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沉重的步伐,拖著沉甸的行李,展然踏出機場,看向有點烏黑的天空。恐怕又要下雨了。三年前離開時,也是下著雨,也是帶著一顆惆悵的心;這種心境大概只有老天爺了解,所以它陪著她哭泣,哀悼著逝去的戀情。而她至今還仍然在補救一顆破碎的心。
「唉。」輕吐一口氣。
「展然!展然!」在嘈雜的人群中,有一人的聲音清脆地響起。
展然順勢看過去,見展珩伸長了脖子在禁止停車的車道上大聲呼喊。展然趕緊拉著行李跑過去,把行李扔進後車廂,坐上車。
「這麼遠還看得到我,不容易。」展然露齒一笑說。
「廢話!全世界的人走出機場都在引頸而望,看自己的親人、朋友有沒有來接機;只有你是對著天空發呆,那麼明顯的目標,要找有何困難。」展珩嗤鼻地說。
「三年不見,對我說話就不能溫和點嗎?」展然搖搖頭,老哥還是沒變,依舊是缺口德。
「喂,我還沒說你呢!三年都不回來一次,就算中國的新年你沒放假,那西洋的聖誕節呢?信無法代表人,爸媽都很想你。」展珩責備卻又帶著不舍的語氣說。
展然沒回話,只是默默地看著窗外。她逃避了三年,這三年來,她克制自己的思鄉情緒,在異地半工半讀,藉著忙碌來忘懷一些深藏的記憶。三年後她學成了,卻也明白就算再忙碌、時間再久、距離再遠,她始終無法忘懷那份深情與執著,所以她整裝回家,不再徘徊,不再逗留。
見展然沒回話,展珩瞄一下展然。姣美的臉龐上仍帶著深深的哀愁,他心底不禁嘆息。
「他調回台北有一年了。」展珩靜靜地說了一句。
展然一听,有些吃驚。
「跟你同單位?」
「沒有。他調駐派出所,我們不同分局。」展珩解釋道。
「你見過他?」展然好奇問。
「沒有。這三年來他和你一樣,對我而言,就像是失蹤人口,沒有一通電話、一句問候。或許是他還不想和我聯絡吧,所以我也沒打擾他,等他想找我時,就會給我通電話了。」展珩體諒皓庭的心情。
「或許他是徹底地要和我斷了吧。」淚水從眼角溢出,展然苦澀地說。
「這你早知道的不是嗎?」心疼地回答。
在這三年來,她的離鄉背井,是逃避,卻也是想給他空間、時間去衡量、去理清一切。三年來,她好盼望他回首,她無時無刻不希望他會出現在她眼前,告訴她,他可以愛她,可以給她幸福。如果他不出現,也沒關系,至少給她一通電話,告訴她,他想她!很傻,對不對?她天天盼、月月盼、年年盼……展然咬緊唇,硬吞下一肚子的心酸;她不能說,她不想再讓家人為她難過。她蹙緊眉頭,閉上雙眸,不再說話。
見展然沉默不語,展珩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專注地開車回台北。
不到四十五分鐘的時間,就回到闊別已久的家,展然在外佇立了好一會兒,才走進門。
「爸、媽,我回來了。」展然輕柔、溫和地喊著。
顏父、顏母趕緊迎上來。顏母激動地拉著展然的手,輕撫著展然的臉。
「這麼久都不回來,你想急死我嗎?看你!我就知道你在那生活過得不好,那麼瘦……」
「媽,瘦歸瘦,我的身體還是很健康呀,別擔心。」展然安撫母親激動的情緒。
「回來就好。三年不見,展然可又變漂亮嘍。前幾天有個什麼文賢的來這,說他是你的朋友,男朋友嗎?」顏父欣慰地開口。
「我沒有男朋友。」展然臉一沉,不再多說一句,拉著行李箱往房間走。
「早就告訴你們,要展然喜歡上那油嘴滑舌的小子,等下輩子吧。」展珩悻悻然地扔下幾句話,也走進房。
剩兩老在那相對瞪眼,久久,顏父才說︰
「說老實話,我還是比較喜歡皓庭。三年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別提他行不行?是他不要展然的,你總不能希望展然一輩子不嫁吧。當年書岩追求展然時,卻因皓庭的出現,而令書岩遠走他鄉,音訊全無。現在呢?皓庭也是,同住一個城市,卻避不見面。所以文賢那小子雖然有些油條,可是對展然倒挺用心的……」
「你別忘了,展然對他並無意思。」顏父提醒。
「可是剛才你提到他,展然的模樣像吃醋。」
「是嗎?我倒覺得不屑。」
兩老對看,又不敢問展然,只有忍住滿月復的好奇,等著展然的表現。
接下來好幾天,那位名喚林文賢的男子約了展然好幾次,展然沒有拒絕,也赴了好幾次約。可是,展然的神情沒有戀愛女子的喜悅,看在兩老心里,有些疑問,也有莫名的恐懼;難道展然這三年來不曾忘掉過「他」?
