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動,驚蟄起。
韓家軍的戰土們,因天候惡劣,全都停止操練。
無聊的春雨時分,一人群個大體碩漢子全蹲在檐棚下,揀著麴子,或是幫著將新秧分配到農產手中,這些工作,他們做起來倒也暢然自得,樂不思蜀。
主要是裁雲貼心周全,每個弟兄的要求全都盡可能滿足所需,就連他們最在乎的五髒廟,也把他們全伺候得服服帖帖。
"這是少女乃女乃要我拿來給你們的龍眼桂花粥,碗筷全擱在這,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掬香和拾翠提著一鍋大湯鍋,吃力地走到一群大漢面前,兩人對裁雲將這票餓死鬼當成座上客,內心怎麼也平衡不過來。
"瞧,那兩月圓女敕女敕的小俏臀,真叫老子他媽的熱呼起來。"年過四十的老光棍粱海山,看著掬香與拾翠步步金蓮的身影,一邊搔著褲檔,一邊拍著大腿大叫起來。
"是啊是啊,比起杜二娘那騷婆子,這兩個妞看起來干淨多,也……下飯得多……呵呵呵……"一旁的山東大漢董知諒,索性跟梁海山演起雙簧,就這麼唱起來了。
大伙一听,全樂得哈哈大笑起來。
掬香咽不下這口氣,回身插腰,擺個大茶壺罵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腦袋的混帳東西,就吃粥噎死你們!"
莫嘯虎嗅的一聲,粥花全灑了滿地。"香姑娘,虧你臉蛋長得俏,怎麼出嘴就這麼惡毒啊?"
"誰叫這些男人不洗嘴,茅坑的屎都比你們的嘴香多了。"掬香大聲臭罵,這些日子早就吞忍夠了,她可沒那好脾氣任由他們瞎胡鬧。
"掬香,這些男人是該罵,但也別忘了你是個姑娘家,分寸還是得拿捏著。"拾翠較識大體,現在小姐還未正式入韓家,凡事還是低調些。
"還是翠姑娘說得對,脾氣千萬別太拗,要不可沒男人敢要你。"韓家軍中最德高望重的管叔,邊揀著麴子邊說道。
"哼,不嫁就不嫁,只要小姐不趕我,我就一輩子陪著她。"掬香根本不用買這些男人的帳,他們有他們的少莊主,而她有她的大小姐。
"不會不會,有只小老虎可是會要你的,夜夜夢里還叫著你的名呢!"梁海山閉著眼,雙手含胸。"香……我的香……"
粥吃到一半的莫嘯虎,鼓著滿滿的腮幫子,疑神疑鬼看著左右道︰"誰,誰是小老虎?"
"哈哈,咱們這班弟兄,還有誰跟虎扯出邊啊?"董知諒爽朗大笑,飽漲的中氣讓聲音听來更響亮。
這弦外之音可讓掬香羞紅了臉,她狠狠地瞪向莫嘯虎,玉足一蹬,氣得轉身跑走。
"掬香……"拾翠在後頭喊道,不料,才跑沒幾步,便見韓飛彤從轉角彎走了出來。
"少莊主!"所有人全停止嘻鬧,恭敬行了個禮。
"姑爺……"拾翠也在韓飛彤的示意下,改了稱謂。
今天的韓飛彤看起來有些局促不安,與以往的精明凌厲,顯然有明顯差距。
自從前幾天吼了裁雲一聲,他便沒再見到對方芳蹤,這幾天他一直在忍著,企盼她會給他送個飯或是拿些帳冊來問他莊內的業務,可這些希望,全都落了空,幾天來伺候他的,全是掬香和拾翠,要不就是莊內幾個丫環,渴望見到裁雲的身影,可說是與日俱增。
加上最近這雨下得他心頭慌,無窮精力也因沒得操練好發泄,餓了困,飽了呆,這種日子快把他給悶斃了。
"你家小姐呢?"他劈頭便是一問。
"早上去參加九寨溝那舉辦的一場小耕籍典禮,听說那是那兒的傳統習俗,以往請杜二娘去她都有事推拖,小姐說,這種禮萬萬不能失。"拾翠一五一十告之。話還沒听完,他便迫不及待對著莫嘯虎道︰"備馬,到九寨溝去!"
"少莊主,那兒沒盜沒匪的,咱們去那做啥?"不是要打蠻子還是胡番才出馬的嗎?
