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敏和關少衡在一起的第一個情人節,關少衡到日本考察;第二個情人節,他們商量好要在家里吃頓浪漫的燭光晚餐。在這個專屬于情人們的日子,上餐廳吃飯太過招搖,遇到熟人的機率也很大。
他們的關系一直隱藏得很好,遲敏也不曾懷疑他的真心,說來童兆頤是關鍵所在。
他對關少衡說︰「你的事,我不予置評!」事實上,他想管也管不了,關少衡是鐵了心要報復遲敏的。他常回想起關少衡在醫院曾放話要讓某個人倒霉的那一幕,那時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個人會是遲敏。
情人節那天不是假日,仍得照常上班。午休時,關少衡有事想找童兆頤,人沒找著,倒在他的辦公室里撞見了汪書翎。
兩個人乍然相見,都有幾分尷尬。他、遲敏、汪書翎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汪書翎是個熱情奔放的人,不像遲敏能將秘密藏在心底。以前連遲敏那種鮮少和別人打交道的人都知道汪書翎是他女友,他不和她斷也沒辦法。
「怎麼?關少衡,見了我會怕?」汪書翎一回過神,立刻先聲奪人,誰教關少衡把她弄得一肚子火!女人千萬不能為了男人改變生涯規畫,像她,放棄外商公司大好的工作,進安頌憑的也是實力,沒想到居然沒多久就莫名其妙地被甩了。這輩子她還是第一次嘗到被人-棄的滋味,難受得很!
他笑了。「是啊,我怕自己仍無法拒絕你的誘惑。」汪書翎生起氣來,依舊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她的率直反而將她妝點得艷光逼人。
「為什麼要拒絕?」她不解地問。關少衡和她分手後,並沒有再交女朋友。他和項君頡同時收山,讓不少明星、名模為之扼腕,社交圈的氣氛也因此死寂不少。
「修身養性啊。」他隨口敷衍她,走到窗前眺望晚冬的台北市區。
「你騙人!」汪書翎蓮步輕移到他身後,伸手摟住他精瘦的腰身,凹凸有致的身體不留一絲空隙地貼了上去。她陶醉地將臉頰靠在他結實的背上,汲取記憶中熟悉的味道。
汪書翎的舉動讓他不由得想起遲敏。
前些天,他看到她在廚房做菜,拿著一把菜刀俐落地將胡蘿卜切成細絲。不知怎的,他腦中突然閃過她將刀子往手上劃的畫面,沒來得及深思就走進廚房摟住了她──和汪書翎現在的姿勢一模一樣。
「我快弄好了,你先去坐一會兒好不好?」遲敏對他回眸一笑。
「不好。」他低頭吻著她的耳鬢,沉聲呢喃︰「我想先吃你。」
「可……可是我煮到一半……」她害羞得結巴起來。
「不管!」他硬把她拖離了廚房,邊解她的衣服邊吻她,很快地來到床上耳鬢廝磨。
他在床笫之間是個無可挑剔的好情人,遲敏的婉約時常激得他更加霸氣,做起愛來渾然像是被撒旦附身。記不得是從何時開始,他總習慣用的疲倦來逃避與她的愛恨糾葛。
事後,遲敏輕喘著向他抱怨,「你害我沒力氣走到廚房了。」
他板起臉,拍了下她光果的臀部,「走不動就用爬的,你才害我快餓死了呢!」
一語雙關的指控逗得遲敏咬唇輕笑,乖乖穿上衣服去做菜,留下他在床上沉思。
他和遲敏是不是拖太久了?可以肯定的,遲敏投入的程度已足夠讓她在獲知真相後痛不欲生……
「在想什麼?」汪書翎打破了沉寂,嬌聲問著,雙手靈巧地挑弄著他的皮帶。
「你不可能沒男朋友。」他拉開她的手,回頭與她對硯。
「為了你,我願意全部放棄。」這是她的肺腑之言。
「今天呢?你有空的話,我們敘敘舊。」他優閑地倚在玻璃窗上,唇角勾起一抹了然于心的冷笑。她今天晚上絕對已安排好約會的對象了。
「你不準耍賴!」汪書翎喜出望外地嚷著。這還不簡單,她隨便找個借口就能打發掉對她唯命是從的現任男友。「晚上七點西華飯店見,我訂了位。」
「那……你有訂房間嗎?」他邪笑著在她耳邊吹氣。
「有。」汪書翎心直口快地回答後才發覺不妥,難堪地撇過頭。
他笑了笑,不加以點破。這樣也好,誰也沒有心理負擔,最重要的是不用和遲敏一起過這個別具意義的節日。他根本不是她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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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關少衡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他和汪書翎吃過飯後又跳了幾支舞,最後是情人節的重頭戲,當他抱著軟玉溫香的汪書翎時,心里居然想著遲敏──那個笨女人,一整個晚上不知道在干嘛?
