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姿婕坐在後陽台的躺椅上,對著遠方蒼綠的森林發呆。最近閻燁煒忙著查凶手而忽略了她,加上永圻被抓走都快一個星期,懸著的心始終都安定不下來。
其實在這之前,她已寫了幾篇稿給出版社,是關于閻欣欣和永圻的故事,沒有任何渲染,只照著事實陳述,一筆帶過地為閻燁煒闢謠。老編很高興這題材的棘手程度,倒是他也不太相信「閻王」真的會那麼和善,畢竟「殺妻虐子」是一般人眾所皆知的成見。
不過最後稿子全被閻燁煒給攔了回去,沒了下文。他擺明了不希望把真相發散出去,只願做個人人憎惡的偉大「閻王」,老編在閻燁煒的威脅加命令下也看開了不再逼她交稿,她這一趟算是無功而返,白來了。
可見溫大老板並沒真正取得閻燁煒的認可,就胡亂湊了這樁蠢事,只能算她倒楣被溫曜之耍了一頓吧!
至于廖振恆,沒人知道他的去向,似乎存心從世界上消失一樣,早就離開了「世風」,她知道他是有預謀的避不見面吧!只是再怎麼也沒想到好友竟會在一夕之間背叛了自己,她和小恆在「世風」同生死共患難,感情不知累積了有多少,她仍無法相信他竟會做出這種事……
不過,或許該感謝他的手下留情吧!她才能存活下來,但是他當時如果殺了她滅口,她想她會好過些,不必成為代罪羔羊,命喪黃泉對她來說還比較仁慈。
永圻對閻燁煒的重要性,她很清楚,也知道他一旦傷了心,可以殺人于無形,勢必討回那份創痛。
「砰!」用力的開門聲,把她飄離的思緒震回,令她嚇了一跳。一轉頭朱姿婕就看見閻燁煒眼中燒著殺人的憤怒沖著她來。
「怎麼了?」
閻燁煒冷著臉,堆積的寒意相當刺人。「你戲演夠了嗎?你的演技可真好!連堂堂的‘閻王’也被你耍得團團轉!」
「閻燁煒……你……你到底怎麼了……」
「你的敬業精神未免太好了,如果你不知情,最好去問問你的同黨——廖振恆,當然你也可以過河拆橋死不認賬下去,說你一點都不認識廖振恆?」
他都知道了?朱姿婕怔忡地看著他。
「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相信你,還瘋了似也同意帶永圻出去玩,讓你有機可趁綁走永圻,你還敢問我怎麼了?」他冷漠的表情滿是對她的怨懟,凌厲的目光鄙夷地瞪視她。
他真的恨她,應該一槍斃了她以消心頭之恨才對,可是他……竟然提不起槍來,這個認知叫他十分自厭,該死!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因為她……
不能讓她死得這麼簡單,這是他暫時不殺她的理由,也是目前他唯一能接受自己對她寬容的絕佳借口。
「我根本不知道小恆會陷害我,這一切我比你震驚,最不能接受的應該是我,好朋友突然背叛自己,我才是那最恨的人,我沒有……」她支支吾吾想解釋清楚。
他冷冷笑道︰「你終于承認和廖振恆的關系了?!」
「如果我和小恆是同黨,為什麼我會笨得連自己也受了傷?請你公平一點好不好?我也是永圻的媽咪,我也愛他,不希望他出事,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他。」
「從頭到尾都是由你一手主導,廖振恆被你招來是事實,你說服我帶永圻出游也是事實,現在永圻生死未卜更是事實,這麼多事實你能抹滅幾個?虧永圻還那麼愛你,你最好快祈禱永圻沒事,否則你別想活著離開這里!」
