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暉色射入室內,拂過石川悅司沉睡中的臉龐。
靜謐的房間,祥和的氣氛,他緩緩的睜開雙眼。
頎長的身子翻身而起,惺忪的睡眸在看不到應有的人影時,頓時清醒過來。
眉峰微蹙,他鷹隼般的眸子,掃過微露一絲光線的門板。他輕聲拉開門,瞧見沙發上正躺著一個女人,毫不掩飾的睡容激起他內心的悸動。
他悄悄的走近沙發,俯視著巽婷裳的睡臉。
似笑非笑的他,那幽深如潭水的眸子,靜靜的仔細觀察眼前女人的睡臉。
支手托著下巴,他的心漸漸地起了變化。
很奇怪,他覺得這樣靜靜的看著她,心里自然起了一片祥和,沖淡隱藏的暴戾。
這個女人果真有能力擾亂他的心思,就連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都能令他迷失心魂。
為了吸取這一份相同的香氛,他更靠近她,讓鼻息間所聞到的全是令人難以忘懷的香味。
當兩人的呼吸相互拂面,石川悅司一點也不覺得不恰當,反而深深的陷入其中。
閉上雙眼,遺忘的柔情頓時呈現在原本冷淡的臉龐,這似曾相識的香味著實令他懷念。
巽婷裳嚶嚀出聲。
石川悅司一驚,慌忙的睜開眼,他以為她醒了,卻見她只是翻動側身,還是熟睡著,這才松了一口氣。
仔細的打量她粉雕玉琢般的臉龐,一點瑕疵也沒有,彎彎的月眉,黑又卷翹的睫毛,巧薄的唇瓣上未搽任何的口紅,淺紅色的星形耳環讓她更顯艷麗。
心猿意馬的,心上人的身影重疊在她的身上,石川悅司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向她的臉龐靠近。
突然他錯愕的將手停在半空中,瞪著那張本應毫無瑕疵的臉龐。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臉……莫非……
心中的柔情被疑慮取代,停在半空中的手毫不猶豫的伸向她,欲證實心中的猜測。
巽婷裳睜開雙眼,錯愕的看著他接近的手,整個人彈跳起來,閃開身。
「你要做什麼?!」她以敵視的眼神瞪著他。
可惡,差一點就成功!
石川悅司如鷹隼的眼眸直視她,直言的問︰「你會易容術?」
心猛地快了一拍,巽婷裳干笑兩聲,打馬虎眼,「我怎麼可能會易容術。」
石川悅司帶著沉思的神色,一步一步地逼近她。
「你耳聾是不是,我都說我不會易容術。」
「難不成你要我動手,拆穿一切?」他以一副樂意之至的表情說。
「不用了,我承認我會易容術,是紅鷹教我的。」情急之下,她撒謊以阻止他的進犯。
「她竟然連這個也教你,可見她真的非常器重你。」他喃喃自語道,像是說給自己听,「怪不得在她的身上,始終有紅鷹的身影及香味存在,原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給巽婷裳听到,她的雙頰頓時染上一層酡紅,又羞又嬌。
石川悅司嘆了一口氣,「你叫什麼名字?」明明是一張冷艷的臉龐,他卻又在她的臉上尋得一絲嬌滴,到底是哪里錯了呢?
「呃?」巽婷裳錯愕的看著他,仿佛對他的話無法理解。
「我的保鏢叫什麼名字,我總有知道的權利。」他雙手環胸。
鈴木奈子只管把人丟給他,卻自始至終沒告訴過他,這個保鏢叫什麼名字,但是他總得知道得與他相處一個月的她姓什麼叫什麼。
「紅葉。」糟了!
