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D」拿起裝滿紅稠液體的玻璃瓶,左右搖晃翻動,看了又看,開始覺得這樣的大紅色好礙眼,愈看愈覺得惡心不舒服,怎麼當初會認為這顏色很漂亮呢?
「失敗啦?」輕輕的語調卻有重重的壓迫感。
「對……對不起!是……是他的身體突然歪了,所以、所以……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我!」行動失敗的殺手跪地頻頻求饒,因為公園真的不是個好狙擊的地方,加上閻燁煒的警覺心又比一般人強,能射中他已經不容易了。
「那你還敢回來見我?」「GOD」懶懶地問。
「不要!我求求你原諒我,再給我個機會吧!」
「GOD」詭魅地笑了。「機會是自己爭取的,不是我給你的,既然你爭取不到,不如讓賢吧!」
「我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吧!‘GOD’!我求求你!」能贖罪才可抵消死過。
「這麼怕死啊!那為什麼要放棄自己求生的權利呢?」那笑容陰冷至極,似雨前的詭譎寧靜。
那人嚇得猛磕頭求饒,「GOD」的權威不容小覷。
「出去吧!」
「GOD」沉聲下了道命令如釋重負的手下連忙起身謝恩,心有余悸地步出門,然而他卻沒想到早已有人在外頭等候,從此他再也看不見明天的朝陽了。
「GOD」繼續晃動那鮮紅的玻璃瓶,「GOD」不是神的意思嗎?怎麼他現在卻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撒旦」,最丑陋的惡魔。
突然一陣黑影襲入,一掌朝他頸部劈去,他甚至還弄不清來者就暈過去了,他畢竟也只是個凡人……
銀白的刀刃悄悄落下,「GOD」這虛無又縹緲的名詞是該退出的時候了。
☆☆☆
「這樣做好嗎?」挺著個大肚子的朱姿婕有點遲疑。
「放心!這個計劃鐵定萬無一失,相信我!」說話的人是遠在天邊卻電話連線而來的溫曜之。
要是能相信他,還需要猶豫嗎?黃芙沒好氣地想。溫曜之這個主謀者就是太有自信了,才敢去捋閻燁煒的虎須,開玩笑!那多可怕呀!弄不好是會出人命的NB428#
「沒有經過試煉的愛情是不會長久的。」美其名是在教訓朱姿婕,實際上卻是溫曜之自己心境的最好寫照。
「我也覺得可行,可以試一試,反正曜之也很有把握。」靜待一旁的吳昌宏也加入聲援行列。
「瞧!我有個支持者了,吳伯真是英明啊!你們絕對要相信我,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你們也不想讓‘閻王’繼續自甘墮落下去吧!這是救他的最好辦法了,況且,你們忍心害我得不到幸福嗎?」最後一句話才是大重點。不快解決等他回來就慘了。
這人果真還是為自己著想的,難怪這麼熱心要幫忙,原來是別有用心,另有所圖。如此,他的計策還能相信嗎?
「可是……我怕後果不堪設想。」朱姿婕仍覺不妥。
「安啦!有我就搞定了。」一樣的自負自豪。
「那你怎麼不回來?尤其是‘閻王’若是怪罪下來,我們全都遭殃,而你卻一個人逍遙法外,這太不公平了吧!你確定‘閻王’不會氣得砍人?」
「你知道的,有智慧的人只要動口不動手,自然也沒必要去面對失敗的教訓,因為我一定會成功的。」
「總歸一句︰你勢在必行?」黃芙又問了一次。
「當然!不試試怎麼知道成效呢?再說,你們不想看看那大牌‘閻王’的真正心意嗎?我可是很期待哦!」
「還是不要好了!」朱姿婕知道閻燁煒生起氣來是何等的嚇人,他根本容不下欺騙,哪怕只是稍稍試煉一下。
「姿婕,你不是很想知道,燁煒到底愛不愛你?試了之後,你才能知道你想要的答案,試吧!」吳昌宏又加入勸說的一方,誰叫一直以來他都是溫曜之的同伙幕僚呢!