"多嘴。"他俐落罵了句,跟著便疾步而去,莫嘯虎不敢馬虎,也馬上跟上前去。
牛毛細雨中,只見一具行色匆匆的寬闊背影,朝向莊外而去,大伙手中的甜粥全停在半空中,所有人心頭都有一個共同念頭,就是少莊主竟為了個女人,可以親駕出征,這在以往,可是沒有慣例的。
"真是怪了,管得跟自家娘子一樣,又偏偏不談婚嫁,這少莊主還真是奇怪?"粱海山搔搔後頸,接著把目光看向拾翠。"該不會是你家小姐的問題吧?"
"問你們少莊主去,別問我!"拾翠扭臀一擺,自個白眼轉身高去。
碗筷摔落地面的聲音此起彼落,每個人都看傻了眼,大伙都有一個相同共識,這個拾翠,看起來遠比掬香有料多了!
兩匹快馬,飛快策人林中。
層層雨網罩在韓飛彤嚴酷的俊臉上,冰冷的雨絲似乎撼動不了他奮勇向前的決心。他的眼神凝住不動地勇往直前,他很了解自己,很想看到那個該死的女人。
她可以在溫柔地替他敷完藥,就十來天不跟他見面。
她可以把修補好的衣裳叫丫環拿來,而且還縫得精細舒適,就不會采關切一句合不合身。她可以親自做了道茄汁鵪鶉和蒸些翡翠玉丸來收買他的胃,也不會來問他一聲合不合味口。
更讓他難以吞忍的是……
他沒有龍眼桂花粥吃。
當他看到他那票弟兄們吃得津津有味,吃到鍋底朝了天,而她並未叫丫環為他端上一碗時,他簡直快要氣炸了,若非在弟兄面前要維持老大的形象,他絕對會跟頭瘋獅子一樣亂吼,好發泄心中的那份不平。
在兩人這場冷戰中,最可憐的該算是莫嘯虎,主子發了癲,他也得陪著受活罪,緊跟著韓飛彤的快馬,片刻也不敢怠慢。
一直到九寨溝的境內,韓飛彤才逐漸將馬放慢下來,此時雨勢暫歇,陽光也在同時綻露曙光。
不過,這村落里的人一看到韓飛彤,紛紛關門掩窗,走避胡巷,整條原本熱鬧的市集,煞時不見半個人影。
"嘯虎,你瞧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既非盜,亦非匪,懼他為何?
莫嘯虎清清喉嚨,按按發酸的頸子。"誰不曉得有鐵甲將軍在,就是有盜匪在,你這麼沒來由地一出現,當然把人嚇死了。"
原來鄉民們還以為他是來殲敵滅盜的,平常他沒事不會上這窮鄉僻壤來與鄉民打交道,而今,突如其來現身于此,自是引起鄉民接直不當的聯想。
不久,兩人找到鄉戶們聚集祭典的廣場,韓飛彤不由分說,立刻走上前去,攔住一名老者問道︰"是否有一位傅裁雲傅姑娘前來參與盛會?"
老者眯眼深思了會,才憶起道︰"報告韓少莊主,那位傅姑娘確實是深得九寨溝每個人民的心啊,她不但親自跟著跪地膜拜,還說啊,要替咱們這些佃戶減免些稅,讓我們少些壓力,日子過舒服點。"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問,她人現在在哪里?"韓飛彤沒那耐性听他對裁雲歌功頌德。
老者這才含含糊糊說道︰"許老頭說他那塊田的灌溉渠道引不進水,希望傅姑娘去幫他看看。"他朝東南方一指。
"就往這走,過了那馬家坡就能看見。"
這女人還真能干,連怎麼引水灌溉都做得來,韓飛彤不敢再多耽擱,一蹬上馬背,隨即朝東南方而去。
果真如老者所言,過了小小的馬家坡,便見一名矮胖的禿老頭在田地里下秧,他跳下馬背,捺著性子問道︰"敢問老人家是否姓許?"
許老頭直起腰桿子說道︰"是啊是啊,這可不是韓少莊主嗎?怎麼……九寨溝進賊子了?"
"沒有盜匪,我是要來找一位傅裁雲傅姑娘……"
不等韓飛彤問完,許老頭笑得五官全皺成堆了。"傅姑娘?她呀,可不是我老頭愛說,我真他媽的佩服這小姑娘,原本我這塊磽瘠的土地,經她這麼一疏浚,就全都把河床的水引了進來,要不是她,我現在哪能說下秧就下秧呢?"
