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門把被轉動著。唐珂一見,立刻高舉橄面棍,深吸一口氣,屏住氣息,嚴陣以待。
門「刷」地一聲打開,唐珂因為驚嚇過度,手中的橄面棍失手滑落到地上。
門內的郝瑟听見棍子落地的聲音,大聲喊道︰「誰?是誰在那兒?」
他這一喊,更是嚇著了唐珂。她驚慌失措的欲逃離現場,一不小心腳踩著了橄面棍,整個人頓時失去重心向後倒去,右手恰巧按到走廊電燈的開關。
燈隨之一亮,她也驚叫出聲,「啊──」隨即重重跌在地板上。
郝瑟也被瞬然亮起的燈光嚇了一跳,來不及伸手穩住她的身體。
「你在干嘛?表演特技啊?」要不是他親眼目睹,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連站著也會摔跤的。
「給誰看?小偷嗎?」唐珂沒好氣的說著。
「小偷?」
「偷偷模模的,不是小偷是什麼?你人在家也不出個聲,光在樓上制造怪聲音,我當然會以為是小偷上門了。」
「原來你以為是小偷闖空門。嗯,這是什麼?」他拿起地上的棍子看了看,原來是橄面棍。「你就準備以這個對付小偷?」
「不然怎麼辦?你們又都不在,我只好自保了,難道叫小慈保護我不成?」唐珂模模疼痛的臀部回道。
郝瑟見著她的舉止,一改調侃的語氣,溫柔體恤的說︰「摔疼了?」見她點點頭,他走到她身旁說︰「把你的手給我,摟緊我的脖子。」
「你想干嘛?」無緣無故的摟脖子,不知有何企圖?
「抱你下樓啊!我還能干嘛?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我看你是被我老爸同化了。快點,把手繞上來。」
唐珂依言伸手圍著他的脖子,隨口道︰「不是同化,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知道嗎?伯父今天又以小慈生日為由送我禮物。」
郝瑟聞言,身體僵了一下,她也感覺到了,不禁責怪起自己的多嘴。「對不起,我不是有心要提起你的傷心事。」
「沒關系,摟緊一點,不然會摔下去。」
郝瑟輕而易舉的抱起唐珂,可是她卻直喊︰「痛、好痛,你輕一點!」
輕一點?不使力他要如何抱起她?郝瑟皺著眉問︰「很痛?」
唐珂眼眶含淚肯定的說︰「真的很痛!」
只不過是了一跤,會痛到快哭了,這麼嚴重?可是看她那痛苦的表情,他又很不忍心,轉身將她抱進房間,動作輕柔的放在床上,然後打開房間的燈。
「你不是要抱我下樓嗎?怎麼進來這兒了?」
「先休息一下,等你好一點了,再下樓。」
唐珂轉頭環顧四周,隨處可見他的婚紗照,牆上還有不少幅女人的沙龍照。所有的照片中,不管是何種造形,女主角永遠都展露出美麗的笑容,也全都是同一個人。
她不禁月兌口贊道︰「真是漂亮,你太太?」糟糕,她又失言了。她連忙瞥了郝瑟一眼,見他哀戚的神情,憂心的問︰「你不要緊吧?你整天都窩在這間房間?」
郝瑟那對寫著悲慟的雙眼,直直地凝視著那幅最大的照片,「這是我和文慈的臥房,我們在這里計畫著何時要生小孩?要生幾個?放假要去哪里玩?談論新菜色,好不好吃?色彩會不會引起食欲?味道香不香?」
「喂,你愈是這樣,只會愈讓伯父替你操心。」好一個痴情漢,洪孺就從未讓她有如此的感覺。她很羨慕被他所愛的女子,如果是自己就好了,唉!那是不可能的。
「我老爸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他的眼神仍膠著在照片上,語氣淡然的問道。
「他只是怕你老了孤苦無依,要幫你物色對象,問問我的意見而已。」
「喔?」這話引起了郝瑟的興趣,他轉移視線直盯著唐珂,冷冷的說︰「你確定你沒參與其中,密謀設計圈套?」
「當然沒有,我可不想自掘墳墓。不過……」她頓了頓,好奇的開了口,「喂,听說你最近和附近某位女士,走得很近是不是?好像還天天約會,真的嗎?」
「我老爸講的?」他猜不透父親在玩啥把戲?哪有女人跟他約會?還走得很近?他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喂!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唐珂不死心的追問。