今天,文賢又準時八點到顏家來報到。顏母熱心地招呼文賢在客廳坐下。
「展然、展然,林先生來了。」顏母叫著。
沒有回聲。顏母尷尬地笑一下。
文賢微笑著,低聲說︰
「我去看一看她好了。」
「這……」顏母覺得不妥,正要拉住文賢,他早就轉身走上樓梯。
他不太清楚展然是在哪個房間,卻見有一房間門微開,只見展然坐在書桌前看著一本書;雖說看著書,可手上卻拿著一張照片。這情景他在美國已見過多次,只是從沒看過照片中究竟是什麼。
「展然。」叫一聲。
展然趕緊合上書。「你……你來啦,你到樓下等我一下,我換好衣服就來。」展然趕緊將書放進抽屜,走出來說。
「好。」文賢說。
展然走進另一房間,關上門。文賢見狀,立即輕聲打開剛才那扇門,走到書桌前,從抽屜拿出那本書,隨意一翻,一張照片掉落;他趕緊將書放回抽屜,撿起那張照片。一見照片中的人不禁令他勃然大怒,心生妒意,他本想將照片撕碎,但念頭一轉,他冷笑一聲,將相片放入上衣口袋,再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在展然換好衣服前,趕緊溜回到客廳。沒過多久,展然才緩緩從樓上走下來。她施了淡妝,更加清麗動人,文賢看了有些發呆。在一旁見此景的顏母,心中不免有些高興,心想展然有了新對象也好。
「走吧,你想去哪?」展然見母親面露喜悅之色,不禁皺起眉頭,冷冷問。
「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文賢體貼地說。
展然沒回答,拿起皮包,只跟母親說句︰「媽,我晚點回來。」轉身就走。
文賢趕緊跟上,笑著說︰
「你想去哪?」
「我想去民歌西餐廳。」
「什麼?民歌……」文賢咽了咽口水,這實在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你不想去,我自己去就行了。」展然冷漠地說。
「好、好。」文賢無奈地點頭說。
走進民歌西餐廳,展然點了一壺女乃茶,听著歌手的歌聲,陷入自己的回憶。以前皓庭常帶她來這。展然沉溺在自己的回憶中許久,連文賢說的話,她一句也沒听進去,直到歌手時間到了,現場安靜下來,展然才從幻影中醒來,她不能再沉迷下去了。她迅速結帳,快速地離開餐廳,完全忘了文賢的存在。
文賢生氣地沖上前。
「我不明白我對你用心如此,愛你至深,為什麼你始終冷淡無情?我的體貼,難道無法讓你忘掉他嗎?我的情深,無法讓你忘懷于他嗎?他究竟是哪里好?他究竟是誰?」文賢見展然始終冷淡對待自己,他終于忍不住對展然抱怨、大吼。展然冷冷地看了文賢一眼,淡淡地說︰
「我們不是朋友嗎?」
「我討厭我們只是朋友關系,這一年來,你考驗我還不夠嗎?」文賢急切地問。
展然停下腳步,回頭凝視著文賢,耐心地說︰
「我從沒有考驗你,我一直告訴你,我要的只是朋友,不是男朋友。你不也說我們只維持朋友關系嗎?」
