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練舞室,才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景象就讓他覺得好笑——
早就習慣了每天數小時練習的舞隊隊員們最多只是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閉目養神,而大多數人都是在看報紙、雜志,或者和身邊的人小聲地聊天打屁消磨休息時間;
而Sea的五只菜鳥也是在休息沒錯,但他們的休息姿態五中有四是橫七豎八地倒在地板上做著春秋大夢,最孩子氣的依知川甚至還津津有味地嘟噥著夢話,惹得偶爾會看他們一眼的隊員們悶笑不已。
「拿他們的外套幫他們蓋一下,著涼的話就麻煩了。」
哲涵吩咐其他幾個在笑的隊員。
「哦,說的也是。」
其他人聞言紛紛找出Sea的外套,分頭幫四個倒在地板上‘壯烈成仁’的小家伙蓋上。
「觀月那邊需要嗎?」有人問。
哲涵朝觀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並不意外地發現他一直一動不動地維持著坐靠在牆上的姿勢,雖然合著眼,但看起來不像是睡著的樣子,似乎只是在閉目養神。
「我來吧。」
接過觀月的運動外套,哲涵朝觀月所在的方向走去。
靜靜地在觀月面前蹲下,卻發現他沒有睜開眼楮的跡象。凝視了他片刻,依然是紋絲不動——長長的睫毛寧謐地在白皙的皮膚上投下夢幻般的影子,平靜而規律的呼吸仿佛在昭示著主人安穩的好眠。
盡可能輕得將外套覆在他的身上,卻仍是不可避免地引起那兩排長睫毛的微微顫動。
「唔?」有點迷糊地半睜開眼,「要開始練習了麼?」
「還沒,你繼續睡吧。」
幾乎是下意識地,哲涵伸出手撫去掉落在觀月額前的一縷頭發;而後者則是像哺出生的小貓般溫順地眯了眯眼後又沉沉地睡去。
「喂,晃司,你剛才那個動作有點曖昧哦。」
才回到位于高井身邊的椅子上坐下,高井立即朝他眨眨眼。
「哪個動作?」哲涵挑眉。
「就是你幫觀月把頭發弄到後面去的那個。」高井張大嘴,這家伙!難不成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知道?
「我有嗎?」哲涵忍不住蹙眉。
「我倒——!」高井頓時‘一蹶不振’,「當初你那麼喜歡Wings三個小家伙時都沒看你這麼幫他們弄過——等等!你剛剛該不會是在夢游吧?」
語畢,高井又自言自語般地嘟噥了一句‘怎麼可能?’
哲涵下意識地鎖緊了眉頭。
「說吧!」高井繼續發問。
心髒忽然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
「你是不是對觀月有所改觀了?」
依然是沒有理由地暗暗松了口氣。
「也許吧。」哲涵給出了個模糊的回答。
「果然是這樣啊。」高井也像是心有戚戚焉般地點點頭,「我也是,不知道是不是觀月這小家伙有天生的領袖魅力,總覺得和他處久了就會不知不覺地對他改觀。」
哲涵不置可否地揚揚眉。
「其實他也是個蠻可愛的小孩,就是有時候喜歡作怪而已。」高井給觀月重新定了個位。
「再十分鐘,就可以叫他們起來了。」跳過這個話題,哲涵看了一眼表後做了決定。
「不用這麼緊吧?」高井替Sea爭取權益,「整個舞蹈的排練都差不多了,就差兩個小家伙把Rap配進去了。」
「按照預定計劃,他們後天就要進錄音棚錄音,大後天是單曲封面和宣傳海報的拍攝;下星期開始拍攝PV(音樂錄音帶)。」
哲涵看著Sea的工作安排表照本宣讀。
「嘩,事情一大堆!」高井按按自己的太陽穴,好像要做那麼一大堆事的人是他而不是Sea,「對了,Sea不做街頭演出嗎?」
「按計劃是沒有,不過發行單曲的當天應該會有Live(現場演出)和握手會。」——這是FANTACY藝人出道的慣例工作。
「之後就有的他們忙了。」高井笑。
「是啊,所以現在還是抓緊一點比較好。」
說完,哲涵便站起身,示意舞隊的成員集合——
「大家去把那五只菜鳥弄醒,無論用什麼辦法都可以。」
「沒問題!」
一干人立即興高采烈地直奔陣亡至今未醒的菜鳥們而去,準備各顯一番神通。
五分鐘後,所有的舞隊成員都不負‘重任’地完成了自己的光榮使命——Sea的小菜鳥們一只只都由‘冬眠的鳥’變成了‘驚弓之鳥’。
不過,令負責弄醒觀月的森內和高井大為不解的是,在他們離觀月還有兩三步距離的時候他就自動睜開了眼楮——除了害他們想嚇他一跳的計劃頓時化為泡影外,他們自己還反過來被嚇了一大跳——奇怪!難道是他們的手腳還不夠輕?可剛剛晃司那麼大刺刺地靠近他,他也沒醒不是嗎?
