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宋遲冬一直想對融雪開口。
雪,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在她手上寫著,還來不及解釋自己其實可以說話,而且現在就很想說話,眼楮上蒙著布的融雪已興奮的再次開口打斷他。
「遲冬,你真的要把賣身契還我?」手里握著那紙賣身契,融雪高興的間。
半個時辰前,遲冬一進來,就拿出她進堡時簽下的賣身契給她,說從此以後她不再是賣身進入人間堡,而是堡里的客人,替她弟弟治病的那些銀子也不用退還,就當是人間堡先借給她的,等她以後有辦法時再償還就好。
天啊,她覺得自己「定是在作夢!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好的事,而且還讓她踫上了!
是,以後不許再把自己賣了,缺什麼跟我說,我都會幫你弄來。
宋遲冬滿意的瞧著她燦-的笑靨,接著在她手上繼續寫。
要不要看一下賣身契,確定我不是在開玩笑?
若是不讓這個傻姑娘親眼確認一下,她恐怕會一直繞著這個話題打轉,興奮的說到天亮。
要是她現在就揭開眼楮上的布條,還會發現一個更令她吃驚的事。
然後,他就可以不必再忍得如此辛苦,扮成不同的兩個人,白天當大堡主帶她逛人間堡,晚上當啞巴,裝成另外一個人了,這樣實在很累。
「你說我可以拉下眼楮上的布看賣身契?」融雪愣了下,瞬間不敢置信的張大了嘴。
是,難道你不想看嗎?
他又笑了,向來剛硬的面孔今天一整天已不知笑過幾回。
想到早上帶她去馬廄看馬兒時,她一直笑著驚呼,害他還真有點擔心她會笑得連下巴都掉下來。
這樣一個傻里傻氣的姑娘,單純得連怎麼掩飾情緒都不知道,喜怒哀樂明顯又直接的擺在臉上,讓人看了忍不住就想笑。
「我想,我好想!」
融雪開心的將伸手到眼前,正要抓下布條時,卻忽然想一件事。
四爺他們說,遲冬過去跟著馬幫走江湖時,某次為了營救讓狼群襲擊的馬幫兄弟,在塞外大草原上和野狼奮戰,臉讓大狼抓傷了,留下難看的疤痕。
雖然他總是裝作不在意,但實際上很不希望讓人看見。
而且,要是有人見到他的臉嚇得尖叫,即使他表面上看起來無所謂,心里卻更受傷。
她不知道他的臉到底傷成什麼樣子,更不曉得她若拉下眼楮上的布,看到他的長相時,會不會真像四爺說的當場嚇得尖叫、昏倒。
如果真是那樣,遲冬一定很傷心吧!她不想讓遲冬這樣的好人難過,所以還是忍一忍,等明天天亮,遲冬走了後再看好了。
融雪將小手縮回來,擱在腿上。
為什麼不看?你不是想看嗎?他不解,握住她的手寫道。
她不止得看賣身契,還得看看「宋遲冬」的樣子,不然他得辛苦扮啞巴扮到幾時?
「我明早再看就好。既然你都還給我了,早看晚看沒什麼差別。」她說著,瞼上又露出傻傻的笑。
為什麼?現在確定不是比較安心?
宋遲冬皺眉,在她掌心中寫劃的手用了點力。
她現在不拉下蒙眼布,又怎麼能看得到他?
「沒關系,有你在我身邊,我已經很安心了,賣身契看不看都無所謂。」她搖頭低語,臉上有著尷尬的熱燙。
是啊,有遲冬在身邊,她莫名的就是覺得安心。
她知道遲冬不會騙她,因為他是個非常好的人,對她好得不得了,還無條件的把賣身契還他。
不行!現在就確定賣身契是不是真的,我希望你能開心。
宋遲冬草草的寫著,伸手就要摘她的蒙眼布。
但他的手才剛踫到她的臉,立刻教她伸手壓住。
「不要!我真的不想看。」她緊張得小臉皺成一團,低聲開旦只求。
不能看,干萬不能看,因為她不想讓遲冬難過。
這是怎麼回事?宋遲冬停住動作,有些傻眼的看著她將他的手拉下,緊緊握住。
為什麼不要?你剛剛明明說很想看的。總有個理由,告訴我,是什麼原因讓你忽然改變主意?