一進屋,燈是亮著的。他一眼就看見遲敏蓋了床棉被,蜷縮在沙發上睡覺。不遠處的餐桌上鋪了白色桌巾,桌子中央插了一大把海芋,歐式燭台上架著兩根尚未點燃的長燭。他走近餐桌,才知道遲敏今天做的是意大利菜,菜色很豐盛也很賞心悅目,只可惜連一口都沒被動到。他將桌上的菜收進冰箱,再將遲敏連人帶被地抱進臥室。
睡得正沉的遲敏隱約听到聲響,吃力地睜開惺忪的睡眼,只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少衡,是你嗎?」
關少衡悶哼了聲作為回答,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自己也月兌掉衣服鑽進被窩。
「啊!我忘了把菜冰起來。」遲敏猛地坐起來,手忙腳亂地要下床。
關少衡按住她的身體,「我收進冰箱了,明天我們拿來當早餐吃。」雖然不願承認,但他的確有點補償她的心態。
遲敏松了口氣,才躺下沒多久又跳起來,這回,她有些難為情。「我……我還沒跟你說‘情人節快樂’。」
情人節早過了!遲敏老是搞不清楚狀況,她怎麼沒問他為何失約?
「我曉得了,快睡!」關少衡拉她躺下,親了下她的額頭。
遲敏終于放心地睡了。
隔天一早,關少衡剛起床,遲敏已把昨晚的菜熱好。她招呼他來用餐,遺憾地說︰
「菜熱過可能比較不好吃。」
「我昨晚有事。」他冷冷地拉開椅子坐下。怎麼?她也懂得指桑罵槐了?
「我知道,要不然你一定會回來的。」她邊笑邊幫他盛了盤通心面。
「昨天晚上……你一個人在家做什麼?」他的口氣稍稍和緩了些。
「昨天是情人節,好多電視台都在播愛情片。我看了一部‘北非諜影’,以前就很想看了,我在好多家錄像帶店找過,都找不到。」她難掩興奮之情。
「好看嗎?」
「好看。」遲敏很開心地點頭。
他心中一陣悸動,放下刀叉緊緊地抱住她。只有她,什麼都不跟他計較。
「今天別上班了,我們補過情人節。」他眷戀地吻著她如拂曉般清新的唇瓣,沉聲低語著。
「那怎麼行?」她到安頌上班以來,從沒缺席過呢。
「天氣太冷,關少衡和他可愛的小助理都感冒了。」他很快地找好借口,剛毅的薄唇不斷地在她吹彈即破的臉頰上磨蹭著。
「可是,那會有很多工作堆積……」她的敬業精神在他親昵的舉動下,一點一滴地流失。
「你看,今天難得沒下雨,我們先回床上補眠,然後上陽明山賞花、洗溫泉,晚上還可以露天吃土雞,再到擎天崗看星星。」
「好奢侈!」她驚訝得倒抽一口氣,雙眸閃閃發亮。她哪抗拒得了那麼多的誘惑?
