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五天,連羿沒有再出現在海凝面前,一直等待著他的答復的海凝,為此茶飯不思、無法成眠,現在終于因為體力不支,而累倒了。
此時,她仰臥在病床,長長的羽睫覆在她姣美而憂愁的小臉上,沉睡中,她緩緩的露出了一個輕淺,卻動人心魂的笑……
「我愛你!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的!」連羿低沉的聲音繚繞在她耳邊,好听的像是夜神的吟唱,酥麻了海凝的心。
如漫游在雲端般,海凝感覺自己牽著連羿的大手踏在軟綿綿的雲上,她心滿意足的綻開笑顏,只因為——連羿正對著她笑,那笑,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快樂神情。
忽然,一個強大的力量拉開她被連羿小心呵護在溫暖手心里的柔荑。
她落到了無邊的黑暗里,感覺自己像是受審的女巫般,被綁在絞架的刑台上。
而站在她面前審判她的,竟是換上了一身黑衣的連羿——一個英俊、邪惡而危險的魔鬼。
「賤人的女兒!」
「憑你,也配得到我的愛?」
「太天真了!」
他喑啞、可怕的聲音,像利刃一樣凌遲著她的身體,痛得她全身蜷縮。
突然,他沉默了,連羿抬起手,任那長長的黑色衣袖刷過她,一如他正愛憐的輕撫著她臉的觸感。「死吧,死了就輕松了。死了你就干淨了,就能做我的新娘了……」
「唔……」病床上的海凝手腳被麻繩緊緊縛在病床上,她困難的發出聲音。
「乖了,小姑娘。」男子使勁的將手上的羽毛枕頭壓著她的臉,緊密得絕不容半絲空氣跑進她的鼻、口。「死吧,死了就輕松了!死了就干淨了!」
奮力掙扎的四肢任粗糙的麻繩磨破了她細女敕的皮膚,海凝在失去意識前,終于喊出那個名字——
「連……羿……」那個讓她從初識的那一刻起,就將他的一切,牢牢刻印在心里的男人的名字。「是誰!」雖然還沒完全想通,但一心只想看看她好不好的連羿,一進門就看到這副景象。
一個戴著帽子和手套、臉上罩著口罩,全身雪白醫師服的高大男子,正使勁全力的拿枕頭壓住海凝的臉。
分不清是擔憂、害怕、恐懼、舍不得……還是什麼情緒,連羿只來得及認知到一陣怒火攻心,讓他迅速沖向前。
連羿抬腿就是一個側踢,轉身又一個直沖他後腦門而去的回旋踢,指節突出的龍頭拳毫不留情的擊向他的眼楮、太陽穴、心口……等處,招招置人于死的凶狠。
听到聲音後趕到的亞伯斯扔開枕頭,探了探海凝的鼻息和胸口。「阿羿,別打了!海凝沒有呼吸和心跳了!」
連羿心里一驚,上盤露出了破綻,挨了男子一拳,連羿正好乘機扯開他的口罩——
「快啊!」亞伯斯又氣又急的沖上前拉他,連羿只模糊的見男子的臉一眼。「要打,我上就好!」
「死同性戀,要上去上凌燿吧!」男子沖出陽台,不顧挑高六樓的高度就往下躍。「哈……連羿,抱著她的尸體復仇吧,我要讓你一輩子活在悔恨里!」
連羿沒有將男子的話听進去,當他回頭看見海凝那張己經缺氧得發紫的臉,他完全愣住了,甚至連CPR都忘了該怎麼做!
他只是怔怔的瞅著她絕美的小臉,心里不停的回蕩著一個自他親眼看著母親被逼著跳樓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的哭泣聲——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求求你……
我什麼都可以忘記!我什麼都可以放棄!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我已經……我已經孤獨大久了!
