不好就能當天收到,E-mail、msn都能隨時聯絡上彼此,她在不在他的身邊,似乎也不再是那麼重要的事。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伸出縴指,輕輕滑過他的頰,卻不意吵醒了他。
「嘿……」梁靖亨大掌踫上她的頻,臉上有著寵溺的笑容,「精神這麼好?睡飽啦?」
楊思毓只是笑,沒有讓他知道,她其實一個晚上沒闔眼。
大掌滑向她的腰,將她更加位近自己的邊邊,俊臉埋進她的發間,細聞那淡淡的迷人香氣。
楊思毓溫馴的貼近他的胸口,感覺他的男人味緊緊將她包圍。
在單戀的這些年來,她渴望著能在他的懷中休歇,今天,美夢有了起點,卻也同時到了終點。
輕輕的閉上眼,楊思毓縱容自己最後一次的留戀。
雙手她擁得更緊,梁靖亨的心里很滿足。
「妳是我的。」他在她的耳邊,霸道的低語,「從以前到現在,都只能是我的!」
听著他近似宣誓的言語,楊思毓沒有微笑,反倒更加感覺無奈。
他對于自己的佔有,只因為另一個男人的覬覦,所以激發他的霸道。
那如果有一天,她身邊追求的人沒了,他是不是也對自己沒興趣了?
這樣的交往太辛苦,這樣的愛情不是她想擁有的。
她是個保守而執著的女人,一愛,就是一輩子。
而她知息,他不是。
只不過,這些傷感情的話,不需要急著開口,時間會讓他淡恐她的存在。
「靖亨……」她在他的懷中,喃喃輕喚他的名。
「嗯?」他托起她的下巴,望進她澄亮的眸里。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所有的勇氣,迎向他深邃的眼,堅定的說出一句——
「我愛你。」楊思毓用最溫柔的聲音,對他坦承她的愛意。
這可能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讓他知道她的心意。
梁靖亨明顯一愣,沒想到會听到她的告白,俊臉有些青白,像是隨即聯想到其他的那些。
楊思毓又笑了。
她的告白,嚇到他了。
這正好證明,他並不希望听到她這麼說,因為他還沒有相同的心情。
她垂下眼,斂下眸中的失望,只是將他抱得更緊。
珍惜這一刻吧!
他們之間,沒有明天。
梁靖亨將她攬緊,薄唇開了又闔,闔了又開,卻仍是發不出只字詞組。
愛,有那麼難嗎?
對任何女人,他都能輕易的說出愛你愛我的膚淺言辭,怎麼會在這個時刻,變成了啞巴?
那個字,突然像是萬斤巨石,重重的壓上他的胸口,教他連喘息都很難。
竟然怕了?
從來不曾有過的情緒,竟在這個時候涌上胸口,他的心因為這個字而起了驚懼,像是被誰掐住了喉頭。
以前,嬉皮笑臉的情話,他說出來絕不吃螺絲,流利得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但面對思毓,一切不再那樣簡單容易。
他知道他說出口的話,她都會往心里去,而他卻也擔心,自己會讓她失望……
這樣患得患失,史料未然,像是一顆心當真認真起來的時候,天長地久的誓言,反倒被他往心里放去,不願淪為虛假的口頭承諾。
此時的他,只能保持沉默。
反正,他們之間還有很長的時間,待他厘清一切之後,他會讓她知道他的心情。
就在這手心相系、身體相親,兩心卻背離的情況下,話題草草結束。
「我得回去梳洗一下,該上班了。」他在她的額際印下輕吻,然後匆忙起身著衣。
一地散亂的衣,再次印證他們昨夜的荒唐。
她臥在床邊,看著他自信的在她面前穿上衣物,絲毫不在意自身的赤果。
專注的盯著他的臉,她不貪愛他精壯的身軀,想留著、記著的,是他此時深情寵愛的眼神。
待他著裝完畢,他又來她的床邊,就著她的唇,又是一陣熱吻。
由于心里知道,這是他們之間最後的親昵,楊思毓響應得特別熱情,一晚的學習,已經足夠讓她知道,怎麼樣能引發他喉間的低吼,繃緊他全身的肌肉。
「該死……」梁靖亨輕輕的推開她,氣息有些喘,不可思議的看著還躺在床上的她。
「我是不是把妳教得太好了?」他伸手輕捏住她小巧的鼻尖,「我差點又想要月兌下剛穿好的衣服,再次爬上妳的床。」
楊思毓輕笑,沒有回答。
「再見了,靖亨。」她意有所指的看著他,輕聲的開口。
梁靖亨沒有察覺她的言下之意,重重的又印下一吻之後,才依依不舍的直起身。
「再睡一會,我準妳今天不用進公司。」梁靖亨話里充滿寵溺,知道自己昨晚纏了她一夜,是該讓她多休息一下。
楊思毓只是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他的這個決定,正好給了她時間叛逃,她沒有時間考慮,只能笑得更甜、更甜。
他一定會跳腳的。
他,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