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凌剛下班回來,沒想到會在自家門口遇到俞巧茉。
「對了,今天剛好滿一星期,你別忘了到醫院拆線……」話還沒說完,他忽然覺得隔壁的芳鄰有點不對勁。
若他沒看錯的話,落在地板上的可疑水滴似乎就是她的眼淚。
俞巧茉淚眼迷蒙,一只手努力在袋子中搜尋,想找出鑰匙。
她真的失業了。
沒想到每天在電視上看到許多人為了工作走上街頭,如今她也要成為其中一分子了。
她從高職一畢業就為公司效命,雖然只是一名小會計,可是她一直將分內的工作做得很好,也常配合免費加班,對每個月的薪水發放也毫無異議,沒想到她還是被裁了。
她被裁員,原因無他,張正義在經濟的考量下,決定選擇應屆的畢業生,因為薪資比較低,可以減少人事開銷。
「俞小姐……」歐陽凌小心地探問。
在他的喚聲下,紅著眼眶的小臉轉身面對他。
「什麼事?」俞巧茉因為哭泣帶著濃濃的鼻音,圓圓的大眼含著淚水,看來我見猶憐。
「沒什麼,我只是要提醒你,今天要拆線。」除了家里幾個姐姐歇斯底里的哭鬧外,歐陽凌從未遇過哭泣的女孩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被他一提醒,俞巧茉才猛地想起今天要拆線,她都忘了。
放棄尋找鑰匙,她打開袋子抽出面紙,擦拭淚水。
看到牛郎先生,她忽然憶起他給的十萬元賠償金,大概是老天爺同情她的處境,特地賜給她的。
總之,天無絕人之路,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她先去醫院拆線再說吧!
「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我今天心情有點不好。謝謝你的提醒,要不我差點忘了。」她露出靦腆的笑容,雖然對方的行為可議,但她也不能將別人的善意全部否定。
「還是我送你去好了。」她現在這副模樣教他怎麼能放心?歐陽凌皺眉看著她仍帶淚痕的臉龐。雖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沖口說出這句話,但話已出口,他的個性說做即做,不喜歡拖泥帶水。
俞巧茉還在想該怎麼拒絕他的時候,肩膀便被一股溫柔但堅定的力道推往電梯方向。
「歐陽先生,不用了……我……」她試圖做最後掙扎,就算受到失業打擊,她也沒忘了該離牛郎先生遠一點,萬一被他的飼養人看到,發生誤會就完了。
來不及了,電梯門剛好開放,歐陽凌一按,將她推進電梯,不廢話嗦。
「歐陽先生,真的不必了……」電梯內,她仍不放棄請對方打消主意。
「你吃飯沒?」歐陽凌突然問。
「還沒……但是……」她老實回答,今天為了交接工作,她一直忙到剛剛才回來。
他再次皺眉看著她縴弱的身軀,不滿她如此輕忽自己身體。
「好,那拆完線,我順便帶你去吃飯。」記得以前他曾帶雙親去一家知名的藥膳餐廳用餐,那里的師傅對藥膳特別拿手。
「當!」
地下一樓停車場到了,他跨步帶她走BMW。
「歐陽先生,你听我說,真的不用了……」就在她一邊婉拒他的好意時,他已經將她妥善安置在車內,還幫她系好安全帶。
「你听我說……」為什麼男人都不听她說話呢?交往一年的王健至這樣,連幾面之緣的牛郎先生也這樣……
車門「砰」地一聲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歐陽凌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鑰匙一插一轉,發動車子引擎,往醫院的方向駛去。
俞巧茉呆滯地坐在餐廳里,看著內部古色古香的裝潢擺飾。
空氣間不時飄散著濃濃藥膳味,雖然她不怕中藥進補的味道,但……他有沒有搞錯?現在是炎熱的夏天,在醫院拆完線後,他居然帶她到藥膳餐廳來,想補死她不成?!
歐陽凌正與餐廳大廚研討哪一道菜最適合女子益氣養身補血美容,穿著中山裝的經理則恭敬地隨侍一旁。
若不是確定時光沒有發生錯亂,否則她真會以為他們跑到了古代呢!
牛郎先生有如識途老馬,餐廳內部的人也似乎都認識他,只見他們目光一下子落在她身上,一下又喁喁私語,弄得她好不自在。
她在雜志上看過這里,听說一餐吃下來要好幾萬,而且多是有錢男人冬天補腎壯陽的聖地……最後,在大廚的建議推薦下,萊色終于敲定,她也終于等到兩人獨處的時刻。
「歐陽先生……」她局促地挪動身子,硬邦邦的紅木椅坐得她渾身難受。
「怎麼了?」歐陽凌不解地望著她。
「這里的消費不是很貴嗎?」她不安地說。
他失聲笑道︰「這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吩咐廚師煮一些適合夏天的藥膳,吃了可以養身補血。」說完,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瞧你,太瘦了。」
「歐陽先生……」可是她不想吃補啊!她正欲說出口,話又被打斷了。
「叫我,要不歐陽也可以。」他糾正她。
她終于火了!