「你既然沒有男朋友,我追你有何不對?而且情人不就是由朋友關系開始的嗎?你說你沒考驗我,我又怎知你不是在引誘我掉入你的圈套?很多女人都這麼做,非得耍得人家為你團團轉,才更顯得自己有身價。」文賢語中帶刺。
「隨便你怎麼想,反正我已再次拒絕你,請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展然不留情面地說。
「就為了他?」文賢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相片,照片中的男子眉開眼笑、英挺瀟灑。
展然一見,大驚失色。「你……怎麼……」
「剛剛從你書本中拿的。我注意你很久了,從念書時,我就常見你對書本發呆,手中還拿著東西,到今天我才知道,你一直是在看這張照片。他是誰?」文賢逼問著。
「你無需管,把它還給我!」
「要還可以,我有條件。」文賢一挑眉,有些邪笑。
「什麼條件?」展然心急地問。
「讓我一親芳澤,我就還你。」
「不行!」展然斷然拒絕。
「那……我就替你收著它吧。」文賢眼中透露著寒意。對于女人,他從沒失敗過。
「你太過份了!那是屬于我的東西,你憑什麼拿?」展然的冷靜逐漸決堤,那張照片對她很重要。
看出展然眼中的焦急與慌張,文賢心中妒火愈燒愈烈。「他算什麼?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回憶。而我是活生生的人,在你心中居然比不上它!」忿恨地說。
「回憶?」嗤鼻一笑。「你可知一個回憶,它是用多少淚水和悲哀堆積而成?它不只是回憶,是我的唯一。」展然自語似的說著。
文賢無法體會展然的心境,不屑地看著照片中的人。
「既然它是個悲劇,那就毀了它。」欲撕掉照片。
展然沖向前阻止文賢,拉住文賢的手臂,想搶回照片,狂叫著︰
「別撕毀它,把它還給我!」
兩人在拉扯之中,文賢終于忍不住激動的用力推開展然,展然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文賢將照片撕成兩半。
展然睜大雙眼,哀慟地大喊︰「不!」
文賢無視于展然的哭喊,將照片撕個粉碎,扔在展然面前。
見著照片四分五裂地飛落在地上,展然眼內的淚珠紛紛滴落,她眼前過潁淚水不停地落下。
一旁經過的警察巡邏車听到展然哭喊的聲音,特意轉過來看看。車上警員下車問︰
「你們有什麼事嗎?」
只見展然低著頭不語,長發蓋住她滿是淚痕的臉龐。警員看了看她,又望向文賢,神情嚴肅地問︰
「你打她?」
「沒有,她……心情不好。」文賢連忙搪塞個理由。
「是嗎?」警察很懷疑地看著文賢。
另一名警員則蹲在展然面前,好心地問︰
「小姐,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展然沒有理會,雙眼無神地看著落在地上的照片,喃喃道︰「這是我唯一有的照片。」
警員吃了一驚,就為了一張照片?
