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後周世宗年間(公元九五九年)中秋節前三天
婚期越是逼近,葉小霜的心里越是覺得四面楚歌、草木皆兵,因為一想及婚禮當天,不知道會從哪里突然冒出個殺手來,對她或龍季天構成殺身之禍的威脅,而最淒慘的是,時至今日,連那個殺手長得是圓是扁,她一點概念也沒有,真是命在旦夕啊,而且的確也只剩下三個日子了,真是「危險X三」(解讀為「危險乘以三」)。
她昨天本來是想籍著認識龍季雲的機會,向她探查一些蛛絲馬跡,誰知道那個莫名其妙的龍季天動不動就把她往肩上扛,她又不是布袋或飼料包,氣得她早早就將房門閂上,悶頭睡覺去了,讓他在門外又敲又打的,就是不肯開門讓他進房。
她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晃到客房門外,偷瞄龍季天是不是還沒睡醒。咦?
不在里面。
她又悄悄地繞到客廳右後方的拱門旁偷看,但人還沒到客廳就听到「膽囊團」的聲音了,沒想到小童對龍季天的忠心已經到了「晨昏定省」的地步了。
「少爺,你料得沒錯,前天夜里的刺客正是西域飛鷹門的人馬,他們在三天前住進鎮上的悅來客棧,喬裝成商旅模樣,總共有十人,帶頭的叫黑無仇。」小童匯集連日來鎮上的哨站所打听到的消息,一早便趕來向龍季天報告。
魏總管果然在欺瞞他,西域的飛鷹門並沒有銷聲匿跡,只是躲在暗處等待機會,讓對手疏於防範,最後在重要時刻予以致命一擊。龍季天忖度著黑無仇的用心,離他的婚禮只剩下三天的時間,所以他們終於露出「鷹」腳來了!當年祖父便是因為遭到飛鷹門的突擊,一場婚禮才變得腥風血雨,他絕不會重蹈祖父的覆轍。只是龍季天不明白,飛鷹門的人為何會知道他成親的日子?難道他們獨門的邪術咒語真的如此厲害?
葉小霜不小心听到什麼飛鷹門來著,但她仍假裝沒見著他們兩人似的往外走,然而大廳上的四只眼楮卻無法對她的倩影視若無睹。
咻——!一陣風聲掠過,龍季天高大的身軀像面牆似的擋住葉小霜的去路。
「丫頭,你今天哪兒都不準去!」篤定的口氣具有十足的威權。
飛鷹門的人已經呼之欲出了,從上次刺客的事件看來,他們的目標的確鎖定在小霜身上,只是有他龍季天在,誰都休想動丫頭一根寒毛。
葉小霜幾乎被他那股氣勢震住,一時傻不愣登地看著龍季天那雙清亮深情的藍眼楮。他的眼神混合了權威、嚴肅和關愛,但卻少了一份歉意,他應該為昨天在香龍園的行為表示歉意的。
葉小霜蹶著小嘴,氣沖沖地往回走。
為什麼他總是那麼大男人主義,好似他怎麼說她就得照著做,不能有一丁點自己的想法或主見?她才不要嫁給一個大沙豬呢!可是偏偏她又割舍不下那份狂熾的愛、深情的眸子、撩人的……一想到他,葉小霜全身的神經就有一股隱隱作痛的感覺,好像牙疼一般。天啊!她是不是在作繭自縛?
在她回房前又听到魏總管的聲音,語氣里盡是歉意與愧疚,充滿了認命的味道,不知道他老人家究竟做錯了什麼事,一早就來向龍季天自首認錯,真是勇氣可嘉;不像有些年少輕狂的人,永遠不知道「對不起」三個字如何說出口。哼!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龍季天,你也不例外,總有一天……嘿嘿!
