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黑履夾帶狠勁踹進跪在堂下黑衣人的胸口。
「請……恕罪!」黑衣人捂著胸口,另一邊暗自強忍腿上劍傷,又羞又忿。
那個出現在聚酒莊的古怪女子竟能傷他!黑衣人咬牙,那名一身酒氣的女子竟有本事傷他!
堂上的人深吸幾口氣,努力平息四竄于丹田的怒火。「東西呢?找到沒有?」
「……沒有。」另一件連自己都深感恥辱的事被問及,黑衣人聲調又是一沉。
「好!好個你啊!都多久了,竟然還找不到!」
「請恕罪。」事沒辦成,黑衣人怨言反駁。「我會繼續夜探,務必找出那件東西。」
「沒多少時間可以耽誤了。」堂上男子惱火地槌了茶幾一記。「可恨!他到底把東西藏到哪去?」
「我會查出來!」
「你查得出來?」堂上男子懷疑地瞅向不曾抬頭的屬下。「你有這本事?」
「我絕對不負交代。」
「是麼?」
「是的。」
「好!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若真找不到東西就殺了展厲言。」
「是!」
展厲言真不是人!
嗚……「不是這個人,這里也沒有……」成瓊玖揉揉眼,眼下泛起的淡黑烏青可見酸澀疲憊之相。「能不能停一下,改明兒們再認人啊?」她已經連看七天了,嗚……眼楮好酸。
「不能。」展厲言揪著她往東走,毫不同情。「下一處。」
「啊?還有地方?」被硬拉著走的成瓊玖回頭掃過方才認人的一大片堆放麥糧的倉房,大得足以裝下四個孔家鏢局的倉房不過是聚酒莊一隅。「聚酒莊怎麼這麼大?」
「你不是想待在這?」
她嘟起嘴。「我是想待在聚酒莊沒錯,誰教這兒處處有酒香,醺人欲醉;我當然也知道聚酒莊有酒庫、有釀酒的地方,可也沒想到連存放米麥的倉房都在這啊!這里大得離譜。」
嫌聚酒莊大?展厲言忍不住輕哂出聲。「你是頭一個賺地方大的人。」
「沒人跟你這麼說啊?」真是奇怪。「這兒大得離譜,光是走個路就累死人,誰會喜歡啊!地方夠用就好了,大又用不了這麼多,擺著干嘛?」
「你待在這不就是想貪點好處?」
「嘿嘿……」他這麼說也沒錯啦。「人家是想貪點酒,可真要我待在這,想想看,如果我要從這兒到大廳去得走多久啊?那多累?不不,我只要帶些酒回去就心滿意足了。」圓亮的眼因想像自個兒抱著酒壇回鄉,滿足得眯成兩道彎月。
「說到酒--」
彎月眼立時大睜成十五圓月,眨巴眨巴地望著他。「嘿嘿,是不是看我認人這麼辛苦要送我一點喝喝?」她已經七天沒踫過酒,好想喝。
「找不到那夜潛入的賊,休想。」
「嗚……」燦亮烏眸失望垂下,一張小臉皺得像風乾橘似的,一臉慘相。
她垂頭喪氣的模樣道盡了濃濃的失望,看在眼里的展厲言只能搖頭。
經營酒莊多年,他見過為酒傾家蕩產的人,也見過陷溺酒鄉身敗名裂的人,更見過成天買醉貪歡不可自拔的人,也因此,雖經營買賣酒的生意,他卻不常沾酒,品評的工作皆由手底下豢養的酒師負責。
見過酒害人多于益人,卻從未見過像她這樣的好酒之人。
明明是標致的大姑娘卻傻憨憨滿腦子都是酒。
「你真的不給我酒喝?」這張臉她看是看得順眼,可臉的主人吝嗇得教她想落淚。從那天她偷偷跑到酒庫引起軒然大波後,他根本不讓她離開他視線,除了在莊里四處認人外,她什麼也做不成,連沾口酒都不成。
巴巴望著自己的眼,展厲言讀出希冀與仰望,逗得他低笑。
這一瞬間,成瓊玖看傻了眼。
啊啊,他……他會笑耶!挺好看的嘛!
