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頭咧!
範妲曦發現自己被綁架了!她現在正坐在德爾拉斯租來的公寓中,外面正下著毛毛雨。
他是有計劃的,範妲曦冷眼觀察中。
「我以為這里只不過是你們同學租來放置雜物或貴重物品的一間小套房,沒想到是一間很像樣的公寓。」有客廳、餐廳、廚房和兩個臥室,還布置得很像樣,重要的是客廳竟然是紅花梨木的,上面還鋪有地毯,而且整個看起來相當干淨,沒有一般男生公寓的雜亂。
「我不是說過,我希望假日時能和我們國家一起來的同伴聚聚聊聊嗎?所以也才會租下這里當成在台灣的居所。有家可回的感覺對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德爾拉斯坐在她身旁,拉起她的手輕吻了一下,就不再放開了。
「是很不錯!但我想剛才你是說要回來換衣服,所以我才跟你回來,但你現在似乎不打算出門了?」範妲曦指出他狀似慵懶地打開電視,一點也沒有想和她出去的意思。
「你說對了。」德爾拉斯的確沒打算出門。「外面還在下雨呢!」他還放了音樂。
「那麼我只好自己去了。」範妲曦拿起背包,站起身來。「我不想失約,我知道我的同學在等我。」德爾拉斯沒有放手,仍緊握著。「你生氣了?」
「對!」範妲曦站著看他。「因為你讓我遲到了。」
「不要生氣嘛,你不覺得每次去同樣的地方,會有一點厭煩嗎?」德爾拉斯開始耍賴,他有些恐慌,因她眼眸中的冷然。「況且現在外面下著雨呢!」
「那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明說你不想和我去?」範妲曦冷靜地觀察他的表情。
「本來我是很想去,但現在一回到家我就不想出門了。真的,我希望你多留一會兒。」德爾拉斯直覺地沒想太多就說了︰「因為下雨,本來我就不是很想回來,但是為了再見你一面,我還是回來了。現在回來了,我當然不想出去,因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範妲曦第一次接受到如此赤果果的表白,她對上他的眼楮。
「不要走了,好不好?」德爾拉斯趁她不備,拉著她的手微一用力,把她圈在懷中。
「你——你相當任性,而且很霸道。」她笑了。這感覺不壞,沒想到她還能體會到少男式的熱情。「而且你已經答應要留下來了。」德爾拉斯從她的笑容判定,她應該已經不生氣了,于是試探性地吻她的臉頰、脖子、下巴……
範妲曦笑著享受他的輕吻。那感覺不壞,正因為她已經不是少女了,所以她能夠大膽地反應他,回吻著他的眼眉和唇角,感覺像在玩游戲一般,挑逗著彼此的情緒。
她用拇指去模她所吃過的地方,看穿他眼中的,她第一次感覺自己的笑容是性感的,于是她更自得其樂地享受著。
為什麼不?德爾拉斯有著雕刻般的五官,身材又是結實、具有力與美的,她為何不要?
笑著吻他,唇和唇的踫觸已不足以宣泄德爾拉斯急涌而現的渴望。
「你在挑逗我嗎?」
「對!」範妲曦不會說謊,她直率地說出她的想法。「挑逗你的感覺並不壞呢……」
于是她的舌尖開始輕舌忝他的唇角,也很快地就被沒收了;他的手滑進她的外套,觸模著她背脊,令她因他的踫觸而從嘴里逸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有些意亂情迷,但很有節奏的,德爾拉斯果然是個調情聖手……範妲曦在淪陷前還很理智地思考著。
「你的同學隨時會走進來……」她喃道。
「不要理他……」德爾拉斯月兌下她的外套。
「我們現在仍在客廳耶……」她輕聲說明。
「你很愛說話!」他一把抱起她,往他的房間走去。
「我只是提醒你。」她勾著他的脖子,吻著他的下巴。
如何開始與如何結束,都不再是兩人之間的重點,他們憑著本能、依著感覺去擁抱彼此的身體,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激烈的火花,就是一種天然的節奏,在眼中找到一種相同的氣息……
「你有沒有听過一首歌?歌詞好像是……」德爾拉斯突然地哼了起來︰「唉!看你的表情,我就曉得你一定是嫌我唱得不好!」
「對!」範妲曦笑著回答,她的確是听不太懂他想唱哪一首中文歌。「我很少听中文歌曲。」
他溫熱的氣息回蕩在她耳邊︰「那麼你都听什麼?」
「交響樂或民族樂、爵士樂……」她玩他剛冒出來、還挺扎手的胡渣子。「還有一些電影配樂。」「那跟我完全不同,我的音樂都是搖滾、舞曲、重金屬的,好比邦喬飛的,我特別喜歡。」他也用胡渣去刮她細致的臉頰。他喜歡看她眯著眼楮閃躲他的樣子,好可愛!
