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轉頭,正看到一張嘻笑而陌生的臉,而一群南胤的世族子弟正嘻嘻哈哈地站在一旁,為首的正是簡禎。
我心中暗暗冷笑,這可是他們自己送上來的好機會啊,然而面上卻做出一副惶恐怯懦的樣子來︰「你……要干什麼?」
「干什麼?哈哈,你居晃飾乙干什麼?」攬在我腰間的手加重了力道,然而那個少年卻一邊打著哈哈一邊轉頭去看簡禎,似乎在詢問下一步該怎麼做?「衛穎,你平日跟我說什麼來著,現在還要我教你嗎?」簡禎帶著惡意地笑道,「他是從那種髒地方出來的,哪里還在乎多接你一個客?」
「可是萬一高元帥問起來……」衛穎似乎有些猶豫,卻又不舍得放開我。
「怕什麼,我們這麼多人在這里作證,只說是葉公子耐不住寂寞,主動勾引你的好了。」簡禎說完,余下的浪蕩子弟們全都哄然附和。
「放開我……」我忽然伸手去掰衛穎鎖在我腰上的手臂,當然,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你的相好不在,看你今天還能躲到哪里去?」衛穎吃吃地笑著,伸手便來撕扯我的衣服。
「不要,求你放開我——」我一邊故意淒楚地哀求著,一邊毫無招式地伸手向壓上來的身體打去。眼楮微微一斜,我看見一個服侍我的小廝快步從角門往外溜了出去,必定是按照我平日的囑咐,給郁軒報信去了。
「喲,打得還真疼。」衛穎繼續謔笑著,想要制伏我的雙手,我卻偏偏笨拙卻又有效地掙月兌了開去。在眾人的哄笑聲中,衛穎漲紅了臉強撐起笑容︰「就是這樣半推半就才好玩呢……」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繼續哀切地叫著,手掌仍舊胡亂地推拒著衛穎。看著他被和焦急燻紅的眼楮,我猜他根本沒有感覺到我指縫中的牛毛細針已在他胸月復間的數個大穴刺入。
「讓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吧。」簡禎袖手旁觀著眼前激情暴虐的場景,帶著得意地笑道,「從小父親就成天跟我念叨‘葉公子如何如何’,‘葉公子如何如何’,真是恨不得葉昀才是他兒子一般!跟你一比,我們這些人都仿佛成了人渣!現在你又回來做什麼,以為又可以像小時候一樣,以你的才學和教養成為壓迫我們的陰影嗎,以為我們這輩人中你又鶴立雞群,復國之後可以接替你父親的宰相之位嗎?今天我們就是要讓你知道,不管你裝出多清高的姿態來,你仍然不過是一個最下賤的男娼!」
「不,我並不想佔據你們的職位……」我委屈地說著,同時巧妙地抗拒著衛穎的動作,我猜他心里一定很惱火為什麼這麼久都無法得手,實在是大失面子。
「你不想嗎?可惜你已經做了!」簡禎此刻的語氣中已是赤果果的嫉妒了,「你是什麼東西,居然一來就能做到書記的職位,是不是在床上把高元帥伺候得太舒服了?」
「我沒有……」口中似乎無意識地反駁著,其實我已經凝神听到了郁軒匆匆而來的腳步聲,看來這些日子勤練的內功又進益了不少。感覺到火候差不多到了,我假裝再也無力反抗衛穎,任他撕下了我的上衣,將我赤果的脊背摁在了石階上。
「上啊,上啊……看他是不是還那麼一副清高樣!」圍觀的浪蕩子弟們見衛穎終于得手,忍不住激動地鼓噪起來。
我的雙手手腕被衛穎單手捏住,壓過了頭頂,他空出來的一只手已開始撕扯我的褲子。
「不要啊……」我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想必跑到大門外的郁軒已經听到了。
果然,還沒等衛穎用膝蓋壓住我不斷掙扎的雙腿,一個人影已從半空中直撲過來。只听砰地一聲,衛穎的頭被郁軒狠狠一拳,打得撞在了柱子上。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郁軒已雙手抓住他的衣領,又是一腳將他踹飛出去。
衛穎哇地吐出一口血,身子動了動想爬起來,卻一時使不出力氣。
「我殺了你這畜生!」郁軒雙目赤紅,唰地抽出腰間寶劍,就要往衛穎身上刺去。
「軒哥哥,不要……」我掙扎著爬起身,抱住了他的小腿,急切地叫道,「不要把事情鬧大……殺了他,你會讓高叔叔為難的……」