楞了好久,成瓊玖訝異的心思又轉回原點--
她快渴死了,他卻笑得這麼開心。「沒天良。」
「你不怕我?」幾天下來,這個發現不能說不讓他好奇。
接近他的人不為名就是為利,想從他身上貪得好處卻裝出一副不貪不婪毫無所圖的虛偽嘴臉,又怕被他瞧出心底算盤地防他怕他。
但她不同,誠實不欺得連心底貪圖的事都掛在嘴邊,不在乎被他看透心思。
誠實得連一點禍心都稱不上。
「我怕你做啥?」認人就認人嘛,或許她早日把人揪出來,他一高興就會送她幾壇上等好酒。想到這的成瓊玖便認真地左觀右望。「唉唉,這里還是沒有那晚我看見的夜賊。」何況她記得那人右腿被她劃了一劍,好認得很。
可是--她沒瞧見這有哪個人走路顛簸的。
「你理應怕我的。」
「咦?為啥?」疑惑染上眼,撒向他。
「眾人都怕我的。」他冷冷一笑。「釀酒的小坊,怕我拒絕進貨斷他一家生路;賣酒的酒肆,怕我不再供貨--是了,沒有人不怕我的,頂著『天下第一醇』的御賜牌匾,我幾乎能獨攬整個天下的酒業。」也因此,鮮少有人敢犯上他,哪怕恨他入骨亦然。
「可你沒有獨攬不是嗎?」還是她對聚酒莊的認識出了錯?成瓊玖敲敲腦袋。
「我記得聚酒莊沒壟斷過酒的買賣不是?記得江南陳氏酒堂還得靠你資助,才能轉危為安,免于慘淡關門的噩運呢。」
不過這與她何干?
「哎呀,怎說到這上頭來?我是來認人的。都是你,害我光顧著看你,忘了認人。」語氣不乏他轉移她注意的抱怨。
展厲言楞了住。
為何在乎她怕不怕他?這個問題浮上心頭,他卻不願找出答案,心神拉回正事上。「找到人了?」
「還是沒。」她偏過臉向他。「我在想應該不是內賊吧。」
「怎麼說?」
「因為那夜我刺了他右腿一劍,照理說這賊有好些天走路會一跛一跛的,可我沒看到有人像腿受傷的樣子啊。」
「你傷了他?」這等重要的事她現在才說!
「別這麼大聲嚷嚷嘛!」嚇人啊。
「展武!」展厲言立刻大喝跟在後頭一尺遠的家僕。「把聚酒莊上下右腿受了傷的都帶到大廳見我,」
「是!」
結果--聚酒莊里不但無人近日腿上受過傷,就連舊傷都沒有。
面對這結果,展厲言不知是失望好,還是心喜莊內沒有內賊、減去他對下人的疑慮好。
「至少用不著懷疑有內賊了唄。」嘿嘿,被她模到酒了,嘻。成瓊玖雙手捧著幾上裝酒的酒注子像抱著寶似的。這酒注子又稱執壺,狀似今日酒壺,有嘴有柄,可盛酒,亦可注酒。
咕嚕咕嚕好喝!
一語道出他心中想法,展厲言忍不住看向她。
有時真懷疑她表面佯裝呆憨,實則精明過人;但從種種行徑來看,又覺得她是真的傻憨笨拙,腦子堆滿酒蟲。
「依你的看法,又該怎麼辦?」他問,鼻間嗅進一陣酒醇香,比他聚酒莊自釀的塞下曲更為濃郁。
想也知道是從誰身上來的。
「你從哪來的酒?」
「嘿嘿--」她揚揚手中的酒注子,兩頰紅雲微布。「嗝,這里放的。」
哪個下人把酒放在大廳?展厲言瞪著她手中酒壺,火氣又是一提。
才七日,他不知動了多少次肝火,全被她激的。「把它放下。」
「嗚,好啊。」反正她全喝光了呵。成瓊玖乖乖照做,搖搖晃晃走到他面前,一手搭上他肩。
酒香撲鼻,展厲言先是直覺欲避,卻教她擋住,起身不是、退也無路,接著微感醺然,立時又被她說話的聲音扯醒神,一連下來的詭異弄得他心煩。
可說話的人壓根沒察覺掌下人的不悅,兀自開口︰「我說你啊--何必成天繃著臉呢?你笑的時候多好看哪……嗝,這俗話說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隔,捉不到賊有啥關系?我們就以不變應萬變、以靜制動啊,這賊偷不成東西還會來第二次、第三次--嗚,就不信每回都抓不到。」