巽婷裳話一月兌口,才發現她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紅葉……值得令人玩味的名字。」勾起一抹冷笑,石川悅司冷冷的瞪著她。
「你別誤會,我當然知道紅葉這個名字紅鷹堂主之前有用過,但那只是她利用我的名字去虎嘯那邊臥底,你千萬別誤會。」她鎮定的解釋,心里卻是冷汗直冒。
她怎麼說得如此順口,竟把紅葉這個名字又搬上台面。
希望他會相信她編出的謊言,否則她會很難下台。
石川悅司一雙冷眸一瞬不瞬的打量著她,好似要看穿她的謊言。
「我討厭這個名字。」
「討厭?」
「被人欺騙的感覺很不好,尤其是……」他頓了頓,沒再說下去,一雙滿是憂傷的眼眸盯著前方。
「你氣紅鷹堂主欺瞞你她身份的事嗎?其實她並不是故意的,她有苦衷……」听他哀怨的口氣,她心里更是不好受。
「她竟然連這個也告訴你。」石川悅司冷笑一聲,「她是不是也在你的面前笑我愚蠢、笨得無藥可救,竟然連她是臥底的人都沒有察覺,還傻傻的去關心她、照顧她!」
「不……我……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你怎麼可以污篾她,這兩年來她為了你,流……」被他誤解得如此厲害,她沖動的想解釋,但所有的話卻還是在理智前被攔下。
「怎麼不說了,是不是說不下去?」他挑眉嗤笑道。「任你再怎麼解釋,也無法減少我心中的怨恨,我最恨別人欺騙我,她不應該騙我。」
「如果她親自出現向你解釋一切,你是不是就肯原諒她?」她期盼的眼神中充滿希望。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她!」怨恨一深就再也無法拔起。
巽婷裳聞言踉蹌的倒坐在沙發上。
「你這麼恨她,連一點解釋的機會也不肯給?」
「她都已經嫁人了,豈會在乎我的原諒!」他不知道自己說這話的語氣有多酸。
似乎唯有秉持這樣的怨恨,才能讓他忘了那一段似有若無的感情。
「不,我……」已來到舌尖的話語,在觸及他憂怨冷然的眼神時,頓時化為蚊蚋之聲,吞吞吐吐。
深沉冷淡的眼眸掃視過欲言又止的巽婷裳,他沉聲說︰「我要出去走走,別再跟著我。」
「你要去哪?」
「你只是一個小小的保鏢,連我去哪都得向你報告嗎?」石川悅司說完便轉身離開。
那頎長的背影給人一股孤寂、哀愁之感,凌遲著巽婷裳淒涼的心靈,但她記起自己的職責,盡責的也快步跟出。
???
寬敞的大廳中一片靜默,一雙冷寒的眸子盯著前方的人,狂肆的氣息,不怒而威的帶給人一股壓迫感。
沙發後方站著表情肅穆的三個手下。
「石川悅司身邊的保鏢是台灣一個有名的黑道組織騖鷹會里派出來的人。」實一臉嚴肅的向石川壹成報告調查出的資料,不敢稍有怠慢。
「騖鷹會,他怎麼會和他們扯上關系?」乍听這個在台灣赫赫有名的組織,石川壹成不禁眯起一雙危險的眸子,身上陰森的氣息直逼實。
「根據我的調查,是石川悅司的未婚妻找上騖鷹會幫忙。」
「是她。」冷冷的,他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看得四周的人不由得額際直冒冷汗。
「她叫紅葉,根據調查,她的身手不凡,在騖鷹會里是個舉足輕重的角色。」
石川壹成隨口猜測,「紅鷹堂口里派出來的角色?」
「是。」
「這麼說來,騖鷹會已經擺明趟入這渾水,箭頭已經光明正大的幫著石川悅司指向我。」他勾唇一笑。「去警告她,試一試她的身手。」
石川壹成以眼神示意,而跟隨在他身邊已有好幾年的實立即明了他的意思。
「我會照辦,你放心。」
「三天之內務必把這件事辦好!」
實恭敬的點頭,退出大廳。
???
該死的!
巽婷裳一雙發火的眸子瞪著後照鏡里的一輛車子。
打從她上車後,這輛車子就一直跟在她的車尾,但是已愈來愈接近石川悅司的家,她實在不明白車子里的人究竟想怎麼樣?
難道就只是想跟蹤她而已,沒有其他的意思?如果真是這樣,車里面的人跟蹤的技巧未免太爛了。
巽婷裳以為已經沒什麼危險,精神松懈之際,後方那輛車忽然瞬間加速,飛快地朝她的車尾撞來。
兩輛車子在瞬間的踫撞,讓巽婷裳的身子用力向前傾去,額頭順勢撞到方向盤,幸好腰間的安全帶止住她的前沖,才沒造成更大的傷害。
她的額際突然浮現出一塊暗紅色,讓一張白皙無瑕的臉龐出現瑕疵。
該死,她瞪向後照鏡,頓時一股怒火沖上天。
巽婷裳想也不想的轉動方向盤,以避開那人二度的撞擊。
兩輛車子在櫻花道上追逐起來。
突地嘰的一聲,刺耳的煞車聲劃破空氣,兩輛車子相距不到一公尺,石川悅司的家就在她眼前。
巽婷裳坐在車里,一雙精明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著後照鏡。
原本以為對方會再有所行動,豈料那輛車竟然開始往後退,迅速的消失在她眼前。
巽婷裳雙手轉動方向盤,想追上前,但石川悅司卻突然出現在她車子前,阻撓她的行動。
可惡,眼睜睜的讓那個該死的家伙跑了。
巽婷裳眼眸閃動著兩簇火苗,一口氣怨氣難伸,她憤怒的打開車門,嬌小的身影停佇在石川悅司的眼前。
「你干麼擋我的路?」瞪著他,她怒火沸騰的斥問。
「追了也是白追。」石川悅司擰眉瞪著她額頭上的淤傷。「該死的,你知不知道那人是故意挑釁、警告我,若不是為了你,我怎麼會遇上這樣的危險,而你竟然還在這邊說風涼話!」
那石川壹成以為他這麼做,她紅鷹就怕了,不敢繼續這個任務嗎?