「你可以站起來嗎?」警員關心地問。
展然抬起頭,試圖掩飾狼狽地對警察笑一笑,可是笑意立即凍結在展然的臉上。
而那警察也愣住了。他注視著展然好久都無法把眼光從她臉上移開。在她眼中,他見到了哀愁與埋怨。
「你們看,這就是我的女朋友,隨隨便便又勾搭上另一個男人!」文賢見此情形,怨火陡升,口出惡言地說。
展然在文賢的叫吼中驚醒,她不顧疼痛地猛地站起身,就往回家的路跑去。
那警員見狀也追了上去。展然像是要擺月兌什麼洪水猛獸似的,拼命地跑著;警員只得加緊腳步追了上去。他拉住展然的手臂,阻止展然再跑;兩人的呼吸都很急促,卻都呆呆怔怔地站在那兒對望著,直到兩人呼吸漸趨緩和,他才輕聲地開口︰
「你好嗎?」短短一句問話,其中卻充滿了關懷之意。
展然點點頭,沒有回話,只是深深地凝視著眼前三年未見的皓庭。他看起來更成熟了,眉宇間有著滄桑和憂郁,眼底有著深切的關懷;他依舊英俊瀟灑,依舊令人怦然心動。展然抑制自己想觸踫他的沖動,冷漠地轉過身,不去看這個她朝思暮想、日夜思念的身影。
皓庭深情地凝望著展然的背影。見到昔日情人,皓庭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悸動與震撼,沒想到能再見到伊人。當年他站在展然的公司外等著她下班,只敢偷偷地看她最後一眼,把她的倩影深深地記在腦海。而這個三年來他想念無數萬次的形影,現在就真實地呈現在他眼前……他忍不住地叫一聲——
「展然……」
展然听見他這一喊,心底好痛、好酸,她忍著不回頭,硬是冷漠地回答︰
「你快回去吧,你還在執勤中,別模班太久。」說完,就快步離開,消失在皓庭的視線中。
皓庭沒追上去,也沒有理由追上去。他默默地轉過身走回原處,已不見那男子,只剩同伴和一地的碎紙片。
「你回來啦,等你好一會兒了。」士軒有些嘲弄的口氣。
皓庭灑月兌地笑一笑,蹲下來撿地上的碎片。
「你在做什麼?別撿那些廢紙了,我們還有好幾個地方沒去巡邏,快走吧。」士軒催促著皓庭。
坐上車,士軒忍不住問︰
「你認識那漂亮小姐?」
皓庭點點頭,手中把玩著那些碎片,試圖將手中的碎片拼好。
「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低聲說。
士軒沒有太驚訝,他猜想也是。
「你很愛她,我看得出來。你們為什麼分手?」士軒一直對這帥哥覺得好奇,他從沒見過他帶女友,甚至幾乎很少跟女人說話。他不冷酷,卻始終和女人有禮地保持著距離,現在他明白了,圍繞在皓庭身邊的女子,根本沒人能比得過他的前任女友,難怪無法令他動心。可是,他也看得出來皓庭眼中出現的深情與迷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有些困惑。
「是我對不起她。」皓庭老實地回答。
「對不起她?難不成你另結新歡?」士軒有些吃驚。
「那倒沒有。」皓庭淡淡一笑。「因為,我不想娶她。」
「你在說什麼呀!」士軒猛一踩煞車,後面的車子差點追撞上來。「抱歉!抱歉!」士軒連忙伸出頭,對後車道歉,才慢慢將車開走。
「你為什麼不想娶她?我看她氣質不差,雖然她那男朋友差強人意,而你是為了什麼?」
皓庭黑亮的雙眼涌起一抹嘲笑。
「我其實一點也不想放她走,我愛她,可是我很懦弱,我怕自己無法給她一個完整的家,所以我忍痛將她推離我的世界。」
「你負她?其實,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小老弟,我們的工作是比一般人危險,但是並不是隨時有災難的降臨,你這樣把幸福往外推,值得嗎?」士軒以老大哥的身份規勸皓庭。
皓庭嘆了口氣。「或許我是杞人憂天,但是,誰也不能保證,我不會忽然發生事情,如果有什麼,我放不下。」
「你問過她想過這些沒有?」士軒忽然一問。
皓庭怔了一會。
「我沒問她。」
「你沒給她任何機會?你難道不想听听她怎麼說?」