***********
一個禮拜過去了,那是一萬零八十分鐘,也就是六十萬四千八百秒,海凝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
沒想到,那該死的神秘人不只是用枕頭讓她窒息而已,醫生在急救中才發現,他早已經先在她的左手注射了過量的海洛因,看來那人是下定決心,非要殺死海凝不可。
連羿也是醫生,他知道這情況有多棘手,能做的急救他們都做了,但海凝卻從那天恢復生命跡象起,就陷入完全的昏迷之中。
就連連羿從美國請來他當年在哈佛醫學院的指導教授,都搖著頭叫他要有心理準備……也許,海凝會就此變成植物人。
頭一次,他任情感凌駕在他的理智之上,當場對所有人暴出怒吼。「通通給我閉嘴!我不相信!」連羿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我一個人守著她就夠了!全都給我滾!」
完全听不進任何人勸阻的連羿,已經在她的床邊,不眠不休的守候了整整一個禮拜。
他不在乎連集團的營運和凌豐的股價如何,也不在乎戴文他們到底抓到那個該千刀萬剮的神秘人沒有,更不會再在乎這一場從頭可笑到最後的復仇游戲……
他只求她能醒來。
「你快醒來吧。」連羿耐著性子,一次又一次的哄著她,小麥色的長指沾著食鹽水,輕抹在她透著淡淡的粉紅色的唇瓣上。「我真的已經不怪戴文和他們了。」
「是我不好,我不該偏執的要你一個人,負責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他揉揉她不再緋紅的蒼白小臉。「我不該騙你簽下那紙契約,一轉頭,卻把凌豐賤價出售。」
他無限柔情的拿起戴文從她家帶來的精致象牙梳,听說是她十八歲生日時,賈捷特地從法國的拍賣會上買來送她的。「我不該玩那種變態游戲來踐踏你的尊嚴,更不該將你隨便推給其他男人。」他仔細的梳理那如雲的秀發。
她完全沒有反應。
連呼吸都是那麼輕、那麼細微,連羿明明就坐在她身邊,可他總是會突然、無來由的擔心起這顆縴弱得不堪一擊的小心髒,會不會在他一眨眼的時候,就停止了跳動……讓海凝永永遠遠的離開了他。
這個念頭,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這份蝕心蝕骨的恐懼,甚至比當年連折磨他到差點月兌水、腎衰竭的那一次還讓他害怕!
一想到自己在騙她簽下賣身契時說的話——
「很好,你要記住,是你求我要你的!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是生是死,都由我決定,听見沒有?」
——他就覺得太可笑了!
這些狂妄得蹂躪她自尊的話,這些狂妄得輕視上帝的話,真是大可笑了!
誰是生命的主宰?他連羿何德何能,怎麼可以這麼狂?怎麼可以不把人命看在眼里?
這是報應、報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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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禮拜過去了,連羿已經習慣靜坐著數時間。
把七天的時間,換算成一萬零八十分鐘,再分計成六十萬四千八百秒……
讓沉默陪同他走過這些煎熬。
午夜時分,他痴痴的坐在她床邊的沙發上,那是她以前常坐的位子。
滿臉胡渣的俊顏貼近她美麗的臉龐,在她耳鬢間廝磨。「今天是你二十四歲生日,生日快樂。HAPPYBIRTHAYTOYOU……HAPPYBIRTHDAYTODEAR海凝,HAPPYBIRTHDAYTOYOU!」
他用令人心碎的魅人低嗓,在她耳邊輕輕吟唱著生日快樂歌,那張教所有女人愛煞的臉龐、如今因悔恨而黯淡、因自責而扭曲。
「我做錯了,是我的錯,如果真有報應的話,就讓我一個人承受吧。」他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只要海凝能醒過來,他可以失去他的財富、他的外表、他的身份……他所有的一切。
「求……求求你醒來吧。」從來沒求過任何人的他,原本以為這一生必定跟這個字眼無緣的。
誰想得到他,堂堂太陽之子的首腦、連集團的總裁,連羿,會落得如此卑微求人的下場!
可,又有誰會想得到自小被所有人唾恨的他,有朝一日會有人肯愛他?
而被一個惡魔教養得無心又無情的他,竟也會愛上那完美如天使一般的人兒!