「可是……我怕……」她沒有承受否定答案的勇氣。
「不要怕,盡管面對它吧!現實雖然傷人,但總比活在自我安慰的謊言里好吧!」又是句明訓人暗訓己的話了,那可是句句血淚啊!溫曜之是深刻嘗過那個中滋味。
「或許試試也好。」黃芙伸手覆住朱姿婕的手,鼓勵地笑了笑。「我希望你能真正得到幸福。」她雖然不太支持溫曜之搞怪的把戲,但不可否認這是獲知「閻王」真心的唯一方法了,不論答案為何,起碼可以結束這曖昧不明的局面。
「我會贏的!幸運之神一定會降臨在我們這邊,到時你們就會知道選我是對的,我不會令你們失望的。」溫曜之信心滿滿地道。
朱姿婕和黃芙相視而笑,在彼此眸間,交會著無聲的感動,真誠地感謝對方、真誠地希望對方幸福。
「嗯!我試試看!」朱姿婕應允接下這個case,撫著肚中快要九個月的小baby,她想確定燁煒的心……
☆☆☆
「姿婕,你不要再弄了!外面的太陽那麼大,你……」有誰都快到預產期了,還活蹦亂跳又拔草又澆花的,朱姿婕玩得愈開心,閻燁煒就愈是膽戰心驚。
「不行!這些向日葵在我不在的時候,都被你虐待死了。不趕快重新照顧好是不行的。這麼大片花田,要是荒蕪了,會很可惜的,我想好好保護你送我的這份禮物,我不要看到向日葵死掉,你先進去啦!我沒事的!」
「朱姿婕!你再不給我進屋試試看!我馬上叫人折了這片花圃!」閻燁煒給了最後的下馬威。
「你敢……哎喲!」朱姿婕突然皺眉抱住肚子。
「怎麼啦?怎麼啦?哪里痛?是不是要生了?」閻燁煒緊張地問。
「沒有……因為听到你要拆花圃,心有點痛,所以……肚子也跟著痛了一下,好像寶寶也心痛了……」
「OK!OK!我不拆花圃,不拆了!我馬上叫人把向日葵花養好,你不用擔心,趕快進屋休息吧!」
她又是賴皮地搖搖頭。「這是你送我的NB428# 業比灰自己動手整理啦!才不要別人插手來管呢!」
「你……你要是再皮,我就抬你進屋去NB462#彼真後悔沒事送個花田做什麼,早知道會這麼麻煩,就送個人造花,不用特別照料,依然開得很美,而且既長壽又堅固得很。
「你抬得動嗎?我現在可是個大胖子哦!」見他又要發怒,朱姿婕連忙陪笑道︰「好啦!我等一下就進去了,我只是幫向日葵澆澆水嘛!何況我只是有baby,又不是重病在身,曬一點太陽沒事的,你不要當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偶爾做做運動對孕婦的身體才好呢!」她用力點了點頭,似乎要加強話中的可信度。「要是生孩子沒有力氣,那不是更危險?相信我,我可是個超級健康的媽咪呢!你乖乖地先回屋子里去,如果有空覺得無聊,就拖拖地、洗洗碗,自己打發打發時間。」
「朱姿婕,我不是叫你來當工友的,你馬上給我停手,听到沒!你的身體怎麼和一般的孕婦相比?你還有兩個星期就是預產期了!不小心一點怎麼可以!」天!他真的會被這不知死活的拗女人給逼瘋!他不禁又大聲吼著。
「對了!幫我打個電話給我媽咪,我想要媽咪來這里陪陪我,你說好不好?」無視他的怒氣,朱姿婕自得其樂地說,腳下當然是半步沒離開過花田,不把他的威脅當威脅。
閻燁煒沒轍地忍下悶氣,轉身進屋去打電話給岳母大人,或許方珍來了,可以治治朱姿婕好動又不安份的個性呢!
