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剛亮,宋棠新便出現在工作室里,提著畫箱的他一臉神采,不似是剛跟情人分手的樣子。
「老板早。」
「早。」
短暫的寒喧之後,他進入工作室便開始忙碌起來,直到中午小妹替他帶回便當後他才休息片刻。
請來的工讀生小妹倒是很清楚地的作風,他在畫圖稿的時候最忌有人煩地,所以沒有緊急的事,他是連電話也不接的人。
「老板,那個徐小姐早上已經來過好幾次電話了。」小妹這時才告訴他。
「你怎麼說?」听到是她,他一點也不意外,眉也沒皺一下,繼續想著胸衣上的薄紗花紋。
「我告訴她你在忙,她就掛了,沒說什麼。」小妹怯懦地說,怕老板罵她不懂事,可好在老板人還不錯,不會為了私事罵她。
她下意識地吐了吐舌,頑皮的樣子剛好落入宋棠新的眼里。他的身子明顯一震,過了半晌才緩道︰「知道嗎?你實在跟她很像。」
「啊!跟誰很像?」老板是不是在自言自語啊!
「沒什麼。下次她再打來,告訴她不要再打了,我就算有空也不會接她的電話。」
「有空也不接嗎?」
「對。」
「哦……我知道了,沒事那我出去了。」
「等等……信華來了沒有?」
「于先生還沒進來。」
「他來了叫他進來找我。」
「好的。」
小妹剛走,宋棠新便嗑完一個便當,又繼續工作起來。質地柔軟又要具有調整胸型的功能……這是他離開美夢成真之後自組的工作室。
三十來坪的空間被他隔成兩房一廳,分別是他的工作間、辦公室以及接待室,大門旁有個陽台,可以眺望遠方的風景;洗手間旁也有個小陽台,充當吸煙室,是他找了許久才找到的。
別看它只是個工作室,它卻是能賺很多錢的地方。
這一切都是宋棠新的本事。
宋棠新,一個在業界聞名的設計鬼才,他有集藝術與繪畫于一身的本領,更有商業頭腦,哪兒有錢賺,他似乎在很早之前便可以預測得到。你說這是他運氣好也罷、說他是奇才也行,總之,他所選定的開發案,不消多久便可以看到極其優厚的成果。
只是半年前,他從商場上消失了,退得不留痕跡,大有揮揮衣袖不戀殘任何一片雲彩的瀟灑。
會退出的原因,沒有幾個人知道……
「……小妹說你找我?」
午餐時刻過後,于信華才姍姍來到,他是少數幾個跟宋棠新合得來的朋友。
「嗯。你去哪里了?」
「我去跟豐華老板談合約你忘了?」
「談得怎麼樣了?」他隨意問問,自信的堅信豐華絕對會答應他們所開的條件。
「當然是OK!上個月的銷售額讓豐華的老板笑得闔不攏嘴,你說他不跟我們續約,跟誰續啊!」于信華難掩愉悅的神情,說真的,若不是棠新只給幾個廠商貨源,他們早就發財了。
「那就好。」
「咦?!你找我來該不會就只是想了解狀況吧?」
「當然不是。知道那個女人跟誰相親了嗎?」
「那個女人?哪個女人?」于信華一臉呆滯。
「你明知道我說的是誰!」
「咪咪?!你是說咪咪?」
宋棠新投給他一個「廢話」的眼神。
「咪咪跟他一拍即合嗎?她這麼本事哦,初次見面就……咦?!你怎麼比我先知道?」于信華一臉不解,他不是棠新的探子嗎?怎麼棠新的消息比他還快?
