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瑩生病了!因為喝酒後吹冷風受到風寒,也因為情緒起伏太大,不但發高燒,還有嘔吐的現象,著實把齊彥折騰了一整夜。
天亮以後,她的燒還沒退,于是齊彥帶她去看醫生,他們到附近一家內科診所,掛了門診第一號,因為兩人出眾的外貌,再加上香瑩穿著齊彥的格子襯衫和絨布長褲,袖口和褲腳都卷了好幾褶,惹來護士小姐們另眼相看,甚至竊竊私語地猜測他們兩人的關系。
「仔細想想,你還真倒楣。」香瑩忍不住對齊彥說,「本來不關你的事,你也什麼都沒做,卻平白無故惹來一身腥,難怪你總說我是個大麻煩。」
齊彥笑著握住她的手,輕松地安慰她︰「像你這樣美麗的麻煩,許多男人還求之不得呢!不過,我只有一點不滿意。」
「哦?是什麼?」
「我的衣服。「齊彥故意羨艷不已地打量她,「穿在你身上,比穿在我身上好看太多了。」
香瑩被他逗笑,憔悴的病容總算有了一絲光采。
醫生開始看診,香瑩進了診療室,沒多久就完成了診斷,護士小姐隨即帶她去打針,當她終于能夠回到齊彥身邊坐下來,等著領藥,他立刻細心地幫她揉揉手臂,好讓針劑擴散均勻一些。
領藥的時候,護士小姐忍不住滿臉羨慕地說︰「好感人哦!謝小姐,你男朋友不但長得帥,對你又照顧得無微不至,你一定覺得很幸福吧!」
香瑩愣住,回頭看齊彥一眼,他正在掏皮夾拿錢,她昨天匆促出門,什麼也沒帶,醫藥費當然得由他付。剎那間,香瑩真的像護士小姐說的那樣,感覺很幸福,于是她露出愉快的笑容,頑皮地告訴診所里每一個女孩︰「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老公。」
齊彥表情怪異地瞪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付清醫藥費用,拿著藥包,拉香瑩離開。
「我以為你會否認我說的話,想不到你居然默認了。」香瑩握緊他的手,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企圖呀?」
「別傻了!你對我才有企圖呢!」齊彥看一眼被她握住的手,「現在怎麼辦?我該請假陪你一天,或者送你回家去?」
「我不要回去。」香瑩答得非常快,「從現在起,我不想再跟豫東大哥有任何瓜葛。」
「干嘛?得不到的,就要踢得遠遠的。把以前師父對你的好,全都一筆勾銷?」
「你不必諷刺我,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改變主意的。」
「我才不想說服你改變主意,可是……」齊彥嘆口氣,「香瑩你可以開玩笑,告訴不相干的人說我是你老公,但事實上,你應該很清楚,我那間小廟,實在容不下你這位大菩薩,如果你不回師父那兒,別怪我不講義氣,我認為你該找別的地方住。」
「才一個晚上,你就要趕我走了?」香瑩說得像是世界末日來臨。
「我不是趕你,實在是……」齊彥顯得好為難,「我們不能住在一起。」
「為什麼?」
「因為……」齊彥簡直快受不了,「真是莫名其妙,這麼淺顯的道理還需要問嗎?因為我的房間不夠大;因為我習慣睡單人床;更因為我不是你的豫東大哥,沒有辦法保證永遠不侵犯你。」
香瑩抬頭看著他,一本正經地說︰「你知道,我並不在乎你對我做什麼。」
齊彥發出痛苦的申吟。
「就因為你有這種瘋狂的念頭,我才更覺得為難,你饒了我吧!別再試探我的意志。等一下你打個電話給阿媚,既然不回師父家,你到阿媚家住幾天吧,她是天生的開心果,一定能讓你心情變好。」
香瑩很不開心,緊閉雙唇,不發一語。
「你不說話,我想你是同意了!」