她可不是被嚇大的!
「就算抓到他,他也不可能供出一切,壹成有一群忠心耿耿的手下。」
「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不做怎麼知道。」
「沒用的,壹成這兩年來處處派人找我碴,偶爾也會失風,但因為他有一群忠心耿耿的手下,縱使抓到人,也苦無證據,否則奈子何必去找騖鷹會幫忙,拖你下水。」
「這麼難搞!」巽婷裳擰眉,不悅的說道。「不過,他愈不希望我接近你,我愈要做給他看,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找騖鷹會插手管這件事,本來就是一個錯誤。」他不希望因為他的事,而讓不相關的人喪命。
壹成的挑釁,已經擺明視紅葉為眼中釘,或許他該找奈子商量一下。
石川悅司沉思的眼眸,瞬也不瞬的盯著巽婷裳。
「你瞧不起我的身手?」她的問話充滿火藥味。
石川悅司顧左右而言他。「隨我進來,你額頭上有傷,我叫佣人為你擦藥。」他轉身走進屋內,不理會她一雙發火的眸子。
依他與紅葉相處的這幾天,他已經將她的脾氣、個性拿捏得準準,知道她一向吃軟不吃硬,硬踫硬只會惹她更發火。
「我發誓等你上任後,就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一刻也不會多留在這里。」瞪著那高大的背影,巽婷裳沖口而出。
「你以為我稀罕嗎?」嗤笑一聲,他冷冷的發出聲音反問。她充滿怒氣的臉龐在听到這句話,頓時變得好復雜、好難懂。
明明相愛的兩人相距不遠,但心思、靈魂卻是離彼此好遠、好遠……
???
石川悅司冷冷的瞪著未經通報就闖入他辦公室的鈴木奈子。
見她一臉笑意,手上還拿了一張紙條,不了解她的人還以為她是中了什麼頭獎。
但甚為了解她的石川悅司卻非常清楚這樣的笑容,這通常代表又有一個不知名的人要倒大霉了!
她那張美麗的笑顏往往是上陣殺敵的最好利器。看似無傷無害,其實是一個最美麗的陷阱。
「你又跑來我這里做什麼?」淡漠的瞥她一眼,他停下手上的動作。
「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對悅司說。」鈴木奈子的笑容斂去,沉穩的對巽婷裳下令道,一雙眸子卻骨碌碌的轉來轉去。
巽婷裳瞥了她一眼,平靜的走了出去。
鈴木奈子見她走出去,二話不說,馬上將門關上。
這里的隔音設備裝置得非常好,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待會兒說的話會讓巽婷裳听到。
「好了,人已經出去,你可以說了。」石川悅司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
「昨天我有跟丁煜凡聯絡,他說,他已經聯絡上紅鷹,也把你的事跟她說了,她答應接手這件事,今天她會抵達日本,這是她飯店的住址。」她將紙條遞到辦公桌上。
「然後呢?」壓下心中的翻騰,他看也不看那張紙條。
「當然是去找她啊。」鈴木奈子理所當然的說。
「事情不必搞得那麼復雜,況且紅鷹也沒有必要來幫我們的忙。」他的聲音平靜無波,但卻像壓抑著什麼,他的雙手在桌底下緊握成拳,翻騰的情緒開始影響他的思考。
她不是在度蜜月嗎?為何還來這里趟這渾水?