「這麼說你還不知道這件事?婉亭沒告訴你嗎?」
于信華聳聳肩。「怎麼了?你見過那個男的嗎?他不好還是缺手缺腳?看你緊張的。」
「我不是緊張好嗎?我是怕她被騙,長得是不錯但頭腦簡單的話就太悲哀了。」宋棠新輕描淡寫的應道,沒說明自己在得知她去相親之後,偷偷跟蹤……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很關心她?!喜歡她就說嘛!干嘛死撐?我們是兄弟,講出來我又不會笑……」不會笑才怪,他定是哈哈大笑。
「信華,閉嘴!」
「我是說真的。」于信華抗議道。
「我們是死對頭,你忘記了嗎?」宋棠新臉色一沉,模糊焦點。
「那是你們在講的,誰知道你們干嘛老是一副斗雞樣?!明明心里有對方還死不承……」
「于信華,出去!」
「喂,明明就是你叫我來的耶!現在要叫我出去,把我當猴子耍!」雖是如此說,但于信華可不敢惹毛他,他可是他的搖錢樹耶!
這間工作室還要靠他來養,將來他和婉亭的幸福也在這里的說……他邊想邊捧著心,好似受了多大的傷一般。
「等等。」
「吱吱吱……」于信華怪叫幾聲。
「你這是在干什麼?」宋棠新蹙著眉心,信華是嫌他心里不夠煩嗎?!
「猴叫啊!你不是把我當猴子要?」于信華皮皮地應道。
「我不跟你要嘴皮子。你去幫我把那個男的資料問來。」
說來說去,還是要知道那個男人的資料嘛?!還ㄍ抹?!于信華在心里暗忖。
看起來棠新真的很在意喔,
回頭他得跟婉亭商量商量。
「你要我跟誰問啊?我又不是兼職在做跟監員。」
「那你就去兼職做跟監員!總之,我要資料。」宋棠新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堅定的神情還真是罕見。
于信華定在原地沒動,盯著宋棠新看,他左看、右看,連宋棠新有沒有鼻毛也順便看一下,哇塞,發現他有根胡子沒刮干淨……
「我叫你去弄資料,你在這里看什麼?」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宋棠新忍不住地開口說道。雖然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但信華的眼神像在看「獨角獸」。
「我說你該不會是想要去破壞他們吧?味咪跟你有什麼老鼠冤,你要這樣阻礙她的婚姻大事啊?」既然嘴硬不承認喜歡人家,那他只有這樣猜了。
而如果棠新是真的要破壞的話,哇咧,他怎麼可以害咪咪咧?!他可不想惹婉亭生氣。
「你照我的意思做就對了,遲了我扣你薪水。」他拿出權威還有假公濟私,小公司就是這點好處。
「耶!我好歹也是這間工作室的小額股東,你說扣就扣啊?」于信華用力給它爭取權益。
「再不去,連紅利也扣除。」
宋棠新愈來愈沒耐性了,叫他去探听有這麼難嗎?不過就是在對面而已。既然這麼近,你怎麼自己不去吶?他的心底有道聲音這麼說著。但他可不會為了這種事再去踫釘子,唐咪咪那張嘴夠毒了,蠻牛般的固執脾氣,若知道他的目的,恐怕會帶頭撞過來,他還是派信華去,妥當些。
那麼——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想要知道那個男人的資料?
沒立場嘛!
他告訴自己,那只是想去告訴那個男人,她的缺點而已;警告那人「小心」,這麼簡單而已。
但他忽略思考一件事,他宋棠新根本就不是「好心」的人!
「好好好……我馬上去……」
唉!這年頭,股東不再是「天」了。為了錢,于信華只得快去辦。老天知道,他是為五斗米,救不了好朋友了!
見信華乖乖去做探子,宋棠新才坐回椅上。
將椅子一轉,面向著窗外。
那一片蔚藍的天,白雲移動得十分緩慢,他盯住其中一朵白雲,注意到那朵白雲幾乎要劃分為二,卻又在中心點有著某種牽系,不至于斷成兩片,這令他想起他和她之間的關系,兩人總有種說不出來的緣份,明明對立卻不願分裂,明明看見對方就有盯死對方的狠勁卻誰也肯先將視線移開……他看著看著,心思也月兌序而出
和她有什麼老鼠冤吶?
