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歐陽極的安排,深雪在降落後就由管家接走,悄悄地離開了大舉圍捕的現場。
車子開著,深雪發現她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們就待在這里?’
‘沒錯,’管家回答,‘少爺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她是避開警察了,卻沒有避開另一個危險來源。
‘沒想到你還敢回來?’譚鈴的臉孔從空洞的大宅里浮現,她的眼里里寫滿指責。
管家挺身而出,‘是少爺要我帶深雪小姐回來的。’
‘沒關系。’深雪不畏不懼地站到譚鈴面前,‘一讓我跟她談。’
‘歐陽極呢?’譚鈴問,神情驚恐,而當眼前的兩個人都一泛默,她知道答案了。
她跌進沙發里,不相信發生的事實,‘怎麼會?怎麼可能?!’
深雪看著眼前這個美艷不再、神情狼狽的女人,她知道這個女人對歐陽極是認真的,她也可以感覺到,譚鈴!乎和這一切有關。
‘你知道些什麼?請你告訴我。’
譚鈴突然笑了起來,‘其實,現在我應該很開心才是,因為歐陽極說,這最後一次結束之後,他就要帶你走,可惜,鼎鼎大名的極光,就偏偏敗在這最後一次里。’
深雪慢慢說出自己的猜測,‘譚小姐上件事跟你有關,是不是?他要偷的到底是什麼?’
‘愛滋病的新藥配方,你听說過吧?’到現在,譚鈴還是覺得可笑,‘你知道他的條件嗎?’
深雪搖頭,她想了解歐陽極口中‘最有價值’的東西是什麼意思?
‘他要這個配方將來必須以平價上一巾,我從來也沒有想過,他這個人竟然也會有良心?’譚鈴說得極其諷刺。
深雪雙手抱緊自己,也抱緊肚里的孩子,她感覺空前的無助。
‘就是那里吧?’譚鈴看著她的肚子,‘歐陽極的孩子就是在那里吧!’
她突然抓住深雪,用力搖著,眼里充滿了血絲。
‘住手!求求你!’
最後是管家趕上前來拉開譚鈴。‘譚小姐,請回去吧!少爺很快會回來的。’
譚鈴走後,深雪一個人待在房間里,她像強迫自己解出數學題一樣的,逼自己去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她和歐陽極似乎一開始就注定要經歷如此復雜交錯的關系,這麼多年,在她心里不曾滋長的那顆種子,慢慢、慢慢的長出來了……一開始,只是為了孩子,但現在呢?
她問自己︰究竟要把歐陽極放在心里的什麼位置?
他是害死父母的仇人;他是教導她一切的師長;他是欺負佔有她三年的惡魔,他是她肚里孩子的父親他是、他是她一切痛苦的來源,也是她生命里唯一的男子。
而這一切困惑的起點是︰她該去找他嗎?
關弘人和陳家齊,還有一小批情報局的同事,大家聚集在副局長的辦公室外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關弘人顯得十分不耐,‘到底在談些什麼?他可是個犯人耶!’
昨天晚上,當他要逮捕歐陽極替他上手銬時,情報局的副局長居然親自趕來,歐陽極等于是被‘請’回來的,只要一想到當時的情景,關弘人就火大的不得了。
陳家齊已經猜中十之八九,‘看來,傳言是真的了。’
‘我才不管什麼傳言!他犯了罪就應該要接受制裁!’
‘人家可是身懷絕技的駭客,讓人又愛又恨呢’陳家齊想到’個可以安撫他的說法,‘至少我們知道,那個漂亮女孩子沒有跟他在一起,她不會被我們審問、她不會被漫長的司法程序一再折磨、她當然也不會被送去坐牢,你應該可以安心了吧?!’