「好嘛!我可以搬去跟阿媚住,但是你不能就這樣丟下我不管,我要你每天都來看我。」
齊彥為難地皺起眉頭。
「我恐怕抽不出那麼多時間,打電話行不行?」
「不行,電話是蘇夷士專享的專利,你佔了電話線,阿媚就要害相思病了。」
「可是我──」齊彥無奈地揮下手,「好吧!看在師父的份上,我就辛苦一點,了不起推掉幾件工作,師父知道我為你的事奔波,他一定不會怪我的。」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好!是!全听你吩咐,謝大小姐,算我上輩子欠你太多,這輩子只任你差遣,唉!」
香瑩不理會他唉聲嘆氣的抱怨,主動拉他的手環在自己的腰,心滿意足地偎著他走。她只知道一個事實,只要踫觸到齊彥,無論是他哪一個部位,她就感覺安全.舒適而愉悅,豫東大哥帶給她的傷感,似乎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齊彥是藥,專醫她的心病,她只想任性地倚賴他。
***
十天後,昭媚瞞著香瑩,溜班來到學校,硬把正在听教授講課的齊彥拉出教室,告訴他有關香瑩的駭人消息。
「我看她是瘋了!」昭媚措辭夸張,神情卻極為嚴肅地說︰「你趕快想辦法,齊彥,就算用拐騙的手段也好,快帶香香去看心理醫生。」
「喂!冷靜一點。」齊彥無法置信地皺著眉,「香瑩不是好好的嗎?我跟她每天晚上都見面,完全看不出來她有異狀。」
「跟你在一起,她當然沒事,你現在是她的救世主,光是踫一踫你的手指,她的病就可以不藥而愈,你哪會發現她不對勁?」
「拜托!你可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怎麼會口口聲聲說她有病呢?你有沒有一點義氣?」
「我要是不夠朋友,不講義氣,今天我也不會這麼雞婆地跑來找你。」昭媚有點光火的瞪他,「听著,齊彥,香瑩正在打電話騷擾別人,據我多次偷听的結果,對方很可能就是牧蓉姊。」
齊彥當場傻了眼,「你確定嗎?」
「百份之百確定。」昭媚嘆口氣,「唉!我實在想不透,香香怎麼會做這種無聊又缺德的事,她弄來一部語音變調器,打電話的時候裝上它,可以調出千奇百怪的嗓音,她就這樣肆無忌憚亂講話,我親耳听見的,你想我會听錯嗎?」
「老天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去打听清楚,看看牧蓉姊最近是不是被人騷擾,一旦確定,我們只好把香香送去看醫生。這種事最好速戰速決,拖得越久,情況就越糟。」
齊彥咬著下唇,完全無法接受事實,香瑩──那麼美麗.純真的女孩,居然會打電話騷擾牧蓉姊,她雖任性,應該不至于這麼惡毒,可是事實又擺在眼前……「我有個想法,不知該不該說出來。」昭媚看著齊彥,猶豫半天,終于還是說了。
「你說吧!現在不管你說什麼,我想我都不會感到驚訝了。」齊彥苦笑了一下。
「香香會變得這麼古怪,追根究底,就是缺乏被愛的安全感。她一向對莊大哥抱有太高的期待,現在希望破滅,整個人當然失去平衡。幸好還有你在,她喜歡你,依賴你……老實說,她很愛你,只是她自己不知道這種感覺就是愛情。」
齊彥只是搖頭,苦澀的滋味仍然留在嘴角。
「你真沒用,自己心儀的女孩對你是不是有感覺,居然看不出來!虧你以前還是情聖……」昭媚發揮直率的本性,口不擇言地怪罪著,更進一步提出大膽的建言,「你快點想辦法讓你們之間的關系明朗化,教教她吧!她依你給她身體上的踫觸,干脆你讓她認清男女歡愛的本質。只有你能引導她,讓她蛻變成真正的女人。」