「不是我——」她也是受害者啊!「你已經被恨意蒙蔽了,那我再說什麼都是多余的,算了,你早認定凶手是我,那還來問我做什麼?」傷心、難過的淚水盈滿了她的眼眶。「沒有告訴你我認識小恆和襲擊我的是小恆,是我的錯。我是怕你會生氣會怪我,就像現在這樣誤會我。既然一切的起因都是我,那就隨便你怎麼處置,我無意見,不過我要你知道,我愛永圻是你侮蔑不了的。」
「別說得那麼好听!你不夠資格當永圻的媽咪,你怎麼還有那個臉說你愛他?這棟屋子是我用心守護的,我最掛心的全部在這里,沒想到一夕之間全被你一手給毀了,想你好大的魅力,‘閻王’竟栽在你手上!」
朱姿婕將滾在眼角的淚硬生生擠回去。「如果我和小恆真是同黨,我一定會畏罪潛逃,而不是留在這里接受你的怨恨和責難,至于……永圻的失蹤……我不奢求你的諒解,我該負責任。」她深呼吸以平復受挫的情緒。
「你省省吧!你的話對我不再具有可信度……」
門鈴聲響起,打斷了他們的口角沖突。
閻燁煒高昂著不屑,離開她的房間,踱回書房,朱姿婕則默默嘆口氣,拖著疲憊的身心下樓去開門。
「朱小姐,有你的包裹哦!請簽收一下。」笑容可掬的守衛保鏢將檢查過沒有危險的小紙盒遞給她。
「這是什麼?」還有一個大木箱,她狐疑地端詳著。
送走守衛員,把門關上後,她緩緩拆開較小的包裹,發現那是一卷錄影帶,她好奇地把它放出來看。
一看到電視螢幕上出現的畫面時,她不可遏止的放聲尖叫,淒厲得令人發寒。听到叫聲後,閻燁煒一驚,匆匆奔下樓,然而浮現在他眼前的影像卻使他渾身都僵住了,似瞬間有人把他的心狠狠抽離,在他還來不及有所知覺就早已痛得麻木。他下意識握緊拳頭,緊到指節都泛白了,巨大的忿怒在他體內竄燒,他一眨也不眨地瞪著電視機。
螢幕上是永圻被關進一個大鐵籠中,手腳被鎖鏈鎖住,他雙手手腕上被劃了幾刀,紅色血液一點一滴地往外流。而旁邊有一大群灰色肥老鼠圍繞在他身旁,不斷啃咬他的大腿,他嚇得縮成一團,拼命想甩開老鼠的糾纏,又哭又叫,臉色逐漸蒼白,地上積聚的血水也愈來愈多……
「永圻……」
他終于明白了,是「GOD」決意毀了他。
喪親之痛,你也得嘗嘗!
螢幕上出現一行字是「GOD」給他的留言。
閻燁煒痛心地拿起煙灰缸砸向電視,讓畫面從此消失。他轉身望向朱姿婕,不料卻瞥見另一個長方形大木箱,有個不好的念頭閃過,他略微了然地瘋狂撬開木箱,什麼都好就是不要……
真的是永圻!果真是他的永圻!他癱坐在地上,瞅著木箱中整齊干淨且梳妝料理好的永圻,躺在布置精美的花叢里,不再會說話、不再會笑、不再能睜開眼楮,只是靜靜地像沉睡了一樣,安詳的睡容令人憐惜。
「GOD」送回永圻,連帶附送回永圻的棺材,他失神地抱出永圻,呆了似地撫過永圻冷僵的頰,摟緊永圻已冰涼的身軀……
這不是真的!不——他不相信……
他的「天使」不會拋棄他的,他的「天使」不會……
「永圻……永圻怎麼了?」朱姿婕張目結舌地想過去探探永圻,卻被閻燁煒早一步用力推開了,不讓她踫觸永圻。
閻燁煒惡狠狠地怒視她,眼神凶惡如一只負傷的野獸正預備反擊,他咬牙切齒咆哮。「別踫他!別想用你的髒手踫他!」他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又罵道︰「是你!是你!是你把永圻害死的,是你——」
幾天前,他對她的特別,和似有若無的疼惜,全在得知她的背叛和永圻的死訊時,毀得一滴不剩,說不出哪樣的打擊對他來得大些,只是此時他又經歷了一次失心的痛苦,那是自從欣欣死後,他發誓再也不要再承受的!