是同情他,還是……
種種的猜測,令他無法平撫心中的情緒。一張冷漠的臉漸漸蒙上一層暗淡的灰色。
「多一個人幫忙,你就多一分安全,紅鷹既然都已經義不容辭的答應插手,你就別婆婆媽媽的,去不去,一句話!」
「這件事我不希望再多牽扯別人下去,昨天紅葉遭到壹成派人攻擊,愈接近時限,他愈隱藏不住他的野心,他已經開始不在乎傷及無辜。」
「有這種事,紅葉怎麼沒對我說。」鈴木奈子納悶的道,方才她並未注意到巽婷裳的表情。
「讓她回去,我不需要再多個保鏢,更不希望有人因我而受到傷害,她待在我的身邊,只會招來無妄之災。」
「既然丁煜凡都已經講明要幫你,你還推辭什麼,這個地址就先放在你這邊保管,等你想通了,我們再去飯店找紅鷹。」
輕挪腳步,鈴木奈子將門打開,請巽婷裳進來。
巽婷裳面無表情的听命,靜靜的待在石川悅司的左右,一句話也不吭。
鈴木奈子咳了一聲,「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撩一撩秀發,她意味深長的揚起一抹笑容離開。
見鬼的,巽婷裳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冷氣不會很強啊!她疑慮的擰緊眉頭。
鈴木奈子前腳才剛走,她就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她方才的那抹笑谷似乎是沖著她而來。
但有可能嗎?會不會是她疑心了?頭皮怎麼一陣發麻……
???
夜幕低垂,彎彎的月兒高掛天空,沉靜的散發溫和的光芒。
石川悅司雙腳停佇在東京飯店七○一號房門前,高舉的右手停在離門板一公分的距離,左手握著一張快被他捏碎的紙條。
關不住心中的情愫,他終究是依照紙張上的地址,來到此地。
從他得知她的人已經來到日本後,一整天下來心神不寧,什麼事都做不好,他可以肯定自己早已為她的來到而亂了方寸。
明知道管不住自己的心,在面對紅葉時,他依然可以大聲的說,他恨她,恨她的欺騙,只是得按下內心百般的無奈與心酸。
敵不過心里的渴望,帶著煩躁又期待的心情,他一路開車來到這里,告訴自己,只要看一眼,知道她過得幸福後,他就可以死心的離開。
終于他往門板上輕敲幾聲。
好半晌,就在他以為門內的人已經就寢,轉身要離開時,卻出其不意的听到令他魂牽夢縈的聲音。
石川悅司顫抖著身子,深吸一口氣,似乎要給自己足夠的勇氣,他慢慢的轉回去,正好對上巽婷裳錯愕的眼楮。
「不是告訴過你,這個時間不要來找我,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巽婷裳驚慌的退了一步。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
她從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里,所以在洗過澡之後,已經用特殊的藥水將臉上的假臉皮拭去、洗掉。
現在的她,是原來真實的臉龐,也就是說,他所看到的她,是百分之百的巽婷裳,而不是紅葉。
該死的,難不成奈子出賣她!
「看到‘老朋友’,你覺得很驚訝?」撇一撇嘴,石川悅司自嘲的冷笑一聲。
在觸及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臉時,他內心所有的期待悉數破滅,或許他又重蹈覆轍,原來自作多情的毛病還是沒有改掉。
既然人家避他如毒蠍,他又何苦巴著不放,念念不忘。
「不,我只是……」
「算了,我了解,打擾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她那粉雕玉琢,雪白如凝脂般的臉龐鐫刻在心底深處,石川悅司揚唇淺笑,他這個不識相的人得獨自療傷去了。
「慢著,老朋友這麼久沒見面,你就這樣走了?」巽婷裳瞅著他,不明白他來這里的用意,究竟奈子跟他說了些什麼?
她的話讓他離開的腳步停佇,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從她那雙靈燦的美眸中,找到一絲熟悉的光芒。
巽婷裳退開一步,讓出一條路。
「有話進來再說吧,就當作是老朋友般敘敘舊。」她明白,自己一時的心軟,可能會讓偽裝的身份被拆穿,但是為了多和他相處一會兒,就算是被拆穿,她也甘願。
畢竟在他的心底,對「紅鷹」一直存著一個心結,而她也想找機會將誤會解釋清楚。
想起他之前說的狠話,她不由得輕嘆一口氣,但願他能相信她的解釋,化解心中對她的怨恨。
輕輕的將門帶上,巽婷裳閉上雙眼,凝精聚神的撫平心中紊亂的情緒,並暗暗的深呼吸,讓自己放輕松些。當她再度睜開雙眼時,一雙美麗的瞳眸開始散發著絕媚嬌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