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本該是絕對禁煙的,更何況是在病房,一處攸關生死的重要空間。
此刻,天才蒙蒙亮,澄黃的曙光自灰白雲海間隱隱透出,絢爛的晨曦登時畫滿天。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綿綿的、細細的雨絲,將大地洗刷的一塵不染。
清晨半山腰的空氣,總是新鮮的令人貪戀,但這個時候、這一方天地,卻染上了嗆人的煙味——陽台上這陣濃重得教人喘不過氣來的煙味,正是來自這名造成滿地雪茄煙蒂的男子。
男子的頭發和身上都濕透了,讓人不禁猜想,他是不是淋了一整晚的雨。
他半倚在陽台邊,雙眼因過度疲憊而泛滿血絲,身著墨黑色的意大利高級手工西服,凌厲的眼神越過床上的病人——凌豐營造的總經理,凌燿——注視著他身畔的縴小身影。
她,趴睡在凌燿的腰側,微卷的長發像潑墨般垂散在雪白的床單上,完美無瑕的心型小臉上滿是倦容,羽扇般的長睫毛下的陰影是疲勞過度的證據。
手術後,凌燿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在這七十二小時內,男子和她都不曾合過眼、休息過半刻。男子事先命人在她的晚餐摻了安眠藥,這會兒,她才會睡得如此香甜。
瞪著她天使般的睡顏,男子壓抑在心底的火苗,又被挑了起來!
這個祭品,該死的完美、該死的過于天真!
但他不會心軟,他是沒有七情六欲的復仇機器,他絕不會對任何人動情!
他將視線移回凌燿臉上。
男子怎麼也想不到,他精心籌劃了一輩子的復仇計劃,竟因一場天殺的空難事件被全盤打亂了,十億元的復仇基金,泰半已投入前置動作,如今卻……現在,他還沒辦法思考下一步該怎麼開始,他只知道——
他絕不能讓凌燿死!
就在一眨眼間,凌燿的臉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像要證明剛剛的抽搐是真的一樣,他又眨了眨眼瞼,男子立刻將手中的雪茄蒂朝地上一扔,舉步走近病床邊。
他俯身,幾乎要貼上女子的背,朝病床上微微眨動眼皮的男子臉上吐出雲霧般的白煙,憤聲低語︰「睜開眼楮!看清楚我是誰,凌燿!」
病床上的男子聞言,似受到極大的驚嚇,強忍著痛苦,勉力睜開雙眼。他一眼就認出男子的身份,急遽的喘息起來,心電圖上的波紋紊亂成一團。
插著呼吸器的他,艱難的開口︰「阿……阿羿……」
男子仔細欣賞著他臉上痛苦的表情。「你還認得出我?叛徒!」
飛機失事的恐怖畫面,一一閃過凌燿的腦海,他掛心著同行的父母及妹妹的安危。「海凝……他、他們……」
「凌予敷跟那個賤人比你幸運,已經早一步下地獄去了!老天有眼,這場空難摔死了三百多人,你和凌海凝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卻還自投羅網,送到我手上。」男子沉默了,他擰壓著凌燿的傷口,將沾染了赤紅鮮血的長指劃過昏睡中的凌海凝白督的頰邊,停駐在她豐美的唇瓣。
「二十四年的血海深仇,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最後,你卻選擇背叛我,是為她?」他的指尖掏探她朱唇里的潮濕、溫暖。「為了你心愛的海凝妹妹吧?」
男子嘶啞、沉聲的說︰「凌家家破人亡,或許是天災、也可能是人禍,你千萬別奢望我會同情你、可憐你!凌家欠我的,我絕對會清清楚楚的討回來!」
他滿意的在凌燿瞠大的雙眼里看到懼意。他懷疑,凌燿這股蝕心的恐懼,是來自對她的保護欲?還是對她的佔有欲?
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在乎,她會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冷得叫人打顫。
「好好活著,凌燿——好戲,要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