「因為我年紀大了嘛,耳朵比較受不了瘋狂的叫喊。以前我也很喜歡重金屬的,像邦喬飛、槍與玻瑰、佛洛依……這些都是令我著迷的樂團。」
「看不出來。你不會是在騙我吧?」德爾拉斯有些不相信。「你真的是二十七歲?」他的額頭頂著她的。
「當然!所以早就喪失了瘋狂的基因了。」她回看他。
「那麼你為什麼那麼會跳我們拉丁人的舞蹈?」德爾拉斯追問著︰「你確定你不是在中南美洲或西班牙長大的?還是你根本不是台灣人,你有混血血統?」
「嘿!你干嘛?」範妲曦被他莫名追問得有點厭煩。「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是在台灣長大的台灣人!再說,有的人天生就對音樂、節奏很敏感,天生細胞中就帶著舞蹈的靈魂,我就是這種人,你要不相信就算了,不要一直問好不好?」
「你生氣了?」德爾拉斯拉著她的手,反過來捧著他的臉。「我只是愈來愈覺得你不像台灣人,連你接吻的方式都令我驚奇,怎能知道我想這樣吻你?」
「我是外星人啦!」範妲曦不悅地翻翻眼球。「所以你要小心!小心被我給毒害了。」
「我早就知道了你一定是外星人,不然怎麼可能猜得出我在想什麼?」德爾拉斯用唇舌攻佔她的發言權,使她想說的話都被他吞沒了。
在震耳的重金屬搖滾音樂之下,擁抱、接吻……和,真的很不一樣,他們的動作既輕而且又緩慢,每一個接觸都像在挑逗彼此的知覺一般,很令人期待接下來的一切。
在德爾拉斯進入她的身體時,她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很殺風景的!
「喂!你為什麼想要這麼做?」範妲曦雙手頂著他的胸膛。「突然感覺怪怪的!」
「想,于是就做了!你不喜歡嗎?」他被打敗了。
她搖搖頭。「只是感覺有些奇怪,我們這才第二次見面耶,節奏會不會太快了些?」
「現在說這些似乎略晚了吧?」他隨著音樂、開始舞動他的身體。「看著我,我要你看我眼楮!」她看著他,有一刻思緒飛騰起來。他在想什麼?而她又是在想什麼?兩人之間沒有真實的情感、沒有愛,竟然也能赤果相擁,感受彼此身體為對方所帶來的興奮,熱烈的血液在夜里奔騰……他們之間並沒有愛的存在啊。
甚至嚴格說來,他們的存在也不是一場交易,所以情況變得相當特殊了。他們也沒有迷失在激情之中,但是就是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情愫牽引著他們,往更深一層探究,他們之間好像在進行著一場角力,看誰先把心交出去,誰就輸了!