反正他們三個臭皮匠一商量起國家大事,肯定是昏天暗地、沒完沒了,完全忘了地球的公轉及自轉,她何不趁此機會溜去鎮上兜兜風呢?既來之,則「觀」之!對嘛,反正都已經來到古代了,就應該去城里市集觀光一下,才對得起自己的眼楮。
嗯!首先得找個導游,可是大家都為婚禮的事情忙得團團轉,根本沒一個是空閑的。
啊!有了,珠珠!對!就是那個曾經出賣地的「抓耙仔」。
她先進房去找了件龍季天少年時代的衣服穿上,以前的女人可不能隨便拋頭露面,所以她乾脆來個女扮男裝,再偷拿一些龍季天錦囊里的銀兩,反正她也弄不懂這個時代的幣別,只隨意地抓了一把放入袖袋,做為今天吃喝玩樂的盤纏。
果然不出她所料,龍季天、魏總管及小童三個人正談得口沫橫飛呢!她大可安心地爬窗出去找珠珠。
「你是夫人?」正在忙著張燈結彩的珠珠瞪著斗大的眼珠子,前後左右地瞧著已經喬裝成男子的葉小霜。
瞧見她不相信的德行,葉小霜實在沒那麼多工夫和她蘑菇,便露了一截紅發證明身分,然後催她進房褪下女裝,換上一套男裝,以便陪她進城。為避免珠珠起疑心,葉小霜謊稱是龍季天命令她陪自己去鎮上買胭脂花粉及首飾,好在成親當天使用,並要兩人女扮男裝掩人耳目,以免節外生枝。這招果然奏效,珠珠完全言听計從。
兩人共騎一匹馬還真是有點擁擠,葉小霜以為古時候的人騎馬就像現代人開車或騎機車一樣,是必備的技術,沒想到珠珠竟然不會騎馬。還好她高二暑假那年老爸曾帶她去參加騎馬俱樂部,學了點馬術,否則這時候可就寸步難行了。
進入市集後,塵囂沸騰,小小的街道上盡是人潮,有耍雜技的、賣糖葫蘆的、鐵口直斷的,還有路人甲乙丙丁……好像來到中影文化城的古裝片拍片現場,葉小霜可真是大開眼界。
珠珠直催著她趕緊去買胭脂花粉和首飾,怕去晚了挑不到好貨色。
「珠珠,咱們先去吃頓飯、喝杯水,再去挑也不遲。還有,從現在開始,人前你就稱呼我少爺,我就叫你朱二,記得喔!走!哪里有好酒、好菜可吃,帶少爺去吧。」葉小霜開始覺得來到古代也不是挺差的事了。
珠珠帶她來到一家客棧,里面高朋滿座,店小二被吆喝個不停,連掌櫃的都下海幫忙了。這家客棧的陳年二鍋頭遠近馳名,听說只要滴那麼兩滴在牆角下,半夜里老鼠聞了全都會搔首弄姿、外加扭腰擺臀,至於人的反應嘛,那就……嘿嘿!光看這店里座無虛席,就知道這酒的厲害。
「朱二,你去問問掌櫃的是否還有空位?」葉小霜在珠珠離去的空檔,快速地掃視店內,將近三十張桌子均已坐滿,只剩下靠窗邊的一張桌子坐著一位黑衣人。
「這位公子,很抱歉,小店已客滿了,謝謝您的光臨,下次請早,謝謝!」掌櫃的笑著一張生意臉過來說明,珠珠也無奈地聳聳肩。
葉小霜偏要在這家客棧用膳,拉著珠珠往窗欞旁走去,在黑衣人的對面一坐了下來。珠珠見那個黑衣人面無表情,嚇得不敢亂動,直扯著葉小霜的衣服要離去,連掌櫃的也跑過來趕人。
「這位公子,本店有條不成文的規定,除非原先坐在這張桌子的公子同意你們兩位入坐,否則為使店內的貴賓保持愉快自在的用餐情緒,一律不安排客人合桌,所以兩位公子還是移駕別家客棧用膳吧。」
哇!想不到古代的餐廳這麼上道啊,難怪這家客棧生意如此興隆,原來老板深諳客人的需要。可是今天踫上她,這些規定也只有一邊涼快了。
一個翻身,葉小霜已經坐到黑衣人旁邊,指著掌櫃罵了起來。
「掌櫃的,煩勞請睜大你那雙只看得見錢的小眼楮,他是我兄弟-,怎麼會不同意我坐在這桌呢?趕快把上好的二鍋頭拿出來,今天咱們兄弟要喝個不醉不歸。」葉小霜見掌櫃的有點遲疑,於是湊近黑衣人耳語了一番,黑衣人隨後點點頭,掌櫃的才笑逐顏開的請她們人坐。當然,葉小霜早就人坐了,只有珠珠還怯生生的站在那兒。
珠珠簡直是帶著崇拜的眼神看著葉小霜。哇!夫人好大的膽識啊!在一堆陌生人面前不但氣定神閑的說大謊,而且還說動那位素不相識的黑衣人配合著點頭,真不愧是龍家堡的夫人,她小珠珠真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是她很納悶,夫人究竟是跟黑衣人說了什麼,能教他如此听話呢?