「什麼?」齊彥還是被她嚇了一跳,天哪!繞了一大圈,居然回到這個老掉牙又令人為難處的課題,「你不必顯得那麼吃驚。對女人來說,性關系是最有效的心理成長促進劑,其實男人也差不多,你做過沒做過,對你的人生觀一定有重大的影響。」昭媚說得很快,像連珠炮似的,說出一大堆令齊彥無法插嘴的道理。「反正你大膽放手去做就對了。可是我先警告你,不準強迫香香,不準傷害她,更不準讓她懷孕或感染性病,總而言之,只能有安全的性。還有,既然你愛她,就得負責任,我是絕對不會容許你遺棄香香的。」
齊彥瞠目結舌地望著她,根本說不出半句話。
「好了!我只打算蹺班兩個鐘頭,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回公司去。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該怎麼做,再見。」
說完,她立刻站進來,抓起皮包,充分流露出豪爽果敢的大女人本色,看也不看被唬得傻掉的齊彥,一陣風似地離開了。
這世界完全變了!變得讓人無法置信,齊彥整個腦袋亂哄哄的,怎麼也想不透女人的心思,昭媚和香瑩,她們兩人對愛情和的解釋,完全超乎他的想像。唉!剪不斷,理還亂,跟香瑩這筆糊涂賬,怕是永遠扯不清了。
「她很愛你,是她自己不知道這種感覺就是愛情。」齊彥心里回想起昭媚這句話。
昭媚的說法,如果是正確的,那麼……齊彥眼楮漸漸發亮,嘴角漸漸往上揚,終于露出喜悅又自傲的笑容。
***
「喂!齊彥,你實在可以打一百二十分,我舅舅和舅媽對你印象好極了!元姿和元恆更把你當成偶像來崇拜,你簡直是上天派給女孩最好的禮物,英俊瀟灑.斯文體貼.聰明上進……從頭到腳都是優點,光走在你身邊,就讓人感覺面子十足,與有榮焉。」
香瑩偎在齊彥身旁,親匿地擁住他的腰,心滿意足地告訴他。
他們兩人剛到香瑩舅舅家吃過晚飯,舅舅要香瑩回去拿支票,他把售屋所得的金額撥了四分之一給她,那不是一筆小數目,香瑩原本不敢要,可是舅舅再三強調,當年他買房子的時候,使用了一部分香瑩父親留下的撫養金,現在只不過把錢還給她罷了,這也是香瑩外婆的吩咐的遺囑,一定要香瑩收下。
「其實你舅舅人不錯,舅媽也很和藹。」齊彥保持愉快的笑容,試探地問︰「為什麼你不考慮搬來他們一起住呢?親人團聚,彼此照應,不是很好嗎?」
「算了吧!有些親人保持距離反而親熱,舅舅和舅媽對我好,那是距離造成美感,而且我從來不曾麻煩他們費神照顧,向來是外婆和豫東……」香瑩突然頓住,身體一陣僵硬,沉默片刻,她不太自然地說︰「齊彥,你可不可以再陪我去個地方?」
「沒問題,不管去哪里,讓誰打分數,反正我都是滿分,一定能完全滿足你的虛榮心。」
「討厭!」香瑩笑著打他,「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來了,這種小人得志的嘴臉,到哪一年你才會改進呢?」
「咦?剛剛有人稱贊我英俊瀟灑、斯文有禮.聰明上進……那些話,這麼快就不算數了?」
「跟你鬧著玩的,你竟然當真。」香瑩口是心非皺一下鼻子,「少臭美,以後我不會當面稱贊你了。」
齊彥只是笑,看她皺鼻子實在很可愛,忍不住伸手輕捏她鼻頭。
「你呀!真不知道該說你才好,可愛的時候,像天使一樣惹人疼,任性起來,唉!連神仙也要皺眉。」
「我是個大麻煩,對吧?」
「完全正確,總算你有點自知之明。」
香瑩哪里肯輕易饒他,不依地糾纏著,非要他改口,稱贊她已經長大,而且已經懂事了……「哎!別鬧,這里是大街上,這個樣子多難看。」香瑩不再鬧他,可是又忍不住依偎著他,像只百依百順的小綿羊。「喂!齊彥,我們要走路去,還是搭車?」
「隨便你,我沒有意見。」
「那搭車好了。我想快一點見到莊伯伯和莊伯母,走路得花不少時間。」
