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主保佑你,阿門!」楚琳虔誠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什麼?」方浩愕然地放下正啃到一半的面包。
她現在是在演哪出戲啊?
「雖然我不信教,但是他們都說神愛世人嘛!我想我這麼誠心,上帝一定听得見的。」楚琳開心地說︰「還有、還有,這是我為你折的紙星星,雖然只有九十九顆,不過聊勝于無,而且是我熬夜折的喔!」
楚琳邀功似的自手提袋里取出精美的玻璃罐。
「我也有幫你許願,希望飛機不要隨隨便便就失事,畢竟你往返的次數那麼頻繁,搞不好不小心就中獎了……啊!我真是只大烏鴉!」楚琳驚呼一聲,隨即掩住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咦?方浩不解地看向楚琳,然而她卻愧疚地垂下頭。
「星星折太少了對不對?你是不是嫌我送的禮太簡陋?可是,昨天我下班時已經很晚了,回家弄一弄就已經凌晨兩、三點了,而且我的手又很笨,怎麼折就是不漂亮,所以……」所以成果才少得這麼可憐,楚琳在心里說出未完的話。
楚琳猛然抬頭,一觸及方浩的眼神時,又慌張的低下頭。
「我本來是發願要折一千只紙鶴的,可是紙鶴的折法很繁復,弄一只就要弄很久,你都不知道我跟它們纏斗了多久!」
其實,根本不能說它們,因為楚琳連一只都搞不定。
沒辦法,她從初中之後就沒折過紙鶴,而且,她對手工藝本來就不在行,能折出星星就要偷笑了。要不是心想應該親手做些什麼聊表歉意,她才不會沒事找事做!
「反正,禮輕情意重啦!」將東西往方浩懷里一塞,楚琳就想落跑。
「等一下!」方浩一把扯住楚琳。「你先解釋清楚再走。」
「啊!」楚琳愣了一下,緩緩轉身。「你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方浩一面問,一面又抄起一旁的面包猛啃。
餓死了!他今天一早就從家里直接出門拜訪客戶,一直到現在,午餐都沒吃耶!
方浩泄憤似的咬著面包。
看來,協理好像真的還不知道,楚琳小心翼翼地觀察方浩的神情。
經理是叫她傳話沒錯,可是人事命令不是早上就發布了?
早上,她經過公布欄時就有一片黑壓壓的人頭,一問之下,才知是這個消息公布了,所以,她才認為協理一定知道了。
「經理有令,協理即日起調升為研發部駐外代表處的分部經理,兼任原職務。」楚琳一字不漏地背出莫了凡所下達的人事命令。
「啊!」方浩驚呼一聲,頓時被面包給噎住了,「水、水……」方浩掙扎著要水喝。
他那瞠目張口的怪模樣教人忍俊不住。
楚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也沒忘了順手拿起一旁的水杯遞給方浩,她可不想背上謀害協理的罪名。
「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呀?」方浩喝了口水,順了順氣,他跳腳開罵︰「虧我平日跟你這麼要好!」
「我知道啊,所以才折紙星星當作陪罪嘛!」楚琳囁嚅道。
不過方浩倒是無暇听進,他滿腦子只想理清今天的不對勁。
怪不得、怪不得!他正在奇怪剛才回來時,幾乎快被沿途的恭賀聲給淹沒了,還以為是簽約成功呢,原來……
可惡的莫了凡!沒事又惡整他,太過分了!好歹他們也有多年的交情,放冷箭算什麼英雄好漢!
嗚,升什麼遷嘛!他又沒有很愛加薪,他可是出了名的淡泊名利,想把他放逐到異鄉就直說嘛,干嘛耍陰招,嗚嗚……而且升遷就升遷,干嘛還搞個兼任原職。當空中飛人很累耶!
還有,誰不知道他方浩可是個文弱書生,要是凍死在東京怎麼辦?
不要,他不要去東京啦!雖然一個禮拜只要飛去那邊幾天,可是他一定會不習慣的,他還是想留在台北啦!
嗚嗚,他的命運怎麼那麼悲慘。
「協理,你就節哀順變吧!」楚琳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小琳,不懂的成語就不要亂用。」方浩斜睨楚琳一眼,繼續自怨自艾。
唉,他今年一定是忘了安太歲,沒錯!一定是這樣。
莫了凡也真是的,在美國待得好好的,沒事回來台灣做什麼?該不是嫌他在台灣過得太過安逸吧?真是的!