‘話是這麼說,但是’他的不甘心簡直可以把一整座的棒球場淹沒。
因為實在受不了外頭的眾多關切,副局長將他的百葉窗拉下來,這樣他才能和這名罪犯,不,應說是‘幫手’,好好地談話。
拉好窗戶,再回到自己座位時,歐陽極已經將一大疊的相關資料看完。
‘東西很多,你已經看完了?’副局長有些詫異。
‘我不必看,就知道你要我做什麼了。’
‘如何?你可以做到嗎?’
‘沒有問題。’歐陽極十分自信地回答,‘我們可以開始談條件了。’
艾妮打開店門,將營業中的牌子掛出來,有一個人早就等在門外。
‘怎麼這麼早?’艾妮詫異,她記得這個阿兵哥模樣的客人,常常來買玫瑰,上次一口氣買了三打,讓她印象深刻。
他看著艾妮,突然大聲地說,‘我叫李建廷,你好!’接著他伸出手,站得挺直。
雖然覺得很唐突,艾妮仍然和他握了握手,‘你好,今天……又來買玫瑰?’
‘是的,拜托你了!’李建廷點頭,好像在跟長官說話的模樣。
‘那讓我看看,今天有些什麼顏色……’
艾妮為他包扎了一把新鮮的粉紅玫瑰,水露滑在花瓣上,如水晶般閃閃發亮。
付錢之後,他抱著花杵在原處好一會兒,想說什麼又有口難言似的。
‘怎麼了?’艾妮不明究理的。
‘沒事!再見。’
‘再見。’艾妮搖了搖手,送他出門。
繼續回到準備的工作里面,艾妮一邊整體著今天剛送來的花,抬頭一看,發現一個年代上班族,拎著公事包的手同時拎著一朵粉紅玫瑰經過店門前。然後是一位主婦經過,一朵玫瑰從購物袋里探出頭來,像頑皮的小孩在張望;接著是兩個上學途中的小女孩,兩個人開心地拿著玫瑰,互相嘻鬧著。
艾妮忍不住放下手里的工作,到店外看看,發現李建廷就站在路口,把手上的花一支一支發給路過的人。
‘你在做什麼?’艾妮好奇地走過去。
李建廷抽出一支花,‘你也要嗎?美麗的小姐?’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麼。’
李建廷看著她,他現在需要的是很大的勇氣,‘我好幾次來買花,其實是想送給……賣花給我的人,但每次都送不出去,只好在這里發給路人。’
艾妮想了想,微笑著將他手里的那支粉紅玫瑰接下。
深雪顯得很緊張,雖然這不是她第一次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按下門鈴。
‘你是誰?’一個小女孩來應門,看見陌生的女子站在門口,她清亮的童立日問著。
‘我’她在深雲的結婚照里看過這個小女孩,她一定是姐姐的女兒!
‘妍妍,是誰來啦?’深雲從房里走出來。
‘是一個大姊姊!’
一直走到門口,深雲才發現,來者竟是‘深、深雪?你是深雪?’
‘姐姐……’
‘真的是你?!天啊!’深雲高興得有點手足無措,‘快進來、快進來!’
這其實是她自失蹤以來,第三次見到姐姐了,但這一次深雪終于能以自己原來的面目來見她,她不必偽裝,也決定要面對,于是,她鼓起勇氣來了。
‘妍妍,這是阿姨喲,快叫阿姨!’
妍妍有點不好意思的輕輕喊著,‘阿姨……’
妍妍人如其名,容貌妍麗,只是她的臉上有許多小紅斑,猛然一看,會讓人驚心。
深雪不多問,只是模模妍妍私頭,將帶來的餅干推到小女孩砷前,‘妍妍你好,這個送給你。’
很有家教的妍妍看著媽媽,媽媽點頭後,才高高興興地收下來。
‘妍妍多大了?’