以靜制動,她的確說中他的打算。
第二次了,他懷疑醉憨的她到底是真憨,還是假傻。
但從她口中呼出的熱氣夾帶酒香又不得不信她的確喝了酒,正醉著。
不懂她,識人無數的他必須承認--他,展厲言,看不透眼前醉醺醺的女子。
「別晃來晃去了!嗝!」哎呀,老愛晃,教她怎麼看清楚他的臉。一雙長年練武下來變得粗糙的小手捧住仰看她的臉,因為看不清,她彎腰前傾了些,好看得更清楚。
坦白說,她挺喜歡看他的臉,雖然不常笑。
「你真的挺好看的--嗝。」酒香輕吐,熱呼的氣息拂過繃緊的嚴峻臉孔,表情不悅至極,可成瓊玖壓根沒發覺,仍然楞頭楞腦地捧著人家不放。「可惜太嚴肅了,不愛笑,為什麼不笑呢?嗝,知道嗎?人生得意須盡歡,對酒當歌應及時,不必這麼累的,像我多好,輕輕松松,嘿嘿……過得自在……」
她是過得太自在才會無端放肆。「你知道自己的手在做什麼?」
「啊,」她搖頭,啊啊,頭昏昏。「給我個地方坐。」雙膝一屈,她就近坐在--展厲言的大腿。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字字咬牙,面對一個醉鬼色膽包天的投懷送抱,他只覺惱火。
縱使暖玉帶著溫熱酒香,柔軟似無骨的身子的確足以誘人--成瓊玖到底還算是個姑娘家!
但,她是個醉酒的女人,還是個酒鬼!
「下來!」他幾乎是吼出聲。
若讓下人看見這情景,會生出什麼蜚短流長他心里清楚,因此更火大。
「別這麼大聲,喔喔,頭痛。」塞下曲的酒勁真烈哪!「你身上有酒香呢……」喝了酒還不夠,她貪婪地聞著展厲言身上的酒味。「嗯嗯,是金蔥籠。」
「你是狗鼻子嗎?」展厲言咬牙道,卻沒有推開她阻止她一再調戲他的打算。
不是沒打算,而是他扳不下她!天曉得她怎麼有法子在他一再推扳下還如此安穩地賴在他身上。
未曾習武的展厲言完全不懂這般不動如山的穩固是因內力下沉的調息所致。
「嘻,孔爹爹也說我是天生狗鼻子,十里外的美酒都聞得到,嘻嘻。」喔喔,這會兒是真醉了。「奇怪哪……我從不醉的,這回……真醉了。」
「你是從未清醒過。」他哼了聲。扳不開、推不離,只剩冷嘲熱諷以泄他怒氣。
啊?醉眼不滿地與他四目相對。「誰說我從未清醒?我啊,是世人皆醉我獨醒,誰說我從沒清醒過?」
他挑眉。「你敢說自己是清醒的?」
「要不是這連幾日你不讓我好好睡……」曖昧話語說得完全不自知。
倒是听的人起了反應,低頭怒瞪懷中醉得發戰的人兒。
「--老要我認人認人的,看看!」她指著自己眼下。
淡淡的青紫點出展厲言的注意,指月復撫上微涼的眼側,展厲言凝視難掩疲憊的眼,出了神。
「都發青發紫了對不?」她問,語帶抱怨,看起來可憐兮兮的。「這幾日睡都睡不好,害我才喝一壺酒就頭昏腦脹,唔,昏……」
她在做什麼?!驚醒神的展厲言火氣更甚之前。
「成瓊玖!」短短七日,他大吼大叫的次數比過去二十九年都多。
全拜這個賴在他懷中的人所賜。
怎知,始作俑者竟不以為意,渾然不覺地揉著眼,打了呵欠。
「別吵了--嗝,讓我睡一會……」呼--
酒酣易入夢,這一睡,成瓊玖的身子忽地放軟,往地上倒去。
一雙大手沒多想地屈臂阻止差點滾落地的身軀。
手臂的主人驚訝自己不加思索的相助。
什麼時候他展厲言會在乎一個人傷了與否?
何況又是她這麼個醉鬼!