她的決定,讓齊彥感到困惑不已,到底為什麼呢?她怎會突然想見豫東的父母親?單純只為敘舊,還是另有其他目的?隱隱約約地,齊彥心里有種忐忑不安的感覺,仿佛一件嚴重的事即將要發生……「外婆家已經是別人的,我不能進去里面,」香瑩輕聲告訴他,「到莊伯伯家看一看,其實是一樣的,那里就是我的童年,全部的成長經歷。」
即使如此,她還是鬼迷心竅,背棄了自己的童年。
齊彥永遠不會忘記,豫東的父母親見到香瑩時,那種驚喜交加的慈愛神情,他們對待香瑩,完全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打從心底流露出來的寵愛和疼惜,比香瑩的親舅舅和舅媽更熱忱更真實,莊伯母甚至高興得擁住香瑩,熱淚盈眶。
雖然他們兩位長輩曾經在豫東的公司見齊彥,但是並沒有留下深刻印象。現在因為香瑩的緣故,把齊彥也當成自己人,端出水果點心,招呼得異常周到,甚至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完全是一派愛屋及烏的表現。
「齊彥,我覺得好想吃布丁哦!」香瑩對滿桌的水果點心還不滿意,像個小女孩一樣撒嬌,「就是那種冰冰涼涼的,有一層焦糖的雞蛋牛女乃布丁,你到巷口的便利商店幫我買,好不好呢?」
豫東的爸爸在齊彥還沒回答以前,已經微笑著站起來,十分縱容地說︰「都是伯伯記性差,沒有準備布丁等香香來吃,我這就去買。」
「莊伯伯,您請坐下。」齊彥連忙起身,「還是我去吧!您跟莊伯母很久沒見到香瑩,一定有很多話要講,我反正插不上嘴,出去買東西是應該的。」
「對嘛!伯伯。讓他去,他的腿長,走得快,我可以早點吃到好吃的布丁。」香瑩走過來拉住莊伯伯,滿臉笑意,「您過來坐下,好好陪香香聊天,香香很想念您,也很想莊伯母哩!」
「你這個小丫頭,跟從前一樣,就是這張嘴甜。」莊伯母笑出聲,「老伴,你就別跟齊先生搶功勞了,人家可是卯足了勁,想對女朋友獻殷勤。我們香香長大了,本來就輪不到我們兩老替她操心。」
「伯母!齊彥才不是我男朋友呢!」香瑩嬌嗔地跺跺腳,「您這麼說他,他就不陪我來了。」
兩位老人家笑出來,都當她是俏皮可愛的小女娃,只要听到她說話,看她活潑嬌媚的神態,他們就感覺滿心歡喜。
齊彥走到門口,回過頭,說不出哪里不對勁,他總認為香瑩有點詭異,但又無法指出詭異的地方,也許她想借故支走他,好讓他听不到她和豫東父母的談話……談什麼呢?齊彥百思不得其解,有什麼話題,是他在場不方便談的?一切都是他疑神疑鬼?
從巷口便利商店往回走,齊彥一直說服自己別太擔心,香瑩不會做出太過分的事……但是他看見莊伯伯站在大門口張望,心里馬上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快步奔向前,他直截了地問︰「香瑩闖禍了嗎?」
莊伯伯嘆口氣,無奈又心痛的回答︰「不瞞你說,齊先生,我們實在是……」
「伯父,請您叫我小齊就好,豫東大哥是我建築設計方面的師父,您不要跟我客氣,關于香瑩和我師父的事,我全都了解。」
「既然如此,我也不怕你笑話,其實豫東前幾天就告訴過我們,他決定跟牧蓉結婚,我們當然高興了,可是他又說,香香對他的婚事很不諒解,已經跟他大吵一架搬到外頭去住。」莊伯伯又是一聲長嘆,「唉!香香這孩子,我們從小看她長大,老實說,我跟我太太都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豫東疼她,我們也疼她。雖然豫東為了照顧她,耽誤自己的終身大事,我們從來就沒有怪罪香香的意思。這孩子小時候很可憐,難得她和豫東投緣,我們做長輩的,當然順其自然,我太太還說,萬一豫東找不到中意的女孩,等香香長大了,她當我們家的兒媳婦,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我懂您的一番苦心,伯父。」齊彥安慰他,可是掩不住內心的焦慮,眼光直往大門內看。「香瑩呢?她現在怎麼樣?」