閻燁煒的身影才踏入門內,遠處暗藏的黑影便向朱姿婕走近,眼神貪婪凶狠且咄咄逼人。
「姿婕,媽說她現在就可以過來,你趕快進來,我們去接她好不好?」閻燁煒誘哄道,希望能使朱姿婕離開那片該死的花田!
「嗯!」朱姿婕露出個大笑臉,重重點一下頭。
此時,兩顆連續的子彈無聲無息地劃過空氣,分別射向朱姿婕的左胸和渾圓的月復部,子彈的沖力使她的身子逐漸往後傾倒,手中的澆花器翻落在地上,她僵白了臉連呼救都來不及喊出口,只能用手扶住肚子,整個人跌進鮮黃的向日葵花圃里。
「姿婕!」
閻燁煒霎時愣住了,痛心的呼叫回蕩在冷曠的空氣里。
他隨即掏出手槍,朝竄逃的暗殺者射了一槍,只見那人頓住幾秒後,便砰然倒地,一切只在轉眼間。
「姿婕……」他丟開手槍,奔到她身邊輕輕扶住。
「哇!想不到……想不到你這麼……這麼厲害……我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她痛苦地道。
「別說了!別說了!我馬上送你去醫院,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放心,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他惶恐得六神無主。
「對……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听你……的話……才會這樣的……對不起……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是我該死!」
朱姿婕顫抖地伸手撫上他的臉。「別這樣!看著我……別怪自己……你是‘閻王’啊!‘閻王’……要堅強一點……如果……如果我沒有撐下去……你要答應我……原諒我的錯……好不好……不再要恨我了……恨我……」
「說什麼傻話!你不會有事的,你記得我是‘閻王’,我是地獄的‘閻王’,你要死也要由我同意才行!我不準!你听見了沒?我、不、準!不準你死——」他嘶聲吼。
「不要為我……報仇了……我不想你有危險……如果孩子保……不住了……不要難過……」
閻燁煒摟緊她,親吻她的發。「沒事的,乖!沒事的……」他哽咽地說道。
他顫抖地伸手按在她的傷口上,卻止不住汩汩涌出的紅色液體,兩槍皆正中要害,她的生命正一點一滴逐漸消失,孩子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听我說……不要哭……‘閻王’不可以掉眼淚的哦……你知道嗎……我好愛……好愛你……真的……」
她氣若游絲的聲音才傳到他耳邊,她便暈死過去,原本踫觸他臉頰的手,已無力地垂在身側。
淚水在她的眼眶里凝聚,由她緊閉的眼角溢出,微揚的唇角仿佛隱含著舍不得的悲淒……
因中槍而造成的致命傷口,血液正一滴一滴滲透出他的指縫,染紅成群女敕黃的向日葵花瓣……
☆☆☆
「她怎麼了?快說!她怎麼了?」
才剛踏出手術室的醫生,連腳步都還沒踏穩,就被閻燁煒揪住領子。「我叫你快說!听到沒有!快說——」他架起醫生背靠在牆上,一副興師問罪、質問人犯的模樣。
「很抱歉!我們盡力了……」醫生遺憾地低下頭。
「你說什麼——」閻燁煒猛然一拳狠擊他的下巴。「抱歉有什麼用!不要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你是醫生啊!你怎麼可以讓她死……你應該救她的!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不救她……你信不信我會炸掉這家醫院,你信不信——」
姿婕好不容易才救他月兌離欣欣死亡的陰影,可是現在連姿婕也死了;還有誰能幫助他振作呢?為什麼老天就不能夠給他一個平平安安的日子呢?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
「你鎮靜一點,這不是醫生的錯,你……」黃芙上前拉住他,她從沒看見「閻王」這樣失控過!欣欣死的時候、永圻死的時候,他都沒這麼激動,他竟然哭了……
「閻王」竟然……竟然掉下眼淚……傷心的眼淚……
無辜的醫生又挨了閻燁煒幾拳,旁人趕忙拉走閻燁煒,以免他在盛怒之下打死那名醫生。
「放開我!放開我——」在看到自手術房里推出的病床,他奮力地掙月兌鉗制,遲疑地掀開白布,朱姿婕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呈現在他面前,他的手指輕沿著她的臉頰邊游走,原本溫熱的肌膚,此刻早已冰涼,凍痛他的指尖。
「先生,請你讓一讓。」
「不行!你們想帶她去哪里?不能帶她走!她沒有死,不準帶她走!你們沒有那個權利,滾!」他忽然想起隨身配帶的小刀。「你們敢再踫她試試看!誰敢推她走!我就要誰的命!全都給我滾!」他發了狂似地保護朱姿婕不被任何人搶走,他不相信她會就這樣離開了他!這一定是騙人的!她才沒有死!這不是真的!