範妲曦可以猜想德爾拉斯年輕氣盛,絕不可能認輸,在他還沒完全征服她、使她為他瘋狂、使她愛上他之前,他是不會承認自己已經迷失在她的笑容里的。
而她,她當然不可能把心交給他。這樣一個外來的留學生——一個時間一到就得走人的外國人;更何況她根本不知道她還有沒有這樣一份多出來的心思,去經營和他的未來。
呵!呵!她不是不敢想,而是沒時間多想,她一向只活在眼前的這一刻,用心去體會、去感受即將面臨到的一切,所以她才能如此坦然地接受德爾拉斯——因為本來就沒有期待,所以也就不會害怕未來。
她的眼光篤定地看著他,笑容仍留在她的臉上,她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正在她里面緩緩律動,時而強烈地深入、時而靜止不動,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彼此眼光中流轉……真的很怪異的關系。
他喜歡看她因他強烈沖刺而微皺的眉頭,他知道她絕對不是性冷感,因她逐漸溫熱的身體熨燙著他。但他就是知道她的腦子絕不是像她的身體如此浪漫隨性、熱情自然地配合著他的;她的眸光有太多情緒,他一時無法讀出來,但他知道她很自得其樂地享受他的努力……
德爾拉斯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因為他一直鎖住她的眸光,因此能及時捕捉到她變得深沉的黑瞳所代表的含意。
他對她的反應感到相當迷惑,怎麼能有女人能保持理智的思緒,在他的柔情攻勢之下,還能如此鎮定?除了身體本能的反應之外,他看不到她的意亂情迷;如同他過去自己本身的感覺,不論他抱過多少女人,他也是一直保持理智的。而今看著她的眼,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過去一直不曾心動過,不論是多麼火熱的場面,他如何地表現狂野,他的心一直不曾為誰所動……
直到這一刻,當他把她的手固定在他頸後,他渴望她擁抱他。他第一次渴望被深切的擁抱著,因為他一直很孤單,一直找不到相同的靈魂,找不到一個足以和他互相呼應的靈魂……
他不知道身下的她,仍是陌生人的她是如何想的,但他可以確定的是,往後,當他仍在台灣,她會是他的伴;他有把握可以完全了解她,他想擁有她,她會是他的,因為他們靈魂深處有著相同的因子。
緊密的擁抱,更加深彼此的聯結,範妲曦不由自主地發出申吟,抓著他的肩的指甲是深陷的。她直覺他在探究她的極限,于是她渴望有所保留的,開始排斥他的進入,她推擠著他的胸膛︰「不要了,不要了!」
德爾拉斯只是吻著她的唇口、咬她的肩,雙手穿過她的肩後,固定她的身子。
他不會放手的。
當她的呼吸開始混濁起來,她的申吟聲也沉重起來,他整個人將重量疊在她身上,臉埋在她的肩上,他也不由自主地悶著聲喘息……
把感覺交由天性主宰,彼此完全放任身體的本能去尋找最終點,很惶恐、也不能自主的狂野律動,就只是本能地擁抱得更緊,巴不得彼此是一體的,是同一生命共同體。
音樂一曲一曲地連續著,夜是靜的,人卻是奔騰地在體會感覺、在找尋極限、在等待極致的……最後,當那一刻到來之時,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怎麼辦?天哪!抱緊我……」她的聲音是破碎的。
他的感覺也是一樣的,他知道她正咬住他的肩膀,以避免她發出尖叫,因為他也想尖叫,所以如彼此所願,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擁抱她,手腳並用地擁住她,像似深怕她飛走一樣……
***
是漸漸平息的喘息,把兩個赤果相擁的人喚回現實世界,德爾拉斯拉起被丟在一旁的被子,蓋住兩個人的身體。
範妲曦不理會仍在她體內的他,轉個身將臉埋在枕頭中。她覺得情況不可思議地超出她所能想象、所能表達的了,太不理智了,那一刻真的令她恐慌。
「看我,看我的眼楮!」德爾拉斯吻著她的背脊,將她翻轉過來。他不要她躲著他,他要確定她在想什麼,他不能給她時間整理思緒,不然他會抓不到她的波動了。
「你很霸道耶!」範妲曦略回神了。「累死了,喘死了。」她發嗔一地說。
「我第一次會覺得累。」他知道她又回到自己的保護殼之中了,但他仍是把她的頭攬到他的肩膀上,擁著她。「我的感覺和你一樣。」
「謝謝,這是我的榮幸。」範妲曦找了個舒適的姿勢。既然他不打算放手,那就當她的枕好了,最好能睡給他麻痹!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的。」德爾拉斯擁著她,笑著回答。他也真的累了,他親親她的額頭。是多麼與眾不同的女人呀!令他驚奇,更令他震撼,她帶給他的感覺像是潘朵拉的盒子,不知道下一次再打開時,會有什麼跑出來;他很期待她將在他生命中所制造出來的不凡。
範妲曦很快地就睡著了。
他看著她累極而沉睡的容顏,笑容自然出現在他的嘴角,他再親她一下,拂開散在她臉頰的長發,他將臉貼在她的臉旁,也沉沉睡去……
多神奇的是,他倆的呼吸竟然也是一致的。
***
很不可思議地,再次令範妲曦驚奇,她竟可以在一個尚稱陌生的男子臂彎之中睡得如此深沉,完全地入睡。當她醒來之時,已經是兩個半小時以後的事了,而她竟仍在他懷中。
她有片刻腦袋呈現空白,空全不知身在何處……
這會兒真的是夜深人靜,她肯定是回不了家,但她已經醒了,怎麼辦?