那要從一年多前說起了……
一年前——
炎炎艷陽天無情的照耀在T大的校園,眾美人因為不想被紫外線給曬傷,竟然連換個教室都撐起陽傘,于是,校園里處處可見花色繽紛的陽傘緩緩移動著。
沒這麼夸張吧!
看著五花十色的陽傘在她身邊走過,唐咪咪受不了的神情又露了出來,這些女孩,讀書有這麼自動就好了。
像她這樣大搖大擺的給太陽曬,做做日光SPA不好嗎?這樣保護自己,相信她們的抵抗力一定很差……
T大,是全台聞名的家政大學,也就是所謂的「新娘學校」,專門傳授以家事為主的課業,但關于商業或工業也是有涉及一些,可主要學科還是以家政為重。
她媽媽就是想讓她變成宜室宜家的好女人,才逼她來念的。新生上課第一天,教授問她︰為什麼選擇T大?
她回答說是被逼的。也因此,她在教授心底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更對她的言行舉止特別注意。因為正常的、乖一點的女孩子,是不能這樣實話實說的。
說真心話也有錯?
難道她要說因為想變成天底下男人最想娶的新娘……才能平安的度過這四年嗎?
依她後來所受到的待遇,她慢慢相信後者才是標準答案……
「咪咪……咪……等等我……」唐咪咪听到聲音回過頭,結果兩個同班同學站在走廊階梯上,七手八腳地忙著開傘。
她翻了個白眼,站在原地等她們,等她們慌張的打開傘再優雅的走過來,時間已經耗去兩分三十二秒了。
「找我什麼事?」
「你怎麼不撐傘?」同學好心要拉她一起撐,但她對「三人行」敏感,連忙後退。
「不必了,曬幾分鐘不會怎樣。找我什麼事?」
「去聯誼啊!今天不是在黑板上有寫下課後到前面的咖啡廳去嗎?-大的男生在等我們耶!」陳琦華興奮地說道,兩頰因為太過激動而微微泛紅。
「無聊。」她不雅地打個哈欠。
T大標榜著「中規中矩」、「潔身自愛」八字宣言。規定學生不能聯誼,也會時常安全檢查,看有沒有邀請卡或者是記錄聯誼事宜的小冊子,所以學生們把要聚會的事情寫在黑板上召告有興趣的同學,並且在教授來之前擦掉,這樣就沒有證據可尋了。
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啊!
「什麼無聊?你要知道耶!我們已經大四了,再沒人追我們的話大學就要結束了……」胡善良激動道。
有道是大一人人追、大二看人追、大三逼人追、大四沒人追。基于前輩的教誨,在大四結束前,她一定要找到一個伴,跌破大家的眼鏡才行。
「結束了就結束了,我很高興終于挨了四分之三了。再挨一年就OVER我也解月兌!」
媽要她念這個淑女學校真是太勉強她了,她根本沒辦法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守著什麼傳統禮教、要會縫衣服、洗米煮飯、做小孩子衣……
她的興趣是商業!
「味咪,別這樣啦!跟我們一起去嘛,反正你回宿舍又沒事。」胡善良挽著她的手,撒嬌道。
拜托,她又不是男的!這樣跟她撒嬌?唐咪咪受不了似的翻翻白眼。
「好啦!一起去啦!有你在我們比較不怕。」陳琦華也說。
好呀!真把她當男的來壯膽啊?