「她沒事。只不過——」莊伯伯有點為難,「我太太正在勸她,我實在听不下去,所以先到門口來跟你聊聊,香香她——」
「她在說牧蓉姊的壞話,想要伯父、伯母阻止這件事,對嗎?」
莊伯伯點點頭,不忍心苛責香瑩,只是嘆氣。
「香瑩她……她真是太過分了。」齊彥氣得幾乎口齒不清,怒火在他心口猛烈狂燒著,他立刻大踏步走進院子,往豫東家的屋子里走去。
「冷靜點,小伙子,你千萬別沖動。」莊伯伯一時慌了手腳,緊跟在齊彥身後,「有什麼話好好說,香香還小,她心地很善良,只是不懂事,你不要責備她——」
「伯父,就因為大家都認為她還小,不懂事,什麼都讓著她,結果呢?」齊彥不顧一切地推開客廳大門,不理會莊伯伯的勸阻,厲聲朝著香瑩喝道︰「謝香瑩,你鬧夠了吧?」
香瑩被他突如其來一喝,顯得有點心虛,但仗著有豫東的父母親在,嘴硬地頂回一句︰「你凶什麼凶?我哪里惹到你了?」
「對!你是沒惹我,可是你敢模著良心說你沒做錯事嗎?」齊彥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布丁丟到茶幾上。「哼!故意叫我去買什麼鬼布丁,背著我拚命造謠生事,講牧蓉姊的壞話,你真聰明,真會耍心機呀!」
「閉嘴!我相想不想吃布丁,說不說別人壞話,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香瑩被他拆穿詭計,惱羞成怒,毫不客氣地嚷回去。
「任何一個具有道德良知的人都有資格教訓你。」齊彥一把拉住她的右手臂,硬扯她站起來,「走,我帶你去找牧蓉姊,今天晚上,我一定要你當面向她道歉。」
「我不去!」
「由不得你不去。」
「伯母——」香瑩急得向豫東的媽媽求救。
「齊先生,有話好好講,不要這樣子……」莊伯母立刻上前勸著。
「伯父。伯母,對不起。」齊彥沒有放開香瑩的意思,「請原諒我失態,香瑩真是做得太過分了,她犯了錯,本來就該道歉這件事請你們兩位不要插手,真的很不好意思,是我疏忽,才會讓伯父、伯母添這麼多麻煩,改天我再專程來謝罪,但是現在,我非帶香瑩離開不可。」
「你敢強迫我?」香瑩叫嚷著,奮力掙扎,想要掙月兌他的控制,「快點放手,否則我告你妨害人身自由。」
「你去告呀!我也正好想檢舉你打騷擾電話呢!牧蓉姊對你那麼好,沒想到你卻反咬她一口,你簡直……簡直無聊到極點。」齊彥雖然怒火攻心,畢竟還是在乎她的感受,沒有說出太難听的形容詞。
「放開我啦!我才不要向牧蓉姊道歉。本來就是她的錯,她是狐狸精,是她主動勾引豫東大哥,大哥才會離開我,不要我了……全都是牧蓉姊的錯,是她害的。」香瑩抵死不認錯,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著。
齊彥忍無可忍,揚起手,毫不遲疑地打了她一記耳光,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連齊彥自己都被震得嚇了一跳。
霎時,客廳里安靜下來,空氣仿佛凝結住了,整座屋子充滿難挨的靜默。
香瑩撫住臉頰,疼痛、傷心、憤怒,思緒翻騰著,一時卻忘了要哭泣,只是喃喃地說︰「你好,你狠,你居然敢打我……」
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往夜色濃處狂奔而去。