範妲曦轉過身,以手撐著頭就順著目光,欣賞這個擁著她睡的男子——
嗯……他真的長得一副超級危險的樣子,真是人小鬼大呢!她不否認他確實帶給她前所未有的歡愉,但這並不能表示什麼,他只是個過客,而她也只是他密密麻麻電話簿名冊中的其中一名罷了。
嗯哼!這小子也醒了,範妲曦感到她的腰正被輕輕滑過,沿著背脊在滑動,于是不安分的念頭又跑了出來。
「你的浴室可以借我嗎?我想沖洗一下。」範妲曦在他的下巴啃了一下。
「嗯,你可以穿我的T恤。」德爾拉斯仍閉著眼含糊地回應她。
像一對交往很久的情侶,完全省去多余的言辭,真是相處自然得不像話了。
範妲曦在被他送回家的一路上,忍不住這樣想象。
接下來的日子,他和她就上網聊天,她寫英文、他回中文,互相練習彼此所學的異國語言。
她仍在嘻皮笑臉中過日子。不然還要怎樣?
***
「小冢你弟弟真的沒告訴你他去哪了?連他那個老婆也是三天兩頭不見人影。真是!把家當旅館呀?」範妲曦母一邊收拾兩個孫子制造出的垃圾一邊念個不停。「看看你爸爸,一吃完飯就跑得不見人影……唉,這個家是怎麼了?」
「媽,今年過年,你要不要回台南?還是要把女乃女乃接來住幾天?」範妲曦趁著空檔問。塞個問題給她是阻止她嘮叨最便捷的方式。沒听到媽媽的回答,于是又接下去說︰「媽,我是希望女乃女乃能來,這新房子都還沒熱鬧過呢!況且這幾年我們手頭較緊,回鄉下太多孫佷輩的了,我們沒錢給紅包了。」
「難道我們就真的一直躲在高雄嗎?你女乃女乃或許不想來呢?」媽媽心里難受地想。「家里的兩個男人,難道就不能有擔當一些?凡事都得要我這個老媽子去張羅,我還能忙多久?」
「媽!怎麼你總是要往壞處想呢?我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直到不能做了為止。」範妲曦曉得母親積壓了多年的壓力,而她就成了媽媽惟一的精神宣泄出口。「今年我們就同鄉下的叔佷們說,因為新家嘛,總是熱鬧一下比較好,歡迎他們來我們家泡茶、吃個便飯,就這樣,別想太多。而且我也不怎麼想回鄉下去,我有很多報告要寫呢,回去也沒空寫,到處寒暄又言不及義,真是浪費時間了。」
「好啦!說那麼多,反正我會問你爸爸,看他決定怎樣再說吧。」媽媽表面是同意了,但她是標準的傳統婦女,在男尊女卑的傳統下成長,早也習慣沒有自主權了。反過來說,也正因為父母的生活方式本就是這樣,否則目前不事生產又負債累累的父親,早已不知如何來面對媽媽了。
于是,過年前她處在一片混亂之中,公司的工作進度、報告都得如期完成,所以她就拿回家做。收到學校成績單,果然被當了兩科,看來今年暑假她哪兒也別想去了,注定要暑修了。唉!真是煩,最煩的事是她的弟弟和弟妹又吵著要離婚,爭執著孩子的歸屬問題……
她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于是德爾拉斯就成了她臨時的港口。每到假日她就想忘記她的責任,于是她會先禮貌地撥他的電話,確定他是否有空
「你有空嗎?我可以去找你嗎?」範妲曦知道自己這樣很不應該,但她迫切渴望能去做一些事,好讓她忘記其它煩人的事,于是幾乎是每個星期六,她都去找他。
到了德爾拉斯住的地方,她起先不太能適應他慵懶的模樣,但後來也習以為常了。「喂!你根本就還在睡嘛,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好!拜拜。」德爾拉斯間在被窩里。
于是靜默兩秒之後,範妲曦不想自討沒趣,聳聳肩,轉身想走了。看來她得另找地方流浪去了。才走到房門,就被一把擁抱住,熱呼呼的氣息直達她的全身。