‘快三歲。’深雲回答,話里許多滄桑,‘家里出事後,男朋友收留我,沒多久就懷孕了,為了妍妍,我們最近才補辦婚禮。’
‘妍妍好可愛,將來一定是小美人。’深雪與小女孩一兒投緣,不知內情的她無心說著。
‘大家說她像我,我卻總是覺得她長得和你更像,簡直、簡直是你的翻版……’說到這里,深雲再也忍不住,對方是自己的親生妹妹,人前總忍耐的她,終究潸然落淚。
深雪一驚,‘怎麼了?姊姊,你怎麼哭了?’她不知所措,只好伸手抱住姊姊。
‘你知道妍妍臉上的小紅斑是怎麼來的嗎?是愛滋病毒!’
深雪不信,‘怎麼會這樣?妍妍、妍妍她’
深雲止住淚,慢慢地說,‘妍妍出生不久,因為嚴重的新生兒黃疸而接受換血,沒相一到輸進去的,是有問題的血!醫生都說妍妍也許、也許活不過今年……’
深雪鼻子一酸,眼淚也直落,妍妍還那麼小,為什麼就要讓她受這種折磨呢?
‘妍妍最近因為化療,開始掉頭發,我只好買帽子給她戴,看她那個樣子,我真的、我真的’
深雪定一定神,她想到那個新藥配方!
‘有救的!妍妍一定有救,不是說有新藥會上市嗎?’
‘剛听到這個消息,我們也很高興,可惜,是空歡喜一場。’不提這個還好,’提,倒讓深雲更傷心,‘听說藥廠將要以天價銷售,只有有錢人,才可能活下來……’
深雲這些話,好像一記當頭棒喝,深雪突然明白為什麼歐陽極一定要偷這個配方了,他是為了妍妍才做的!
為了妍妍,他明知有陷阱還是不惜去嘗試,結果把自己賠了進去……
她明白了,她總算明白他的用心,那她還等什麼?「極光」是兩個人,只有兩個人一起,才有可能完成!
‘不︰’深雪突然堅定地說,‘你等著,我一定找藥來讓妍妍治療,你等著!’
深雪說完,匆忙離去,她一定要去找到歐陽極,只有找到他,妍妍才有可能得救!
將指頭按上指紋辨識器,厚重的門應聲而開,越往里面走,越可以感覺到此地的戒備森嚴。
最里面的房間里,有一個人正在電腦前操作,他停下來點了一根煙,卻被制止︰‘這里禁煙。’
歐陽極回過頭,他對這個人有印象,‘我記得你,那天晚上你也在現場。’
‘我叫關弘人,我是整個行動的總指揮。’
‘設下陷阱抓我的,也是你羅?’歐陽極繼續抽煙,無視關弘人的警告。
‘沒錯,是我去見了那家藥廠的負主貝人,要他讓我們在外面架防護網,我們早就恭候大駕了!’他又重覆一次,‘這里禁煙。’
歐陽極攤了攤手,‘不抽煙我無法繼續工作,要不然,你去跟你上司談?’
關弘人看著這個害死阿聲,又視深雪為禁臠、令她懷孕的男人,他收緊拳頭,要不是他還有一點自制力,那拳頭早就向對方揮過去。‘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討厭你?’
歐陽極聳聳肩,‘我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吧?’
‘不!你錯了!你偷的一份臥底名單,害死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還有深雪,她在那里?你把她藏到那里去了?’
把煙捻熄,歐陽極挑了挑眉毛,‘你認識深雪?你什麼時候見過她的?’
‘就在她逃離你魔掌之後!你怎能、你怎能把她折磨成那樣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放過她?’
關弘人越說越激動,怒吼的聲音回蕩在室內後是一片死寂。
歐陽極笑了起來,他直直看著這個眼前這個男人,‘你竟然看上我的女人?有意思!’
‘你不要說得那麼輕松!她是一個人,她不是誰的東西。’
‘你要听答案?好啊,我告訴你,不是我把她藏起來,是她要跟著我,而且,’歐陽極一字一句地說︰‘她會來找我,你相信嗎?’