「我感覺到前輩們的氣了。」
觀月提著外套從地上一躍而起,笑眯眯地看著面面相睽的兩人。
「對哦,忘了這小子學過武術了。」森內搔搔頭。
「難怪人家都說習武的人很少會讓人近身,原來是真的啊。」高井也點點頭。
噯?等等!那為什麼晃司可以?——
這是待觀月走到場地中央後,不約而同地浮現在兩人腦海里的問題。
真是詭異啊!
***
下午的訓練結束之後,大家紛紛作鳥獸散,沖澡的直奔浴室而去,整理東西的盤腿坐在原地不慌不忙地打開包包,還有忍不住饑餓的小菜鳥站著吃點心。
三種情形,哲涵屬于第一種,而觀月屬于第二種。
雖然很累,但觀月今天的心情很好——這是連正在吃點心的小菜鳥依知川都看得出來的事實。
「吶,團長,要不要吃松餅,味道很好哦。」
依知川像兜售水果的小販那樣把自己帶來的點心一一分給Sea和舞隊的成員們。
「不了,謝謝,我不習慣吃正餐以外的東西。」連拒絕都是笑容可掬的,由此可見觀月Happy的程度。
「觀月,等一下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打電動?」中島也發出了邀請。
「電動啊?」觀月歪著頭想了一下下,「雖然是有點興趣,不過今天還是算了;因為練習舞蹈的關系已經有十來天沒正式舉過竹劍了,今天早上差點被爺爺砍到滿頭包。」
「噯?不會吧,你今天回去還要練習劍道?」渡邊露了驚嘆的眼神。
「是啊,太久不練的話很快就會被爺爺打倒了,我可不想跪祠堂反省。」觀月提起背包往肩上一甩。
「嗚嗚,整個春假除了舞蹈唱歌準備出道就是練習劍道,如果是我的話肯定會花轟的。」依知川忍不住為實力派的團長掬一把同情的淚。
「你要挺住啊!」阪田作勢要扶住依知川,「不如等一下我們去把美眉吧?」
「主意是不錯。」觀月笑得壞壞的,「不過可別忘了再過不多久我們就要出道,事務所肯定不願有女孩子跳出來指著你們大叫——‘這就是上次跟我們搭訕的那些人耶!’吧!」
被踩中死穴的四個人頓時一蹶不振——
「嗚嗚,我的青春啊!」
「呵呵,想成名是要有代價的。」觀月笑得像一尾小狐狸。
雖然對他來說把美眉是完全不需要動手的事情——而且目前他也沒有這樣的需要,但倘若其他團員想要這麼快活愜意的話,小小地打擊他們一下也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呵呵,誰叫他是Sea的團長呢,利用職務之便謀私是他人生的最高準則。
「好了,拜拜。」
心情非常之High的觀月大步走出練舞室。在下到一樓大廳時,他稍事停留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嘴角再度露一個曖昧的笑容。
就在他抬頭看向大廳那一頭的同一時刻,半濕著黑發的哲涵也剛巧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不多不少,正好8分鐘多過一頂點兒!