「香瑩——」齊彥喊她。
「別光站在這里,快去追她。」莊伯伯憂心如焚地催促著,「她這麼跑出去很容易出事的。」
「噢!」齊彥大夢初醒,連忙邁開腳步,「伯父,伯母,再見。」
「不要客氣了,快去找香香。」莊伯伯也緊張地用手勢催趕他。
「你們放心,我不會讓她出事的。」
齊彥即使在最緊急的狀況下,仍然向豫東的父母親提出保證,充分展現他無與倫比的冷靜和自信。
事實上,他並沒有料錯。香瑩跑出莊家大門,只給在巷道里奔跑,這條巷子並不寬,沒有車子出入,她還沒到達外面的馬路邊,齊彥已經追上她了。
「香瑩,你听我說——」他試圖拉她的手。
「我不听,別踫我!」
「你不要這樣,我不是有意要打你,只是……」
「我不听!」香瑩掩住耳朵,倔強地喊著︰「我不听我不听,你說的任何話我都不相信。」
「香瑩!」齊彥用力拉開她的手,強近她面對自己。「不要再任性了!你這個樣子,只會傷害每一個真心愛你的人,傷害你自己,為什麼你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我高興!要你管。」香瑩眼圈一紅,想哭的沖動再也無法按捺。「反正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在乎我,沒有人願意愛我,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有人為我掉一滴眼淚,我……我不如去死了算了!」
齊彥立刻伸手擁抱她,緊緊地,他讓她貼近他的心跳處,就像以往每一次她情緒低落,他會給她最多的安慰︰「你怎麼說出這樣的傻話來了?誰說沒有人願意愛你?那我算什麼?我不是人嗎?」
香瑩忽然渾身一震,不能置信地抬起頭看他,眼角還掛著兩行淚……她開始用力掙扎,可是齊彥不肯放開,于是她又開始握起拳頭打他,並且悲交加罵著︰「騙子!大騙子,你只會騙人,為了讓我不惹麻煩,你居然敢騙我你愛我——你是全世界最可恨的騙子,我恨你,我恨你。」
他沒有躲開,沒有怨言,甚至也試圖阻止她的拳頭,只是靜靜站著,環著她的腰,任由她用捶打他的方式發泄情緒。
終于,香瑩累了,手也酸軟了,她氣喘吁吁地伏在他肩膀上休息,而齊彥只是簡單地問了一句︰「我們回家去好嗎?」
香瑩沒有力氣再跟他爭吵了,什麼話也沒說,不再掙扎反抗,就這樣听齊彥安排,招了計程車,坐進車里,一路無言地回到他的住處。
「我不想跟你說話。」香瑩踢掉高跟鞋,赤足走進他的房間,直直往最里面的床上走,邊走邊解開大衣紐扣,月兌掉大衣,然後坐到床墊上,表情高傲地宣布︰「一句話,也不說。」
宣布完這兩句話,她就躺到床上,翻過身去。背向著齊彥,表達她無言的抗議。
齊彥只有搖頭苦笑的份,她真任性,任性似乎是她不可分割的特色,隨時隨地都在考驗他的應變能力。他走上前去,默默地攤開被褥,動作輕柔地幫她蓋好,果然不跟她交談,完全依照她訂的規則來做。
接著,齊彥故意忙自己的事,先是至浴室沐浴更衣,然後拿了抹布擦桌椅,最後用吸塵器吸地,做完清潔工作,他干脆坐到電腦前面,開機,開始用電腦寫作業。
>還不到十五分鐘,香瑩就煩躁得受不了了。當齊彥打掃房間的時候,她偷看了他幾眼,還不覺得太無聊,可是他專心打著電腦鍵盤,那就讓人無法忍受。她輾轉翻了幾次身,越來越煩躁,終于掀開被子,坐起身來。
「怎麼了?沒洗澡睡不著嗎?」齊彥並不回頭看她,眼楮仍然盯在電腦螢幕上。
香瑩動了下嘴唇,差點沖口答話,幸好及時想到自己剛剛宣布的決定,馬上又自動閉緊嘴巴。