又喊喂,他沒名沒姓嗎?郝瑟听得刺耳,也懶得解釋,意興闌珊的說︰「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當事人哪有不知的道理?騙人!」不說就不說,反正她有的是機會逮人。
「我是騙人,因為你一直喂、喂的稱呼我,惹得我很不高興,一不高興就腦袋空空,記不得任何事了。」
「腦袋空空記不得任何事?才怪,我看是約會過度,神經錯亂了。」唐珂不悅的嘀咕著。
郝瑟瞥見她動著嘴巴碎碎念,不用猜都曉得她的老毛病又犯了。「這次又罵我什麼了?」
「連這也要計較,真是小家子氣。」
「小家子氣?我可是堂堂七尺的男子漢,當然要計較-!」他莞爾一笑的看著她。
唐珂望著他那張笑臉,不甘心的嘟著嘴,「一點也不好笑。」當然不好笑,她痛得很,哪有心情開玩笑。
「是不好笑。」郝瑟收起笑容,嚴肅地說︰「難道沒人告訴你現在的小偷都很凶悍,小小的一根棍子就想嚇跑小偷,你也太天真了。況且橄面棍是用來橄面的,不是用來踩著玩的,滑一跤了吧。」
「你好可惡!明知人家不是故意摔倒的,還拿話來取笑我。我會拿棍子還不是為了小慈,你竟然不知感恩。」唐珂氣得坐起身來,誰知才一動,臀部便傳來椎心刺骨的疼痛,她不禁哀叫出聲。
「痛就別亂動,長在溫室里的花,就是這麼不堪一擊,動不動就喊痛。」
他的無心之言,卻引來唐珂的震怒與淚水。她賭氣的回話,「我沒這麼柔弱。」說完,但見她用力咬下唇,挪動身體。她最討厭別人說她是「溫室里的花朵」,她一定要證明自己沒有那麼脆弱。無奈她愈是用力,疼痛愈是加劇。
郝瑟見她痛得娥眉都揪成一團,嘴唇也快咬破了,伸出手要拉她一把。
「不要踫我!不用你幫忙,我也可以自己下樓的。」她甩開他的手嚷著。
「好,不踫、不踫。」他放開手,接著說︰「對不起,我絕對不是有意嘲笑你的。」
「無心意過?根本就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不知悔改、惡貫滿盈……」
如果說罵可以轉移疼痛的注意力,郝瑟只好任由她碎碎念了,只要她能暫時忘了疼痛就好,耳朵受點苦不算什麼的。
臀部與尾椎傳來陣陣的疼痛,猶如針刺般刺痛著唐珂,痛得她無法直起腰走路。她駝著背,拖著腳,緩緩的走著。
每移動一步,就讓她痛得想叫出聲,但每次聲音一到喉嚨,又讓她咽下去,因為她不想讓人笑話。盡管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在心中直罵︰可惡的郝瑟、不知好歹的郝瑟。
罵著罵著,總算讓她捱到了樓梯口。她往下看著一格一格的階梯,竟心生畏懼,手不知不覺地用力抓著扶手。
「不怕,我可以的,一定可以的。」話剛說完,她又害怕起來了,「嗯……不行啦,萬一滾下去怎麼辦?」
「放心,我不會讓你當灰球滾的。」
郝瑟沒料到她的脾氣一倔起來,竟固執得像頭牛。瞥著了她的猶豫,他索性一把抱起她下樓。
「我沒求你,你不能又取笑我喔!」既然有人自願抱她下樓,她也不想推辭,樂得雙手圈上他的頸項。
「知道,你很厲害、很行,不顧生命危險,勇敢保衛家園,是個不讓須眉的英雌,令人刮目相看,我以後絕對不會拿「溫室里的花朵」嘲笑你了。」
「你也會說恭維話,真難得,那就多說點來听听,讓我開開心。」
「那你就多摔幾次,要听多少褒獎的話就會有多少,先苦後甜嘛!」
「亂用成語,沒幽默感。」
她又碎碎念,郝瑟听得好笑,接口道︰「你還少說一個幸災樂禍。」
「多謝你的雞婆,不要搶我的台詞。」
他們行經客廳時,遇上了返家的郝父。他一見他們倆的模樣,調侃道︰「喲,挺恩愛、挺親熱的嘛!我是不是錯過什麼好戲了?」
「還沒,好戲正開鑼,我要抱她上床,不過謝絕參觀,合不合你意?」郝瑟故意這麼說。
「嗯,伯父,我們……他胡說八道。」唐珂紅著臉辯解。
只可惜喜歡斗氣的父子倆,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那得視情況和配合度而定了。」郝父道。
情況?配合度?她可不願扯進他們父子間的意氣之爭。她用手猛搖郝瑟的脖子,直吵著,「放我下來。」
「別急,到了床上,一定會放你下來,就跟剛剛一樣。」他是故意說給父親听,引起他的遐想。