雖然戴文和亞伯斯他們已經動員國內外、黑白兩道的人馬,砸下一億美金收買那個神秘人的命——
但那人,竟像是變魔術一樣,從六樓這麼高跳下去,不但沒有摔死,還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過這一切,連羿都不在乎了,自從海凝出事後,他從沒動過報仇的念頭。
他只專注著時間是如何一分一秒的消逝,他只專注著撿回了一條小命的海凝,是如何這麼寂靜的、沉默的睡著。
大的各科名醫說,這是因為她體內還殘留著海洛因的關系︰而從各國延聘回來的精神科巨擘和心理學博士說,這是因為她內心對現實環境的失望、抗拒和恐懼,所以不願意醒過來。
連羿握住海凝軟女敕的小手。「你恨我嗎?你是因為恨我那樣對你,所以不肯醒來嗎?」
「你可以怪我,是我不好。你起來吧!你起來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但你就這麼睡著,到底是想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他將她說過的話,一句一句的刻在心里。
她一動也不動,甚至……連呼吸也停止了。
連羿急得將耳朵貼附在她柔軟的左胸……沒有、沒有心跳聲了!
「凌海凝!」他暴吼一聲,開始對她作CPR。「你敢死在我面前看看!我一定會讓凌燿、亞伯斯和戴文,還有所有跟你沾上半點關系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算準時間為她做完人工呼吸後,他繼續為她按摩心室,一下又一下的壓著她縴細的胸腔。「不準死!听見沒有!你答應過我的,是你求我要你的!」
顧不得眼眶里奇異的酸澀,他專注的進行CPR。「你是我的人!是生是死,都由我決定,听見沒有?不準你死!我不準你死!」
當最後一口人工呼吸送進她的嘴里時,他溫熱、濕咸的淚水伴隨著他霸道的舌,一起探進她干燥的小嘴。
沒有反應,她像是已經下定決心要用永遠的沉默,來抗議他的傷害。
「看來,你是下定決心放棄生命了。好吧,再听我說一句,說完我就走。既然你決定要放棄你的生命,放棄跟我在一起,我會去做我該做的事,不會再煩著你。」他的舌頭描繪著她豐美的唇型,突然,狠狠咬了她一口。
「這是我最後一個不準你死的理由,你不能死……因為,我還沒有跟你說我愛你……」他離開她流出血來的唇,滿意的看見她總算多了一點血色。
「海凝,我是真的愛你,愛你愛得足以忘記所有的恩仇榮辱。」他任淚水打落在她的臉上,將這一生惟一的一份愛說出口。
「我以為我找到了天使了,不,該說是天使找到了我……那個天使,就是你,海凝,你是我重新開始的惟一希望,只有你的愛可以讓我忘記過去所受過的痛。」
「你知道我有多久沒做惡夢了嗎?」他笑了,淒楚的俊顏流動著動人的情感。「從我真正抱了你之後開始……也許,我早就愛上你了,我只是愚昧得不知道那就是‘愛’……我們、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的!」
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的!絞架上的海凝听到這句熟悉的宣言,感覺到頭上的黑布被拿開了,她又回到了光亮的天堂,她又重新感覺到自己牽著連羿的大手,踏在軟綿綿的雲上。
緩緩的、慢慢的,一個心滿意足的燦爛笑顏,綻開在她的唇邊。她睜開眼,眨了眨長長的睫扇……笑容卻突然凍結在臉上,柳眉也輕輕的皺起。
因為——連羿正對著她哭泣,那悲傷的、痛苦的神情,是她不敢也不能想像的。
連羿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已經清醒了,口里還在重復著他再說一句就走,結果話匣子一開,嘴巴卻怎麼也停不了了!