皓庭未回答,沉默許久,直到他把手中碎片排好,他更是震驚得說不出話,呆在那兒好久好久。
士軒見皓庭一直不出聲,只對著手中的東西在發愣,他將車停靠在路邊,好奇地看著皓庭手上的碎紙。那是張被撕得四分五裂的照片,而照片上的人,正是身旁這位發呆的仁兄。
士軒搖了搖頭。
「看來她並未忘情于你。」
見皓庭仍沒回話,士軒忍不住又勸說︰
「小老弟,你該去和她談談。你雖能將她拒于門外,但她能嗎?她要嗎?你這樣,比讓她守寡更難受。別怪我直話直說,你讓她守活寡,就是你想見到的結局嗎?」
皓庭濃眉緊蹙。當年的那封信,展然也是這意思,難道他的想法錯了嗎?可是,她不是有男友了?為什麼……想到剛才展然坐在地上,晶瑩的淚水順著臉龐滑落,喃喃自語地說著「這是唯一」,這是怎麼回事?她居然還保留他的照片!想到這,皓庭的雙眸充滿了柔情。
見到皓庭難得一見的深情,士軒感到安慰。他真的希望這個賣命又負責任的小伙子能得到他應得的。
「展然,你又在發呆了。怎麼很久沒看到文賢來呢?」顏母關心地看著女兒問。
「沒來最好,那種人做我妹婿,想到我就頭昏。」展珩搭腔,不屑地說。
「展珩,你就不能不開口說話嗎?」顏母瞪著剛進門的展珩說。
「媽,你又不是沒談過戀愛,難道你看不出來,展然對那姓林的小子沒興趣嗎?」展珩提醒母親。
「你又知道了?難不成你談過戀愛?」顏母反諷說。
「感情講緣份,你可別逼展然作任何錯誤的決定。」
「我不是想逼她作什麼決定,只希望她別像個木頭人似的才發呆。我很擔心,都三年了……」顏母忽然又收口不說話,懊惱自己口不遮攔。她看著展然,展然仍是無動于衷。展珩也注視著展然,他真心疼這唯一的妹妹。
「我和她談談。」
拉著展然走進房間,關上門。
「顯然這三年的在外生活,並沒讓你忘掉一切、釋懷一切。」展珩走到展然身旁,坐下來說。
「我見到他了。」展然輕吐出幾個字,眼神中有著許久未見的濃情。
展珩心中一痛,他就知道。
「展然……」
「我真的努力過,我試著忘記他,把他趕離我的腦海,可是,我做不到。我已把我所有的感情都給了他,我想收回,卻怎麼也拉不回。三年來,我不停想尋找失去的心,到頭來我才發現,我的心還是在他身上。」展然淒然一笑,她悲哀的眼神凝望著展珩,漂亮的雙眼蒙上一層霧氣。「哥,我很笨、很傻,對不對?他都不要我了,我卻依舊拋不開、放不下。我無法走得灑月兌、走得無悔,時間、距離無法治好我,它們只會一點一滴地折磨我,我很疼、很痛,哥,你幫幫我,好不好?」展然傷心地說道。
展珩溫柔地將展然擁在懷中。想起三年前,展然毅然赴美,走得毫不猶豫,讓他誤以為她能釋懷,想不到……展珩暗自下了決心,他一定要給展然一個交代。
展珩要展然好好休息,退出房間,房外的顏母神色緊張地看著展珩。
「媽,你這樣看我做什麼?」奇怪,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都听到了。」
「哦,這樣也好,你既然明白,就別再要展然交男朋友了。」展珩沒有驚訝的神情,只是淡淡地說著。
「難道展然注定欠皓庭?」
「媽,感情是兩情相悅,不是一廂情願,什麼注定欠誰,我看,是皓庭注定要還展然情債。」展珩挑眉道。
「那你打算怎麼辦?要皓庭回到展然身邊?」顏母急問,拉著展珩不放。
展珩點點頭。「我不能再坐視他們兩人彼此折磨。媽,別以為只有展然在苦熬,皓庭也是。我曾打听過,他發瘋似的工作,已經累倒多次。這次,我是勸和,絕不勸離。」展珩肯定地說。
「可是……」
「媽,展然就是只愛皓庭,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當初你不也同意他們兩人在一起,而且還挺喜歡皓庭的?」展珩揚揚眉,保證地說︰「無論如何,展然是注定屬于皓庭,皓庭是想逃也逃不掉,只要他想逃,我就負責把他捉回來。」「你有把握?」顏母還是很擔心。那個皓庭當年絕情固執地離去,現在他會肯回頭嗎?