關少衡笑了。他熟練地擁著她進臥室,很溫柔地要了她。冬天微弱的陽光伴著微涼的風,讓人舒服得不想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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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敏,將來我很可能被逐出關家,一無所有,你要是有更好的對象,就趁早離開我!」他真的搞不懂遲敏在執著什麼。從前和書翎在一起時,她總是好說歹說,一心激勵他奮發向上。他明白書翎是一番好意,她並不貪圖關家的財富,只是希望身邊陪著的是一個成功上進、配得上她的男人。她看好他的潛力。
遲敏呢?她是個有問必答的女人,但她單純的臉龐後卻似藏著重重的謎。他有的,項君頡哪一點沒有?甚至項君頡的脾氣應該比他好,在音樂上的才華也勝過他一無是處。
而遲敏不同于書翎,她從沒對他說過要他好好工作之類的話,也和他交往過的任何女友不同,她不用他的錢,不索討他的感情。那麼,她究竟看上他哪一點?
遲敏愣了一會兒,出乎他意料地甜甜一笑。「反正你會洗碗,我們可以開個小餐館。」
關少衡說不出心中的感受,難道她要舍命陪君子?
「開餐館也要錢。」他拍了下她的頭。遲敏的天真常陷他于愛恨糾纏的矛盾中。
「我有一點點積蓄。」遲敏說得很含蓄,怕少衡會不高興用她的錢。看他種情落寞,該不會又和董事長吵架了吧?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他。從小她就和母親相依為命,兩個人卻一直不親。至于項先生,他對她很好,好到過于客套,她到現在連一句「爸爸」都叫不出口。而君頡雖然很疼她,但他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音樂上,常沉迷到六親不認的地步,他們兩個倒比較像交情淡如水的朋友。在處理親情的能力上,她比少衡好不到哪里去。
「不要開餐館!我看到你做菜給兆頤吃,就已經百般不爽了。」童兆頤那個家伙,老是主動把喜歡吃的菜告訴遲敏。有時三更半夜打電話來,他還以為有什麼要緊事,結果他居然說︰「睡不著,你叫阿敏來陪我聊天。」氣得他想掛電話。
遲敏笑了起來,「那做些什麼好呢?」
「天涯海角,我們流浪去。」他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遲敏不合作地笑倒在床上。「那是我們前幾天看八點檔時,男主角對女主角說的話。」
關少衡也笑了。遲敏這個老實的丫頭!她怎麼不學女主角堅定地回一句,「好!天涯海角,我跟你流浪去。」
「你這個偏心的女人!那天明明看得眼眶都紅了,什麼換成我說,你就笑成這樣?」
他拉下臉,翻身壓住她。她泛著玫瑰色澤的臉蛋襯著一頭蓬松凌亂的發,嬌女敕的軀體上隱隱有著他愛過的痕跡,他這才發現遲敏也有慵懶性感的一面。
「那是戲,和現實生活不同嘛!」她理所當然地說著。
一句話敲進關少衡的心坎,將他打落無底深淵。是的,他只是在作戲,該死的他愈來愈不照劇本演了。他陰鷙吻住她盈滿笑意的唇,只想狂亂地與她歡愛一場,讓自己累到什麼也無法去想。
結果,難得放晴的冬日,他們就在床上耳鬢廝磨了一天,哪兒也沒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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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少衡,你日子過得很愜意嘛?」下午四點多,童兆頤和關少衡從美國出差回來,直接來到關少衡的住處,等著遲敏做晚餐為他們洗塵。環顧老友一塵不染的居家環境,童兆頤不禁心生不平。
「還可以。」關少衡漫不經心地聳聳肩,一副欠扁樣。
「遲敏是認真的。」童兆頤的口吻帶著心急與不忍。兩年多來,他看著遲敏由一個未經人事的小女生蛻變為少衡專屬的女人。少衡根本沒放多少心思在她身上,但她一張時時漾著紅暈的臉龐卻明明白白地點出她的深陷。
關少衡冷冷地勾起唇角,「我比你清楚。」
「難道你沒有一點感覺嗎?」
他失笑出聲。「我該有什麼感覺?她會有今天的下場是她咎由自取。」
「你們同居兩年多,你明知道她沒有再和項君頡來往了。」
「那只證明了她的水性楊花。」
「她很單純,你為什麼要把她想得那麼不堪?」他不相信這是少衡的真心話。面對遲敏的柔情蜜意,他怎麼可能無動于衷?