「我……我如果說了,你保證不生氣?」融雪側著腦袋,將臉轉向他,囁嚅著問。
我保證不生氣,現在告訴我原因。
「好。四爺他們說,遲冬你的臉上有很大的傷疤,如果我拿下布時忽然尖叫,你一定很會傷心。你對我那麼好,我不希望你傷心、難過,所以,我明早再看賣身契就好,反正沒什麼差別。」她誠實的說。
她坦白又體貼的話語讓他當場愣住,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世上竟然有這樣的姑娘,如此真心為他著想,讓他錯愕又驚喜,差點不知要怎麼接下去。
臨秋說得對,他真的挖到寶了。
雖然在一般人眼中,他的珍寶可能長得不怎麼樣,但只有他知道,他真的挖到了一個內心閃耀著光芒的美麗寶石。
沒感覺到他有任何回應,融雪以為是自己說錯話,趕緊開口解釋。
「遲冬,是不是我說的話你不喜歡听?我以後不會再說了。你放心,你不喜歡我看見你的樣子,我就不看。雖然你把賣身契還給我,可是已經答應你的事我還是會做到,我會替你生孩子,幫你傳宗接代。就算其他姑娘不懂你的好,但是我懂,我知道你是個好人,而且很溫柔,很……」
她話還沒說完,人就忽然讓他緊緊抱滿懷。
「遲冬,你……你怎麼了?」她感到錯愕,驚訝的伸手想推開他,卻讓他抱得更緊。
融雪渾身僵硬的喘了幾口氣,然而在聞到他清爽、干淨,帶點松木香的男性氣味後,原本驚得狂跳的心卻變成另一種怪異的怦然。
他為什麼忽然抱住她?害她心兒怦怦跳,好像快要蹦出胸口。
就算我長得跟鬼一樣,恐怖又嚇人,一輩子都只能在夜里出現,永遠不能開口跟你說話,你也願意替我生孩子,不後悔?
摟著她,宋遲冬伸手在她背上輕輕寫著,讓她癢得直想笑,但她知道現在不是笑的時候,所以仔細的感受著他寫了些什麼。
「嗯,我願意。我長得也很丑,每個看見我笑的人都會跌倒,發生意外,遲冬你不也沒嫌棄我?不過,如果你長得跟四爺一樣,丑得像吊死鬼,那我還是不要看見你比較好,不然要是我真的被嚇哭,你怎麼辦?到時就沒人能幫你生孩子了。」
她這些出乎人意料的話讓他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四弟俊逸絕倫的長相。在她眼中卻像個吊死鬼。
唉!這個融雪到底是哪來里的傻姑娘,害他完全無法招架,心動的只想從此摟著她,再也不放手。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他再次在她背上寫下問句。
他是走了什麼好運,找到這樣一個沒有美丑眼光的寶姑娘!
「我沒有對你好。是遲冬你對我好。「融雪再也忍不住,癢得直在他懷里輕扭,小手直抓著他的衣衫。
「你和堡主大爺一樣。都對我很好,不過堡主大爺比你幸福,像他那麼好看又氣宇軒昂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歡他,他可以挑他喜歡的漂亮姑娘替他生孩子,遲冬你比較倒楣,沒得挑,只好接受我這個丑八怪了。」她笑著這麼說,完全不在意把自己形容成丑女。
你不丑,你笑起來很好看。他忍著笑,繼續在她背上寫。而且堡主長得並不好看,根本沒有半個女人敢嫁給他。
「誰說堡主大爺不好看?遲冬,你別跟四爺他們一樣沒眼光。我偷偷跟你說,你可別告訴四爺,我好久沒看過像四爺那樣丑得會嚇死人的男人了,還有二爺,我知道他是好人,但他的臉白得像快要病死,余少爺也很奇怪,耳朵尖尖,嘴巴紅紅,長得好像狐妖。幸好堡主大爺長得好看,不然我會以為人間堡是妖怪窩,有白狐狸、大豬妖,還有吊死鬼……」融雪邊笑邊皺皺鼻子,扳著指頭數道。
就算以前村子里偶爾會有奇怪的人經過,但村里的百姓都長得很普通,沒有人會讓她嚇得尖叫,可是,人間堡真的什麼丑人都有,奇怪得要命!
听了她的話,宋遲冬皺眉思索著。
白狐狸?好像是指余弟,因為他的皮膚比女人還白。
大豬妖?應該是說酒叔。他吃得太多了。
吊死鬼?不用想,正是丹鳳眼的臥春。
符合她說法的人瞬間掠過宋遲冬的腦海,讓他忍耐不住,當場將臉埋在她肩上,心中狂笑,差點受內傷。
你說人間堡里都是妖怪,堡主他就不是嗎?他暗笑著,連在她背上寫字的手指都抖個不停。
「堡主大爺當然不是,他是天人下凡,天下第一美男子。」融雪皺眉,很不悅的反駁他的話。
她鄭重的表情讓他差點笑翻了。
幸好房里只有他們兩人,不然他現在這個蠢樣,一點大堡主的威嚴都沒有,弟弟們看到了鐵定會笑死。
天下第一美男子?怕是只有分不出美丑的她才會這麼說吧?