「生氣了?」德爾拉斯就是喜歡逗她。他想知道她除了笑之外,是否還有其它表情,但仔細觀察之後,他發現她面無表情,幾乎是沒有一點情緒得像個陌生人一樣。「你知道我喜歡開玩笑的嘛。」「我沒有生氣,反正如果你真的不想看到我,或我打擾到你,我本來就該走人的。」範妲曦冷冷地回應。
「不要這樣嘛,我如果不想你,就不會要你過來了。」德爾拉斯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如果不直率一些,她很可能順著他的話反應出連他自己都會後悔的決定。
「我不想打擾你,讓你討厭、成為你的負擔!」她坦白她的想法。「反正我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嘿,真的生氣啦?」德爾拉斯抓著她的手臂、看著她的雙眼,那里面完全沒有波動。好冷!
「沒有,算了。你到底是還要睡呢,還是要跟我出去玩?」範妲曦原本還想說明她只是就事論事,但是一想,管那麼多干嘛?她今天是來找樂子的,可不是來找他吵架的。
「好啦,好啦。現在幾點了?」德爾拉斯親一下她的嘴角。「我昨天晚上看HBO看到凌晨三點。」「本來我是想今天帶你去旗津的炮台古跡走走看看的,順便拍一些生活照,但是既然你都沒睡,那麼就看你了,我不勉強你。」範妲曦直覺發現他並不是很想出門。
「好了,不要說那麼多。」德拉爾斯也有些動氣了。或許是下床氣了,或許是受不了她的冷淡表情;他為模不著她的內心,而煩躁起來。
她聳聳肩,不以為意,但她決定不多嗦,笑一笑地坐在他的床緣,看著他。
「今天我的同學應該也會回來,等他們回來我們再一起出去玩吧。」德爾拉斯也跳回床上,一翻身就把她攬在胸前。「你真的很愛生氣耶!」
他親吻著她的臉頰。
她回吻他,也是輕輕的︰「我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像在生氣嗎?」
「嗯!看起來好冷!」
「是天生長得就比較嚴肅吧。」範妲曦以食指劃著他的臉部線條。「還說我呢,你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更凶!」
「哦?那笑起來的時候呢?」德爾拉斯咬她的食指。
「看起來很臭屁,厚臉皮!」範妲曦笑了起來。
「我喜歡你笑起來時嘴角邊的酒窩。」德爾拉斯用手指去指出她的笑窩。「很可愛。」
「我本來就長得很可愛了,你現在才知道嗎?」範妲曦笑得更頑皮了。這樣真好,完全可以不用大腦的對話方式,可以不用擔心說出去的話會不會使人誤解、會不會使母親難過、會不會又造成自己的負擔……
「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你要多笑給我看。」德爾拉斯順著她的好心情,欣賞她多變的神采。
他不知道為何會和她發展得如此自然。她不像過去他所交往過的女生,會問他什麼喜歡不喜歡、愛不愛的問題;尤其是只要和他有過親密性關系之後,女性都變得特別愛黏他,更愛玩電話追蹤的劇碼,或更甚的是管東管西……干嘛呀!女人不像女人,倒像極了老媽了似的,所以他會厭煩,相對地,連原先看起可愛甜美的笑容,都演變成有些做作和別有目的似的了。
所以別怪他會女伴一個換過一個。而在更換的過程,他最受不了女人哭泣的咒罵了,好聚好散不是很好嗎?他搞不懂的是,他沒有興致再看到的人,勉強他留下來好嗎?女人口中的愛是什麼?她們都說愛他,但當他表示不能接受時,她們就轉變成恨了,好像他有多麼對不起她們似的。
什麼是愛?為何她們能如此輕易地說愛?愛若是真實的,那麼不是應該有更多包容和忍耐?