「單純?」童兆頤的節節進逼惹得他心煩氣躁,話也愈說愈難听。「她是我認識的女人當中最快跟我上床的。」
「我早說過她不懂人心險惡。況且少妍是自己要想不開的,你把所有的錯都算到遲敏頭上並不公平。」童兆頤的火氣也愈來愈大。長久以來,他都避免和少衡談到遲敏,怕的就是兩個人必然會發生的沖突。沒想到壓抑愈久,他們的立場差距愈大,遲敏和少衡還沒攤牌,他們兩個可能已經先翻臉了。
「你還記得吧?以前遲敏在我們面前口口聲聲沒人追,直到我和少妍親眼看到她和項君頡在大庭廣眾之下卿卿我我,連鑽戒都套入手指後,她依然有辦法裝出清純的樣子。
這種無恥的女人,不值得你為她說話!」
「那你騙她上床就算了,何必拐她同居?」
「她犯賤啊!再說,誰吃虧還很難說呢。像她那樣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的女人,如果不是為了替少妍出氣,就算月兌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也懶得看她一眼。」
童兆頤咬牙切齒地忍住怒氣,問了個最實際的問題,「那你們兩個的事,你打算怎麼解決?」
「有人免費幫我做家事、免費替我溫床……」話說到一半,他心中一動,猛地回頭,愕然發現遲敏靜靜地站在房門口。她都听到了?
短暫的靜默讓童兆頤馬上覺得不對勁,他順著關少衡的視線望去,只見遲敏臉色蒼白地扶著門框。老天,她這時候不是應該還在公司嗎?
遲敏今天有點不舒服,再加上和關少衡分隔一個多禮拜,所以她難得地放縱自己請了半天假,想要先睡一覺,讓氣色好一點,再做頓豐盛的晚餐迎接關少衡和童兆頤。她萬萬沒料到會听到這麼殘忍的對話!
關少衡倨傲地瞪著她,不想多作解釋。這樣的結局省得他麻煩,他們再拖下去,連他都會無法抽身。
僵凝的氣氛中,遲敏鎮定地走向他們,右手緩緩由外套口袋里舉起。這時她若甩關少衡一巴掌,兩個男人也不會驚訝。
結果,她只是一言不發地攤開手掌,將關少衡打給她的一串鑰匙擱在桌上。很快地,她背過身去,吃力地咽下喉頭的熱氣。如果再看少衡一眼,她的淚水肯定會奪眶而出。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場騙局!過去的點點滴滴像是快轉的錄像帶在她腦海里播映,每一個鏡頭似乎都在嘲弄著她的痴傻。她終于知道為何少衡會氣她提起少妍,為何他會斬釘截鐵地說她將來一定會恨他……
「關少衡,你還不去追她芋」目送遲敏憔悴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呆愣半晌的童兆頤才記起該催促始作俑者。
關少衡抓起桌上的一串鑰匙,將手指套在鑰匙圈里轉著,金屬的踫撞聲在此刻听來格外刺耳。連到了分手,遲敏還是這麼安安靜靜的,他寧願她有些激烈的反應。
「遲敏不是個半調子的人,她想尋死的話,你絕對不會有機會迭她到醫院!」見關少衡一臉的漠然,他再也忍不住地咆哮起來。
「她的命怎麼比得上少妍的?」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少妍現在可意氣風發呢!」童兆頤實在為遲敏不值。「你不想去找她的話,把她會去的地方告訴我!」她這麼一個溫文柔弱的女孩子,受得了這種打擊嗎?「她哪有地方可去?」遲敏早把這里當家了,她能去哪里?