連羿一直叨叨絮絮的說著——他有多愛多愛她、她再不醒來他就要如何又如何的對待誰誰誰……
海凝听了老半天,終于搞懂他是在擔憂她的昏迷不醒。她的小手,極輕極輕的像一片鴻毛般落在他兀自傷心的俊臉上,心疼的擦去那一滴滴比黃金更珍貴的男兒淚。
「羿……別哭……別……」她勉強的開口,感覺到唇上的痛,同時听見自己的聲音竟粗啞得像是被人踩在腳底的枯葉。
連羿突然停止了呼吸,那眼眶泛濕的冷酷黑眸,毫無防備的注視著那一雙溫柔得笑彎了的眼楮。
「海凝?」他像個如獲至寶的孩子般,不敢置信的輕踫她的臉,仿佛當她是玻璃做的,擔心她一踫就碎。
「海凝!」他的嘴巴和大腦斷了一切連系,腦子里的千回百轉,既想罵她又想愛她的話,全部因為主機斷線,現在收不到訊號。
「……海凝?!」他無法相信世上真有奇跡,竟讓他親眼看見天使重新降臨人間。
她絕美的笑容讓他看傻了眼。「羿……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那聲音明明難听得要命,連羿卻感動得像是听到天籟一般。
「我也絕對、絕對不會再放你離開的!」連羿終于回復正常,一開口就是獨斷獨行。
「你在笑什麼?」他不滿的皺起眉頭,忘了俊挺的鼻下還掛著羞羞臉的鼻涕。
「笑你總是這麼凶巴巴的,」她伸手為他拭去。「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受得了你!」
「羅嗦的女人。」他俯身吻住她多話的小嘴,深深的,吻進她的心、她的靈魂。
「沒耐性的男人。」海凝同樣專注的回吻他,激狂的舌間不斷探向里處,決心吻去他所有的擔心和憂愁。
「不準你再這麼嚇我!」他忽然離開她,又用那莫測高深的眼神看她,看得她心慌。「听見沒有!否則我馬上——」
「馬上流鼻涕、流眼淚的求我醒過來嗎?」有了剛剛那一吻的滋潤,她的笑聲像三月的舂風吹過銀鈴發出的聲響,甜蜜蜜的蕩進他不再冰冷的心里。
「你這女人真是永遠都學不乖!海凝——」他驚訝自己叫她美麗的名字,竟叫得如此順口。「我、我要……」他掏掏口袋,模到了沉甸甸的錦絨小盒。
在這一瞬間,他卻又莫名其妙的猶豫了起來——
以為他還在為她的身體擔心,海凝的小手輕撫著他的一頭亂發。「我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我好愛你,你知道嗎?我不舍得讓你為我傷心、難過的。」
連羿安靜的沉醉在她無比認真的眼眸里,無聲勝有聲的兩人,交換著比婚約更隆重的誓言。
「我們結婚吧,海凝。」他誠心的掏出閃亮傲人的大鑽戒,帥氣十足的送到她面前。
「這麼輕松?沒有痛哭失聲的下跪、和甜言蜜語的情話?」她嘟起嘴,佯裝還在遲疑中。
「你——」連羿瞪大眼,一臉的火氣。
「好吧,看在我這麼愛你的份上,就免去那些老把戲吧。不過……」她甜甜的聲音,拖得長長的。「那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連羿沒有耐性的抓過她的手,把這該死的戒指套進她織美的手指上。
她撒著嬌,溫柔得像只小貓。「別問嘛,好不好?」突地,「你不要問,我們就來做‘愛做的事’,好不好嘛?」
「少羅嗦!」他壓上她柔軟的嬌軀,大意的忽略她狡黠的神情。「是想求我趕快滿足你吧!」
「嗯……羿,這些可都是你自己說的,不關我的事唷……」她助紂為虐的幫他月兌下彼此累贅的衣物。
「那人家就當你答應我……啊,別咬嘛!會痛……你溫柔一點嘛……」滿室春吟,難掩這一對有情人苦盡甘來的好心情。
那大大助長他男性雄風的吟哦,讓連羿只顧著品昧這睽違已久,色、香、味俱全的美好女體,哪里還顧得了她嘟嘟嚷嚷的小嘴,到底在說些什麼。
窗外,風寒露重、夜色正濃,相信這一對破涕為笑的有情人兒,一定可以一直這麼恩恩愛愛的相偎取暖下去——
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