「有沒有人說你很沒有禮貌?常常打斷別人的話?!每次我要說話你就開口,剛剛我說得很清楚了,我要自己到醫院拆線,但你還是霸道的將我載到醫院!你說要請我吃飯,我說不用了我想回家,但你還是將車開到餐廳來,完全不顧我個人意願!」黑白分明的圓眸仿佛冒出熊熊火花。
歐陽凌濃眉一挑,這一次終于沒有出言打斷她的話。
她越說越激動,聲音也逐漸高昂。
「第一次在醫院的時候也是這樣,我說要自己回家,你居然就將我從病床上抱起來,硬是送我回去家,更過分的是,胡亂叫鎖匠開我的門,將我看光光……」佔盡她的便宜,簡直不可原諒!
「你可以將菜放下了。」歐陽凌頷首,示意服務生將菜放下,然後面泛禮貌的微笑轉向她,「不好意思,打斷了你的話,你可以繼續說了。」
經他好心的提示,她才發現,不知何時餐廳變得安靜無聲,每個人的視線都饒富興味地停駐在他們身上,無言地等待接下來的進展。
天啊!讓她死了吧!
這下子每個人都知道她被看光光了!她羞得不敢將臉抬起來。以後她再也不敢來了。
惟一值得慶幸的是,像這麼昂貴的餐廳,絕不會有她認識的人,她這輩子也不可能再來光顧。
「吃吧!」歐陽凌淡淡一笑。
經過這一鬧,餐廳內一些有頭有臉的地方人士也都認出了他,紛紛將好奇的目光投注在他們身上,一方面在心里揣測坐在他對面女子的身份。
現今二十八歲仍單身的歐陽凌是大家心目中的東床快婿,家中有女兒的均巴不得將自家女兒嫁和入歐陽家。
俞巧茉悶悶地埋頭喝茶,沒有留意到周遭氣氛的改變。
「這是蜜棗茶,可以補血。」他說明。
她負氣,打算來個相應不理,拿起筷子進攻盤中不知名的食物。
管他吃了可以怎樣,反正她年輕力壯,失去的血不用吃這些草根藥皮也會很快就補回來。
歐陽凌眼中的笑意更明顯了。
「這是水晶蝦凍,是將蝦肉放入濃湯內煮熟,待涼後冷凍制成,可以潤膚養顏,增強體質。」他盡責解釋前萊的功效。
從小天之驕子的他,可說是吃著山珍海味長大,加上雙親也很喜歡這里的菜色,自小吃到大,不免知道一些。
不要理他,不要理他!俞巧茉在心中告訴自己。反正吃完了她就走人,不過,她發現這道蝦凍還真好吃。
菜一一送上來,不一會兒,雕刻精致的紅木方桌上已經放置了四菜一湯。
但惱人的解說沒有因為她的不理人而停止,隨著她筷子停留的方向,低沉的嗓音就盡責的響起。
歐陽凌眼中的謔意更盛,見小芳鄰仍是埋頭苦吃,似乎下定決心不理他,一時之間也玩心大起。
「那是黑糯米人參雞湯,吃了可以補中益氣,補血養神。那是紅燒鮑翅……」
她終于如他所願將埋在碗中的小頭抬起,忿忿地怒瞪著他。
哪有人這麼無聊的,吃個東西還在旁邊解說個不停。
忽然,她心中泛起一個疑問,她只不過是手受了傷,他也賠了十萬元的慰問金,他有必要請她吃這麼好的嗎?他該不會有什麼企圖吧?
「歐陽先生,我很窮的,你別以為我住的地方很大,其實我只是幫我姐夫看家而已,加上我現在失業,根本沒有錢去捧你的場,所以你不用將魅力浪費在我身上。」她警戒的看著地,趕緊表明自身的立常
「等一下,什麼捧我的場?」這下子換歐陽凌舉手打斷她的話,「請問你以為我在做什麼?」
「不就是牛郎嗎?」她理所當然地接著道。
「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是一個牛郎?」歐陽凌虎目暴睜,兩道濃眉不可置信地蹙得死緊。
究竟他哪里看起來有構成牛郎的要件,以至于讓她有這麼大的誤解?