駕駛座站前堆放了許多空咖啡罐,譚交死盯著一個門口,眼里都是血絲。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成跟蹤者了,他其實只是想見深雪,當他听說歐陽極落網後,心情很復雜,歐陽極畢竟是他的朋友,可是跟這樣單薄的友誼比起來,他更在乎的是深雪情歸何處。
以他的條件,譚文其實不缺女友,只是深雪太特別;她的嬌弱、她的絕頂聰明、她的楚楚可憐,令他無法放棄她。
終于,他看到她了!譚文立刻去攔住她‘深雪!’
深雪顯得十分驚訝,‘你怎麼在這里?’
‘深雪我’一看見她,千言萬語在胸中竟說不出口,譚文第一次嘗到所謂的愛情,如此苦澀的滋味。
可他上前一步,深雪就防備地退後一步,譚文從她眼里就可以看出,自己其實沒有任何機會。
‘你要去那里?’
這是第二個人追問她的去向,深雪不答。
她望著譚文,輕輕問他︰‘你真的喜歡我嗎?’
譚文一愣,‘我、我當然是’
‘你只是可憐我。’深雪說。
‘不,我是真的……’譚文突然無法接口,深雪的表情,飄忽地令人害怕。
‘其實,我不值得你來喜歡我。’她的聲音輕得幾乎沒入空氣里,‘愛上歐陽極,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深雪恍然大悟,她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一直不快樂原來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經愛上那個不該愛的人了……
回家前,關弘人特地繞到艾妮的花店去找她,看看時間,還有半小時才打烊,沒想到卻撲了個空。在‘今日休息’的牌子前模了模鼻子,關弘人突然了解到,他以為永遠會為他而開的那扇門,終究,是會再關上的。
然後,當他回到家,有一個人已經在門口等他。
‘深雪?’
見她要說話,他連忙止住,‘你別說︰你是又逃出來的吧?歐陽極現在被我們嚴加看管,你不用再怕他了!’關弘人不想歐陽極的話應驗,他只有搶先把自己心里所想的全給說了。
深雪卻站到他面前,清清楚楚地開口︰‘請你帶我去見他。’
關弘人當然不接受,他的聲立斬釘截鐵,‘我不會讓你見他’
‘那只好,’深雪將兩只手腕伸出來,‘請你逮捕我,我也是共犯。’
深雪決絕的面孔說明一切,關弘人再說什麼都沒用,即使他說不會帶她去見歐陽極,深雪仍然表示她會自行去投案。
關弘人不懂,他真的不懂,她這樣的轉變,究竟是從何而來?
深雪明明就站在他眼前,他卻覺得自己好像觸不到她,而他的話,她也完全听不見似的。
什麼樣的愛可以令一個人轉變至此?關弘人很想問,他模模自己的心,他也想問自己的感情,明明知道深雪的出現會是個甜美而痛苦的陷阱,他仍然跌進去了……
但自己的愛卻得不到回應,深雪連一點點的話也都听不進去,她的心已封閉,而那里,只為歐陽極一個人而開。
他走近深雪,他想以更近的距離感覺她,深雪沒有躲開,她任他將自己包圍,但她的眼楮仍然看得很清楚;這個人不是她愛的人,她的心執著而任性地選擇了另一個人,即使她明明知道,這個人的善良真誠。他的雙臂已經為她張開,他在阻止她再度陷入對歐陽極的迷情里,可是她已經身不由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如何,她只知道,要找到歐陽極只有到他身邊,許多事情才有答案,妍妍的事,她自己的事,歐陽極是唯一的關鍵。
關弘人第一次一罪她這麼近,近得反而令他看不明,為了愛幾乎變成透明的深雪,在她身上,他已聞不到氣息。而一個沒有氣味的人,彷佛宣示這個人不存在,曾經和他一起生活的深雪,那個深雪已經不見了。
他原本是要尋向她的唇,但,他收回了,一切情感的奔騰,到此為止。
‘我會帶你去見他,’關弘人冰冷的聲音,連他自己都快認不得,‘就讓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
一小隊穿著整齊軍服的人迎面走來,他們眼楮平視,步伐一致,領頭的軍人則是手背在後腰間,一臉嚴肅地走進情報局副局長的辦公室里。
陳家齊倒是一下子就認出來,‘這不是那個大胡子嗎?’