「先生,你這麼做會令我們很為難,請你節哀順變吧!人死不能復生,她已經死了,就讓她好好地走吧!」
「不可能!不可能救不活……孩子沒了沒關系!可是起碼要把她救活啊!你們這樣算什麼?我要送她去更好的醫院!一定有醫生能救治她的,你們滾開——」
「先生,母體是由于失血過多而死的,早在進手術房時,她的生命跡象已經很微弱了,且月復部的那一槍正好打中胎兒,根本來不及剖月復生產……」
閻燁煒瘋了一樣拿著小刀亂揮。「你們騙我,你們騙我!姿婕不會這麼快死的,一定是你們……你們這群混蛋……我要你們付出代價——代價……放開我!」
突地,醫生、警衛、護主一擁而上,抓住發狂的閻燁煒,在他臂上打了一針。
「醫生,他沒事吧?」黃芙看著閻燁煒癱軟暈眩的身子,擔心地問,閻燁煒手中的刀子未射出便已掉落在地。
「沒事,只是給他打了鎮定劑,希望他的情緒能正常一點,不要再這麼激動,否則很容易發生危險。」
黃芙心疼地看著被推走的閻燁煒和朱姿婕。
人,為什麼總要失去了,才會覺得想要挽回呢?
為什麼要到失去了,才會真正學到在乎呢?
☆☆☆
「黃小姐,不好意思,有人要送束花給閻先生。」護士小姐說道。「他還問了閻先生和閻太太的狀況,這里有他附送的一張卡片,他來了很多次。」
「謝謝你了。」黃芙順手接下花束,考慮了一下,便把卡片拆開來,一看到上頭的字跡,她不免呆住了。
「是陳霄寄來的吧?我早猜到是他了……」閻燁煒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由她的表情讀出這個答案。「他寫些什麼?」他慢條斯理接下她手中的卡片,迅速瀏覽過內容。
我在「梅江墓園」等你
陳霄
「黃芙,替我查一查‘梅江墓園’在哪里。」他這般冷靜的樣子和先前的失控簡直天壤之別。看到黃芙一臉疑惑的表情,他笑了。「放心!我還需要陳霄給我一個理由。」
「好!我跟你一起去——」
「你也想去嗎?那就一起去吧!不過,在去之前,我想先單獨回家一趟。」閻燁煒說道。
☆☆☆
再度踏進溫室,卻有種生疏的陌生感,自從姿婕出現之後,他已經很少再來看看欣欣了,是他變了嗎?
溫室中的紅玫瑰荒蕪了大半,是他疏于照顧的結果。
呵!原來過去只能成為回憶,只有現在才是真實存在的。想來,他也並不是那麼痴痴戀戀著欣欣不忘,如今他終于明白,那份多年來維持的執著只是為了保護懦弱的自己罷了!是他不想再去愛人的借口而已,他其實是自私的,非常的自私!
為了給他一記當頭棒喝,所以姿婕出現了,像陽光一樣,漸漸照暖他黯淡的生活。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沉溺在她的笑容里卻不自知,為了矛盾的情緒還以傷害她為樂,藉此讓自己反抗她的溫柔,力挽失陷的心。
可是,他仍是失敗了!