他不認為性等于愛。性是身體的產物,身體機能的感應;而愛是來自于靈魂深處的共嗚。
他喜歡女人,所以和她們上床,或許說他只是完成她們心中的期待,她們明明心里是渴望的,為什麼要表現得一副不想的樣子?還夸張地問他如果不愛她,為什麼要追求她這類的蠢問題。他實在搞不懂了,如果說他有一絲絲覺得愧疚的話,那只有一點是真的——他無意辜負她們的期待。他從來沒有表示過愛的這個情緒,他尚不曾對任何人說愛,包括那個仍在他的國家等他的女孩。
他曾想過,如果她知道他在台灣過的是女人一個換過一個的生活,她還會愛他嗎?她還會相信他愛她嗎?嗯……他不知道,也不願去深想,因為他才二十三歲不到,這是他的生活、他的生命,他有完全的自主權。
範妲曦是個比較特別的女人,或許是他年紀比她小吧,他竟偶有猜不出她的想法的時候。但他之前也交往過比他年紀大許多的女人,而他也是很容易弄懂她們在想什麼,只有範妲曦……
範妲曦沒有那種浪漫、也不要求承諾,更不會去問他不在時在做什麼,可是範妲曦的冷淡就是該死地吸引他;她的不多作表示,就是該死地讓他不想放手。
德爾拉斯原本以為自己是像風一樣自由,但此刻他有遇到風中的雲朵的虛幻感,強勁對手呵!
***
「在想什麼?閉目養神呀,還是又想睡了?」範妲曦靜靜地觀察他的表情,她很安適地依在他的身旁。反正她是從家里逃出來的,正好情緒是完全放空的,所以對任何事都不會有太大反應,她只是順著身旁的人的一舉一動做出回應,這樣比較不用花腦力去思考下一個步驟。
「什麼是閉目養神?」德爾拉斯不懂這句中文。
「就是把眼楮上,沒有睡著,只是休息並且培養精神的意思,這樣了解了嗎?同學。」範妲曦鍵諍莧險嫻亟饈停一如她的作風,她希望說出來的話都是有用的。
「是,老師!」德爾拉斯躺在床上,舉手行禮,以西班牙語說著,但眼仍是閉上的。
範妲曦又笑了起來︰「你這樣子很可愛耶!」她直接而且又明白地表達她眼楮所見的一切。
「謝謝。」德爾拉斯的手繞個彎,拉下她的頭枕在他的肩上,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用行動表示了。「不客氣。」範妲曦也順從地將他的肩當枕頭靠得舒適,而且手還不客氣地橫過他的胸膛。
「陪我再睡一會兒,他們大概下午就會回來了。」德爾拉斯的手也很自然地揉著她的長發。「嗯,你的頭發好香,不要剪掉知不知道?你要是剪掉長發就不用來見我了。」
「好。」範妲曦隨便答應著。她的確很听話地打算真的睡一覺,她打了個呵欠。
音樂雖然仍是快節奏的搖滾樂,但範妲曦此刻腦袋是放空的,她只是寂寞地想要有人陪而已,所以一得知身旁有人,並且提供一個舒適的擁抱,教她不立刻進入夢鄉似乎不太可能了,緩緩地,她慵懶地睡著了。
德爾拉斯真的是服了她了。剛才不是才吵著出門玩嗎?怎麼現在立刻就能睡著了呢?真是怪女人!