「沒把握也得試試,展然都傷心成那樣了,不幫她行嗎?」展珩皺著眉頭說。
「展珩、展珩,你還醒著嗎?」顏父在樓下大吼。
「老爸又在干嘛?鬼吼鬼叫的。」展珩無奈搖搖頭,走到樓梯口,大喊︰「別吼了,我還活著。」
「快!電話!」顏父催促著。
「老爸,你不是很會應付電話嗎?這也要大呼小叫。告訴她我睡著了。」展珩一听有電話,又要往回走。下了班的他最討厭接電話,又不知哪些愛慕者打來。以前有展然當擋箭牌,但自從她出國後,騷擾又不斷,他實在已忍無可忍,快瘋掉了。
「顏展珩,過來,這通電話你非接不可。」顏父嚴肅地要展珩來接電話。
展珩只好很不甘願、不耐煩地走過來。
「老爸,難不成有人威脅你要跳樓?要跳就讓她跳嘛,少一個是一個。」抱怨著說。
「不是花痴,是皓庭。」顏父小聲地對展珩說。
展珩驚愕地看著父親。不會吧?那麼心有靈犀。展珩接過听筒,又拉住父親,小聲道︰
「你怎麼知道是皓庭?」
「廢話,他可是我最欣賞的女婿人選,怎麼不認得?」顏父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便走開。
「喂,顏展珩。」自報姓名。
「你還是沒變,怕電話怕得要命。」皓庭的笑意從听筒另一方傳來,兩人之間那種熟稔的感覺全回來了。
「什麼怕!是煩!」展珩狡辯著。「怎麼?最近還好嗎?」展珩關心地問。
皓庭那方是一陣沉寂,才嘆口氣,緩緩地說︰
「有空嗎?老地方見,好嗎?」
「嗯。」展珩求之不得呢。
「三年前,一樣的地方、一樣的情景、一樣的人……展珩,好久不見。」皓庭走到展珩身旁,無限感慨地說。
展珩瀟灑的短發被風吹得凌亂,他望著遠處變化多端的雲,就像人生的世事無常。展珩浮起一抹滄桑的笑容。
「你這個愛情逃兵,逃過一切了嗎?」展珩開門見山地直問,眼神直盯著皓庭,不放過皓庭神色的任何變化。
皓庭眼神閃過一絲的痛苦。展珩不愧是他的好友,直接切中要害,他是逃不過!逃不過自己的深情、展然的柔情;他無法武裝自己,根本也不試圖武裝自己。
「你打算停止折磨展然了?」展珩又問。
「她過得不好嗎?」
「你不是見過她嗎?你看她過得好嗎?」
「她告訴你了?」
「沒說什麼情況,只說見到你了。」
「就……什麼也沒再說了?」皓庭遲疑一下,還是問出口,他無法不好奇。
展珩看到皓庭期盼又真摯的眼神,他忍不住搖起頭。
「你明明就放不下展然,卻又偏偏將她往外推。你看,你造成了什麼後果?她自我放逐,你自我折磨,這是你要的結果嗎?她不是你認識的展然,現在的她只會發呆,因為她遺落了一顆心。你把心還她,好不好?」展珩要求著。
「她不是有別人了嗎?」皓庭語中有些醋味。
「那個哦——你干脆殺了我算了,要是他真做了我妹婿,那我干脆和展然斷絕兄妹關系,眼不見為淨。」展珩對那個人超級反感。
「怎麼?他欠你錢呀。」皓庭被展珩臉上嫌惡的表情逗笑,展珩很少討厭人到這種地步,顯然那個人非常「偉大」。
「他家非常有錢,不會欠我的。」展珩沒好氣地說。
「那他又哪里礙著你了?」皓庭一頭霧水,臉上打滿了無數個問號。
「是礙著你,不是礙著我,你這個沒神經的。我純粹看他不順眼、沒骨氣,展然已經擺明不喜歡他了,他還死纏爛打的,丟我們男人的臉。」展珩非常鄙視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說,展然不喜歡他?」皓庭問得小心。