燃起一把火焰,閻燁煒離開了溫室,想以後他不會再來了吧!在玻璃屋中,熊熊燒著烈火,此後,紅玫瑰、欣欣的畫、永圻的墓都將陪著他一起消失。
此刻,他竟看見了如朝陽的火紅出現在他眼前……
☆☆☆
「子彈打中胸口和月復部,以致母體失血過多,嬰兒胎死月復中,一尸兩命……」
醫生的話像夢魔一樣困住陳霄,沒想到他仍晚了一步,他雖攔住「GOD」卻攔不住「GOD」已發布下的命令,「GOD」終究不肯放過朱姿婕。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沒阻止這悲劇發生,都怪他陷在Betsy之死的陰影,才會被「GOD」一次又一次的操縱,傷害了那麼多的人。
陳霄靠在墓碑上,隨著腳步聲接近,頭也沒抬地說︰「你終于來了……」
閻燁煒抿著唇,冷酷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記得你的死對頭嗎?我就是‘COD’,如何,被自己信任的人給背叛了,滋味是不是很痛苦啊!」
「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沒想到……」在听了他的自白後,閻燁煒淡笑道,雖然,他不知道為何陳霄要承認自己是「COD」,不過這一切都沒關系了,他早已不在乎了。
陳霄冷笑。「不過我想這痛比不上你愛妻愛子的死,更加來得傷心欲絕吧!廖振恆是我的得力助手,是我命令他綁走你的兒子,嫁禍給你有點愛上的朱姿婕,為你兒子計劃了個風光又別致的死法,你還滿意嗎?」他平板描述的語調之下,眼神似有一閃而過的矛盾。
「為什麼?你忍心對一個小孩子下手?」閻燁煒忿忿地說,目光炯然如火,卻暗藏著詭異的安和。
「如果你沒殺死我的妻子,這一切悲劇就不會發生了,這都是你一手鑄成的,是你親手把他們推入死亡的深淵,喔!我還漏了一個,就是你那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因為你毀了我的幸福,所以凡是你珍愛的人都會因你而死,這是我對你的詛咒。」他的笑聲回蕩在淒清的墓園中。
閻燁煒突地用力出拳槌向陳霄的月復部,一拳又一拳。
陳霄癱倒在地上。「這樣就想安心嗎?你別大異想天開了,這樣打我幾下,對他們的死又有什麼補償?」
「既然你如此恨我,我就給你個機會報仇,而我也可以替姿婕討回公道。」閻燁煒驀地丟給他一把手槍。
「殺你?」陳霄突兀地笑了笑。「如果要殺你,我不會今天才動手,我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拿你的性命,難道你不覺得——有時候,殺一個人的心,比殺他的人更能令他生不如死嗎?我想,你一定很清楚這個感受,對不對?」
「如果你打算放棄機會,那我也沒辦法!不過你真的做到了……我的確生不如死……」閻燁煒瞄準他的胸口,隨即扣下扳機,彈道歪了,只擦過陳霄的肩膀。
陳霄捂住傷口,而後迅速抓起地上的槍。「是你逼我的……我要你在?Betsy的墓前贖罪……」
兩人同時舉槍,扣下扳機,子彈驀地射出。
在同一瞬間,閻燁煒竟緩緩放下執槍的右手,等著陳霄開槍射中自己,霎時陳霄也迷惘了,瞪著這一幕畫面,來不及收回已發的子彈。
不!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他故意射偏,就是等著「閻王」來殺他啊——
「很好……」閻燁煒扯出欣慰的笑容。「很好……我欠你的,已經還給你了……」他捂住中槍的左胸。
「‘閻王’?」躲在一旁的黃芙搶下閻燁煒的槍指向陳霄,含著淚水。「為什麼你一定要報仇……傷害這麼多人……」