「喔。」楚琳難得不辯駁地輕應一聲。沒辦法,協理之所以受害,她也算參了一腳,她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嘛!
「換個角度想想,去日本也不錯呀,那里的拉面、壽司都很有名耶!」楚琳安慰他。
「小琳!」方浩低咒。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要火上加油!
「你還可以去逛淺草、六本木、表參道……」楚琳屈指算來,聲音卻越來越低。
因為,方浩的表情越來越陰狠,一副要掐死她的模樣。
嗚,她不敢說了!
「算了、算了,莫了凡那家伙還說了什麼沒有?」方浩揮揮手,不予計較。
「有……」楚琳這會兒的音量小得仿佛老鼠。
「他說了什麼?」丟下啃了四分之三的面包,方浩沒心情吃了,他用手肘撐在辦公桌上,凝視楚琳。
「經理,他、他說……」她不要說啦!要是說了,待會兒不就得找人替她收尸,嗚,她不要啦!她才二十多歲,還有大好前程、美好人生在等著她。
思及此,楚琳不禁吞吞吐吐了起來。
「說。」方浩簡潔有力地命令。
「是!經理要你別擔心機票錢,公司會替你出。」楚琳馬上棄械投降,乖乖背出傳話內容。
聞言,方浩反倒淺淺一笑。
他整人還整得真徹底,竟然還用話損人,這招果真絕,算他服了他!
協理是不是瘋了呀?竟然笑得出來?楚琳決定立刻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嗯,從哪個方位逃走,才不會太快被抓回來呢?
就從那邊好了,那邊看起來不錯,楚琳連忙查看四周。
明哲保身是她楚琳的生存之道。
咦!好像有些不對勁,方浩嗅得一絲不尋常之處。依他對莫了凡的了解,他絕對不會沒事整人,難道……
「等一下!」
「不關我的事!」楚琳的身子一僵,馬上心虛地否認︰「是協理自己說經理喜歡喝黑咖啡的。」
「是嗎?那你拿黑咖啡給經理喝了嗎?」那場景想必十分精彩,值得、值得,也不枉他被貶到日本了。
「小琳,過來。」
「做什麼?」楚琳現下可是警戒心十足。
「真有你的!」方浩得意地拍了楚琳一下,還寵溺地揉亂她的發。
天知道,他忍受莫了凡有多久了,早該是反擊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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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的打打鬧鬧落入了踫巧經過的莫了凡眼中。
他的黑眸中閃過一絲波動。
「經理好!」楚琳撥了撥凌亂的發。
「經理好!」方浩不情願地喊道。
莫了凡僅是頷首也不回話,就這麼筆直地進入經理室。
「呼……」楚琳吁了口氣,像個做壞事被逮著的小孩。
她差點忘了神出鬼沒的莫大經理隨時會回營,下次再讓他逮著她這麼游手好閑,難保不被掃地出門,回家吃自己。
「差點被你害死!」楚琳回身給了方浩一記鐵砂掌,決定把賬記到他頭上。
不過,方浩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他怎麼沒有反應?
完了!他該不會被她打傻了吧?她可賠不起一個協理。
楚琳開始憂心,她連忙左右開弓,不停地拍擊著方浩的臉頰,企圖喚回他的神智。
咦!這種場景好像有些熟悉……楚琳停下手。啊!上次那個叫蓮沼什麼的,不就是這樣對待經理的嗎?
「小琳……」方浩回神後陰狠地道,十指還仿效厲鬼,做出要掐死人的模樣。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你被我打傻了,會損失一名國家的棟梁嘛!」楚琳尖叫著逃命。
當然,她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她可沒忘記這里坐鎮著一尊寒神,不巧就是她的親親上司大人,目前她可沒轉換跑道的打算,還是別太囂張。
「對了,他們說不幫你辦餞別會了,反正你三天兩頭就會跑回來。」
「他們是誰?」
「還會有誰?不就是經理和蕭特助-!」語畢,楚琳捧著一疊文件,優雅地離開協理室。
不行,一定要辦!怎麼可以不辦呢?方浩笑了,笑得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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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她身上。
電梯故障了!因為停電而卡在這不上不下的樓層,三十八樓與三十七樓之間。
欲哭無淚嗎?不可能!她相信她如果一哭,足以引發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洪水。求救無門嗎?這倒也是,至少她看不到可以逃生的出口。
不過最糟的是……她不是一個人困在這大鐵箱里,正確說來,她正與親親上司分享這小小空間里的空氣。
噢,殺了她吧!