她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恨他的,但她做得到嗎?會這麼說,不過是因為她那顆笨腦袋根本無法想象世界上會有他這麼冷血殘酷的人吧!
他從來不在乎世上有多少人詛咒他,只除了遲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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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五十分,離安頌的上班時間還有十分鐘。公司里疏疏落落的人群邊整理東西邊聊天,鬧烘烘的氣氛驟然止于踏入辦公室的沉重腳步。
關少衡?
不少人下意識地揉了揉眼楮,證明自己的視覺沒出錯後,不約而同地比對腕上的手表和牆上的時鐘。這……從未準時上班的關副總居然早到了十分鐘?
「遲敏呢?」關少衡未如往常般和大家打招呼,口氣很沖地劈頭就問。該死的,他被兆頤的警告搞得一夜無法成眠,腦子里盡是纏繞著一張哀淒的小臉和一大堆可怕的死法。
「遲……遲小姐?我沒見到地!」站在關少衡面前的女職員首當其沖地成了犧牲品,她象征性地回話後,趕忙把燙手山芋扔給一旁的林秘書,「你有看到她嗎?」
林秘書搖了搖頭,怕自己的答案太過簡略,忙不迭地加了一句,「奇怪,遲小姐一向都很早來上班的。」
誰知她的話反而讓關少衡的臉色益發難看,她見風轉舵地轉口問道︰「副總,你要交代遲小姐的事,我可以先幫你做。」
「給我找出遲敏來!」他火爆的怒吼嚇壞了一班弱女子,大伙都不曉得副總到底吃錯了什麼藥,以至于今天事事反常。還有,遲敏那個乖乖牌,不會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吧!
「遲小姐可……可能在會議室,九點半有個會要開。」關少衡美艷的專屬秘書適時為眾人解了圍,她朝著關少衡疾步離去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她只是隨便猜猜而已,副總找不到人可別尋她出氣。
關少衡走到會議室門口,右手已握住門把,卻遲遲不敢推門而人,緊扣著的掌心都滲出了汗。此情此景和少妍自殺的那一段往事竟有幾分相似,她滿臉的淚水和泉涌而出的血柱,再度勾起他靈魂深處的恨意,種種對于遲敏難以理清的情緒強烈得幾乎要把他的心崩裂。
遲敏,你要敢尋死覓活的話,我生生世世都不會放過你!他咬牙推開了櫸木大門,會議室里空蕩蕩的一片,連個人影都沒有。
「遲敏!」他失控地放聲大吼,不想放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上黃泉路。
突然,一聲慘叫後,一顆黑黝黝的頭顱探出了桌面。遲敏吃痛地揉著撞上桌角的額頭,心慌意亂地看著眼前偉岸的男子。
「……副總早!」她強自鎮定地點頭問好,順勢低下了頭。
「你躲在桌子底下干嘛?」哼,她倒很自動地改了稱謂啊!副總?听了就很不爽!
「我……我不小心打翻了回紋針。」她聲如蚊蚋地解釋著。昨晚她在街頭游蕩了好久,才找了家飯店投宿。一整個晚上她的淚水沒有停過,害得她今天做什麼事都恍恍惚惚的。
關少衡惡狠狠地瞪著她,很想叫她把頭抬起來。
「副總,你找我有事嗎?」遲敏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有禮卻生疏地問著。
「你什麼時候把你的東西搬走?」關少衡很恨自己的不爭氣。對遲敏,他有什麼好心軟的?