陳霄垂下手看著她,復雜的心情連自己也難以理解。
黃芙絕望地別過臉,不想看他死在自己手里,她幾乎是割著自己的心艱難地舉起槍瞄準陳霄的。
陳霄和黃芙皆屏息等著這一刻,沒想到閻燁煒的大手一揮,兩人錯愕地看著這戲劇化的轉變——在開槍那一剎,閻燁煒竟用手掌揮開手槍,使子彈射向另一旁的空地。「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跟你沒關系,你不用插手。」他吐出一口血水,身子不穩地晃動著。
「‘閻王’……」
閻燁煒用手背揩過嘴角,深深地看了黃芙一眼,便踩著踉蹌的步伐,跌跌撞撞地走遠了,那眼神仿佛在說——
我把他交給你了……
「你一定很痛心吧!我等了那麼久,就是為了看‘閻王’悲哀的下場……」訝于她的不慍不怒,陳霄又說︰「怎麼,被我蒙在鼓里那麼久,知道事實後,還能這麼鎮定,不虧是黃芙……」他平躺在地上,臉上笑意蘊有無限酸楚。
「你為什麼要這麼沖動?你失去妻子的痛苦已經夠深刻了,又怎麼忍心令別人也受一次?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難道?Betsy就能重新復活嗎?你真的能若無其事發自內心地笑著嗎?不!你一點也不快樂,你不快樂……」
「我沒必要听你教訓那麼多!你——」黃芙忽地侵佔他的唇,堵住他接下來可能的不遜言辭。
由于她的動作大突然,陳霄足足呆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他的手停在她的腰側,本想推開她的,卻發現這個念頭愈來愈微弱,到最後他再也忍不住環住她的腰,狂野地回吻她。
「你呀!和
閻王'真是半斤八兩,你約他來這里殺自己;他是赴約要你殺他,兩個都在等著送死。其實
閻王'也不是輸給了你,他是輸給了自己,姿婕死後,他也失去了寄托,即使他從沒承認他愛過姿婕,不過玉石俱焚卻是他真心的最佳體現,他只想逼你出手結束他的生命。」離開他的唇,黃芙開始娓娓訴說陳霄所不知道的實情。
「早在你進幫內不久,
閻王'已知曉你的底細。他肯把你一直留在身邊的原因,一半是贖罪,另一半是那種英雄惜英雄的信任吧!他十分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錯的。而你,還不是舍不得傷害‘閻王',雖開了槍,但是你卻故意讓子彈偏離心髒……」
「我以為是我控制了全局,沒想到我早在你們的掌握之中。」他對閻燁煒有怨、有恨、有敬、有服,這一份特殊的感覺難以用筆墨形容。
「你……,你並不是‘GOD’對吧?閻王早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他自始至終不怪你的原因除了?Betsy之外,也因為他早就知道你不是‘GOD’,更知道‘GOD’現在已經不存在了!而你之前自稱是‘COD’,無非是想逼他怪你、殺你吧?你替‘COD’頂罪是因為姿婕的死令你覺得內疚吧!」
陳霄沒回答,只嘆出一口氣。
這一切都該解決了,不管是Betsy的死、和「閻王」的對立,或是「COD」的存在,這一切的恩怨是非終該做個了結。
「閻王」欠他的,就用永圻來還,那他欠「閻王」的,早用Betsy賠上了,這樣就夠了,不要再有人因此而犧牲了!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無幸的朱姿婕會受到波及……
「放心!姿婕心地善良,絕不會變成鬼來抓你的。」
還沒結束呢!後頭還有人得受苦了,黃芙竊笑地想,她並不打算告訴陳霄,讓他再多去內疚個幾天幾月幾年!