「咚」一聲,原本還賴在他懷中的小蝦掉在冷硬的地上,還滾了好幾圈才停住,竟依然睡得香甜,像正作著好夢似的……
瞅見那張酣然的滿足睡臉,展厲言又是丹田冒火,燒得厲害!
聚酒莊儼然就像是一座村落哪!成瓊玖拿著手上展厲言命人交給她的地圖沿著曲廊又彎又拐,再繞再轉--啊,還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真不明白這些個大富人家在想些什麼,有必要把自家弄得像座迷宮似的麼?
從大前天起他就對她分外冷淡,除了斜眼瞅過她,她想不出他還用什麼表情看過她,也不押她到處認人。
她是圖了輕松沒錯,可過分的是他還不準下人將酒放在酒庫以外的地方,又命人看在酒庫外頭,啊啊!存心欺負她!教她看得著模不到。
過分!
可--這些先放一旁別提,她護衛的差事有這麼輕松嗎?成瓊玖停下腳步想著,四周牡丹錦簇的美景完全不被放進她的眼。
孔爹爹是要她來保展厲言的命,還要她緊緊跟在他身邊,但他不讓她跟前眼後,她要怎麼保護他?
怎麼辦?現下又四處無人了,她找誰問路去?
正在傷腦筋的當頭,皺起的巧鼻兩翼因一股奇香抽了抽。
「這味道是--」
邊吃邊走,穿過不知通往哪的月洞門,瞧見石亭中一桌香味撲鼻的佳肴。
但這並不是吸引她前來的主因,而是桌上那陪襯佳肴的白玉壺中傳來的陣陣甘醇,引她走了進來。
濃而不艷、淡而不薄的沁甜香,她壓根聞不出是什麼酒,可光是聞就教人口舌生津、齒頰留香,要是真入了喉,不知道會是什麼美妙滋味?
左瞧右探確定無人,成瓊玖小心翼翼往亭子走。
眼看手就要觸上那白玉制的小巧酒壺--
「沒人教過你路不拾遺麼?」
「赫!」猛地如遭雷擊縮回手。「誰在說話?」
「姑娘,你總不會以為這一桌酒菜沒有主人吧?」
她日頭,身穿一襲白錦衫、腰間系上黃玉帶,腰側還懸塊青玉-的男子手執折扇半扇風地施施走進石亭。
「你是誰?」
「在下展謹行。」報上名號的同時,展謹行笑眯一雙桃花眼瞅著亭中一身粗布衣裳的女子。
「你也姓展?是下人嗎?」
下人?「我像下人?」
「常在展厲言身邊打轉的那個矮子叫展武,這府里上上下下的男人沒有一個不姓展,你也姓展,不是下人是什麼?」
有趣得緊。展謹行走進亭中落座,一手整理衫角,蹺起腿看她。「我的穿著像下人?」
「這兒的人個個穿得都此我好。」成瓊玖摳摳臉頰,嘿嘿笑︰「反倒是我比較像下人。」
「你是孔家鏢局派來的人吧。」從只差沒改叫包打听的展武口中,只要丟點銀子,沒有得不到的消息。「成姑娘?」
「你倒是頭一個叫我成姑娘的人。」
「哦?其他人怎麼叫你?」
「酒鬼啊。」她不請自坐,說得毫不在意,一雙眼盯著白玉酒壺看得出神。
「你是真不在意,還是故意裝傻?」
「你說什麼?」
「被叫做『酒鬼』,你一點也不生氣?」
「我是愛喝酒,有什麼好氣的?」她才不明白呢,為什麼他說的話和孔爹爹他們都一樣。「被叫酒鬼一定要生氣嗎?」
「呃?」展謹行一時答不上話。
「我不懂,我喜歡喝酒被叫酒鬼是應該的,可你和孔爹爹他們都一樣,好像我應該生氣似的,但是我為什麼一定要生氣?!」
「你不在乎?」
「為什麼要?」
「你真是奇怪。」展謹行笑瞅她一張俊憨憨的俏臉,難怪會讓大哥又氣又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
要罵,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白費力;要打,恐怕將她打個半死,她還傻到不知自己為何挨打。
罵也不是,打也不成,難怪大哥的臉一日比一日臭。
呵,一個小小女子竟惹得他大哥怒氣沖天而自己渾然不覺。
「唉,展謹行啊--」
「嗯?」
「打個商量成不成?」
「什麼商量?」他收腳落地,傾向她。
「這酒分我喝一點?」刻著「垂涎三尺」四個字的小臉上表情像見著鮮魚的貓,十分逗趣。
「你想喝?」
「嗯,我聞不出這酒名來,想試試。」
「你不知道這是我聚酒莊最有名的自釀酒?」
「你是說--」垂涎的神情亮了如獲至寶的驚喜,話里帶抖又顫。「這是白玉仙露,又叫仙翁飲的名酒?」天老爺顯靈哪!這名酒就這麼端在她面前?