「喜歡他?別開玩笑了,展然是避之惟恐不及。她這個小笨蛋,心中只有你這個大傻瓜。」見皓庭眼神中有藏不住的深情與喜悅,展珩忍不住又說︰「展皓庭,三年前我腦袋打結,神志不清,莫名其妙成為你的幫凶,今天我是打算彌補我當年所犯的錯,你——必須重新追求展然,否則我不會原諒我自己,和你。」展珩嚴肅地表達內心的想法。
「我……」皓庭眉宇間有著猶豫。
「別你呀、我的,當年的重大刑案太多,多位員警喪命,讓每個人心驚膽跳、擔憂害怕,連我都被搞得神經緊張、胡思亂想的,才會站在你的立場,去傷展然的心。她遠走它鄉三年,而我也一直活在悔恨當中,怨恨自己做的錯事。她始終佯裝快樂地掩飾心中幽怨;明明心中有你,卻始終要在所有人面前偽裝她早已把你給忘了。皓庭,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所以我只放心把她交給我最真摯的好友。你就別再庸人自擾了好嗎?讓我妹重新擁有笑容,你的心靈也可以自我解放。我不想再見你們痛苦,答應我,重新追求展然!」展珩認真地懇求著,這一切的關鍵全在皓庭。
「展珩,我很想答應你,因為我愛展然的心,你是明白的。可是,我無法不擔憂。現在黑道的槍枝比我們進步太多,火力也不是我們能及,可是我們是第一防線、人民保姆,但我們卻連自己都可能保護不了,如果一旦成家,很難照顧到自己的家人。我害怕惡人尋仇、擔心因公殉職,我不想陷家人于危險中,更不要他們有一天會忽然失去依靠。所以我不可以有家累。」皓庭仍是固執地說。
「你擔心這麼多,難道全台灣八萬多名警,每個都必須獨自終老?」展珩被逼急了,吼回去。
皓庭怔住,展珩立刻歉然地說︰
「我……對不起,我知道你很愛展然,可是你這樣愛法不對呀!或許該說,你一開始就愛錯人。」
皓庭疑惑著。
「你是什麼意思?」
展珩苦笑著。
「我早告訴過你,我家支持我當警察的只有她,你以為她沒想過這一切?我是她唯一的哥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警察的工作。你當初和她交往時,不也是知道如此,才放心追求她的嗎?她從不像一般女孩子一樣,總希望男友陪在身旁,從不亂吃飛醋,從不緊迫盯人,她不會怪你總在約會時離她而去。你以為她生來就如此嗎?錯!是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基層警員的辛苦。所以只要深夜擴大臨檢,為我等門的是她,為我準備消夜的是她,隔天準時叫我上班的也是她舊復一日,年復一年,從無二話。對我都如此了,更何況是對你,她對這些該擔心、該煩惱的,你的恐懼,早就習以為常;在她決定和你交往時,這些就已經不是問題了。如果她有那麼一點後悔、一點猶豫,那她根本就不會為你動心,不會愛上你。她是個理性重于感性、不容易動情的女子;但是,一旦動情,便是深情不移。皓庭,你們兩個必須有一個要低頭,展然是不可能了,我只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展珩對皓庭曉以大義,目的就是要他解救他心愛的妹妹。
皓庭頭疼地撥著自己的頭發。展珩的一番話,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在無理取鬧。展然,這個牽動他內心深處柔情的名字,一個讓他拋不開、放不下的名字。