她真是恨透他這種曖昧不明的表達方式,嘴唇翹得高高地說︰「你干脆抱我回家,我要請長假養病。」
「我恐怕沒體力抱你一步步走回唐家,你還是乖乖的讓我抱回房吧!」他繼而對父親說︰「老爸,撥通電話請陳伯伯來一趟。」
「阿瑟你把她怎麼折騰了?嚴重到要請醫生,憐香惜玉都不會。」郝父斥責道。
郝瑟在房門口停了下來,轉頭道︰「這是好戲的一部分,不方便告知,不過可以透露結尾給你知道,那就是她摔得開花了。」
又來了,唐珂翻了翻白眼,不悅的說︰「喂,我可是在生氣喔!」
「老爸,听見沒,她生氣了,不要怪我保密。」
這哪算生氣,說是嬌嗔還差不多,不過阿瑟的表現也挺不錯的,要說他們彼此間沒有情愫,那是騙人的。郝父高興的拿起話筒,按著數字鍵。
「你要翻身?我幫你。」郝瑟扭亮燈說。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慢慢轉的,反正長夜漫漫,有的是時間。」唐珂自嘲道。
因為她痛得無法入睡,也無法一直保持同樣的姿勢,每隔幾分鐘便會痛得想換睡姿,這個夜對她而言,是真的很長、很痛苦。
「要不要擦點消炎藥膏或是再吃包藥?看能不能好過些?你看你轉得滿頭汗。」他見她那般痛苦,關心的問。
「醫生不是說過,剛撞傷都是這樣的,別太為我擔心。」唐珂勉強露出笑臉,虛弱的笑道︰「其實你可以回你房間睡,睡這兒,太委屈你了,我又會吵著你。」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是為了小慈,不是為了你。」
唐珂知道他在說謊,要真是為了小慈,大可將小慈抱回他房間去睡就好了,又何必在她房里打地鋪?此舉令她好感動。
「喂,我沒辦法睡,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郝瑟一听到「喂」,微慍著不作聲。唐珂以為他是想睡覺,也不好意思吵他。
過了一會兒,他決定不與她計較,開口道︰「下不為例,我是指你喊「喂」的事,那很沒禮貌的。」
「對不起!我可不可以問你二樓的事?」她殷切的問道。
郝瑟關了燈,躺回地板,深深地吐了口氣,「只有今晚為你破例,你想听什麼?」
「嗯……我可不可以先解決一點小事?再來發問。」唐珂有些遲疑的說。
「你有什麼事?」他瞥了眼緩緩坐起的身影,連忙跳起來,「躺著就好,干嘛坐起來?你要去哪?」
「我……我要去浴室。」
「你不用難為情的,我抱你過去,免得你一路上哎哎叫的吵醒所有人。」
「這……我又不想去了,你幫我躺下來好了。」雖說不用難為情,但畢竟她是女孩子,怎麼好意思!或許明天她就會好很多了,毋需他抱來抱去,雖然她喜歡那種感覺,但也不能老膩著郝瑟。
「憋出毛病我可不管。來,慢慢的。」他扶著她慢慢躺下。
「謝謝!」
郝瑟笑而不語,逕自躺回地板,「沒問題問的話,我可是要睡了。」
哪會沒問題,她都還沒開口發問呢。唐珂一急,忙說︰「有,有問題。二樓不是很髒嗎?那為什麼你們的臥房會如此干淨?」
她很好奇,明明二樓髒兮兮的,但那間臥房卻是窗明幾淨,尤其是照片,張張被擦拭得亮晶晶。
「我時常上去,每次都會順手整理一番。」
「然後坐上一陣子,望著照片回憶往日的快樂時光。」听著听著,她竟不知不覺地月兌口而出,驚覺自己的唐突,她慌張的以手掩嘴道︰「呃,對不起!」
「不,你沒說錯,事實就是這樣。我總在夜里大家都睡著了才上去,且會盡量避免制造出噪音。至于臥房以外的地方,我沒多余的心思整理,日子久了,便覆上一層灰塵。」
暗暗的燈光,看不出郝瑟此時的表情,但由他哀傷的語氣,不難听出他正傷心愁悵著。
「那你今天怎會弄得乒乒乓乓響?」不只如此,也連累得她摔得慘兮兮。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早回來,屋里沒人,當然不用刻意壓低聲音了。你進門的時候,應該大聲報告‘我回來了’,搞不好嚇跑了小偷,也通知了我,便不會受到驚嚇了。」他幸災樂禍的說。
「大聲報告?你怎麼不在樓上出聲喊︰‘二樓有人’,要不貼張紙條寫明‘郝瑟在家,若有乒乒乓乓聲請勿見怪’。」
「好主意,不過你听過有人在自己家中,還得留書的嗎?還有你剛剛郝瑟喊得很順嘛!」
什麼跟什麼,現在又不是在討論名字,真是莫名其妙!