「正是。」從表情就能輕易讀出她好酒程度。
呵,世上竟有這等古怪女子。
「啊啊,你是個下人,怎麼能喝得到?」
還當他是下人。「你是真傻嗎?」
興奮莫名的成瓊玖壓根听不見他的疑問,回頭羨慕地瞅著他。「真好哪,我也來當聚酒莊的下人好不好?這樣就能喝到仙翁飲了。」嬌憨的臉神情認真問道。
「這得問問我大哥。」他說,為她斟了一杯。
成瓊玖感激得只差沒五體投地,珍惜萬分得有別于平常大口喝酒的粗魯,小心謹慎地啜進一口--唔唔,有酒如此,她死也甘願了!
再喝半口感受喉中回香,酣醉的靈魂才回了竅。「你大哥?誰啊?」
「展厲言,聚酒莊的展當家,就是我大哥。」
「啊?你是他的弟弟?」不是下人?
「正是。」
「那你一定知道他人在哪了?」
展謹行看看天。「是知道。」
這時候大哥定是帶著酒師到商號品評新酒去了。
「他在哪?」
「你找他做什麼?」他挺好奇。她怎麼沒被大哥嚇得拔腿就走,反而還一直找他。
「我是護衛哪,當然要跟在他身邊。」
「可我大哥可不好伺候呢。」展謹行笑笑說。
「我又不是聚酒莊里的下人,用不著伺候他。」她只要保護他便是,哪來的伺候之說。
「就算如此,只要大哥不讓跟,你就算找到他也沒有用。」
「沒關系,我只要知道他人在哪就行。」大不了她偷偷躲在後頭就是,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唱。「他在莊里哪個地方?」
「他不在莊里。」
「不在莊里又到哪去了?」怎麼這麼愛到處跑?「真麻煩。」
惹麻煩的人竟然嫌別人麻煩?展謹行忍不住又笑又嘆氣,她剛到的第二天惹出的酒庫事件,听展武通報他就笑到肚子疼,甚至差點跌到地上的他還記憶猶新,怎麼這犯事的人自己忘得一干二淨了?
讓大哥身邊黏著這個活寶會是怎樣的景象?他想,心里萬分期待。
大哥一向不擅長應付這種壓根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會是怎生的有趣呢?嗯……
「你說不說?」
「你能護他周全?」
「當然。」她點頭,說得毫不遲疑。「就算是拼了這條命,我也會護他周全。」要不然哪來的美酒喝,事關她肚里的酒蟲生計,當然拼到底。
這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他並不真的在乎,「忠心」二字是在這宅子里只是口頭說說的場面話,听過即忘也罷。
之所以問,只是因為他想看大哥會怎麼應付像她這樣的古怪女子。
另外,他也想看看這句「拼了這條命也會護他周全」有多少真實在里頭,或者又是另一個阿諛奉承之辭?
自從先皇親題「天下第一醇」的牌匾之後,聚酒莊上上下下--不,就連同行之間都變了;變得生分,變得爾虞我詐,變得--
「喂,你怎麼不說話?」
呵。「沖著你這句話,我告訴你我大哥人在哪,我想現下他應該在城東大街的『德記商號』,那是我們聚酒莊在徐州的商號。」
「我馬上去。」話完,她便往亭外沖去。
不下十步遠,還沒出月洞門又見她折了日來。
「你不是要去找我大哥?」
「對,但我忘了帶東西。」她說,幾乎是用搶的迅速抓起桌上白玉壺就往外跑,快得讓展謹行連出聲阻止都來不及。
光是被這一幕震得發愣就夠他忙的了。
半晌回神,亭內淨是嗤嗤呵呵的笑聲。
老天,真是塊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