唐咪咪差點兒沒配合她們,來兩三句國罵,好證明自己是「正港」的男子漢。
「我看你們是想害我坐冷板凳!要我去可以,可是我的咖啡錢你們出喔。」
「好啦,只要你肯去。」才說完,兩人拉著唐咪咪往外走,心里不約而同忖道︰有咪咪在,坐冷板凳的事絕對輪不到她們。
三人走進剛改名不久的珍鍋咖啡館,店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客人和走動的服務生而已。
她們瞄了下每桌客人,似乎沒有什麼聯誼會在這里舉行。若是有,這里該是喧喧鬧鬧的。
不過,唐咪咪倒是注意到有一桌只有一個男人,他低著頭畫著什麼,偶爾又放掉筆,改在輕薄的筆電鍵盤打上幾個鍵……
忙碌、認真的模樣看起來也不像是在等人的樣子。
但他的眼神很專注,她一時看傻了
深色襯衫卷出了他的肩部骨架,看起來厚實可靠,挺直的腰干說明了他的神采奕奕,那頭烏黑的發梳得十分整齊,更增添了幾分魅力,還有他的五官雖稱不上俊美可卻……
「奇怪……」
听到陳琦華的聲音,唐咪咪這才回神。
「你們是不是弄錯了啊?哪有一堆好男人?」懶懶地抬眼看著她們。
胡善良咬著唇,顯得有些難過,「該不會都走了吧?」
「不可能呀!」陳琦華瞄了眼手表說,「時間又還沒到。我們先坐著等看看……嗯,坐窗口好了,視線比較好。」
「好吧!」正好是那個男人座位的旁邊……
唐咪咪按下那絲喜悅。不料,回頭卻見善良一臉介意,心忖︰她是不是把事情看得很嚴重啦?
她拍拍胡善良的肩膀安慰道︰「沒關系啦!沒有就算啦,女人又不一定要靠……ㄎㄠ……啊!」話未說完,唐咪咪只覺得左腳像是踢到了什麼鐵塊,痛得要死。
變身要看個仔細,臀部又撞到了桌沿,痛的程度次之。兩邊都痛,教她不知先看哪邊的傷勢好,嘴邊忍不住地廝叫出聲,「嘶,好痛……」
「叩!」的一聲,不知道她又弄到了什麼?
「小姐——你的尊臀壓到我的蓋子了。」
一陣听來似乎是壓抑著怒氣的冷聲傳來,唐咪咪一愣,連忙打直腰桿站起,只是不小心又踩了人一腳。
那人的腳……
哎呀呀!她跳起,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眼明手快地抓起桌上的紙巾要替他拭去皮鞋上屬于她的灰色腳印。
啊!她給人的第一印象啊!要毀了……她急忙低下頭去掩飾尷尬。
說時遲那時快,被壓在咖啡杯上的紙巾飛快地被抽起,經不起搖的咖啡卻在此時灑了出來,咖啡色的污漬不偏不倚的落在紙上。
一連串的動作在三秒鐘完成,快速到當唐咪咪將頭抬起時,還沒發現自己做了什麼。
胡善良和陳琦華兩個人,早被這連迭的刺激給驚得目瞪口呆,抱在一起發抖了。
「真的很抱歉……」唐咪咪是真心誠意地道歉。
哪知——
「不必道歉了!女人是一定要靠男人的,因為女人一點用也沒有!」被害人一點也不領情。
自己的東西被弄得一團糟,他是很難有好心情的,尤其他又是個「大牌」。
「什麼、什麼叫女人一點用也沒有?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
當一個人誠心要向一個人道歉時,那個人就該虛心接受才對呀!
他竟然這麼說?
真沒禮貌。
對他初時的好印象盡數抹去,揮得一干二淨。
「我有說錯嗎?看你做的好事。」他邊責難邊蹙著眉,由衣袋里抽出一包面紙,在那張白紙上按壓了起來,狀似在做補救。
「不要以為你長得帥,我就不敢打……啊!變態……啪啪啪!」唐咪咪本想據力以爭,可待她看清楚那個白紙上畫著的圖案之後,失聲尖叫,接著,破口大罵,最後,不分上下左右的,連甩了男人三大耳光。
駭得胡善良與陳琦華不敢發出半點聲音,服務生更被她的動作而匆忙趕來。
「你!」
男人措手不及,來不及躲開「畫五」綿掌,面額上浮出長短、深淺不一的五線譜。
五個掌印再配上兩顆暴凸的眼球,他已經不是帥哥。
「善良、琦華快跑,那個人是大變態!」唐咪咪拉了兩人,以跑百米的速度沖出咖啡店,以求自保。
「咪咪——」
咪咪?