若他以為在歷經六位姐姐的偉大功勛後,沒有女人能再讓他驚訝,看來他完全錯了。
「我搬到那里兩個多月,你身邊總是有許多穿著香奈兒或其他名牌衣服的貴婦出沒,加上你年紀輕輕居然就開著昂貴的BMW,住高級華廈,加上那一天晚上還帶顧客回家在陽台……」她扳著手指一一列舉,說到難為情處,臉上浮起紅雲,不好意思再往下說。
歐陽凌再次目瞪口呆。這下子他可清清楚楚、徹徹底底地完全明白了。
難怪她會擔心他年老體衰,還苦口婆心教他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原來這一切全因她以為他是個牛郎!
的確,若他不知道她描述的人正是他的話,光看這些疑點,他也會認為她口中描述的人真的家極了被包養的牛郎。
「哈……哈哈哈——」
忽然,笑意再也止不住,從他的口中逸出。
他笑得嘴巴好疲,肚子笑得都疼了,身體還失禮的半趴在桌面上,偏偏笑意仍是止不祝
笑聲引來所有客人的目光,俞巧茉一看,還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愣愣地看著他。
笑、笑、笑,笑死他好了!
從餐廳一路回來,歐陽凌就笑個不停,若笑聲偶有停下,也在他的視線轉到她身上時再度揚起。
電梯在五樓停下,俞巧茉繃緊著俏臉率先走出。
「哈哈哈哈哈……」歐陽凌從來不曾這麼開心過,連六個姐姐全部嫁出去時他也不曾這麼高興。
她扭頭不理他,拿出鑰匙打開門鎖,正打算推門、關門好結束這惡劣的一天時,一道陰影遮住了她的視線,抬頭往後望,發現牛郎先生仍站在她身後。
「等一下……」歐陽凌仍在笑。天啊!他的肚子好痛喔!
「還有什麼事嗎?」她沒好氣地道,一雙眼戒備地看著他,那眼神不禁挑起了他的征服欲。
「你認為身為一個牛郎在送女伴回家後,現在應該要做什麼?」他調勻氣息問道。
她怎麼會知道!
他卻將兩手撐在門扉上,將她圍在雙臂造成的囚籠中,沒有試圖糾正她的誤解。
俞巧茉不安的將身體往後瑟縮,努力想使兩人距離拉開,直到背部抵著冰冷的銅門,但效果不彰。
看她緊張兮兮的樣子,歐陽凌覺得更有趣了。
一定沒有人告訴她,女人過度的戒備會更加激發男人無邊的想象,她這樣提防他,反而更讓他想化身為狼人。
此時他真感嘆,為何身為男人竟是如此的脆弱。
「嗯?」他低頭與她視線同齊,不讓她閃躲剛剛的問題。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認識其他牛郎!」她橫他一眼。除非牛郎先生以身試法,否則她怎麼會知道其他牛郎會做什麼。
「那你想不想知道?」他低聲問道,像是惡魔的呢喃。
兩人的距離近到連彼此都感覺得出來,俞巧茉越來越不安。看來牛郎先生習慣將女伴帶回家中後用身體服務,好拉攏顧客的芳心。
「你別把我當做你常帶回家服務的客人,我說過我很窮,就算你跟我怎樣了,我也沒有錢可以
給你!」她急急表明立常
她以為他听了之後,可能的反應是老羞成怒,但她完全錯了。
「哈哈哈哈哈哈——」
歐陽凌再次逸出一連串的笑聲,他順勢抱住她的腰,整個人笑倒在她肩上,這次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有什麼好笑的?!我說的是實話,我沒有用錢買男人的習慣。請你離我遠一點,我可不想被你的客人看到,誤會我們兩個有什麼曖昧,拿刀子追殺我就完了!」她氣得鼓起雙頰,渾然不覺自己正慢慢陷入狼口。
原來她以為上次手臂的傷是因為情人爭風吃醋引起,對這一連串的誤解,歐陽凌再次笑得渾身
無力。
「若我說我願意免費服務呢?」他也不急著澄清,反正事實她早晚會知道。
放在她腰上的大手逐漸曖昧地沿著腰部縴細的曲線上移……
「不……」她努力拾回破碎的理智,想推開他,卻力不從心。
「噓……別抗拒,讓它發生。」
正在她沉醉之際,驀然從擦得晶亮的大理石牆上看見自己的影像,她一驚,不敢相信那滿臉沉醉在中的人就是自己。
她駭然推開他!
歐陽凌也無法相信兩人在一起的感覺竟是這麼的好,原先的試探竟演變成這等局面。
但現在他什麼也不能做,他知道她一定也嚇到了。
俞巧茉手顫抖得幾乎無法將門打開。
「等一下!」歐陽凌喚道。
她如受驚的小兔驚慌地回頭。
「你的扣子松了。」他親昵地幫她將扣子加好,手指不經心掠過她胸前的肌膚。
她仍呆愣愣地篁著他。
「晚安。」他俯身,給小芳鄰一個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