「用寫的不會產生錯覺啊!對了,二樓一直都是空著的嗎?我是說自從……她去世之後。」
「對。」郝瑟不願多說,簡潔的回答。「你問題這麼多,想問到天亮啊!」
「我睡不著嘛!睡神都不來拜訪我。」
「夜還很長,你閉上眼楮,試著睡一會兒也好,我幫你數羊。」
「可不可以數烏龜?還要拉長聲調慢慢的數,就好像烏龜爬行的速度那樣,慢……慢……的。」
「好,只要你肯睡怎樣都好,一切隨你。快,閉上眼楮。」
唐珂依言合上雙眼,「閉上了。」
「一只烏龜、兩只烏龜。」
「太快了,烏龜動作很慢的。你要這樣,一……只……烏……龜……兩……只……烏……龜。」唐珂打著今晚第一個呵欠,「慢慢地數,愈慢愈容易讓人睡著,書上寫的。」說完,她又打了一個呵欠。
「好,慢慢的,一……只……」他就照她教的拉著長長的聲調數著。
郝瑟就這麼任著她,不僅絲毫未嫌-嗦與麻煩,還樂在其中。
「我以為你去之家了。哪來的一堆木塊?」
「買的,往旁邊站一點,免得被撞到了。」
郝瑟手捧著已切割成塊的木條,盡量小心地不去踫撞雙手置于腰後的唐珂。
「再摔一次,你就得把我的好妹妹娶進門-!」仲秋手上拿著幾根長木條經過她身邊時,開玩笑的說。
「大哥?你怎麼也來了?不用上班嗎?」
念岑挺著大肚子進門,听見小姑的問話,立刻笑著回道︰「周休二日,星期六不用上班。」
今天是星期六了,這點她倒沒去注意,心想八成是躺在床上睡得一塌糊涂,連日子都不會數了。念岑那看似隨時都會往前栽的身材,頗令她擔心,她走過去扶著她。
「大哥也真是的,你都快生了,還帶著你四處亂跑。」
放下木條,端著水杯出來的仲秋正巧听見了,搖頭直道︰「嘖嘖嘖,敢情是這家的主人對你太好了,竟然說起大哥的不是來了。老婆,給你。」他將水杯遞給念岑。
「不對她好,難不成要讓她哭喪著臉,落荒而逃。」郝瑟推著郝慈出來,聞言亦不甘示弱的回著。「換你接手。」
「她在里面好好的,干嘛推出來?」唐珂接過推車時問。
「我們要稍微裝潢你的房間,小慈在會礙事。你先看著她,我還有材料要搬。」
「房間很好呀!用不著裝潢的。」
有床、有化妝台、有衣櫃,就一個臨時住所來說,已經算不錯了,沒有裝潢的必要。況且她能在這住多久?郝瑟已經有對象,搞不好她住不上一個月也不一定,那豈不是白忙一場?還是……這是為了迎接新人做的,一定是這樣的。
唐珂一想到要離開這兒,心頭就一陣陣抽痛。
「那你們待會是不是要搬動家具?還會敲敲打打的?」念岑突然問道。
「要架木板地板,那是難免。放心,不會讓你們女人動手的,要不然,你老公不會饒了我的。」
「我不是怕動手,而是孕婦有孕婦的禁忌,大興土木會影響胎氣,雖然你這兒談不上大興土木,但也需移動家具、敲敲打打,還是注意點好。糖果……糖果!」叫不醒神游太虛的人,念岑索性拉起唐珂的手臂,對兩個大男人說︰「等你們看不見我們的身影,才可以動工,听見沒?」
「慢著,你們倆一個有傷在身,一個有孕在身,就別到處亂跑了。你們就待在屋內吹冷氣,不要出去了,何況那只是沒有科學根據的傳說,不足為信。」仲秋著急的說。
「不足為信?我看是你未用心去留意孕婦該避諱的事,連听都沒听過這條,對不對?」
「我……」孕婦的禁忌有千百條,他哪能條條都去留意?