「你……你不用回去照顧‘閻王’?」
不必了!會有人好好照顧他的。這是唯一一次,她不站在「閻王」那邊,她想真切地面對自己的心。希望「閻王」磊人有大量,別太記仇了。
「今後我的去向就看你的誠心有多少,誠心多我可以考慮陪你去環游世界,誠心少就互道珍重再見吧!」她看著陳霄的雙眸,定定地說道。
黃芙又想起什麼似的,又做了個驚人之舉——一把扯開他胸前的衣服,果然有個已結疤的刀傷在心口附近。
「我怎麼好像在一天之內成了你的研究對象了?」
黃芙神秘地笑了,能放下桎梏重新相處,真好。
「以前因為你是‘COD’的人,我又在‘閻王’這邊,也只好冷漠以對,不敢和你有所牽扯,以後我不會再故意假將討厭你了,我們以後不要再吵架了哦!」
「我得視你的態度而定,如果你夠溫柔听話,我的誠心就多一點,如果你是母夜叉的化身,那我的誠心就會少得可憐了!」陳霄學她的說話方式將她一軍。
「你學聰明了,敢跟我談條件!我得重新評估你的智商了,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喜歡上你呢?」黃芙嘆息道。
「因為我帥、我酷、我瀟灑、我性格、我英俊……」
「夠了!你也不怕會咬到舌頭。」
「我的舌頭夠靈活,要我證明嗎?」
「不,我寧願你的舌頭用在有用的地方……喂!喂!看你那反應,就知道你又想歪了,我是說吃東西啦!思想不純正的家伙!老想著那些有的沒的邪惡事!」
「你又知道我邪惡了?看來不邪惡一下不行了!」
「你想得美!」黃芙一掌推開他索吻的熱唇。
他胸前的刀疤在她眼前晃動著,她可得守著這秘密才行,或許等到七老八十心血來潮的某一天,再向他「認罪」好了。
「笑什麼?這樣賊兮兮的,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她多變的表情令陳霄心生疑懼,有些不大好的預感。
「哪有?你太多心了!」黃芙理所當然地答道。
「說謊話鼻子會變長,你不怕嗎?」陳霄威脅道。
「我又沒說謊,干麼害怕!你的傷得趕快包扎一下,我們快去醫院吧!」她再次堅定地說,迅速轉移話題。
她的未來鐵定是幸福又快樂的,她可不想錯失太多可以耍耍他整整他的機會!
☆☆☆
閻燁煒推開想為自己包扎的護士,他的所到之處皆留下冗長的血痕。「滾開!不要攔我!我死不了的!我要見我的妻子,讓我和她說幾句話行不行?」由于他禁止將姿婕送進太平間,所以院方仍將她安置在一間私人病房內。
一進病房,閻燁煒便把房門反鎖,不讓別人再吵他。
「姿婕……」他輕喚,走近床側,審視她平靜的臉。
「是我不好,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才讓你和孩子一起離開我,你一定見到孩子了吧!他長什麼樣子?像你還是像我?」他愛憐地摩挲她的頰。「我們要一起健健康康活到一百歲,然後手牽著手一起去海邊看夕陽……這是你說過的,為什麼你要反悔!你這個大騙子!大騙子……」
伏在她胸前,他只覺得好累,仿佛全身力氣都用盡了。血液不斷涌出,染紅了白色床單……
昏沉間,他發現有只小手在輕拍他的背,他疲憊地抬頭,便看到姿婕感動又心疼地望著自己,唇間泛著笑意,他……他是在作夢吧!
「你……你……」他混亂的腦子湊不出完整的句子。
「好久不見,愛哭的‘閻王’。」她輕拭他臉上的淚。
「你還活著?」他不可置信地搖撼她的雙肩。
「等等!這麼對待一個剛生產完的女人不大好吧!生孩子都快痛死了,輕一點啦!我還想再生下一胎呢!」
「你……孩子……你是不是在耍我?」在確定她是「活生生」的之後,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被騙了!