「我這份報告今晚非打完不可。」齊彥不在乎她是不是肯說話,但他自己的聲調里,幾乎掩藏不住濃濃的笑意。「你還是去洗個澡吧!上回那件黑色的裙子我幫你洗干淨了,我看你就在這里過夜,反正只有一個晚上,我可以把床讓給你睡。」
很好!香瑩忍不住興起惡作劇的念頭,既然有那件性感誘人的長洋裝,齊彥又主動提起收留她過夜,她非好好作弄他不可。
她很听話地進浴室洗澡,選了聞起來最香的沐浴精,故意把水花噴散,讓自己的長發半濕半干,變得狂野而性感,然後套著那件低胸的黑色洋裝,不穿內衣,就這樣緩緩走出浴室。
齊彥仍然專注地打他的報告,甚至不看她一眼。
香瑩簡直想沖過去撕扯他的耳朵,可是她強忍著怒氣,做個深呼吸,下定決心,靠到齊彥身邊,溫柔卻霸道地按住他忙碌的手。
「嗯?有事嗎?」齊彥終于是轉過臉來看她,天哪!他著實吃了一驚,香瑩她……她濕而亂的長發,大膽的衣服,還有全身散發的濃郁香味,真有說不出的性感。
看他驚異的樣子,發直的目光,香瑩只感到一陣得意,她半強迫地拉開他的手,硬是坐到他修長的腿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兩手同時圈住他的脖子,撒嬌地說︰「齊彥,我好無聊哦!你都不陪我。」
「我——」齊彥第一次被逼得耳熱心跳,呼吸困難,只好拚命躲避香瑩的視線,推拒著︰「別鬧呀!我的報告明天就要交的,我——」
「不鬧你也可以,可是你要給我一個吻。」香瑩調皮地笑著,湊近他。
「哎!別這樣。」齊彥別開臉,「不要再試探我了,我真的——」
「真的禁不起誘惑?」香瑩不放過這個機會,扳正他的臉,眼里的勝利光芒再也隱藏不住。「你不是說你愛我嗎?證明給我看呀!愛是需要行動的,你有多愛我呢?」
「香瑩!」齊彥試著擺月兌她,語氣幾乎像懇求,「不可以這樣,你不明白,我實在是……」
「吻我!」
「不可以——」
「只要一下下,輕輕吻一下就好。」
「不行。」
「齊彥!」香瑩纏著他,終于她把他的頭固定住,機會難得,她立刻獻上自己的雙唇,不由分說地吻住他。
這個吻不再是雲淡風輕、甜蜜單純的吻,齊彥知道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所以才極力避免;可是香瑩像羽翼初豐的幼鷹,毫不畏懼世界的險惡,全心全意投入情愛的空間,大膽地探索著。
熾熱情焰一旦被引燃,立刻如野火般漫天狂燒,面對香瑩狂野誘人的身姿,齊彥的理智被愛意和擊潰——他的吻變得熱情纏綿而激烈;他的指尖挑逗著香瑩的身體。當他火熱的雙唇吻遍她在衣服外面的每一寸雪白肌膚,仍然感到不滿足,想要拉開那個洋裝的肩帶,繼續搜巡更敏感魅人部位……香瑩開始退縮了!
「不要……」她按住自己的衣服,呼吸急促而紊亂,眼神迷蒙,嗓音也因為而沙啞,「齊彥,我怕——」
齊彥停止動作,抬起頭來,同樣呼吸紊亂地凝視她。
整個晚上,他們經歷了太多不同程度的情緒沖擊,在彼此凝視的眼神里,仿佛又重演了一遍——香瑩的舅舅和舅媽,那頓具有評分意味的晚餐;他們走在街上的親密與玩鬧;見到慈祥和藹的莊伯伯、莊伯母;接下來的劇烈金爭執……所有的一切,促使他們心靈相系,密不可分。
遲疑著,探試地,他們又同時向對方靠近,終于兩人都閉上眼楮,再一次讓四片唇纏綿相連,沒有惡作劇,沒有恐懼,沒有抗拒,更沒有天人交戰的掙扎,他們只是單純相愛的一對戀人,正在交換彼此的愛意和深情。
外面的世界很大,可是完全與斗室里的這對戀人無關;齊彥房里的單人床很小,卻提供了兩人非常寬闊的世界。在那個世界,齊彥溫柔地帶領著香瑩,辨識了伊甸園里,最鮮麗的繁花和綠茵、流泉與白雲,還有最初的男性和女性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