「讓我再想想吧。」皓庭無法立即作決定。
「我不會逼迫你,但你必須記住,有一個女人正在等你的答案,她會等一輩子,而且會一直等下去。」展珩心疼地說。
皓庭點點頭,無言以對。
「展然。」展珩敲著展然的房門,叫著。
展然毫無生氣地拖著沉重的腳步來開門。
「展然,別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嘛。你不打算找工作啦?」展珩見展然悶悶的,忍不住問。
展然瞧都沒瞧展珩一眼,神情悄惚地輕聲回答︰
「過幾天吧。」
「幾天?展然,自從那天之後,已經一個月了,你窩在家里已經一個月了。你振作點行不行呀?我從沒見你這麼軟弱過,你不是一向都認為自己很堅強的嗎?」展珩伸手敲著展然腦袋,眼底盡是心疼。
展然無意識地模模展珩敲的地方,仍是一副疲憊地說︰「那是假象、是過去。現在的我,被打敗了,站不起來。」「看你這樣,我還是堅持我的獨身主義,永遠別談戀愛好了。這封信是給你的,拿去吧。」展珩搖搖頭,將信交到展然手里,才轉身離去。
展然拿起手中的信,不明白有誰會寫信給她,該不會是那討人厭的林文賢吧?想到這,展然嫌惡地將信扔在地上,走回書桌旁,想一想又不對,那個人似乎沒這麼含蓄。她又起身撿起那封信,將它撕開,一張照片飛落在地,她有點愕然地蹲下去撿,才將照片一翻面,照片中人映入眼簾,她一陣暈眩地坐倒在地。怎麼可能?她急忙將信封里的信紙拿出——
展然︰
想見你,好想見你!
簡單的幾個字,道盡三年來幾許的思念。淚水又佔據雙眸,展然撫模照片上英挺的情人,下意識地將照片翻過身,上面有鉛筆留下的淡淡痕跡。
你的唯一已破碎,還你一張我的唯一。
皓庭
「喂,心情好點沒?」展珩的頭從門後探出來,忍不住笑意地問。
展然激動地站起身,仍是不敢相信。
「哥,他在哪?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展珩慵懶地靠在門邊,微笑地看著妹妹。終于見到展然臉上充滿朝氣了,這是他們全家人期盼好久的展然。他又忍不住嘲弄地說︰
「你跟剛才簡直判若兩人,皓庭的魔力真不是蓋的。我們對你好說歹說,居然比不過一張紙、一張照片,女大真是不中留。」
「哥,你——」
一激動,展然一陣暈眩,身子搖搖欲墜,展珩嚇得趕緊扶住展然。
「你看看你,把自己折磨成什麼樣子!以前瘦歸瘦,至少也是個健康寶寶,現在呢?根本是虛弱得不像話,弱不禁風的樣子,看了真令人生氣。」語氣中仍掩不住憐惜與關懷。
「哥,謝謝你。」展然知道皓庭一定是展珩勸回來的,她難耐興奮之情地說。
展珩聳聳肩。
「沒辦法,誰教我當年一直要促成你跟他,才落得自討苦吃的下場。現在雨過天晴,以後別再搞這種飛機了。現在你好好休息,明天皓庭補休,你們可以好好地談一整天,睡覺吧。」
展珩要展然好好躺著,他細心地幫展然蓋好被子才離去。
見展珩離開,展然下意識地咬著唇。不是夢吧?三年的等待,皓庭終于想通了嗎?緊握著手中的照片,心情忐忑不安。他會不會反悔?他會不會再次離她而去?不行!不行!她絕對不允許他再逃一次,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