念岑見他說不出話來,嗤鼻道︰「我忘了,男人是光會坐享其成的生物。糖果,我們走。」臨走前,她朝仲秋的心髒處用力的戳了戳,「我很辛苦的,沒良心的人!」
「娶個凶悍的老婆,你也挺辛苦的,沒良心的人。」郝瑟促狹道。
「笑我,你也是男人,坐享其成的生物!還敢笑!」
「比起你老婆,你妹溫柔賢淑多了。」他一想起念岑戳著仲秋的動作,還有慍怒的眼神,發嗔的聲音就覺得好笑,尤其是那句「沒良心的人」,棒透了。
「別偷笑,等哪天找著了專門來治你的人,你就笑不出聲了。最好那個人不是糖果。」仲秋語重心長的說。
郝瑟一听馬上斂起嘻皮笑臉,面有難色的問︰「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不知道,大概是臨時從腦海里跑出來的,當我沒說,你也別放在心上。」放在心上的是仲秋自己,他一直很替唐珂擔心。
他們齊往窗外瞧,郝瑟說︰「她們走得還真慢,簡直就像烏……龜。」听見從自己的口中又吐出長長的音調,他不敢置信的以掌擊額,一連三個晚上幫睡不著的唐珂數烏龜,不知不覺竟成了習慣。
「可不是,一個傷兵,一個孕婦,能快到哪去,慢慢等吧!」
「郝太太出來散步啊!」
「是啊!」唐珂若有所思的推著郝慈走著,很自然的回應鄰居。
「郝太太?你什麼時候升格了?」
念岑這一問倒是讓唐珂回過神,她淡笑道︰「那是誤會,因為郝瑟陪我上市場買菜,有攤販誤以為我們是夫妻,這樣傳開了,之後「郝太太」三個字就掛在我身上了。」
「洪孺知道嗎?」看著唐珂困惑的眼神,念岑只好說得更明白些,「我是指你被稱為郝太太的事。你有顧慮到他對這件事的感受嗎?」
「他並不知道這件事,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樣?」唐珂不以為意的說。
「為什麼你的語氣听起來,似乎不怎麼在乎洪孺的感受?你們分手了?」
唐珂搖搖頭,「沒有,只不過最近很少踫面,電話里除了普通的問候,也沒有什麼話題可聊,通話時間愈來愈短了。」
其實,現在她最在乎的是,她即將與郝瑟、小慈、伯父一家子分開,如果郝瑟結婚的話。
「那就是感情變淡了。」念岑做個結論。「郝瑟又有什麼看法?他允許別人這樣稱呼你嗎?」
「默許吧!我想。他那天並沒有開口反駁,也沒點頭說是。」
「那你呢?一點也不介意嗎?這可是攸關名譽的大事。」
「我當然介意,不過市場里那麼多人,我如果辯稱不是郝太太,卻每天與郝瑟同進同出的,別人會怎麼想,屆時的名譽更是好不到哪去,所以只好頂下這個頭餃了。」
「怕人指指點點,也不一定要用郝太太的名義,郝家總有些表姊、表妹的親戚吧!你的犧牲也未免太大了,還是你心甘情願?」
「大嫂,少胡說八道了,我們只是一時抓不著好借口,沒想這麼多。」唐珂垂下眼瞼心虛的說。或許真有那麼一刻她是這樣想的,只是不自知罷了。
況且她對郝瑟愈來愈有好感,就算當時她並未有如此想法,但現在的她則無法清楚的探知自己的心意,尤其是最近幾天的微妙轉變,讓她更加難以厘清對郝瑟的情感。
「你的失魂落魄為的可是郝瑟?」念岑雖是用詢問的語氣,但她心里可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唐珂聞言,心下一驚,「大嫂!難道你會讀心術不成?」她還以為只有郝瑟會解讀她心中所想的,沒料到大嫂亦能準確的猜出。
「我有這里,我可是聰明絕頂的。」念岑指著腦袋說。「他對你不好?」
「他對我很好,不過他對另外一個女人更好,而且可能會和那個女人結婚,那我就沒理由留在這兒了。」說著她的神情愈來愈黯然了,念岑也注意到了。
「那就搬回家,反正我也快生了,你一樣有寶寶可以照顧,就當幫我的忙。」
「那不一樣的。」
念岑當然知道不一樣,關鍵就在郝瑟身上。她之所以這麼說,目的是為了幫唐珂厘清對郝瑟的真正感覺。
「讓我猜猜,你是舍不得小慈?」見唐珂低頭不語,她繼續往下說︰「總不會是為了伯父吧?他的年紀大得足以當你父親了,難不成你有戀父情節?」
「大嫂,你愈說愈離譜了。」她怎麼會為了老是送內褲當禮物的伯父而舍不得離開?