她可不想與莫大經理一同關在電梯里,尤其是在那件事發生之後。
想著想著,楚琳又不爭氣地臉紅了……
今天,莫大經理不知是哪根筋不對,竟然與她同時下班,就在她踏進電梯,門要合上的那一刻,竟戲劇化地伸進了一只腳,使得電梯門乖乖打開。
待她看清來人時,雖然大吃一驚,也只能乖乖接受經理的一意孤行。
沒辦法,她又不能懇求他收回腳,就算公司的守則里沒有明言規定,可誰都知道電梯是人人都可以使用的,她不能,也沒有權力阻止他與她共乘一部電梯,唉,無奈呀!
所以現下是兩人一同落難,誰也不吃虧,誰教她沒膽子早一步抽身,早知道就隨便推說一句東西沒拿就好了,也用不著落得如此狼狽。
總歸一句話——楚琳啊楚琳,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
話說回來,按下緊急按鈕之後,接下來只要等待救援就好了,然而現下這種局面若不說些什麼來化解尷尬,似乎就更難捱了。
因此,楚琳決定發揮自己的長才。
「經理……」要說些什麼好呢?奇怪,頭好像有些暈暈的,害她無法集中注意力。
「閉嘴!」莫了凡拒絕听取任何噪音,他干脆閉目養神。
「喔。」楚琳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她好像越來越不舒服了,她全身無力地滑子。
黑暗中,空氣分子浮動著。
得到了等同于「清靜」的答復,莫了凡卻沒有得到該有的滿意,反倒挑起眉。
這不像她,她怎麼了?疑惑襲上心頭。
一片漆黑中,莫了凡當然不知道楚琳身體不適,但不知怎地,他不樂意她悶悶不樂。
「備用電源應該等一下就會啟動了。」不受控制的字句自動出口。
「唔。」楚琳含糊地回了一聲,她整個人滑坐到地板上。
重重頓了一下,好痛!這是她最後的意念。
然後,痛覺漸漸模糊,楚琳昏迷了……
听到楚琳不對勁的回話以及不尋常的聲響,莫了凡的警戒心陡然升起。
「楚秘書,怎麼了?」
他的聲音回蕩在小小的空間內,沒有得到應該有的回應。
莫了凡模索地走向楚琳所在的方位。
「楚秘書。」
腳尖仿佛踫觸到什麼柔軟的東西,難道是……
心一驚,莫了凡連忙蹲下用手指查探。
果然是楚琳!
小心扶起楚琳癱軟的身子,莫了凡模了下她的額頭。她發燒了,可是她為何在顫抖?
無暇多想,莫了凡月兌上的西裝外套,包裹住楚琳的身子,然後他一手撐著楚琳的身子,一手月兌去她的鞋,將她的雙腳置于掌心溫熱。
在緊急狀況下,他完全不覺得這種姿勢有何不妥。
倒是楚琳,一尋得溫熱的懷抱便下意識地偎近,蜷曲著身子,像只熟睡的貓咪。
斷斷續續的吃語聲泄漏了她的不適。
莫了凡皺起眉,救援怎麼這麼慢?在無計可施之下,他只能借由一次又一次的輕撫來舒緩楚琳的不適。
時間悄悄地流逝……
一陣刺眼的光芒教莫了凡眯起眼,電梯門開了一條縫,完全打開之後,此起彼落的喧嘩聲流入原本寂靜的小天地。
「還好吧?」
「沒事吧?」
「有沒有怎麼樣?」
眾人七嘴八舌地詢問。
「咦!她怎麼了?」一人眼尖地發現莫了凡所環抱的楚琳。
「冰……枕!」莫了凡月兌口而出的竟是干澀不已的聲音。「她發燒了。」他艱困地再吐出一句。
「喔!」有人及時了悟,匆匆奔離。
「警衛室的冰庫里有!」有人連忙喊道。
「知道了!」奔離的人回道,不敢耽擱,他加速奔離。
好吵,怎麼會這麼吵?頭好昏、好重,眼前白茫茫、不住晃動的人影是什麼?咦?有一只手擱在自己胸前,是不是有人抱著她呀?楚琳只覺得一陣頭昏腦脹,伴隨著一種莫名的心安,意識又混沌了。「楚琳,醒醒!」莫了凡著急的喚道。
一張模糊的臉孔映入眼中,隨之而來的呼喚聲,離她已是好遠、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