‘什麼大胡子?’關弘人完全沒印象。
‘上次開會的時候,還指著你的鼻子大罵,你都不記得啦?’
陳家齊這麼一說,關弘人才想起來,‘那個大嗓門的老頭子啊,他來干什麼?’
陳家齊聳聳肩,‘不過,看他們那陣仗,絕沒什麼好事。’
他說得沒錯,這個名叫王鋒的上校,是來下馬威的。
‘我們最近得到消息,听說你們最近在調查軍方內部的機密?’他開門見山,毫不容氣。
副局長不承認也不否認,‘請問,從那里來的消息?’
‘這個你不必問,回答我的問題!’
當然情報局這邊也不是省油的燈,‘例行公事而已,不用緊張。’
‘緊張?’王鋒濃眉一挑,‘誰在緊張啦?我只是來了解一下,也順便告訴你,該調查你們好好調查,不該調查的,就最好不要去踫!’
王鋒的到訪,已經將軍方不歡迎的態度表達地很明顯,這名不速之客離開後,副局長將關弘人叫進來。
‘那個老頭子來干嘛?’關弘人還是一樣吊而唧當,說話沒大沒小的。
但這一下,倒是把副局長的心情轉好了,‘我听說過你們上次開會時候的事,把那個老家伙氣得臉都綠了。’
兩人笑過’陣,很快話題轉入正題。
副局長先問他,‘你知道我要歐陽極做什麼嗎?’
關弘人听陳家齊提過,但他不好說出來,因此默不作聲。
‘我要歐陽極入侵到軍方的系統里,幫我查一件軍購弊案。’
關弘人不能不表示自己的不滿了,‘為什麼’定要歐陽極來做?他應該到牢里服刑!’
‘這沒有辦法,他的確是高手,我們這里誰也比不上他,我用人唯才,不管他的身份。’副局長也很明確表明自己的立場。
‘既然是這麼敏感的軍購機密,那老頭還敢這樣大搖大擺走進來?’
副局長不怕那大胡子王鋒,他怕的只是時間不夠。
之件事要越快解決越好,我們只要將證據搜集完全呈交上去,任務就算完成,時間拖得越久,對調查行動越不利,你幫我想想,有什麼辦法能讓調查更順利。’
關弦人收起先前嘻鬧的態度,他很仔細地在琢磨副局長的話。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跟歐陽極談了什麼條件?’
副局長避重就輕,‘這個你就不要問,只要告訴我,你有沒有方法?’
‘有一個人可以幫上忙。’關弘人答道。
走在長長的走廊上,每跨出一步,她都像是在一點點拋掉過去的人生。
她想成為一個新的人,重新和歐陽極面對,一想到要見他,她又有點緊張,胸口砰砰跳,臉頰慢慢發熱,她出現自己不曾預料到的情緒變化。
她的手輕輕放在肚子上,她可以感覺到孩子,這個孩子是連結起她和歐陽極的一個入口,孩子可以給她力量。
‘就是這里。’關弘人的腳站定,指著一扇門。
深雪在門前吸了一口氣,她要開門的時候,關弘人拉住她。握住她手腕的手,顯出最後的掙扎,他不想把她再送回歐陽極懷里,最後的一刻,他仍然希望她回頭。
深雪輕輕掙開他,‘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她開門走進去,歐陽極回過頭,‘你來了。’
兩個人的視線鎖住對方,深雪發現他的臉好像不一樣了,他的傲氣霸氣都收斂起來,像一只蟄伏的龍,不再駕霧騰雲,卻是內斂一沉穩,另有一番氣度。
歐陽極感覺深雪似乎更加消瘦,她的眼神卻煥發出炯炯神采,她已經明確地找到自己的方向。
深雪的出現,對歐陽極而言是如虎添翼,他的工作進行地更加順利,窺探軍方的機密已是唾手可得。歐陽極也知道這樣的機密一日一公開,將是牽連甚廣,他不得不想一條保命之道。
‘這里的設備不足,如果要進行下一階段的工作,我必須有更高階的電腦來執行。’他這樣向副局長表示。
副局長深沉地看著他,‘你,不會耍什麼詭計吧?’