遲敏愣了一會兒。「今天晚上可以嗎?」他迫不及待要將她徹底甩開的態度深深刺傷了她。可是,她真的沒辦法勉強自己對他惡聲惡氣。
關少衡一言不發地轉頭就走。遲敏平靜得出乎他意料,她甚至連一滴淚都沒掉……
至少沒在他眼前掉。
遲敏嘆了口氣,手忙腳亂地將一份份報告用回紋針夾好。
少衡沒說「不行」就代表「可以」了──她很墮落地放任自己在心底這麼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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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少衡和遲敏攤牌後,一夜未成眠的可不只他一人。
關少衡冷血地執行他的復仇計畫,童兆頤自認是最大的幫凶。不同的是,少衡有恨遲敏的理由,可是他沒有。遲敏和少衡一般,當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好朋友,他卻辜負了這段友誼。
因此,九點半的會議上,當他看到遲敏依舊陪同關少衡出席,他的心情只能用驚喜交加來形容。冗長的會議結束後,他當著關少衡的面,不由分說地拉著遲敏去用餐,故意忽略他鐵青的臉色。
「昨天我擔心了一整晚,你跑哪兒去了?」在辦公大樓中庭的餐廳里,童兆頤很親切地問著遲敏。
「我暫時住飯店,慢慢再找房子。」
他深深地看著她,神情充滿了歉意,「阿敏,對不起,我很早就知道少衡在打什麼主意,卻沒告訴你。」
她苦澀地揚起唇角,「沒關系,你一定也很生我的氣。」人有親疏遠近,兆頤和少妍應該也認識好多年了,他和少衡同聲出氣是正常的。
「沒這回事。只是你為什麼要騙少衡沒交過男朋友呢?」他們的關系弄到沒有轉圜的余地,很大的一部分是她在這一點上選擇了隱瞞。
遲敏低著頭不說話,心里好難過。為什麼沒人肯相信她呢?她很確定君頡不是一個始亂終棄的人,再說項先生常催他早點結婚,他則千方百計地力保單身的身分,怎麼會和少妍鬧得那麼嚴重呢?
「我沒怪你的意思。其實你不想承認和項君頡交往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是少衡太固執了。」童兆頤嘆了口氣,「我一直把你當作自己的妹妹看待,沒告訴你真相是因為我賭少衡會假戲真作。每次他跟我說到阿敏怎樣又怎樣的時候,我都覺得你們在一起會很幸福。他和你同居後,生活正常很多,在我心里,你就像上天派來拯救他的天使……」
「可惜沒能達成任務,是嗎?」她無意識地攪著瓷碗里的濃湯,一點胃口都沒有。
童兆頤對她笑了笑,「你和少衡鬧翻後,不會也一並和我絕交吧?」
「不會。」兆頤的友善溫暖了她的心,她很願意好好珍惜這一份友情。
他模了模她的頭,有感而發,「你太寵他了。從來沒有女人能跟他那麼久,更何況你們是朝夕相處。」
「他……他也對我很好。」
他詫異地望著她溫柔的神態。關少衡那家伙絕對會後悔的!
「別愁眉苦臉了。心情不好時,盡管打電話找我訴苦,別把心事悶著。」他搖了搖頭,「你和少衡都是超級愛自虐的人。」
「我還好。我一直不敢相信少衡會喜歡我這麼平凡的女人,所以我都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場夢,夢醒後,我就得回頭再過灰姑娘的日子。我想,我每天都這麼說一遍,等到真正失去時,就不會太難過了。」她笑著說︰「沒想到還真的派上用場了。」
「你別太逞強。不想在少衡面前落淚的話,就在我面前哭個夠吧!」他心疼地將她摟進懷里,輕輕撫著她的背。
這一幕恰巧落在關少衡眼里,他微-著眼,嘲弄的眼神盤旋在遲敏身上,對她的恨意又加深了幾分。
「有話跟你說。」他拍了拍童兆頤的肩膀,率先走出餐廳大門。
遲敏隔著大片的落地窗,听不見他們的對話,只看到他們都懶懶地將雙臂交疊在胸前,橫眉豎眼地對視。
「天下女人那麼多,你用不著撿我玩過的。」無法解釋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態,他就是見不得他們兩個卿卿我我,心里該死的不好受。遲敏的動作未免太快了些!