曖昧的笑容化作燦爛的陽光,讓本來就被過熱的水溫燻得有些頭暈的哲涵在一秒之內頭暈的癥狀急劇加重。
「又遇見了,老師。」觀月非常直率地凝視著眼前因沾水而使性感度提高了八十個百分點的男人。
「回去了?」哲涵單手擦著扔在滴水的短發,下意識地回避觀月毫無保留的視線。
「是啊。不過,如果老師挽留的話我會考慮留下來。」明明是曖昧到可以的話語,由觀月的嘴里說出來卻自然得可怕。
「這是變相要求請客嗎?」哲涵揚了揚嘴角,同樣自然地忽略去他話語中的曖昧意味。
「呵!被發現了。」觀月明朗一笑,仿佛真的只是說了個玩笑而已。
「有機會的話,下次吧。」
哲涵看了他一眼,卻不覺怔忪了一秒——在那雙漂亮的眼楮里,認真的神情轉瞬即逝,快得幾乎讓他以為那只是自己的錯覺。
「嘿,佔到便宜了!」觀月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快回去吧。」哲涵淡淡道。
「哦,老師明天見。」
這一分鐘,觀月卻又只像是一個單純的學生般大步地朝門外而去,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留戀。
短暫的迷惑過後,哲涵決定將它簡單地歸結于一個十五歲少年的多變而不再讓自己多扼殺一顆腦細胞——
年少,總該有輕狂的時候不是麼?
***
「哈!」
當對手的竹劍凌風而下的那一瞬間,漂亮的眸子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銳利,與此同時手中的竹劍也毫不猶豫地迎韌而上,準確地擋住了敵人頗具威力的攻擊。
「中!」
隨著有力而響亮的氣息從丹田順流然上,屬于他的竹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擊中敵人的右側腰部盔甲。
「干得漂亮!」
雖然已年近古稀,但每每當觀月健夫鷹一般炯炯有神的雙眼中透露出強勁和威懾力時,仍然會讓膽小的人忍不住要抖上兩抖。
「對不起,師傅,今天我又輸給小翼了。」手握竹劍的年輕人——高木稔面帶微慚之色站定在觀月健夫面前。
「沒關系,沒關系。」觀月健夫爽朗地大笑,「翼是從學步那天就開始練習劍道了,目前的你跟他當然沒法比,輸在他手下也沒什麼好羞恥的,再努力吧!」
「是。」高木退到一邊。
「把竹劍給我。」觀月健夫朝弟子伸出仍然蘊藏著巨大力量的手。
恭敬地遞上自己的竹劍,高木對眼前即將發生的強強對峙屏息著拭目以待——
「不要。」
豈料,已經開始覺得沒意思了的觀月翼很順手地扔下竹劍,大大地打了呵欠。
「爺爺今天早上已經偷襲過我了。」
「哎,早上是早上,現在我是光明正大地挑戰我的孫子。」用兩個指頭捏著竹劍的觀月老爺據理力爭。
「不要就是不要。」觀月翼又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我要去洗澡了,今天練舞就練得一身臭汗,回來還要陪爺爺的徒弟們練劍,累死我了!」
聞言,觀月老爺轉了轉眼楮——
「我說翼啊,那個什麼勞什子偶像不做也罷,那一頂兒點違約金算什麼!」
「不要。」
這第三個‘不要’已經是在門口的余音了——
「好不容易才騙老爸在監護人同意合約上簽了字,現在放棄太浪費地球資源了;況且我現在興趣還濃得很。」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懶洋洋地消失在走廊拐角處,怕是沒有武術修為的人要听見還有一定的難度。
「這孩子,從小就被他爸媽慣壞了,哼!」
被愛孫這麼干脆地拒絕,縱使老人家皮再厚也覺得沒面子,只得在愛徒們面前打打馬虎眼,虛晃一招;而以高木為首的一干弟子卻都不太給面子地捂著嘴偷笑——
放眼整個觀月家,最寵小翼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這位名聲顯赫的師傅大人——他老人家想騙誰啊!