他輕輕吻著她的額頭,看著她一臉滿足的睡顏,他拉過被子蓋上她的身子,輕輕地、有些疼惜地不舍得驚醒她。
看到她眼窩下的深沉,他不曉得她平時都在做什麼,但肯定都沒好好休息過。她告訴過他,她的工作是在凌晨到早上的時段;而平常的晚上時間,她又得到學校上課,每天睡眠時間大概不會超過五個小時,真正能睡覺休息的是周六、假日,所以現在能馬上睡著一點也不奇怪了。
今天是星期六,也就是說,她一下班就來了。她為什麼不先回家?她為什麼要來?會是像先前他所認識的女人一樣,從此開始黏上他了嗎?但看起來又不像。唉!好麻煩,他既想要她來,卻又不希望她和那些女生一樣……到底他想怎樣,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煩惱呀!
陌生的情愫,他第一次接觸,很莫名其妙地煩躁著。他很不能習慣,而且也不能適應,更糟糕的是他沒有因此而討厭她,反而是在自我厭惡了!
于是他放縱自己任性,趁範妲曦神智不清之時,努力挑逗她的身體;他用他的胡渣刮著她細女敕的肌膚,手也輕緩地撫著她的曲線,啃著她的唇,在她耳旁細語……直到她把眼楮打開,目光呈現出略微生氣的嬌態!
「你很吵耶!是你說要睡的,現在又來吵我?」
他沒理會她的抗議,仍進行著他的侵略。
「喂,好癢耶,哈……」範妲曦縮起身體,阻止他的攻擊,但她也沒多努力反抗就是啦。
反正從他的眼神,她知道他現在想要她,所以她也不是乖乖就範妲曦,她特殊的神經立即催逼她,反被動為主動地展開野貓般的攻擊,主動地去尋找他的敏感地區,她對他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嘆息很有興趣,那感覺有些征服得手的意味!
又是一次較勁味道濃厚的……
範妲曦流著汗水,呼吸混濁地與他的喘息交織著;她全身無力地疊在他的身上,直到呼吸較順暢了,她才吵啞地呢喃著︰
「好熱、好渴、好累……都是你害我又浪費了可以休息的時間。」
她撐在他的上方,長發散在他臉上,她索性將長發當成手,拂動著他的臉。
德爾拉斯雙手撥開她的發,來到她的臉頰,拇指劃著她泛著汗水的容顏,他此刻是真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的感受。「你不喜歡嗎?」
範妲曦看著他,嘴角往上勾起,停了一會兒她才回答︰「不討厭就是了。」
那感覺有點兒壞壞的,真的。德爾拉斯肯定地想著,這女人好理智,好可惡!
「我真的要睡了,等會兒你同學回來,你再叫我起來。」範妲曦縮回被窩,完全不理會他的情緒翻騰。
他發覺他在自掘墳墓,于是用身體再次巴著她。他不打算讓她睡了,開始嘮叨地訴說他的故事、他的成長……
這下子該範妲曦閉目養神了,她耳里听著他漫無章法、用他有點爛又不會太爛的中文說著他的經歷;她以鼻音哼出回答,說到好笑的地方,她也不忘勾起嘴角笑一下。
不知不覺就說到他到台灣之後所見的一切、他交往過的女人……他的手正在劃她臉上的五官。
德爾拉斯很想問她,如果有一天他若離開她,她會不會難過?但他卻這樣說了︰
「我擔心有一天我若得回去了,你會很難過,因為你若很傷心,我也會傷心的。」
這是什麼奇怪的中文文法呀?範妲曦心里納悶地想,但沒有回答他,因為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麼。于是她睜開眼對上他的靈魂之窗,靜默不語。
「我希望你不要太愛我,因為終有一天我會離開的,而且我的國家那邊,已有一個女朋友在等著我上他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卻發現她的微笑好溫柔、好溫柔……
她用眼神的柔光,鼓勵他再說下去。她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坦白,她好意外此刻竟能觸到他的內心深處。她舉起手模著他的臉,她沒有難受、傷心,反而涌上無比的溫柔。
「然後呢?」範妲曦輕輕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