‘我需要這樣的設備,要不然,拿不到你想要的。’
副局長考慮再三,最後他決定將歐陽極和深雪送到國家研究院里的電腦實驗室。
‘要快!’這是他唯一的條件,‘這件案子的審查馬上要開始,我一定要掌握確實證據。’
‘你為什麼幫情報局做事?’深雪問他。
‘這是交換條件,能換我的自由。’
‘你好像做什麼都要夜換條件,那,放我自由的條件是什麼?’
歐陽極看著她,像要看到她心底,‘永遠跟我在一起,就是我的條件。’
他憐惜地撫著她,‘其實你不該來,他們拿我當犧牲品,你來了,就會變得跟我一樣。’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偷愛滋病的新藥配方了,之前,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見過妍妍了?’歐陽極有些詫異。
‘見過了。’深雪點頭,‘她真的好有禮貌,也好可愛,可是……’
‘我看過她的相片。’
‘你為什麼要為我姊姊的孩子冒險?你甚至沒見過她。’
‘她長得像你,我是想,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
‘什麼?’深雪杏眼圓睜,‘她還那麼小’
歐陽極趕緊解釋,‘我說說而己,怎麼可能對邵麼小的孩子下手嘛!’
‘就是說啊!’深雪安心了一點。
‘不過……’歐陽極抓著下巴,一副值得慎重考慮的表情,‘若是等到她長大……’
‘歐陽極!’深雪急得伸手要打他,他順勢抓住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拉進懷里。
歐陽極吻著她的頭發,心里想著,若以前他們就能這樣全心地擁抱,該有多好?他終于等到深雪的愛,而這幾乎滿溢出來的幸福感,卻也讓他不安他這樣的一個人,其實不配得到深雪,而這樣的土羊福,是否很快會消失?
‘情報局那邊,到底收手了沒有?’一個低沉的聲立問著。
大胡子王鋒在長官面前站得挺直,‘看來是沒有……’
對方不悅,‘沒有?沒有就想想辦法!你知不知道事情一爆發,會有多嚴重?’
‘我知道我知道!’王鋒一疊連聲地答道,他當然明白這個案件事關重大,若處理不好,很可能賠上自己的一條命,可是他也有顧慮,‘情報局那邊,根本不買我們的帳,這…!’
‘他們要是識相,早就該收手,可是公事上,我這邊也沒法再出面施壓,出面,不是不打自招嗎?’
‘辦法是有,只要能除掉一個人。’。這麼簡單?誰?’
‘代號「極光」的電腦駭客。’
王鋒這里接到情報局內線偵查的消息,情報局方面隱瞞「極光」已落網的消息,目的就是為了將這個幾乎攻無不破的超級駭容收為己用,他認為只要能處理掉「極光」,軍方高層的機密,至少目前可保安全無虞。
‘那還不快動手?!’
‘他原本都在情報局里,不過最近移到國家研究院,若是在那里,下手就容易多了。’王鋒十分有把握地回答。
打開門,歐陽極看到深雪伏臥在桌上的背影,他走過去,月兌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桌上散亂著紙張,全是一連串的計算式,一支鉛筆還握在手里,歐陽極輕輕抽去筆,這個小小動作的瞬間,他被巨大的自責給淹沒。
他知道自己對深雪造成多麼大的傷害,她的人生,完全被他給一手攪亂。
而如今,深雪仍然願意無怨無悔地跟著他,歐陽極怕是往後所有的日子加起來,也不足以彌補他千萬分之一的愧疚。
心疼地望著她,他暗暗發誓將來一定全心全意地愛她、疼她,也一定讓她過她所夢想的平凡日子。
他傾,吻著她小小的耳垂,怕驚動她,如此小心翼翼,他們嶄新的愛情仍然脆弱易碎,就身陷這樣險惡的情勢,上天是有意考驗?還是給他的懲戒?