看他開心得跟老來得孫一樣,韓飛彤便知,這女人又得了不少民心。
"她幫你疏完浚後,現在人呢?"他握緊硬拳,忍著不發脾氣的沖動,一旁莫嘯虎看了,只能站得老遠,不敢多話。
"剛剛听說王大嬸的媳婦要臨盆,一時找不到產婆,所以她就……"
"什麼,連接生小孩也會?"他幾乎快把許老頭的耳膜給囑破。
"她只是說有看過別人接生……"
"媽的,那個該死的王大嬸住哪,快告訴我!"他失了耐性,巴不得長八只腳,一口氣跑到那女人身旁。
"就……就在前頭,繞過那棵大榕樹,就在女蝸廟旁邊。"許老頭兩眼發直,手也抖得厲害。
"快走,免得又被她給跑了。"一、二、三,三步跨上馬背,韓飛彤這回就不相信,接生個小孩會接得比他追的速度還快。
一打開門,便听兒娃兒哇哇大叫的聲音,王大嬸全家一大票子,全都怔怔地傻住,盯著這不速之客看。
"傅裁雲呢?"他喘著氣,胸膛也因此而起伏不定。
滿滿一屋子的人全被這巨大且口氣煩躁的男子嚇到,只見王大嬸什麼也不敢多問,指指隔壁道︰"傅姑娘正在隔壁。"
"在隔壁做什麼?"
"治腿傷。"王大嬸不敢多廢話。
"連腿傷都會治!"他立刻掉頭,往隔壁另一間瓦窯屋而去。
這回,他直接將門推開,老天保佑,總算看到她的身影。
"傅裁雲,你……"
"噓……"她回頭朝他白一眼,立刻又把視線放在一名瘦弱老頭腿上。
她正從一大塊腐木里頭,將一只只的肥蛆用竹筷挾到瘦老頭的腳踝處,十來只的白胖胖蛆蟲在瘦老頭潰爛的糜肉嚏,不停地蠕動鑽爬著。
莫嘯虎見一此景,立即跑到外頭吐個滿地,而韓飛彤則鎮靜自若,在旁靜靜觀看。
"好了,每天你們就記得將蛆蟲放在譚老爹的腳踝處,大約一炷香時間,再將蛆蟲取下,這樣大約過個十來天,里頭潰糜之處就會被蛆蟲給清得差不多,到時記得再到藥鋪子拿些青草藥膏,記住,暫時別再下田,要不然你可得拄一輩子的拐杖了。"裁雲仔細叮囑,盈盈的笑意讓生病的人看了,都覺得信心無窮。
"真是多謝傅姑娘了,有你來我們九寨溝,大伙都受益無窮,比起那個杜二娘,你真是我們的活薩。"譚大娘涕泗縱橫,緊握著裁雲小手不放。
"譚大娘,不過是舉手之勞,切勿掛在心上。"她起了身,回頭一望,韓飛彤正直挺挺地站在門邊。
她不讓譚大娘多送,在韓飛彤的監視下,這才走出大門。
"傅裁雲!"聲音如雷鳴般,在她耳邊隆隆作響。
"費了那麼大功夫找到這來,就為了喊我這三個字?"她慢慢牽著馬,一整天下來,總算有個忙里偷閑的機會。
"你可真行,樣樣都會。"看鄉民對她崇拜的樣子,沒來由地竟嫉妒起她來。
"有些看多了,有些書上曾寫過,照本宜科,也不一定有把握。"像是蛆蟲清除腐肉,還是看著華陀的書上寫的。
她似乎不覺得出門太久,會引起他的擔心,素淨的臉上還洋溢著積善的愉悅心情。
"誰允許你擅自離開山莊?"他瞪著她,鼻孔里還噴著氣。
"我跟鵲姐說過,而我也交代過拾翠,夫君問起,就直截了當告訴他。"她對著馬兒笑著,還模模它的鬃毛。
就是不願正面對著他。
"我要你親口來對我說。"他看她一派清悠,思緒更加紛亂。
"裁雲的話會逆了夫君的耳。"
她的語氣永遠是這樣安嫻柔順,即使是在出現意見相左之時,也是不慍不火,她始終抱著以夫為天的念頭,就算對方出現冥頑的觀念,她也不好當場點破,她會輕輕在一旁戳著戳著,戳到他會感覺到痛為止。
"今後不管有什麼事,一定要先來告訴我,雖然還沒與你成親,但指月復的意思便是……你就是被我給訂了,尊重夫君便是基本的道理。"他鄭重宣布,而且預計在成親之後,把她管得更嚴。
"夫君說得對,今後裁雲盡力做到便是。"
"是一定。"他的棕眸亮得發光,一頭的亂發彰顯出他披星戴月,追了不算短的一個距離。
而莫嘯虎一臉疲態,下垂的肩膀看得出他的奠可奈何。
"對了,夫君前來,找我可有什麼事?"她這下才認真看著那張俊逸的臉。
"巡廠舍,我要你陪我去!"