掌櫃的一走,葉小霜立即坐回對面去,順道將一臉驚慌的珠珠拉坐下來,然後嘻皮笑臉地說︰「有道是四海之內皆兄弟嘛!」
黑衣人不說話,還是那張一O一號表情。扮酷!枉費他生了一副夢幻情人的骨架、模特兒的高挑身材,只可惜帥氣有餘,親和、熱情尚嫌不足。
「俗語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朱二,今天咱們能跟這位兄弟同桌共飯,你倒是說說看要修多少年的緣分啊?當然,你天生資質駑鈍,可能不知道佛家所闡述的緣分有多麼的微妙,還是請這位懂得沉默是金的兄弟來告訴你吧!」葉小霜就不信他還不開口說話。
嗯——好一個「鐵齒」,還是不說話,有種!
珠珠又開始驚懼不安起來,嘴里喃喃地細聲說話,兩片唇不由自主地打顫著,「夫……少爺,咱們……還……是……換別家……客……棧吧。」可憐的珠珠被嚇得結巴了。
「好吧,既然兄弟惜言如金,那我就不勉強你了。」反正她也餓到懶得多說廢話、浪費唇舌,還是省點力氣用來吃飯實際些。
當葉小霜決定放棄和那位黑衣人溝通後,店小二也適巧送來令人垂涎三尺的飯菜,她磨筷霍霍向一桌豐盛的佳肴,準備展開「空城絕地大反攻」。突然「你不是有秘密要說嗎?」黑衣人不動聲色地開口了。
但見葉小霜騰空高舉的筷子掉了下來,剛好落進一盤食物中。
「我還以為你是啞巴呢,原來你也會說話的嘛!」葉小霜的表情實在有夠夸張。
珠珠當然也被他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整個人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
「先別急,等我吃完飯就馬上告訴你,而且我還會幫你呢!」她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全沒了女孩樣。
珠珠看了還直佩服夫人扮男人扮得真像呢!她也依樣畫葫蘆的猛吃、猛喝。
黑衣人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從兩人的長相、身材及聲音判斷,他早就知道她們是女扮男裝,尤其是剛才那名膽識可嘉、長得俊俏靈秀的公子靠近時,他還聞到一股女人特有的香粉味兒呢!她剛才刁蠻淘氣地逗弄掌櫃時,曾悄悄地告訴他有個秘密要向他說,那個秘密是什麼呢?他頗感興趣;至於這個喬裝成男子的機靈俏佳人,他更是好奇。為了留住她,他才點頭,不讓掌櫃的為難她。???