童兆頤存心氣他,「我樂得坐享其成。」
「當你想到我們曾經月兌光了衣服,在床上熱烈交纏時,我不信你會沒有任何感覺。」
童兆頤臉上帶著輕蔑的冷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不會是在暗示我,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毛病吧?」
關少衡氣得揮拳朝他臉上打去,不懂多年好友怎會為了一個稱不上「紅顏」的女人和他翻臉。童兆頤也不甘示弱地用手肘狠狠頂他,兩個人拳腳相向,在寬敞的長廊上扭打成一團。
遲敏連忙跑出餐廳,驚慌地想拉開他們。「你們……別打了,會被同事看到的。」
「阿敏,你閃遠點,我今天非幫你出一口氣不可!」媽的,他幾百年沒和人動過手了!更何況小時候和別人打架,他和關少衡永遠是同一國的。
「兆頤,你別沖動,有話慢慢說!」少衡發起狠來比兆頤凶猛多了,很快地佔盡上風。遲敏知道兆頤比較好說話,吃力地拉住他的臂膀。
遲敏拉的人竟然不是他?!關少衡心里更不是滋味,下手也愈來愈不留情,盡往童兆頤的臉上招呼,也不顧自己空出了多少弱處讓他攻擊,全然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一聲悶叫後,童兆頤的鼻子流出了兩行血柱,他依舊不服輸地往關少衡身上撲。眼看少衡一拳又要往他臉頰打去,遲敏不顧一切地伸臂抱住了他,用自己的身體隔開他們兩人。關少衡當然狠不下心揍她,只得硬生生地收住拳頭,心中的抑郁自不在話下。
「別打了。」遲敏回頭朝跌坐在地上的關少衡哀求著。
他太低估遲敏了!他們分手的隔天,馬上有人為了她找他拚命。哼,遲敏的心變得可真怏,他還不是遍體轔傷,為什麼她不過來抱他?為什麼她護的是別的男人?
童兆頤滿臉污血,俯還對著關少衡露出勝利的笑容,搞得他心頭一把火熾烈焚燒,直想找他再干一架。
聞風而至的汪書翎不敢置信地望著雙雙掛彩的兩個男人,他們不是好哥兒們嗎?
「怎麼了?」她心急地幫關少衡整理好西裝,憂心忡忡地問他。
「練練拳腳。」他冷冷地拍了拍手,意猶未盡的模樣。
直率的汪書翎還來不及細思他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眼光就被另一角的情景吸引住。
她的童老板癱坐在地上,背倚著一株巨型盆栽喘著氣,而遲敏正掏出手帕,輕輕地為他止血,深怕弄痛了他。
「患難見真情!」她低聲笑著,扯了扯關少衡的衣角要他看。「童處長終于動了凡心。他和遲敏都是一張女圭女圭臉,兩個人又那麼怕羞,在一起一定很有趣。」
關少衡只瞧了一眼就受不了,恨恨地撇開頭。
汪書翎依舊沒心眼地推波助瀾。「遲小姐人小小的,好可愛。你不覺得他們兩個很配嗎?」
「他們結婚時,我會包個大紅包。」他故意摟住汪書翎的肩膀,人剌剌地對角落里那一對男女放話。突然,他心念一轉,含情脈脈地注視著眼前的大美女。「你說……我們會不會早他們一步?」
汪書翎愣愣地任他摟著,過了幾秒鐘才意會到他是在求婚。她興奮地跳起來勾住他的脖子,猛吻他英挺的臉孔。「我願意、我願意!」
一聲聲擊碎了遲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