你真是個寶。他伸手寫下這幾個字,臉埋在她肩上,高大的身軀因忍著笑而不住震動。
「遲冬,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我……啊,你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發抖?身子不舒服嗎?」融雪開口,馬上驚訝的發現他的身子搖晃得很厲害。
沒等他回話,她立刻推開他,並把手伸向前。
柔軟的小手踫到他的臉後,她緊張的直模索,想知道他究竟怎麼了,直到模上他臉頰上突起的大片疤痕時,才錯愕的停住。
「遲冬,這是什麼?是四爺說的那個讓大狼抓傷的疤痕嗎?還會疼嗎?」融雪問道,忽然間有些呼吸困難,心頭跟著緊揪了下。
光用手模,就覺得他的傷好大、好深……
想必受傷時一定很痛吧!
嗯。沒有關系,已經過去了,我不在乎。
看著她的小手捧著他的臉頰,擔心的詢問,他就覺得這個傷痕似乎沒有想像中難看。
想到過去還未發生意外,剛正的面容還頗受姑娘們青睞的那幾年,他身邊總不乏有美麗的姑娘圍繞著,但受了傷以後,他看多了姑娘們失聲尖叫時的瘋狂模樣,現在,就算再美的姑娘來到他面前,也跟平凡人沒有兩樣。
她們看見的都只是他外在的皮相,看不到他真正的好,所以,他一直告訴自己別在意,別把那些尖叫和抗拒放在心里。
但是,就算不當一回事,听多了女人的尖叫聲,自信心多少會受到打擊。
所以有時望著銅鏡里自己臉上的疤痕,他常會覺得似乎真的很恐怖,不然那些姑娘見了干嘛叫得這麼大聲?
可是,現在卻有個傻姑娘說他好看,還捧著他的臉心疼得要命,害他高興得真想沖到屋外,仰頭對天大喊,他真喜歡這個傻姑娘,因為只有她懂得他的好!
「喔!遲冬,你真的好有勇氣,那麼大的傷口,換作我早哭死了,可是你竟然還說不在乎。」融雪嘆息著撫過他的傷疤,然後想都不想的將自己的臉靠過去,貼著他的臉頰來回摩挲,小手在他另一邊的臉頰上輕輕撫揉。
唉!好可憐的遲冬。
你在做什麼?宋遲冬僵硬的一頓,拉過她的手寫著,向來剛硬冷然的面孔上浮現尷尬的紅暈。
「安慰你啊,弟弟們受傷時,我也是這樣安慰他們。」
她說得理所當然,他卻听得好想嘆氣。
安慰他?她當他是小娃兒還是小狗兒,模模拍拍的讓他渾身不對勁!
想他好歹也曾是意氣風發的馬幫頭兒,現在更是人間堡的大主子,可她卻把他當成女乃娃來安慰?
他的傻姑娘怎麼那麼寶!
我是大男人,一個成年的男人要的不是這樣的安慰。
「啊?這樣不對嗎?那你要我怎麼安慰你?」融雪不解的偏著小腦袋問。
大男人要的安慰是什麼?拍拍他還不行嗎?
傻瓜,你只要這樣……
他寫到一半便停下,融雪還不懂他要的是什麼,下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的下巴讓人輕輕抬起。
然後,還來不及詢問發生了什麼事,一個溫暖且難以形容的東西忽然蓋在她嘴上,來回輕觸她的唇。
錯愕的頓了下,她下意識的伸手就想去模。
那個擱在她嘴上的到底是什麼?好軟、好柔,又著帶點茶水味兒……
融雪伸出的手觸踫到他溫熱的臉龐,一路沿著斧鑿般的側臉往下移,直向那貼在她唇上的溫熱而去。
她緩緩的模索,打斷了宋遲冬輕吻的動作。
他拉過她的手指繞著自己的嘴繞了一圈,心動的看著她憨然傻笑又帶點疑惑的模樣,之後再也忍不住將她縴細的手指放在嘴上,一根一根的吻著。
知道我在做什麼嗎?他在她掌心里寫道。
「不知道。」融雪搖頭,好奇的伸出手指輕觸了他一下。軟軟熱熱的,有點像小狗的鼻子,原來他是用鼻子踫她的手啊。
我正告訴你要怎麼安慰我。
「用鼻子嗎?」她笨拙的拉來他的手,用自認為是他先前對她的方式,拿起他的手往自己的鼻尖摩挲。「我做得對嗎?」
她天真的小臉惹得他差點笑出聲。
做得很好,不過不對,我剛剛是這樣做。這是我的嘴。
拉著她的手,他讓她模模他溫熱的唇,然後再次在她的手指上吻了起來。
「啊?」融雪傻眼,身子僵了下,熱燙的紅潮瞬間爬上臉頰,蔓延至耳邊。原來遲冬是這樣做的……
她忸怩著縮回手,小臉上滿是羞澀。
不止這樣,先前我還這樣做。
宋遲冬將她的雙手擺在他臉上,然後緩緩捧來她的臉,輕吻著她的唇。
這下融雪才知道,原來先前那軟軟的東西是他的嘴。
她曾看過村里一些相戀的男女在隱密的大樹後頭嘴貼著嘴。
隔壁的路大嫂說,只有互相喜歡的情人或夫妻才會嘴貼嘴的靠在一塊。
如果把張老爹、張大哥、小寶、小東、四爺、二爺、余少爺、堡主大爺還有遲冬等等所有她認識的男人拉來擺在她面前,她最喜歡的就是遲冬了……嗯,如果堡主大爺不算進去的話。
所以,她應該可以和遲冬嘴踫著嘴吧。
但是,遲冬喜不喜歡她呢?