「怎樣,失去我才會知道我多好了吧?」
閻燁煒心力交瘁地道︰「好!你夠狠!演得真好,還串通醫生合伙玩我!真有你的。我認輸了!你自己去演個夠吧!」他慍怒地走出房門,正好遇到要進門的方珍。
「喂!你是要听我解釋,還是一走了之呢?走了你就沒老婆孩子NB462#︿憧悸喬宄吧!」她朝他的背影喊道。
「女兒,叫你化個妝你就是不听,你看你白著一張臉,都把女婿給嚇跑了!」方珍護現床單上和地上的血水疑問。「女兒,你受傷了嗎?怎麼血流成這樣?」
「沒有啊!媽咪,你猜他幾秒內會回來?」
「十五秒,夠短了吧!不過他好像在氣頭上呢!」
「不必!我說只要十秒,他一定會回來的。」
母女倆開始屏氣數著︰十、九、八、七、六、五……
(當然,就算過了十五天,閻燁煒也不會回來,因為他一出門就倒在地上,被推進手術室里急救去了。)
☆☆☆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的意見,就自己決定那麼做?要是事情沒那麼順利,或者中途出了意外,那該怎麼辦?」
朱姿婕自在悠閑地削著隻果,不理會閻燁煒的咆哮。
「受了傷就不要叫得大大聲,你不痛嗎?小聲點!我沒有重听,你慢慢講我就知道了。不是不肯跟你商量,就算我真的問過你了那又怎樣?你會同意我‘假死’嗎?不可能的吧!」
「那為什麼你的臉那麼冰?好像沒了呼吸一樣?還有,你怎麼騙醫生護士替你圓謊的,快給我從實招來,別以為我重傷在床就修理不到你!」他仍是心有余悸。
「你舍得嗎?」朱姿婕的姿態高得不得了。「我可是狠挨了一刀才生下你的寶貝兒子,你要再敢凶我,休想我會考慮再生下一個弟弟或妹妹。」以生產力威脅,夠賊吧!
雖然得知母子均安,但他仍消化不了被騙的感受。
「有哪一個人生完孩子還會‘熱血沸騰’的?何況產房溫度又不高,當然冷啦!我那時是痛暈了,才能完全配合演出,至于那些客串的醫生護士是溫曜之、黃芙和吳伯他們安排的,這個計謀就是他們想的,要怪就怪他們,別氣我!」
「怎麼不氣?哪有人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
「別這樣嘛!」
閻燁煒仍繃著一張怒臉,不肯接受她好言的解釋。
「好啦!你去氣個夠!反正你老愛凶我,也不差這一次了,我是大騙子,那你呢?你還不是騙了我好多次。」
「過來!」他沉著氣說,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干麼!想打我啊!」她嘴上不情願地咕噥,但還是靠向他。
突地,一雙大手攬住她的肩頭,將她納入懷里。「你要是敢再騙我,不把你吊起來打,我就不叫閻燁煒,別隨便考驗我心髒負荷的極限。」
閻燁煒順著她的發,接著說道︰「其實我會那樣對你,與其說是怪你害死永圻,不如說是你的背叛更令我痛心才是。」
「我知道……你早就原諒我了對不對?」她甜笑。
「當醫生告訴我說你死了,我又吵又鬧不肯相信,像個失控的瘋子,可見你對我的重要性……」
「所以你才會跑去見陳霄,順便送死來解決一切?其實你一直不肯殺了陳霄一方面是因為——你內疚,你殺了他的妻子;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
她頓了一下,看著閻燁煒說出他心底的話。「感同身受;他愛Betsy和你愛欣欣一樣狂烈,所以他的痛你可以體會,你比他早受過那份痛,深知心被掏空時的生不如死。你在他的身上處處看見自己的影子,所以不自覺同情他,接受他對你所有的恨意,不管他做什麼你都沒怪他……你的心情我都知道……現在,我很感謝欣欣,她只擁有你的過去,卻將你的現在和未來都讓給我,就算你仍然愛著她也沒關系,這樣我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別再讓我擔心了……」想起那座已化為灰燼的溫室,過去仿佛也已經不再困縛著他,他只想把握住現在。
「都知道你是死神了,我要死會先征求你的同意。」
「我永遠都不會同意的……」他吻上了她。
此時,當屋內繾綣纏綿時,門外正有三只耳朵側貼在門板上,不用說了那當然是方珍、吳昌宏和溫曜之這三個肇事者了。
他們三人正喜孜孜、賊悄悄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