「宋先生你沒事吧?」服務生問得戰戰兢兢,深怕他以為這里是杜鵑聚集地,以後再也不來光顧了。
「我沒事。把我的外套拿來,我要走了。」弄成這樣,他已經沒心情繼續畫了。
「是是是。」服務生接令,忙著去拿。
咪咪?
切掉了筆電的電源,收起擱在地上的變壓器,上頭有淺淺的鞋印,原來剛才她是踢到了它……他頓了下,腦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那股奇異的念頭流竄著什麼他抓不著。
但服務生朝他走來時,他卻在服務生眼里,抓到了屬于自己的笑。
「咪咪,你干嘛打那個男的一巴掌,不不不,是三個。」
終于跑回宿舍,並確定對方沒追來之後,胡善良才追著她問。
「對呀!你居然敢打他?你知不知道他站起來差不多有一九○這麼高耶!」
「吁,你們知道他在那里畫什麼嗎?」說來氣憤,他長的不算差,怎麼會跟那種東西沾上邊呢?
「是那個、那個……Bra耶!」
「Bra?!」兩人一時沒听懂,無法反應唐咪咪一下子由中文變成英文。
「笨蛋,就是眼鏡啦!」
「不過就是眼鏡嘛,你因為這樣打他?」胡善良覺得不可思議,遽變讓她忘了聯誼被放鴿子的難過。
「吼——那不是普通的眼鏡啦!」唐咪咪怪叫了聲,腦內浮起那張簡圖,雖是簡圖,但她可清楚看到那四片幸運草花紋充作上緣的蕾絲,罩杯的地方應是刺繡,肩帶是珠珠綴成的……
喔——她還不曾看過這麼漂亮的Bra耶。
雖然她不常用到那個東西,但是她好歹也是逛過內衣專櫃、好歹也看過這幾季流行的花樣……「咪咪、咪咪……」胡善良叫她。
「我知道他畫的是咪咪用的,你不要一直講啦!」唐咪咪揮手拍掉胡善良。
「啊,他畫、畫、畫、胸、罩?!」聞言,胡善良和陳琦華面面相覷。
「是呀!長得人模人樣卻是變態,所以說人不可貌相就是這個道理……他不是說。女人一定要靠男人。嗎?你們說他是不是在做‘性暗示’啊?你們說我打他沒錯吧?!嗯……打他三個耳光應該可以把他打醒吧!」唐咪咪喃喃自語,沉思、狐疑的神情煞是認真。
「應該可以吧?」陳琦華不能肯定。
胡善良則是神經兮兮地搓搓自己的手臂,「那個珍鍋我們以後還是別去啦!居然有變態耶。」
「嗯,沒錯。別再去了。」唐咪咪十分贊同。
「那……我們的聯誼怎麼辦?」
「你還想聯誼喔!涼拌炒雞蛋啦。」
三個人打打鬧鬧,就這麼地過了一個帶點刺激的午後。
「回來啦?今天還滿早的嘛!咦……你的臉是怎樣?被女人打的嗎?」于信華從一堆報表中抬頭。
他是宋棠新的盟友。在美夢成真這間大公司里,每個人都是猛踩別人的背往上爬,只有于信華不屑于這種行為,進入公司五年,還是個市調人員,沒半點長進。
但也因為如此,于信華是少數幾個他信得過的人。
所以,當他升格成為設計師,可以獨當一面並能夠帶領一支團隊時,他便將他拉進自己的團隊里了。
「別提了!踫到一個瘋學生。」他避重就輕地回道,可沒想到于信華倒是挺有經驗。「不會是T大的女學生吧?她們把你當變態了?」
宋棠新一副‘你怎麼知道’的模樣。
「正常啦!誰教你不在辦公室里乖乖畫,偏要跑出去尋什麼安靜,不被人家誤會才怪。」
「辦公室太吵。那些鶯鶯燕燕我可沒時間應付。」
要他花錢去咖啡廳畫圖也不是他想要的。
誰教辦公室的女人個個像只披著羊皮的狼,總找機會跟他搭訕,一下子說︰糖心——我準備了愛心便當咱們一起吃;一下子又央著他去看電影,這些都還好,更離譜的是有人當他是假想情人,直接帶她的爸媽來看他哩!