他應該也是喜歡她的吧,不然干嘛黏著她的嘴巴又吃又咬?
一想到這兒,她的臉忽然變得好燙,腦子糊成一團,傻傻的張著小嘴任宋遲冬一親再親。
拉開瞼,宋遲冬失笑看著她因為屏住呼吸而渾身僵硬,當下趕緊拍拍她的臉。
呼吸!傻瓜,你要呼吸。
「啊?」猛地深吸口氣,回過神後,融雪像發現什麼重要的事一般急急扯著他。「遲冬,你喜歡我,所以才踫我的嘴,對不對?」她小臉上有著羞澀,還有更多控制不住的驚喜。
對,我喜歡你。
沒有多想,更毫不隱藏,他坦白的在她的手上寫下自己的心意。
我很喜歡你,越來越喜歡你,要是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喜歡得再也不想讓你走,你可願意為我留下?
即使問的這一刻心里仍有些忐忑,他還是屏氣凝神的再往下寫。
你喜歡我嗎?可以為了我一輩子不走嗎?願意,永遠留在人間堡陪我嗎?
每寫完一個間句,宋遲冬便抬頭看她一眼,當他發現她一直點頭,而且越點越用力,幾乎把脖子搖斷,他感動得忍不住抱緊她。
你不後悔?他忍著激動再寫。
「我為什麼要後悔?你對我這麼好,我也很喜歡你啊,當然願意為了你留在這里,只是你不能哄我,說了喜歡,就要永遠喜歡下去,你一直喜歡我,我也會一直喜歡你……」
看著融雪臉上傻傻的笑,他開心極了,差點歡呼出聲。
她說喜歡,她真的說她也喜歡他!
天啊!他好想找個東西敲敲腦袋,看自己是不是身在夢中。竟然會有姑娘說喜歡他!
橫抱起她,宋遲冬動作溫柔的將她往床榻上放。
替她月兌去鞋子後,他跟著爬上床,氣息有些不穩的凝視著她。
雪,我可不可以……
他在她掌心中寫著,手抖得有些狼狽。
雖然他的傻姑娘瘦弱得沒有一絲成熟女人的圓潤,需要好好調養身子,但她卻能用那花一般的笑靨擄走他的心神,所以,他何止是心動,根本是好想親她、抱她,做盡一個男人想對喜愛的女人所做的事。
「可不可以什麼?」融雪不解的開口,心兒怦怦跳,感覺他的手從她的袖子里伸了進去,在她手臂上緩緩撫模。
我可不可以更喜歡你,更愛你一些?
他寫著,怕她搖頭拒絕,克制的只敢在她手臂上輕輕游移。
「嗯。」不懂他的意思,她傻笑著點頭,然後忽然發現在袖中移動的那只手瞬間滑至她胸前,腰間的衣帶也跟著被扯了開來。
她臉一紅,羞得拉住他探索的大掌。
她現在曉得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隔壁的路大嫂也說過,相愛的男女除了嘴貼著嘴,還會情不自禁的褪去對方的衣衫。做那種很親密的事。
那時,她不曉得「很親密」是什麼意思,因為每次說到這里,路大嫂就會臉紅得趕忙轉移話題,不過無妨,她很快就會知道了。
但是,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她很在意。
「遲冬,桌上的燭火……我……」她紅著臉,結結巴巴的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她不想讓他看見她沒穿衣服的樣于,因為她很丑……
我馬上滅了它。
曉得她怕羞,他揮了下衣袖,熄滅燭火,然後小心的壓子,將她整個人一寸寸的吞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