‘對不起……’
一句壓在心里很久很久的道歉自他口中說出,他誠心誠意,但願這不會是遲來的醒悟,但願……
深雪換了一個方向,仍然繼續一沉沉睡著,她的睡臉安祥,似乎正有個美夢。
歐陽極也趴在桌面上,很近很近地與她相對,只要能夠一直這樣看著她這張無憂的睡臉,他真的覺得此生足矣。
但兩個人的兩情相悅,有時是許多人的痛苦換來的;譚鈴就是其中之一,她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會對歐陽極動真情,一開始是被吸引,然後想征服,可是到最後,被征服的反而是她自己,這正是男女之間,最難捉模的愛情奧秘。
‘根據評估,未來以藥物遺傳學為基礎的個人化藥物,將成為主流,針對個人化基因構造所發展的藥物,可降低副作用及耗損率,對藥廠本身,這將是增加市場定位,或進入新商業領域的絕好機會……’
副作用及耗損率?
譚鈴看著手上這份報告的標題,心有戚戚焉愛上一個像歐陽極的男人,副作用是強烈的嫉妒與瘋狂,耗損率則是百分之百,如果也能針對個人基因訂情靈藥,那天下男女或許才能得救吧?!
‘譚經理!譚經理?’
身邊的員工叫她,譚鈴才回過神,她快速地匯整剛剛听過的報告,提出自己的指示,‘個人化藥物的發展仍然要配合基因組的研究,首先,要加強跟相關機構的合作與贊助……’
開完會,譚鈴由研發中心驅車前往總部大樓,她到那里找哥哥譚文會面。
‘有歐陽極的消息了嗎?’
譚文搖頭,他瘦了點,但精神還好,最近專心打理起公司的事務,譚鈴到達前,他正跟手下的員工討論年度報表的相關事宜。
看他的桌子和以往不同,堆滿了文件,有些凌亂的桌面,卻能說明他的工作情形,譚鈴有些不可思議,‘你最近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譚文的眼楮仍然沒離開手上的報表,‘我只是想專心投入工作一陣子,說不定能從中找到什麼樂趣。’
‘這不像你說的話。’譚鈴不太能理解他的轉變,‘是深雪的緣故嗎?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
譚文拿開報表,摘下眼鏡,好一會兒後,他說,‘譚鈴,算了,你放手吧!歐陽極他不會愛你的。’
譚鈴繃著臉不作聲,她是第一次听到譚文以這樣兄長的口氣跟她說話。
譚文拉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她面前,‘雖然我不想說,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歐陽極被補,背後的買家其實是你,對吧?」在哥哥面前,她驚訝心虛的表情等于承認一切。
‘歐陽極他沒有供出你,對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那你自己呢?你就要這樣放棄深雪了嗎?’
‘深雪說我只是可憐她,她不值得我’
譚鈴迫不及待打斷他,‘你真的見過深雪?什麼時候?在那里?’
兩人的談話顯然沒有交集,譚文只好說,‘你要不要听深雪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她親口告訴我,她愛歐陽極。’
‘她愛?’譚鈴不相信,‘她怎麼會愛他?她只會折磨他而已!’
‘清醒一點吧!’已成局外人的譚文旁觀者清,‘你是沒有機會的。’
譚鈴如斗敗的公雞退陣下來,本來、本來她還有機會的,只要深雪繼續恨他,那個男人或許就會屬于她了,可是這世上難道真的沒有愛情靈藥?沒有副作用、沒有耗損率,百分之一百的愛情靈藥,難道真的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