一陣秋風掃落葉後,桌上已是杯盤狼藉了。
「哇!果然美味可口,難怪「聞香下馬」的匾額高掛在大門口,真是名副其實。」葉小霜吃完後,不停地贊美客棧的美食。至於名聞遐邇的二鍋頭,她想留待下次再和龍季天一塊來這兒拚酒,把台灣人喝XO的精神帶到五代來發揚光大。
打了個飽嗝,葉小霜伸出右手的食指,向對面酷斃了的黑衣人勾動著,她那擠眉弄眼的表情仿佛真有天大的秘密要說似的。
黑衣人卻動也不動,無視於葉小霜的暗示,大概不習慣女人對他做出如此輕蔑的動作。
「你耳朵借我一下嘛,不然秘密被听到了,我可不管喔!」這個人還挺麻煩的。
原來這位搞怪女子只是要跟他耳語秘密,不是……他會錯意了。
黑衣人傾身向前,耳朵盡量靠近葉小霜的小嘴,不經意看到她凝脂紅瀲的薄唇,略微遲疑了一下,眼里閃過一抹令人費解的神情,刻意地再將身子往後退一些。
「別退啦,太遠了!」葉小霜急著伸手去勾他的脖子,拉近兩人的距離,便於告知秘密。
只是她這個無心的舉動卻在黑衣人的心里掀起狂風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一旁靜默不敢妄動的珠珠也覺得夫人對黑衣人動手動腳,實在有所不妥,萬一少爺知道了,她個人被處罰事小,要是害得夫人做不成夫人,那事情可就大條了。雖然夫人不像一般「正常」的女人家,可是她天性活潑開朗,惹人喜愛,論機智與膽識,恐怕連那些鐵錚錚的漢子都望塵莫及呢!她現在對夫人的欣賞與崇拜有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所以她不能害夫人被少爺給休了,該適時提醒夫人自己的身分才行。
「夫……少爺,嗯,咱們也酒足飯飽了,請去幫‘夫人’買些‘女人家’用的物品呀!別打擾這位壯士了。」但願夫人听得懂她的暗示。
奈何珠珠蚊子般的聲音對葉小霜起不了半點作用,只見她拉住黑衣人咬耳朵說話「坐在你左前方靠角落那桌的四個人,從我進來客棧到現在,眼楮從沒離開過你身上半秒鐘。還有,外面那個賣糖葫蘆的老人不去街上兜售,卻直盯著你瞧,看情形只要你走出客棧一步,馬上會遭這五個人圍毆,當場被打成肉餅,而且還是一塊焦黑的肉餅。」葉小霜故作神秘狀地把秘密透露給黑衣人,希望他有所警覺,好自為之。
可是黑衣人听完後,只是嘴角往上拉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坐回去,沒有任何動靜。
這可急壞了好管閑事的葉小霜。「這樣吧,看在剛才咱們合作無間地唬走掌櫃的份上,我就幫你個大忙,當作是回饋吧!」葉小霜表現出一副為朋友兩肋插刀,即使插到也在所不辭的江湖豪情。
黑衣人覺得有趣極了,被盯梢的他都不緊張,怎麼她這個旁觀者倒是替他出起餿主意來了?嗯!這個講義氣的小女子可愛極了,從她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珠子及坐沒坐相的儀態,便可猜出地機靈好動的個性。
「你要如何幫我呢?」他頗具玩味性的詢問。
「別擔心,看我的。」葉小霜一副成竹在胸的篤定,將一旁神情有些無可奈何的珠珠也拉過去「軋一角」。
從珠珠的臉部表情研判,那是一種充滿欲哭無淚的絕望。哎!夫人啊,你別這麼行俠仗義嘛!珠珠在心底哀鳴。
不過葉小霜可沒空解讀珠珠的表情變化,繼續掌控全局,將另外兩個人的頭壓低,一陣商量後,各自坐回位子上,並要求他們做出泰若自然的神情,但只有她像個沒事人似的,其他兩個的演技就差多了。
黑衣人表面上看起來仍是一張冷得教人直打哆嗦的酷,可是內心卻有了一種更深、更強的意念,一雙銳利的眼神已經無法自拔地釘在葉小霜身上了。
珠珠則面有難色的用力搓著手,嘴里嘟嚷著︰「夫……少爺啊!珠……朱二不會演啦,你饒了我吧!」
「朱二,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個"義"字,這位兄弟方才給了咱們一口飯吃,咱們現在自然得還人家一杯水喝,這道理你都不懂嗎?」好一番義正辭嚴的訓誡!