泡過一個清爽的澡後,觀月邊擦著濕發邊走進自己的和式房間,在窗邊的榻榻米上坐了下來——
今晚月色不錯,蠻適合夜游的。
漫不經心地這樣想著,觀月呈大字型倒在地上,全然不顧黑發會不會弄濕身下賴以好眠的榻榻米地板。
舉起右手,對著明晃晃的月光做了一個飛翔的手形——呵呵,出道單曲是Flyinthesea,但現在他卻想Flyinthenight,或者說是NightFlight——唔,是個好主意!
從榻榻米上一躍而起,右手拿著毛巾胡亂地多擦兩下濕潤的黑發,防止它繼續滴水;左手則快速拉開櫥門,從中拋出夜游服——全身漆黑的機車皮裝,外加同色的頭盔。
在套上皮衣的同時,觀月扔掉毛巾拿起移動電話,剛欲呼朋引伴,卻在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之後打消了平日里,或者說平夜里的一直沿襲的夜游習慣。
毫不猶豫地拋下電話提起頭盔,仔細听了听屋里的動靜,確定沒有什麼異常後,觀月躍出和式窗,穿過偌大的後院,以非常利落的身手翻過低牆朝停放重型機車的地點快速前進。
***
和往常一樣,在十點左右回到這幢六年里住得最久的公寓。拿出鑰匙打開門,淡淡的,冷冷的氣息迎面而來——那是名為寂寞的夜色,然卻也是他早就習慣了的‘家’的氛圍。
將冰冷的鑰匙隨意地拋甩在書桌上,視線卻也不經意之間觸及那空空如也的玻璃相框,一剎那的刺痛感像是身體的一部分那般習以為常地泛起——不強烈,然卻發自心底深處;不頻繁,然卻無法輕易忘記……
月兌下外套,一如往常那般想在CD機里放上一張唱片,隨手在CD架上模了一張,打開外殼,卻發現拿到的是EricClapton的《TearsinHeaven》……
Wouldyouknowmyname
IfIsawyouinheaven?
Wouldyoufeelthesame
IfIsawyouinheaven?
Imustbestrongandcarryon
'CauseIknowIdon’tbelonghereinheaven…
Wouldyouholdmyhand
IfIsawyouinheaven?
Wouldyouhelpmestand
IfIsawyouinheaven?
I'llfindmywaythroughnightandday
'CauseIknowIjustcan'tstayhereinheaven…’
曾經,他听過這首曲子被完全不同于原唱的清澈嗓音那樣動情地演繹過,在去年夏日巡回的那場LIVE上;而如今聲聲入耳的,卻依然是那早已听習慣的低沉而微帶沙啞的磁性嗓音……一如回到了最初的那縷純粹,那份平靜和那片沉睡之中……
……也許,只有當他投身于一場戀情後,這份根植得異常牢固的執念才會慢慢淡去吧……
淡淡地思索著,哲涵循序漸進地除去身上的衣物和飾品後,徑直朝著浴室走去。
***
獨自飛馳在寂靜而空曠的漫漫長路上,觀月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好——沒有身後那一大票令人煩心的嘈雜,也沒有那些兢兢業業的汽車擋路,更沒有吵死人的喇叭聲,他確實自由得像一陣風——一陣隨心所欲、無拘無束的風。
被白色虛線一劃為二灰藍色長河象是沒有盡頭般地盡量延伸,頭頂上的路燈甚至還來不及在地面上投下影子就已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疾風猖狂地在耳邊呼呼作響,而明亮溫婉的星則在天穹閃耀著指引的光芒——
NightFlight,夜間飛行。
自得地在唇邊揚起一個愜意的笑容,觀月在短短數秒之內就將車速提升到最高值,偶爾出現在視線中的車輛就如同路障般靜止不動,瞬息便被超越得連影子都看不見。
半小時之內他就到達了肖想的目的地,急速的剎車聲尖銳得刺耳,性能優良的機車在繼續前駛了數十米後穩穩地停了下來,跨下愛車,觀月除去頭盔微微甩了下頭,原本有些凌亂的發絲頓時歸于原位,整齊而黑亮的短發在迷人的月光的照耀下泛起柔和的光暈。
不知道是哪一幢——
抬起頭,觀月靠在機車上打量著周圍看起來十分雷同的數幢建築物。
那天晚上只是看見他往這個方向走,所以料想應該是這個住宅區,想不到這里竟然有這麼長得差不多的混凝土建築,真是叫人困惑。
唔,現在要怎麼辦呢?