「不是!我沒有……我沒有……」她泣不成聲地辯解著。一句句的解釋卻再也挽不了閻燁煒的諒解,挽不回他之前的溫情。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為什麼我要遇見你?自從你來了之後,把我的生活全攪亂了,我是‘閻王’啊!你卻讓我恢復得像閻燁煒,叫我失去殘忍和威凜,你分明是在害我!而我竟還傻傻地任你擺布,你這可怕的女人,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你說啊!」閻燁煒直直把她逼向牆角,永圻的死已全然奪去他的心神和理智,他突然勒住她脖子。「把永圻賠給我!永圻死了,你憑什麼活著!」
朱姿婕忍不住咳嗽,呼吸困難使她臉色漸漸蒼白,她沒有呼救沒有掙扎,只是痛心地閉上眼,任眼眶邊打轉的淚水順勢而下。帶著贖罪的心理,她放棄求生,任他更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直到腦中因缺氧而昏昏沉沉……
冰涼的液體一滴、兩滴……滴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仿佛有自我意識般似被某種東西燙到迅速縮離。在瞥見朱姿婕頸上青紫的指印,閻燁煒猛然驚醒,她瑟縮委屈的模樣竟令他有想納她入懷的沖動,她是那麼的無助,清澈的眸中訴說她的清白無辜,但一想起永圻,他又硬起心腸。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我怕我會……殺了你……」
朱姿婕絕望地奔出房子,直到跑離「海居」一段距離,才跪坐在地上,任淚水泉涌而下。
☆☆☆
沒想到真的是「GOD」!沒想到陳霄那樣殘忍!
這樣的人值得信任嗎?而她竟然還愛上了這樣邪惡的人。不行!她不能再沉淪了,她要把他從心中摒除,不能再任心隨他起伏,他是她的敵人哪!
「黃芙,你心情不好?」她突如其來的冷漠令陳霄模不著門路。
「我討厭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OK,我不煩你。可是我需要一個理由。」
黃芙近似鄙夷地說︰「我沒必要解釋什麼,也懶得再說,請你馬上出去!」她旋過身不想看他的臉。
「你恨我?為什麼?」他感受到她不同以往的敵意。
「我們不可能和平相處,我不可能會接受你的。」
陳霄拉過她的手臂,卻被她突然使出的短刀傷了手。
「別踫我!」她將刀刃抵住他心口。「出去!」
陳霄竟笑了,伸出手握住刀鋒,往自己胸口移動,黃芙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終于掙扎地甩開刀子。
「求求你放過我吧!」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低聲求饒。
「不放!」陳霄攬她入懷,他只想致閻燁煒于死地,卻不打算把罪遷到黃芙身上,他是在乎她的。
黃芙推開他的擁抱。「不要把你的深情用在我身上,不值得的!我不要……別浪費你的溫柔對我,我永遠都不會接受的,永、遠、都、不、會……不能……」
她頭也不回地慌張跑開,留下陳霄愕然佇立。
☆☆☆
「女兒,你終于醒了!差點把你媽咪我給嚇死了!」
朱姿婕渾渾噩噩地蘇醒,才睜開眼就看見方珍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憂心忡忡地模模她額頭、听听她心跳。
「怎麼,你的工作完成了嗎?才幾個月沒見到,你就瘦了一圈,告訴媽,是誰敢把我的女兒折磨成這樣,就算不要他的命,也要把他打個半死才行!」審視她的容顏,方珍又計劃著。「我看我得去炖只雞給你補補才行,還有買碗豬腳面線給你去去霉氣。」
在身心俱碎的情況下,母親的關懷令朱姿婕好窩心。「媽咪……」她無力地喚道。好多話想跟母親講,好想母親能安慰她受傷的心。
閻燁煒對她的恨重重地傷了她,雖然如此,她仍是好想他、好愛他,可是她間接害死他的兒子,他能原諒她嗎?想必是不可能了吧!永遠都不可能了……
脖子上的瘀痕就是最好的證明——他恨她……
「你要好好休息,恢復成以前那個愛笑愛玩的姿婕,那才是我的寶貝女兒哦!」方珍從櫃子上拿來一封信。「今天有一封你的掛號,好像是你公司寄來的。」
朱姿婕接下信緩緩地拆開,紙上的印刷字又讓她溢出了淚水。
那是一封開除通知,能有辦法左右上司令她丟了工作的人,除了閻燁煒之外,她想不出第二人選。
她突然掉下眼淚,使得方珍手忙腳亂地又安慰起來。「女兒,你怎麼了?別哭,別哭,有事好商量嘛!」