珠珠覺得好委屈,她只是陪夫人出來鎮上買些東西,就被定義為「行走江湖」了嗎?看來下回還是別亂出來走動安全些。
葉小霜敏銳的觀察一下客棧內的眾生百相,幾乎個個都處於酒酣耳熱之際,心想此時不借酒裝瘋,更待何時呢?於是她突然站起來,指著珠珠的鼻子,語氣含糊地叫罵著。
珠珠先是一愣,還以為自己什麼地方做錯了,惹夫人生氣,趕緊無辜地看了夫人一眼,瞧見夫人向她眨眼示意,才總算意會過來,原來夫人「行俠仗義」的細胞發作了,看樣子她也只好豁出去「舍命陪夫人」了。思及此,珠珠這廂也叫陣起來。
兩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的爭吵聲,很快就吸引住客棧內所有人的目光,當然也包括那五個盯梢的。眾人只知道他們兩人吵得凶,可是卻听不清楚吵架的內容,於是大家都靜下來仔細聆听。
他們的反應早在葉小霜的意料之中,她很滿意地控制著這些「吃飽撐著沒事干」的觀眾,同時對黑衣人使個眼色,意思是︰在她把現場搞得兵荒馬亂時,他得自行找機會「蹺頭」。
「這位兄弟你評評理,究竟是他對還是我有理?」葉小霜惡狠狠地抓著珠珠到隔壁桌去。
「兩……位……公……子……別……吵……」被葉小霜央求評理的客人竟是個結巴的壯漢。
「這位公子,你說話好像有些困難,那就不煩勞你了,不過你可別誤會,在下絕不是看不起結巴的人。」真巧,第一個被她點到名的幸運觀眾居然是個大舌頭先生,她靈機一動,決定將錯就錯地演出鬧劇。
葉小霜又扯著珠珠的手臂到另一桌去,隨便抓個王二麻子就問︰「這位兄弟,請你幫我們評評理,瞧瞧是他錯還是我真的無理?」看他長得挺正常的,應讀沒問題。那人正要開腔,葉小霜卻阻止他說話,「不過看你年紀尚輕,似乎未滿十八歲,連限制級電影都不能看,請你評理恐怕不具公信力,我還是找年紀大一點的,謝謝你,請坐下。」那人的確才十六歲,只是古人較早熟,拿現代人的行為能力標準來認定似乎不太公平。
於是兩人又邊吵邊走到張三那桌去,葉小霜胡亂找個籍口要他評理。張三未開口說話,先來一陣咳嗽,原來他太老了,身體又違和,葉小霜不忍心老人家年紀一大把還要當和事佬,萬一拉扯間傷到老人家,有個什麼閃失,那她就罪過了,於是再請「老兄弟」回座。
混亂間,她回頭瞄一眼自己的座位,黑衣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留下三人的酒菜錢置於桌上。
葉小霜心想既然已經大功告成,這出戲就可以殺青了,於是嘴里仍舊罵著珠珠,卻一個勁地把她拉往門口。「各位兄弟失禮了,為了不打擾各位用餐,看來我應該去衙門找縣大爺評理才是明智的抉擇,剛才小弟魯莽,請多包涵。」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兩人安然離開悅來客棧。
客棧內再度恢復人聲鼎沸的喧鬧嘈雜,有人議論著︰「剛才那兩個小伙子到底在吵什麼啊?」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人聳聳肩、有人搖搖頭,還有人攤攤手,居然沒人知道他們吵架的內容。哈!恐怕連當事人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吵架只是個幌子,混得過去就可以了。???
