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著兩條辮子,鼻梁上架著秀氣眼鏡的女孩手捧著特意買來的生字練習本走進教室,看了眼空無一人的教室,她沒有多想,放下生字練習本便走出前門。
不在教室,那一定是在那里了。
女孩攏了攏讓風吹亂的綠色格子制服裙,步伐輕巧地來到二年級教室頂樓天台,果不其然,他真的躲在這里。
女孩緩緩走近躺在天台地板上的男孩身旁,溫然道︰
「東徹,你該待在教室里等我。」她一字字說得極慢,怕他听不懂。
名叫東徹的男孩嘀咕了一句日文,側了身子背對她。
脾氣極佳的女孩又道︰
「你明知道我听不懂日文,請說中文。」
「胡潔森,-很煩。」
他的中文十分生硬,咬字也不甚清楚,但她听懂了。
「笙,ㄕㄥ笙,請卷動你的舌頭發音,別把我的名字叫得這麼難听。別躺了,我們去上課。」她彎腰,拉住他手臂上提。
「喂,我不要。」他甩開她的手,又倒回地板。
見他惡狠狠地瞪她,好似兩人有天大的仇,胡潔笙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發笑,她家那兩個小弟性子一扭起來也是這般瞪人,別人或許會害怕,但她可不。
「你沒權利說不要,我都特意留下來教你中文了,你就乖乖認命地學。快!起來。」她使力拉,非得把人拉起才肯罷休。
東徹萬萬沒想到這女人力氣還真大,一拉之下竟把他拉離地板,反抗心起,他使勁與她對抗,不料她忽松
手,他後腦勺硬生生敲在水泥地上,痛得他閉上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胡潔笙低呼,搶上前蹲下,小手輕柔地托起他的頭︰「你還好吧?很痛對不對?」她揉著他後腦,也嚇了跳。
「走開。」浩鶘磣櫻拍開她好意的手,不理後腦的疼痛,硬是站起身。
身形超過一七○的東徹有張俊美白皙的臉蛋,中日混血的他在日本定居了十八年,在家中母親雖然會教導中文,但母語是日文卻是不爭的事實,一家四口因父親海外派遣而來到台灣,而他也因此轉學至綠丘高中。
上星期,老師給他安排了人輔導中文,他是千百個不願意,無論躲到哪,她這個班長總會找到他。
她往他靠近一步,絲毫沒讓他嚇到。「你剛才敲那一下發出好大的聲響,頭會不會昏昏的?要不要去保健室,也許護理老師還沒離開?」
揉著腫了一個圓形腫包的後腦勺,東徹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飛快拎起丟在地上的書包離開天台,胡潔笙見狀立即跟了過去。
「你要去哪?去保健室嗎?」
他不理她,小跑步般輕快跳下每階階梯,不一會兒便走到一樓。
「東徹,你要是不肯讓我輔導,就自己去跟老師說,別把氣出在我身上。」站在樓梯上的她清楚說道。
他停頓了下。
「我現在就去找老師說清楚。」
一個半月後
「為什麼我要去-家?少上一次課也沒有關系。」臭著張臉,東徹帥哥操著進步神速的中文說。
「教你的人都不嫌麻煩了,你還抱怨,小心我講台語罵你。」她領著他在人來人往的街道穿梭。
「-敢!」
胡潔笙才不理他的威脅。
一個半月前,他果真去向老師要求別再讓她輔導中文的事,豈知這項提議早得到他父母的全力支持,東氏夫婦著實贊成老師的好意,同時也希望兒子能快點習慣新環境,于是東徹的要求給駁回,在無法違背之下,他只得認命地每天留在學校一個半小時加強對話與認字的練習。
胡潔笙推了推眼鏡。「沒什麼是我不敢的,你要不服,我也可以教你說台語。」
他才沒那閑工夫多學另一種語言,滿是漢字的中文就夠他頭疼的了,說倒容易,但讀跟寫可是要了他的命。
他忿忿地揮了揮手,轉移話題︰「-快說,為什麼我要去-家上課?」
她看了他一眼,道︰
「今晚店里共有三場喜筵,我得回家照顧弟弟。」
「什麼是喜筵?」他不懂。
她走在他前方。「就是結婚時請親戚、朋友吃飯的party,懂了沒?」
他受教地點頭,又多學了兩個字,但--
「-家開小餐館也能辦party。」
她听了差點沒吐血。「誰跟你說是小餐館!」
「-說家里是賣吃的。」
胡潔笙難得翻了翻白眼,有股打人的沖動,她加快腳步,搶著紅綠燈變色前跑過路口,東徹只得跟了去。
穿過三棟大樓,胡潔笙伸手指向前方一座中國風味十足的三層樓建築。
「看清楚,那是我家的中菜餐館,哪里像小餐館了!」
嘖!氣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