女兒心情郁悶已是奇跡,現在竟又哭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記得女兒已經十幾年沒哭過了。
「媽咪……」朱姿婕咬著唇想忍住決堤的淚水。
「乖孩子,是不是受了委屈?說出來吧!媽永遠站在你這邊。說!是哪個混蛋欺負我的寶貝女兒,我一定去砍死他,沒關系,媽疼你,媽去替你討回公道。」
枕在方珍懷里,她的心情好似稍稍安定,找到了依靠,便開始把愛上閻燁煒的點點滴滴告訴方珍。
「媽咪……喜歡一個人好辛苦對不對……」
「傻丫頭!」方珍輕拍她的背,疼愛地說。「愛有傷心也有開心的時候,這都是一種成長啊!愛不會只有一種顏色,不會只有悲哀的,要能堅守到最後,才能得到幸福。」
「可是我害了他……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認識他……」相信他和永圻會一直快樂的生活下去才對。
方珍輕拭去朱姿婕臉上的淚水。「既然愛了,你是真心的,就不是錯,記得你爸爸的事嗎?其實你爸丟下我們二十多年來,我沒有恨過他,更沒有埋怨過他,因為我愛他,所以我過了二十多年快樂的日子。」
「我原諒了他同時也使自己保有平靜的心情,別人或許認為我很笨,明明看錯了人,卻還不肯向現實低頭,其實他們錯了,我到現在都愛著你爸,恨只會抹煞這份愛,而且我也不會過得快樂。
「你爸有權選擇他想走的路,只能說我的愛留不住他,即使今後他不陪我走,我一個人也能活下去,我不覺得我錯了。」
「媽咪……」方珍的話仿佛一股暖流滑進心中。
「你要快點恢復,我女兒很堅強勇敢的,不會這麼沒志氣的三兩下就被打倒,什麼東西刺傷你,你就把它的刺給拔掉,別逃避!那解決不了問題的,知道嗎?」
「謝謝媽咪……」
她在心里默默決定著,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後,就把一切都忘了,當做她從來不認識閻燁煒……
☆☆☆
「閻燁煒有兒子?你抓走了他的兒子?那人呢?」
「可見我們的消息太不靈通,閻永圻已經四歲了,我們現在才知道。」「GOD」敲著筆桿,神情有點不悅。
「那閻永圻人在哪里?」陳霄又追問。
「GOD」臉上露出抹奸邪的笑。「我還給閻燁煒了,還送了他一份大禮,很特別的一份大禮。」
「什麼大禮?!該不會是……」陳霄不敢往下想。
「放心!我十分好心地將完整的閻永圻交回給他,你不用擔心你的掛名主人不好受,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陳霄,你真正的主人是我,不是‘閻王’。」
「GOD」有意無意地提醒,陳霄的眼神有些心虛。
「陳霄,還記得Betsy怎麼死的嗎?」他突然問。
「記得!」那是陳霄永遠刻骨銘心的痛。
「Betsy是失血過多致死的,她死的時候臉色好白、好白……」他拿出一個大玻璃瓶,透明中映著鮮紅的血液。
陳霄攏緊眉,錯愕地瞪著「GOD」晃動的玻璃瓶。
「知道這是什麼嗎?」陳霄的呆滯令「GOD」笑得更開了。「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該懂的!」
那是閻永圻的血?「GOD」殺了閻永圻?
「是不是很痛快呢?Betsy的痛終于有人替她受了。想必現在閻燁煒鐵定悲慟不已,就像我當初的心情一樣,這次多虧了知道閻永圻的存在,才報了小仇。」
「你殺了閻永圻!」那是個才四歲多的無辜小孩。
「不行嗎?閻燁煒也殺了Betsy,一命償一命是最自然的道理了,Betsy是你最愛的女人,你不要忘了這一點!」
陳霄沉默了,的確,Betsy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
「這一場戲已近尾聲。陳霄,你沒得選擇,只能演完它,Betsy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永遠不會忘記我的妹妹如何死在閻王手下,你最好牢牢記得Betsy的死因,別愈來愈被閻燁煒同化了,至于……下一個目標是誰……你很清楚……該是行動的時候了……」
「GOD」的命令在陳霄心中炸開,心中天人交戰著,他只是「GOD」手下的一名傀儡,為復仇而生的一項工具,此時,他不由得想起了黃芙……
☆☆☆
為了改善朱姿婕惡劣的心情,方珍特別陪她去壓壓馬路,希望走一走對她的情緒有所幫助。
「女兒,出來逛街還不高興啊?至少也該笑笑啊!」
「媽咪,放心,我沒事啦!」朱姿婕說道。很多復雜的感覺亂成一團,理也理不清,到最後只剩下茫然了。
「再悶在心里會悶出病的,你是我的女兒,你在想什麼我豈會不知道,感情的問題可大可小,要懂得想開啊!別把自己困死了,拼命鑽牛角尖也不見得好受。」
「媽咪……我知道!」知道不等于能想通吧!