主婢倆大約走了兩條街後才松手,並且不約而同地爆笑出聲。
葉小霜更是樂得直喊過癮、好爽啊!原來行俠仗義是如此令人具有成就感,難怪古代的人只要懂得一些拳腳功夫,就自喻為俠義之士。
倒是那幾個盯人不力的俠士讓黑衣人給閃了,回去後對主子交代不了,以後大概只能當「暇士」閑暇在家里的勇士。
葉小霜和珠珠還戲謔地嘲笑對方剛才在客棧內的凶悍德行。珠珠先發制人,「夫人,你剛才演得好逼真吶,是不是平常就是這樣啊?」
「哈!還說呢!瞧你潑婦罵街的真面目,好像家教不太好喔!」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訕笑彼此,最後葉小霜故意雙手擦腰,假裝威嚴地嚇唬珠珠,「嗯,誰是夫人啊?這麼沒大沒小!」她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貴狀。
而珠珠不知調皮的葉小霜只是逗著地玩,以為夫人真的生氣了,趕緊蹲下來求饒,「夫人,珠珠不敢了。」
葉小霜繼續逗她,「珠珠,你剛才為什麼老叫我"夫……少爺",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姓"夫"呢。啊!糟了!那個黑衣人八成就是這麼想了。哎!算了!反正以後可能也無緣再見了。不過我慎重地警告你,下次出來不準再叫我"夫……少爺"了,了不了解?」
珠珠當場傻眼了,心中大驚——不會吧,還有下次啊!夫人該不會喜歡上「行走江湖」了吧?太可怕了。
葉小霜的確覺得「行走江湖」好玩多了,與其整天悶在龍家堡,她寧願當個肝膽相照的江湖兒女,擁有一身的好武藝,四海為家,偶爾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哇!這樣的人生有趣多了。
正幻想得飄飄欲仙時,一名黑壯男子狂飆而過,隨後傳來珠珠的慘叫聲——「非禮啊!夫人,那個非禮我啊!」
葉小霜原本拔腿要追那名色膽包天的歹徒,繼而一想,她們現在是男裝打扮,歹徒又是個男的,怎麼可能非禮另一個男的?除非他有斷袖之癖。不過那名歹徒如果稍具慧眼,應該是找比較俊俏的她下手才對啊!珠珠長得那麼「安全」……實在令人不解。
她回過頭反問珠珠︰「歹徒如何非禮你?」好像警察在詢問筆錄。
珠珠一臉委屈的說︰「那個人的手……伸入……我……的……衣襟內……亂……模……人家……的……」臉色蒼白得說不出話來了。
珠珠才說到「衣襟內」,葉小霜就知道歹徒的目標不是珠珠未請完的那個部位,而是珠珠衣襟內的錢包,所以她立即轉身拔腿猛追歹徒。那錢包里的銀兩可能是珠珠省吃儉用的所有積蓄,而那個傻丫頭卻以為自己被非禮了,猶不知錢包早已不翼而飛,她只有發揮見義勇為的精神解救錢包去了。
追了兩條胡同,葉小霜見他閃過一個牆角,跟著也以跑百米的速度沖過去。
就在轉角處,她整個人被黑色牆壁吸進去,驀然覺得白天怎會出現滿天星星,真是天文奇觀啊!直到那面黑牆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
眼前出現一張模糊又熟悉的臉孔,她慢慢的調整眼楮的焦距,讓模糊的影像逐漸重疊,然後定楮端詳。咦,那張臉孔不就是黑衣人正字標記的「酷面(COOLMAN)」嗎?
「你不是蹺頭了,怎麼還跑來這里擋路呢?我正在追一名強盜,快閃啊!」葉小霜怕稍一耽擱,歹徒便逃逸無蹤了。
可是黑衣人卻杵在前面,沒有移開的意思,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抬著她的下巴不放,凝聚所有的愛慕傾注於葉小霜充滿問號的眼眸里。只是那愛慕的表達方式大含蓄保守了,葉小霜當他是在傳達方才協助其蹺頭的謝意。
她笑笑地說︰「你別客氣,我不是說過四海之內皆兄弟的嗎?不過兄弟之間這樣摟摟抱抱不太好看吧!」
黑衣人笑而不答,只是注視著她。
珠珠恰巧氣喘吁吁地追上來,見著兩人親密的模樣,二話不說地上前將兩人一分為二。
「少爺啊,別追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家吧,免得另一個"少爺"擔心。」珠珠早就覺得那個黑衣人看夫人的眼神不對了,她怕夫人熱心過了頭,忘了自己的身分,因此拉了葉小霜的手作勢要離開。
葉小霜不知珠珠的用意,大力甩開她的手,怒聲喝道︰「朱二啊!我追的是你的錢包呢!」
珠珠大吃一驚,急忙伸手探入衣襟內找尋錢包,果然不見了!原來那名歹徒是偷襲她的……「啊!夫……少爺,那可是我十幾年來的全部積蓄呀!怎麼辦?」原本一心護主的珠珠,想到自已多年存下來的錢全化為烏有,她倒寧願那個歹徒是非禮她的人,而不是她的錢。她不禁哭將起來,傷心欲絕。
葉小霜搖搖頭,直嘆這丫頭真是後知後覺。她拍拍珠珠的肩膀勸慰著,如果追不回錢包,還可以去衙門報官處理,也許可以找得回來。雖然當官的辦事效率古今皆然,追回錢包的機會微乎其微,不過總是一線希望嘛!