「都不是,那就只有之家的老板郝瑟了。如果真是他,那就傷腦筋了,他就快要結婚,心中又掛念著過世的老婆,怎麼排你都排在第三位,說不定還更後面。而你呢,也有個洪孺。說到他,你有沒有秤過他與郝瑟的斤兩?孰輕就重?」
唐珂直搖著頭,嘆息道︰「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高矮胖瘦,看你是要比高度或秤重量?高度的話,洪孺矮了點;秤重量的話,應該是郝瑟較重,他比較有肌肉。奇怪了,比來比去,斤兩較重的好像都是郝瑟,我沒說錯吧?」
唐珂噗哧一笑,「這是哪門子的比法,要是每個三角戀情的人都這樣比的話,那些又瘦又矮的人,不就沒人要了,瘦身中心也得跟著關門大吉了。」
「瘦身中心關門,增胖中心、增高中心、健身中心可就大發利市了,帶動這麼多行業,這可是利多,政府應該頒發杰出點子王的感謝狀給我才對。最重要的是,我解決了困擾你的問題,還不謝我?」
「謝謝你,最佳點子王,我愛死你了。」唐珂諂媚的奉承著。
「用不著愛死了,听得我雞皮疙瘩掉滿地,愛字還是留給你的真愛听吧!」
「我的真愛不就是你嗎?愛死你了。」唐珂故意回道。
肉麻死了,念岑不禁打了個冷顫。「好惡心,不說了,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吧,腿好酸。」
「去小公園坐一會兒,前面右轉就是了。」唐珂指著前面說道。
「瑟,你去看看她們走遠了沒?我等得都快睡著了。」
郝瑟走到窗口向外瞧了瞧,已不見她們的人影。「開工了、開工了,等得真夠久。」
「女人嘛!禁忌特別多,尤其是孕婦,記都記不完,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的規矩?」仲秋搖頭道。
「中國幾千年文化流傳下來的。認命點,別嘀嘀咕咕了,快起來把家具搬開。」
「全部都得搬?」仲秋邊走邊問。
「對,房間地上全部鋪上木板。」
「請個師傅來做不就得了,何必自己動手?還抓我來當苦力。」要不是念在是為自己妹妹的房間打點,難得的假日,要他來當苦力,就算是用八人大轎抬,也請不動他。
「多運動運動,老得比較慢。」說著,郝瑟敲敲櫃子,「先把櫃子搬出去,回頭再搬大件的好了。」
「我沒意見,全听你的。」
他們一人一邊的扶著櫃子,慢慢往外移動。搬完櫃子後,輪到化妝台,那對兩位男士而言,雖重但並不算是很吃力,可是搬動掛滿衣物的衣櫥,那可就讓他們大感吃不消了。
好不容易將衣櫥搬出去,仲秋便直呼︰「真重,你應該先讓糖果把衣櫥清一清的,那會輕多了,快累死我了!」
「現在你該曉得為何找你來了吧?就算不重,我也不敢勞駕受傷的唐珂清衣櫥。所以妹有事,只好你這位兄長服其勞了。」郝瑟也在一旁喘著氣說。
「念在你疼惜糖果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剩下床,快點搬吧,愈休息會愈累的。」
兩人使力的伸直腰,捶著肩膀,又走回房里搬出最後一件家具,接著到屋外借來的貨車,卸下車上所放的兩箱木板塊。
「你猜她們會跑去哪兒?」仲秋邊走邊四處張望的問道。
「依她們倆現在的身體狀況,絕對不會走得太遠的,可能在附近的公園逛逛,別張望了,小心點看路。」
「放心,摔不了我的,我還想健健康康等著抱孩子呢!」說到孩子,仲秋不禁面露微笑。
「難怪念岑會說她很辛苦,你卻坐享其成。看你的笑容,又用「等著」的字眼,無怪乎她要埋怨你了。」