轉著頭盔,觀月歪著腦袋思考。
難不成他要對著每一幢樓都大聲唱一遍《Flyinthesea》?——
這對嗓子不太好,後天就要進錄音室錄音了……
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好了。
這廂在積極開動腦筋,那廂的狐疑也沒比他少多少。
被刺耳的剎車聲騷擾到的哲涵站在窗邊看著樓下那個正在專心思考的影子,在最初幾秒的詫異過後,不悅便取而代之——原來那天晚上的暴走少年是他——這家伙到底還有多少鮮為人知的不良行徑尚待發覺?
「吶,老師。」
打定主意還是準備練唱的觀月一抬頭,卻意外地在剛剛選好的‘開唱樓’第三層的窗口處發現了想見的人,心情頓時High到極點。
發現觀月並沒有打了招呼馬上就離去的意思和自覺,哲涵下意識地蹙起眉頭——
「上來吧,別影響其他居民休息。」
挑了挑眉,觀月鎖上機車,一路哼著歌上樓。
進了房間,迎接他的是房間主人看不出有什麼情緒的臉色——當然,這是他自動忽略了某人眼中些微的不悅後得出的結論。
「你向來都這麼突兀?」
冷淡的口吻昭示了主人對眼前這位不速之客的不滿。
「偶爾會。」
很快地打量了一下這間以冷色調為主的房間後,觀月自然地將注意力放在看來不太愉快的房間主人身上。
「請問你的突然出現是有目的還是純粹的心血來潮?」哲涵擰起眉心,以他對觀月的了解,後者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
「後者。」觀月燦爛一笑,露出右側的小虎牙。
「覺得幼稚園生的游戲很有趣?」哲涵冷冷地看著他。
「我猜老師一定沒有看過幼稚園小朋友做游戲,很多時候他們的態度遠遠比大人來得認真和專心。」觀月單手托著頭,淺銀色的月光映襯出他優雅的臉部輪廓,一如泉水中的大理石雕像。
「我的建議是和同齡人做游戲會比較有成就感。」
「也許會試試看吧,在不久的將來。」觀月聳聳肩。
片刻的錯愕自眼中不引人注意地隱去——觀月的回答跟他所料想的有出入。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突然很想見老師一面而已,所以就來了。」觀月揚揚完美的嘴角如此答——事實上,他也確實是這麼想的。
一時沉默了下來——因為觀月的誠實和直白。
直覺告訴他,觀月並沒有撒謊,「那麼看過以後你的下一步行動又是什麼?」
「也許回家睡覺,也許再繼續游蕩一會兒。」觀月聳聳肩。
頭,似乎開始有了隱隱作痛的跡象——這是他二十四年的人生第一次遇到如此不按理出牌的小孩。
思考了片刻,哲涵沒什麼情緒地淡然道,「那麼你就待在這兒到你想回去為止,別再去騷擾其他居民。」
反正這個空間多他一個也沒有擁塞的跡象,只要他不聒噪到令人想揍昏他即可。
「求之不得。」
觀月舒展開手腳,像一個過大的男生版芭比——劍道肌肉芭比。
「前提是你保持安靜。」哲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明白了。」
觀月愉悅地露齒一笑。
有幾分鐘的時間,偌大的空間里安靜得像是沒有任何人在,哲涵繼續翻閱著觀月未來打擾之前就在看的人物傳記;而觀月則反手撐著椅子,繼續剛才對房間的細節打量。
片刻之後,觀月發現了新大陸——這個房間里的書架上有一半的書籍是中文。他微微驚訝地挑了挑眉。
「老師是中國人?」
哲涵將視線短暫地轉向他,「這事情很值得詫異麼?」
「不是。」