由於兩人急著趕去衙門,因此匆匆向黑衣人告辭後,轉身便要走。黑衣人卻一手將葉小霜再度拉回他的懷里,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地。
葉小霜調皮的在他的眼楮前面揮動手指,瞧他眼楮眨也沒眨半下,心里開始起疑,「你為何直盯著我看,是不是我臉上有飯粒?在哪里快告訴我啊,免得去了衙門,當著那麼多人園前出糗。」兩只手開始在臉上模索。
那黑衣人被葉小霜的表情逗得實在酷不起來了,嘴角不禁又往上牽動了一下,一張冷峻的臉龐多了幾道笑紋,頓覺溫暖迷人多了。繼而,他從衣襟內取出一袋錢包攤在葉小霜眼前,葉小霜停住搜尋的動作,抬頭望了他一眼,原來他已幫珠珠把錢包追回來了。
珠珠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如獲至寶地將錢包搶過來,打開點數銀兩是否短少。葉小霜覺得珠珠大沒規矩了,只緊張著自己的錢包,也沒向人家道謝,看來她這個做主子的只好代為言謝一番。
可是黑衣人卻老是瞅著她,實在模不清他腦子里究竟在想什麼,兩只手又緊抓著她不放……哎呀!他會不會在對她放電呢?可是她現在是男裝打扮,難道黑衣人是同性戀?那他可找錯人了,她又不是貨真價實的男兒郎,為防止他釋出感情在她這個假男人身上,還是趕緊想個辦法月兌身。哎!真是可惜,如此挺拔、性格又充滿神秘感的男子,居然只愛英雄不愛美人,真教全天下的女人哭濕衣衫。
珠珠眉開眼笑地向葉小霜表示錢包里的銀兩分文未少,這才轉頭向黑衣人打躬作揖地致謝。看在他幫她拿回錢包的份上,珠珠這次並未上前將兩人分開,倒是葉小霜猛向珠珠眨眼發出求救訊號,珠珠卻視若無睹,一心護著她的錢包。
葉小霜只好自己想法子解困,「朱二啊,咱們該回去了,家里的「少爺」可不知道咱們進城的事呢!」她不信請出龍季天還嚇不醒這個見錢眼開的丫頭。
果然非常有效!珠珠一听少爺不知情,立刻嚇得魂不附體,心想萬一夫人出了什麼紕漏,那一百個珠珠都賠不起呢!不能讓黑衣人揩夫人的油了。她抓起葉小霜的手,扯開黑衣人的手臂,飛也似地奔向馬匹停放處。
葉小霜得意的對著黑衣人淺淺一笑,露出迷人的梨渦,舉起手欲向他告別時,黑衣人卻再次抓住她的小手,不輕易開口的他,突然冒出一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啊!」葉小霜尖叫一聲,差點跌倒在地。毀了,被識破身分了!
偏偏珠珠又猛力拉扯著地的手往前跑,用力過度,她頭上的帽子掉落了下來,泄出一肩紅色長發。
「嘿嘿!」葉小霜乾笑了兩聲,「相逢何必曾相識,有緣自會再見。」隨即消逝於轉角處,不見芳蹤了!
黑衣人被那一頭閃亮奪目的紅發深深吸引住。好特殊的姑娘,好特殊的頭發顏色,他從未見過如此奇妙的人兒。撿起葉小霜掉落在地上的帽子,一股發香撲鼻而來,黑衣人十分珍愛地欲將它收人衣襟內,卻意外地發現帽沿處繡著一個不易察覺的宇。頓時,他濃密的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閃過一絲不悅,渾身透著一股寒冷的敵意,帽沿上的「龍」宇在他的眼中不斷的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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