「懷孕的又不是我,當然只能等著抱孩子,不然還能怎樣?難道要代替女人懷孕?這個世紀的醫學還做不到,袋鼠男人只是電影的情節而已。」仲秋以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辯解。
「但卻是女人最樂意見到的結局,她們忘了上帝是人,就是以身體構造來區分男女的。」
「失憶癥是女人的專利嘛!」仲秋故意嗲里嗲氣的說︰「忘了、我忘了、暫時記不得了。」
郝瑟聞言,不禁大笑出聲,「別逗了,笑得我快使不上力了。你是哪學來的?念岑教的?」
「不是教的,是她身體力行展示給我看的,這就是夫妻間的情趣。」
「情趣?嚴肅如你,一向不認得「情趣」兩字。今天居然能從你嘴里蹦出,可真不簡單,想必這也是嫂夫人的功勞了。看來你真是娶對人了,她讓你的人生生色不少。」郝瑟高興之余,仍不忘好好的嘲笑一下好友。
「呵!怎樣,羨慕還是嫉妒?」
「為你高興啦!至于情趣,從學生時代起,我向來就比你強多了,否則怎會有那麼多女人「煞」到我?我干嘛羨慕你?我的人生早就是彩色的了。」郝瑟放下沉重的箱子,捶了捶酸硬的雙肩,「該搬的都搬完了。」
「現在松口氣未免太早了,等你木板弄好還得再搬一次,快架木板才是真的。」仲秋催促道。
郝瑟看他又在朝窗外張望,明白他擔心懷孕的老婆,也就不多說了,拿起工具做起架高的工作,以便鋪設木板。他邊做邊說︰「要想早點見人,就動作快點,光看是完不了工的。」
仲秋收回視線,拿起長方形木塊,仔細的端詳著,「胡桃木的DIY組合板,實木材質,又切割得很漂亮,木板也處理得很好。沒想到DIY的東西,也能做得如此具水準,更沒想到你這個吹毛求疵的家伙,會興這套。」
「是追求完美,不是吹毛求疵,這可是大大的不同,別搞錯了。」郝瑟搖著頭辯解道。
仲秋則覺得要追求完美,過程不免要吹毛求疵一番,那又有何不同?但他也沒多說什麼,跟著拿起長方形木塊與工具,加入工作的行列。
「瑟,這個小工程,請個師傅會花你多少錢?讓專家動手不是更漂亮?」
「與錢無關,與情趣有關。用心裝扮自己的家,也是一種生活情趣。教了你一招,學費一千,拿來。」
郝瑟伸出手,手掌向上攤開,佯裝收取學費。仲秋亦空出一只手,手掌向下往郝瑟的手一拍,「五千給你,還欠我四招。」
不過,他落了個空,郝瑟早料到他會有此舉,及時縮回手。他笑著說︰「可惜,五千蒸發了。」
「別玩了,快做事。」過一會兒,仲秋突然問︰「瑟,你只打算裝潢這間臥房對不對?」
「嗯,有疑問嗎?」他只想在這房間鋪上木板,至于其他地方,他連想都沒想過,這有什麼不對嗎?
「這樣……那你的情趣也沒多少嘛!還敢收我學費。」
「這個你就更該感謝我了。我是怕唐珂一個不小心又跌倒了,摔在木板上總比摔在大理石地面來得好,至少傷勢會輕多了。」郝瑟解釋著。
仲秋點點頭,「你對糖果好是應該的,不過我希望你們不要走得太近,如果可以的話,瑟,希望你和糖果能保持一段距離。」
「為什麼?」郝瑟停止手上的動作,不解的看著他。
「因為糖果是我細心呵護的溫室花朵,禁不起任何的摧殘,一次也不行。你心中只有文慈,既然這樣,你就不要給她幻想的空間,她是個喜歡作夢的女孩。」仲秋以疼惜的口吻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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