"廠舍?那鑰匙可是杜二娘掌管的,而且听說,傅家有個規矩,只準對帳,不準清盤。"上回小四兒堅持不讓她進去,她就曉得頭大有文章。
"從今天起,這個規矩從我這消失。"
華麗的蠶絲繡被上,躺著一位豐嬈妖媚的女子。
她的一只縴縴玉足高舉在一名色欲薰心的男子肩上。
男子噘高個雞嘴,不停地啄吻著玉足,嬌吟之聲不停從女子口中逸出,還帶著頻頻的婬喘……
龐蓋才月兌了羅襖,便听見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叩叩叩!
"叫什麼叫,睡個午覺也吵個不休,不怕我打斷你的腿。"杜可嫣將衾襖半掩在胸前,滿臉盡是寫滿掃興二字。
"杜二女乃女乃,不好了,少……少莊主要來跟你拿鑰匙查倉了!"小四兒在門外大嚷,他也顧不得腦袋瓜是否能保,這要不通報,他脖子上一樣得涼快。
"查倉?"龐蓋這回腦袋瓜也涼了,這韓百竹不是已經下了令,倉米管理都由杜可嫣全權負責,而他只負責對對帳冊即可,怎這回,他竟然想要查倉。
"你別愣在那,好壞也說句話吧!"杜可嫣邊套上褻兜,慌亂地套上錦花鞋。
"一定是那娘兒出的餿主意,嗯……小四兒,你待會兒……"龐蓋在小四兒耳邊嘀咕兩聲,只見他面有難色地點頭,接著便逼不得已地跑了出去。
兩人連忙朝廠舍方向而去,一路上,杜可嫣是急得要死,而龐蓋的表情則是變幻莫測,讓人猜不透他骨子里,到底在玩些什麼花樣。
中堂花廳,黑靴子不停在兩張太師椅前踱來蹬去,韓飛彤兩手交背身後,神情顯得有些浮躁,要他等那騷浪婆娘,不如去扛磚練武,還來得有意義。
"夫君,稍安勿躁,二娘等會就來了。"裁雲曉得他最大毛病便是沉不住氣,杜可嫣算準他這點,每回要與飛彤對帳冊,便慢條斯理而來,像在逛窯子般,等把飛彤的耐心磨完,自然也就不會想好好詳看帳冊。
"我當然曉得她會來,夠膽的話,就永遠別出現。"
這些時日他將裁雲那天在他房中所問的問題,再仔細拿出來琢磨琢磨,還真有他那麼點道理存在,只是那時候被問惱了,便不分青紅皂白發了頓脾氣,等到發現裁雲的顧慮已迫在眉睫時,才曉得自己錯了。
光看販售到米行及庫存的盤量就可窺視一二,兩相比較下,便可看出今年的盈利減短,如此看來,廠舍存米應該會多些,然而,杭州一帶的米行卻老喊著買不到米,這其中的古怪,全讓裁雲給算計著。
加上從碓房所捎來的訊息,很多春米都還未上房送碾,這更讓他無法沉得住氣。
"夫君,這是新采收的杭菊,我命掬香特地用虎跑泉的泉水為你沖泡,你潤潤喉,順順氣,查帳這等事,心躁不得。"裁雲從掏香手里端來青瓷杯,恭謹地為韓飛彤端上。
"誰說我心躁了?別以為我只會舞刀弄槍的,真要細查莊內財務,我一個子都不會讓他少。"他接過杯,咕嚕咕嚕喝上兩大口,杭菊的味道,如焚琴煮鶴,一口氣都進他肚內。
掬香和拾翠在一旁偷偷竊笑,帳冊跟個鬼畫符,還說他一個子也不會少,好在裁雲及時給了兩人一個嚴厲目色,才讓兩人閂緊了嘴。
"那……裁雲不知可否在夫君身旁,好好地學習呢?"她接過茶杯,投以認真求教的眼神。
"嗯,行,為你破例一次。"
兩名丫環真替小姐抱屈,該是誰向誰學,都還不知道呢!