觀月站起身,將自己倒轉了一個方向,倒坐的同時把雙臂平放在椅背上,最後加上那顆‘做工’異常精美的腦袋。
「只是因為完全看不出來而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而已。」
「我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統,嚴格說來只能算混血兒。」淡淡地回應話題。
「父母?還是祖父祖母?」觀月有點好奇。
「祖母。」
「那她是哪里人?」繼續饒有興味發問。
「九州。」哲涵再度將視線移動到眼前那張類似于好奇的小貓的俊臉上,「現在你開始扮演警署工作人員的角色了?」
揚眉的同時吐了吐舌,觀月很聰明地不再繼續話題,注意力下意識地轉到哲涵手中的著物上。
「老師對古典音樂有興趣?」
雖然看不懂書籍封面上的中文,但貝多芬的肖像卻是不難認的標志。
「消遣用書。」哲涵的回答言簡意賅。
「哦,這樣啊。」
視線又再度游曳開來,這一回的停留地是CD機旁邊的CD架,一一掃過整齊地排列著的CD唱片,觀月留心著每一張的名字——
唔,有點意外。原以為會有Wings四年來所有的單曲和專輯,想不到竟然只有一張‘Missing’——不過,也很能表現其心境就是了。
站起身,觀月走到CD架邊取出這張‘Missing’,映著水色的三張側顏頓時映入眼簾——原來這就是Wings少年時代的樣子啊。
觀月將評估的視線集中于正中間那神情最讓人怦然心動的側臉,那張猶如天使般傾倒眾生的容顏屬于他假想中的障礙——橘龍平——十五歲時的黃金年代。
「研究出些什麼了?」從觀月突兀地站起來的那一刻起,就開始關注他的行動的哲涵淡漠地問道。
「如果橘龍平是女生的話,說不定我也會迷上他。」觀月翹起嘴角,笑得有點壞。
敏銳地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關鍵點,哲涵放下書本——
「談戀愛的話,你還是比較喜歡女孩子?」
「那當然。」觀月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
哲涵眯起眼,開始冷靜地思考出錯的環節——在他們當中,似乎有人弄錯了對方的意思,而且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你沒有兄弟?」略帶試探地。
「對,只有一個和我長著同一張臉的老姐。」觀月漫不經心地答道。
「這樣的話,是不是有時候會覺得有個兄弟比較好?」
「偶爾吧。」特別是在爺爺逼著他練習的時候,如果有人分擔肯定會輕松不少——
很好,找到結癥所在了。
「一點半了。」
看了眼CD架邊的時鐘,哲涵下逐客令了。
「明天上午是能夠全程練習舞步的最後一天,我不希望有人遲到。」
「也對。」觀月轉過身看了看表,「是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
「不送。」哲涵拉開門。
「吶,老師,明天見。」像是沒有察覺哲涵的冷淡,觀月依然好心情地比了個再見的帥氣手勢。
門在他轉身的同時便嚴實地掩上了,走廊上的燈光將觀月微帶雀躍的影子漸漸拉長,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機車啟動的聲音再次騷擾到了依然在看書的哲涵,忍不住微微蹙眉的同時,卻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