「昀弟,我……」郁軒僵了一會,醒悟一般將我從地上扶起,月兌下外衫披在我身上,這才對那些被嚇呆了的南胤子弟罵道︰「還不快滾!」
那些少年此刻才從郁軒的暴怒中清醒過來,七手八腳把衛穎扶起,陸續散去。
「傷著你了嗎?」郁軒關切地問。
「幸虧軒哥哥來得及時……」我低著頭道。
「多虧你的貼身小廝及時跑去通知我,否則我……」郁軒忽然說不下去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走,我們去找舅舅!」
「不要!」我驀地叫出來,「現在南胤義軍中本就派系林立,這件事捅出去只會徒增嫌隙而已。此刻大敵當前,我們還是要顧全大局呀。」
「難道就這麼算了不成?」郁軒雖知我說得有理,卻仍然氣憤難平,「這樣吧,我求舅舅以後不許他們進來好了。」
「多謝軒哥哥。」我高興地笑起來,這樣我以後行事自然更加方便,而且——很快就會有好戲看了。
當天夜里,南胤水軍都督的寶貝少爺衛穎傷重不治,身死家中。痛失愛子的衛大都督悲憤欲狂,親自上門謁見高風,要求給一個交待。
在高風、衛都督和眾位德高望重的南胤老臣面前,郁軒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述了一遍,卻自稱沒有料到衛穎那麼不經打。簡禎等人見事情鬧大,便吞吞吐吐地承認了實情。而問起我時,我除了含淚點頭,一句話也不肯多說。這個事實讓來勢洶洶的衛都督惱羞成怒,卻無法反駁。
「如此說來,小兒倒是死有余辜了?」衛都督冷笑道。
「話也不是這麼說。」高風咳嗽了一聲,顯然有些為難,「郁軒出手不知輕重,自然是要懲罰的。」
「懲罰?」衛都督哼了一聲,「殺人者死,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這……」高風望了望跪在地上的郁軒,臉色有些發白。他沒有子女,身邊只有郁軒這一個親人,早把他當兒子一般看待,如今卻要自己下令處斬,如何開得了口?然而衛都督卻掌握了南胤殘余的水軍兵權,如果不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復,對本就遭到重創的南胤義軍會造成更大的損失。
「舅舅不必為難,既然是我打死了衛穎,我給他抵命就是!」郁軒挺直了腰,硬朗地回答。
高風痛苦地閉上了眼楮,顫抖的手慢慢伸向了桌上的令箭。
「不!」我猛地撲上去,不住磕頭,「軒哥哥是為了救我才失手傷人的,若要抵命也應該是處死我才對!」
「昀兒,這不關你事,退下吧。」高風疲憊地對我道。
「高叔叔,衛大人,諸位世伯世叔,葉昀自知身份低微,但此刻卻不得不多說幾句話了。」我跪直了身體,淒楚的眼神掃過在座的諸人,哀婉動人,「葉昀失身受辱,本不該再活在這個世上,然而念及國仇家恨,才忍辱偷生。如今既然因為這副身體引得各位不和,真是罪該萬死,只望大家念在我父親當日的故舊之情,能將我與父親葬在一起——便請放過軒哥哥吧……」說著,我做勢就朝一根柱子上撞了過去。
「昀弟!」郁軒猛地飛身而起,一把阻住了我的去勢,正在我算計之中。我順勢倒在他懷中,用悲憤萬分的語氣說道,「忠奸不分,黑白顛倒,枉我們為了復國重任罔顧生死!莫若讓我死了,再不必受他們的欺辱……」口中說話,心里卻得意地感到在座諸人已被我這番做作引發了同情。
「咳咳,我看此事就到此為止吧。」一番私下的商討過後,一個資深的老臣站了起來,「衛都督,令郎確有不是之處,當然郁軒也難逃責罰。我等建議,便將郁軒責打一百軍棍如何?」
「如此甚好。」高風見鋪了台階,趕緊點頭。
衛都督見滿廳人心已被我攫去,無法再爭辯,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心中暗暗冷笑。他以為真是郁軒那一拳一腳要了他兒子的命麼?卻不知正是我趁掙扎之際,將蘊含了內力的牛毛細針刺入了衛穎的數個死穴,導演了這一出兩敗俱傷的鬧劇。
一個月後,郁軒的棍傷慢慢痊愈,而前方卻傳來了衛都督率領水軍投降北離的消息。
在兩湖會上下一片驚恐不安的氣氛中,我得意地將他們孤注一擲的抵抗計劃塞進了信鴿腳下的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