說時遲,那時快,杜可嫣與龐蓋已跨過高檻,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幾十天水不犯河水,這回,河水倒自動沖進井水來了。
"怎麼,心血來潮就要來逛逛廒舍,你是春雨下久悶慌了,想拿米出來玩啊?"杜可嫣劈頭便來句酸進牙縫的話。
"你嘴里含著七八個枇杷核,滑著溜著可轉的,我說不過你,鑰匙拿來,我要盤庫。"他懶得和她聊廢話,掌心上攤,正事要緊。
龐蓋這時走上前來,恭敬地向韓飛彤請個安。
"少莊主,莊主有令,這盤庫之事,一向由莊主自己親臨親為,而杜二女乃女乃只需將盤庫的量登載于帳冊上,再交由少莊主核對帳房帳本即可,萬萬沒有少莊主親盤這項規矩。"
他言之鑿鑿,將家規法則全端上台面,無半點徇私通融余地。
"規則是死的,能運用才是活的,不過是例行性看個存糧,說不定,里頭有個鼠耗蟲噬的,也好及時查出。"裁雲目光精炯地走來,她隨口一說,便是個理所當然的理由。
這鼠和蟲的,說的是指誰,在場的人大伙心知肚明,說開了難看。
杜可嫣的臉一下漲成豬肝色,氣呼呼地指著裁雲說道︰"都還沒進韓家門,有什麼資格在這大放厥詞,也不想看看,韓家到底留不留你這掃帚子,我都還沒吭氣,你倒先放了響屁!"
"你說誰是掃帚子?"高大如塔之身影盤據在杜可嫣跟前,她壓了壓氣,但余氣仍未消除。
"可不是嗎?一個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家,不是帶柄的掃帚子嗎?要不這樣,為何指月復為婚之事從不見提,若非想要找個遮風避雨的歇腿處,會大老遠跑這趟路不見鬼了才怪!"她絲毫不給裁雲留任何情面,十幾天下來,看她積極掌理莊內事務,還做得有聲有色。在杜可嫣心中,油然生起一股莫名的壓力。
"豈有此理,你非要這樣損人不可嗎?若是你認為她不夠資格,我會讓她很快就有資格的。"韓飛彤目光精斂地看著杜可嫣,同時還向四周的人掃了一圈。
"你該不會是真要跟她成親吧?你韓少莊主何時對這檔事認真過了,以往那些二三十個在莊里進進出出的女人,哪個不是你口頭上說要成親的,結果呢?不也就十來天功夫,便被你給轟出大門,再說,你為了你那可憐的母親,南征北討,四處尋親,在江湖上闖下響當當名號,人人眼中可敬的韓將軍,你有辦法留在莊里,不再去當你的孝子嗎?"當著眾人面,杜可嫣把悶在心頭的話,一股腦全泄了出來。
"你有完沒完!"巨掌一劈,一道龜裂痕跡出現在檀木桌上,杜可嫣往龐蓋身軀縮了進去,這回,真的不敢再說了。
"少莊主,杜二女乃女乃在莊里還算有她的權威與地位,請少莊主切莫在外人面前失了家禮。"龐蓋卑躬屆膝,然而話里頭,明顯有著替杜可嫣護航的意味。
"若要人家尊重,請她自己先尊重自己。"他再次把目光聚在杜可嫣身上。"你拿是不拿?"
杜可嫣看了龐蓋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將鑰匙交由龐蓋手中,讓他轉交給韓飛彤。
正當龐蓋準備將鑰匙交往韓飛彤手里時,小四兒突然從外頭慌慌張張跑進廳來,未了,還在廳前絆上一跤。
"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有什麼事快說,別吞吞吐吐的。"龐蓋最早沖上前去。
"廒舍失火了!"
"什麼?廒……廒舍失火了!"
韓飛彤一馬當先沖了出去,裁雲也跟著尾隨而去,一干家僕全被召去救火,唯有龐蓋,歪咧著嘴,一對綠豆眼對著杜可嫣,快活地笑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