方珍斜睨她一眼。「你要是真的知道就不會一直愁眉苦臉了,看你老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從你回來後就沒見你開心過。」
「媽咪,我很好,只是……有些事需要時間去適應,慢慢去遺忘。」這是她目前所能做的了。
方珍忍不住疼溺地輕斥,半惱、半心疼地說︰「你這孩子老是喜歡裝堅強,明明難過得要死不活,還要在人前假裝開心,既然心里不舒服,又何必要硬撐呢!我肯定你的演技沒有好到可以媲美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我可是‘栽栽咧’,別想三言兩語敷衍我,你騙不了我的。」
為了不讓方珍擔心,朱姿婕親昵地挽起方珍的手臂,撒嬌地道︰「媽咪,我知道你最好了啦!也最愛我,現在我肚子餓了,我們找間店歇一歇好不好?走啦!走啦!」她硬拉著方珍走進一家咖啡屋,希望吃東西可以轉移一些注意力。
心情要恢復不是那麼容易的,至少目前這陣子,陰晴不定的情緒難說個準,只好暫時向方珍說抱歉,無法讓人理解的心事,需要有段過濾程序才能清明透澈。
朱姿婕踱入咖啡店內的洗手間想洗個臉,突然一簇黑影襲來,還來不及看清楚,她已失去知覺。
☆☆☆
輾轉醒來,她已躺在一張軟綿綿的大床上,才深吸口氣,酒精的氣味仿佛還殘留在她的口鼻,令她忍不住難受地輕咳,覺得頭昏腦脹的,十分不舒服。
咦!這些擺飾好熟悉?滿目耀眼的銀藍色……深藍色的地毯……
她驚覺地坐起身子,再一次確認四周的環境。
這里是閻燁煒的房間!為什麼她會在這里?
「醒了?」
從昏暗的角落突然傳來低沉的嗓音,著實把她嚇了一跳,閻燁煒漠然地由沙發上站起身,捻熄煙走向她。
「你為什麼把我抓來?」才一星期不見他,再見時的那份悸動依舊濃烈,只是彼此的距離卻愈來愈遠。他變得沉靜多了,也更加陌生,她……再也走不進他的世界了。
一想到此,她的心竟隱隱痛著,不是決定要忘了他的嗎?怎麼一見到他,所有的心防就瞬間撤除了呢?還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她畢竟太軟弱了吧!
「永圻……在溫室里,在欣欣的身邊……」他極平淡的敘述,像在說明今日的天氣一樣,不慍不火。
朱姿婕被他懶散又具十足壓迫感的舉動給激怒了,她討厭這樣的他,更討厭他要用如此窒息的場面來貶壓她。
「那又如何?你說清楚好不好?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追討你必須付出的代價。」他命令道。
「代價?要我償命是吧?你可以一刀捅死我沒關系,省得你勞心勞力的,反正我也只是你滿手血腥中的一滴血,你也不會在乎多殺我一次對吧!」她意氣用事故意說道。
閻燁煒似乎把她的話當耳邊風,無視她的怒火,仍氣定神閑地宣布。「我要你賠我一個兒子。」
「賠你一個兒子?」她沒听錯吧?很難相信這句話會由他口中說出,兒子又不是物品要怎麼賠……買一個嗎?
「我要你生一個兒子賠給我。」他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說,還不忘邪氣地笑著凝睇她,要求她的絕對服從。
「我去哪里生一個兒子賠給你?你別太異想天開了!」她腦中突然掠過不好的想法。「你……該不會是……要我生一個……你的兒子……賠你吧!」世上哪有這種事的?
「你不認為這是比殺你更能報復你的最好方法嗎?」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唔……唔……」
閻燁煒將她困在大床上,封住她的唇,將她吻得密密實實,兩手用力扯開她的衣襟,探入衣內握住一方高聳,來回地逗弄頂端,更順勢而下撫模她的大腿肌膚。
朱姿婕拼命掙扎,制止他入侵的雙手,指尖抓傷他的手臂也抓過他曾經為她受過傷的左手疤痕。
「下流!」想甩他耳光的手又被他推開了。
「沒有人可以摑我巴掌!」他撤回身子,無賴地笑著。「反正你對我的評價好壞與我無關。別再想法子激怒我了,就如你說的,你對我根本就不構成威脅,那你的話對我也沒有多大影響,省省吧!別白費唇舌了,我記得在咖啡店還有一個女人和你同行,好像叫方珍是不是?」
「你把她怎麼了?」朱姿婕霎時白了臉。
「知道害怕了?」閻燁煒冷笑。「如果不想方珍,或者該說你唯一的親人受到傷害的話,你最好安分些,既然落了把柄在我手上,就不要太囂張!永圻的死是你造成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要是直接殺了你,那太便宜你了,乖乖生個兒子賠我吧!憑你個性這麼剛烈,應該受不了這種侮辱,別想要自殺,我不會讓你有那個機會,我要你多留在這個世上一天,就多受一天痛苦折磨。」
她不敢相信恨意可以把人完全改造成另一種面貌!