誰有那個美國時間陪眾女人玩花樣?不得已,他只好閃人了。
「那是你長得帥,像我要還沒有哩!」
「你喜歡那送你好了。」宋棠新挑起一抹無所謂的笑,轉送這種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只是甩掉一個女人比甩掉全身的脂肪還累,莫怪乎孔老夫子說︰惟女人與小子難養也。
「NONONO,謝謝!那些八爪女啊,三兩下就把人連皮帶骨吞掉,誰受得了。」于信華忙著搖頭揮手,隨即憶及自己的滑稽模樣,忍不住爆笑出聲。
「好了,不跟你抬杠了。那款‘愛我’的內衣設計好了沒有?制作部那邊在催了。」
「沒靈感。」
「沒、靈、感?這種話會在你宋大設計師口中說出來?真是教人意外啊!」
誰不知道他宋棠新的本領啊?
畫出來的設計圖又快又好,他還細心的標注上材質、裁剪尺寸,最重要的是,他不單是會畫女性私密用品、男性用品,連情趣用品也頗有涉獵,能干的程度簡直是全公司無人能及。
只不過那個男性用品比較弱一點、真的,只弱了那麼一丁點。
若不是上回全國內衣設計師大賽,他臨時吃到不新鮮的大閘蟹,泄了三天三夜肚子無法參加比賽,恐怕那個第一名早被他奪下,而且也早就名揚業界了。
他本人是不覺得可惜啦!
但觀戲的他可是氣了整整一個禮拜,英雄居然是因為拉肚子而失去武林至尊的地位,這教妄想成為經紀人的他怎麼不生氣呢?
好一個拉肚子!
他于信華真是恨死拉肚子了。
「……這很正常啊!人會死、花會凋謝,我當然也有畫不出來的時候。」宋棠新可是一點也不在意這其間的後果,這比喻不倫不類。
「你說的倒輕松,你一句畫不出來咱們都會餓死!不行不行,我現在馬上去把外面的風花雪月通通掃走,你大少爺現在開始給我畫……」硬塞一支筆給宋棠新,于信華緊張地額際發汗,其實他是頭疼。
「你掃你的,我睡我的。我累了,要休息。」說完,宋棠新還真的兩眼一眯,倒頭就睡。
「什……」于信華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若是會畫,就不必在這邊跟他玩心髒病突發的游戲了。
可是,棠新好像真的不行了,那他該怎麼辦才好呢?
緊盯著躺在沙發床上的宋棠新,見他的呼吸進入平穩的階段——
唉!算了算了,他還是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嘛!
無奈又無力地屈服在宋棠新的任性之下,于信華悄悄地帶上了門。
叩!
門才一關上,宋棠新的眼臉立刻向上翻起,從沙發上坐起。
他哪里是太累了要休息,只是借口躲開信華的追問罷了!
他可不想承認,在他回來的路上,滿心滿腦的,竟是那個甩他三大耳光的女學生。
他知道他的工作常常教人誤會,他也知道有不少道德感很重的中生代以上的媽媽族,暗地里諷刺他。但,他實在不曾料到,會有一個女生,只因為看了那一張圖,就連甩了他三個耳光,打人可是一點都不手軟。
她的力氣是不大,也不至于讓他受傷,但,她可知道自己的舉動已經向他泄露了一件事。
她——沒穿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