「要是你還擔心方珍的安危,就別輕舉妄動。」
「你不能這麼做!快放了我媽咪!」她焦急地喊道。
「我不能?」他挑眉淡笑。「我告訴過你了,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王法,我有什麼不能不敢的?人命對我早不見意義,我愛怎樣就怎樣,全憑我的喜怒而定。你應該知道的,我是最沒人性的‘閻王’,你怎麼會不記得呢?」
「永圻的死真的讓你徹底變了!」那不是他的真心,她想看清他臉上的假裝,他卻冷漠地別過頭。
「這才是真正的‘閻王’!」無情是他的專利。「噢!忘了告訴你,我會給你一場風光盛大的婚禮,向世人宣稱你是我‘閻王’的女人,那會是多震撼的新聞,‘火閻幫’的幫主夫人、‘閻氏’的總裁夫人——」
他的眼定定地對上她的。「這麼華麗的頭餃將緊緊困死住你,等你為我生下第一個孩子之後,我再一腳把你踢開,由夫人變成一文不值的怨婦,你受寵的程度是那麼的短暫,流言會過度渲染你的可悲遭遇,你終將生活在別人的指指點點里,做個被我拋棄的可憐蟲。你最好提早想想要怎麼過那種淒慘的日子吧!」
婚禮?他要娶她?就只為了報復她?
「我再告訴你一點,」他冷冽的眼神殘酷地刺進她的瞳中,一字一字加重地說︰「我不可能會原諒你!我、不、可、能、會、愛、上、你,听清楚了沒?這是場為泄恨而生的婚禮,你根本不必抱任何期待。」
閻燁煒絕然地甩上門離去,留她無助地縮成一團。
他的所作所為只為證明他真的對她恨之入骨。
罷了!既然他想那麼做,就順著他吧!如此才能稍減她的虧欠,在無法埋怨他的情況下,不如接受他吧!
就算他真的變了,那又如何?小恆不也是一夕之間背叛了自己嗎?那又有何好爭議的。再沒有人值得她信任……
☆☆☆
「你要娶姿婕?弄場人盡皆知的婚禮?」黃芙呆了!
這將會引起多大的風波,「閻王」不會不知道,當初就是為了顧及欣欣,才沒把婚事鬧大,為何這次「閻王」決定得那麼倉促又急欲宣告呢?他不會是想害死姿婕吧?
「明天,我要在閻氏大樓結婚,同時大設筵席,詔告全天下,不僅要轟轟烈烈,更要她成為媒體的焦點。」
「害死永圻的人是陳霄不是姿婕,你不要再怪她了。為了報仇而娶她,這很不公平,而且你們也不會快樂,原諒姿婕吧!」黃芙忍不住為朱姿婕說好話。
「要報仇哪還想得到快不快樂。」
「可是……」
「別說了!」他手一揮,阻止她的好言相勸。「出去吧!沒人能改變我的決定。」這場婚禮他誓在必行。
桌上擱置著朱姿婕交給「世風」的稿子,內容字字皆褒、句句皆情,主題始終月兌離不了他的好。
他轉身站在落地窗前,凝視遠方高低不平的建築物,腦中不禁浮現出永圻稚氣又單純的笑容。
失去「天使」,他也只是個墜入深淵的「惡魔」……
電腦的畫面上出現與他沖突已久的對立者的資料,當別人都認為他被蒙在鼓底時,他早已掌握了一切,只是不想去在乎罷了,直到一切牽扯上姿婕。哈!竟是姿婕害他失去永圻,竟不是陳霄,好可笑啊!
畫面上隱隱閃動幾個字。
GOD
灰狼之子,陳霄之主,Betsy之兄
看來,他與「GOD」的戰爭是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