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深宇教授的二女兒--深雪,十六歲。
年輕而任性,絕頂聰明,卻也活在高處不勝寒的數學領域里。
‘這麼簡單的題目也不會?’背後傳來的是父親一向嚴厲的質問,‘動腦想!用力想!做不出來不準吃飯!’
父親說完,就將房門關上,留下她一個人孤獨無肋地面對那道她也許一輩子也解不開的數學題。
滿天的數字和符號飛舞著,好像在嘲笑她,她丟開課本、丟開紙筆哭喊著︰
‘我不會解!我不會我不會……不要逼我!’
‘深雪?深雪!」有人喚她,那是姊姊深雲的聲音。
深雪醒過來,她發現自己睡在床上,剛剛只是一場惡夢。
‘你沒事吧?’深雲很擔心地看著妹妹,‘老爸真的把你逼太緊了。’
深雪從被窩里起身,從自己的上層床鋪往下看,深雲的行李已經收拾了大半。
‘你和弟弟暑假真的要回外公家?’她的聲音是既羨又妒的。
‘嗯。’深雲雖然覺得妹妹很可憐,但她也愛莫能助,‘爸爸不許我們留在家里吵你。’
‘可是我也想去!不公平,為什麼只有我被留下來?’深雪央求著,父親把期望都放在她一個人身上,對她而言,其實太沉重。
她們的父親深宇是一名數學教授,他孤傲自負,懷才卻不得志。
他終其一生鑽研于數學的領域,但一直得不到主流學術界的認同,當他發現自己的二女兒深雪在數學上的天份,他決心盡自己平生所能,栽培她成為數學界的傳奇,為他自己爭一口氣。
深雪卻不是這麼想的,表面柔順的她,其實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當什麼天才少女,她要的是正常的生活,若是成為頂尖的代價,是無止盡的練習、苦思與競賽,她寧願平凡。
成為像姊姊那樣的女孩,可以說是她的夢想。
父母親不阻曉姊姊想做的事,她可以打工、和朋友出去玩、暑假時到鄉下外公家渡假,而這些都被父親以浪費時間為由,完全禁止深雪去做,深雪奸羨慕姊姊。
她決定離家出走,表達自己的抗議,她要父親听听她的聲音!
一切其實只起于一念之間。
深雪不像姊姊平時可以去打工,有自己的零用錢,為了籌措離家出走的經費,她只好用上她唯一的才能,而她正是為了抗議這個才打算離家出走的,真是諷刺。
網路上有人出了一道數學題目,若能提出正確解答,將可以得到高額獎金,有這筆獎金的話,她就能很‘體面’地離家出走了,既不用淪落街頭,也不會挨餓受凍,而且時間夠長,才能達到抗議目的,她是這慎重周全在計劃的。
題目確實很難,她逼自己拚命去思考,半個月後,她上網寄出解答,為了取信于人,她還冒用父親的名義,一切似乎萬無一失了。
可沒想到,招來竟是一場殺身之禍。
那夜,歹徒闖進她家,將她父母從床上揪起。
‘你是深宇教授?’
三人的蒙面歹徒,其中為首的一個這麼問著。
‘我是。’深宇顫抖著回答。
‘解出題目的人是你?」‘什麼題目?’他否認,‘我從沒做過,你們找錯人了!」‘那會是誰?」歹徒逼問,他的同伴將槍抵住他太大,‘說!」深宇猶豫著,但下一刻,太大的手臂已被打穿,鮮血如注。
‘快說!’
眼前只有保住太大的命要緊,深宇不得不回答,‘可能……是我女兒……’
‘沒有!沒有……我們家沒有這種人!沒有這種人!」太大哭叫著,不經意地扯下歹徒的面罩。
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
為首的那個歹徒在下手後下達命令︰‘到他女兒的房間去!’
當天色泛白,晚上溜出去和男朋友見面的深雲回到家時,面臨的是想都不曾想過的家破人亡。
父母及弟弟三人都沒能幸免,妹妹不知去向,而家中究竟為什麼遭此巨變,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一切其實都起于一念之間。
‘人帶回來了嗎?’歐陽極問。
對方沒有回答,只將蓋住臉孔的外衣掀開。
瞬間,那張發著光的小小臉孔吸引住他,‘怎麼?不是教授?’
受雇去擄人的男子回答,‘他說是他的女兒。’
‘其他人呢?’
男子的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代替回答。
‘我沒有要你們這麼做。’歐陽極十分不悅。
男子聳聳肩,‘我們有人的臉被看到了,這也是沒辦法。’
歐陽極將支票丟到他面前,‘走!都走!別再讓我看見!’
攆走了那幫人,歐陽極灌了自己好幾杯酒,這才令自己漸漸平復。
他回到女孩的身邊,貪看著她。
女孩的雙眼緊閉,清麗絕美的姿容是他先前不曾想像,而得到她的代價是這麼大,也是他之前未預料到的。
從此他們的命運分不開。
他原本要尋找的是一顆全世界最聰明的腦袋,沒想到竟是如此意外的結果。
歐陽極忘情地望著她的臉,他知道自己無法再將視線自她身上開。
當深雪醒來,一個陌生人站在她面前。高大的他背著光,深雪其實看不清他的臉。
‘你是誰?我又在那里?’
過了一夜,她還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完全被別人接手。
‘我叫歐陽極,這是我的住處,而你,將要在這里開始你的新生活。’
歐陽極端著熱騰騰的食物進來,‘先吃點東西吧!」‘我不要!」深雪喊著,‘你讓我走,我要回家!」‘先吃東西,」歐陽極把湯匙送到她面前,‘你一整天沒吃了。」‘我不要……’深雪推開他的手,‘讓我回家。’
食物濺到他的上衣,歐陽極索性解開鈕扣,月兌掉襯衫,深雪嚇了一跳。
下意識地退縮到無法再退,她聲音變得不穩,‘你、你要做什……」看她那驚慌不定的表情真有趣,歐陽極笑著越過深雪,走進後面的穿衣間,他重新換了一件襯衫走出來。
然後,他又觀察她臉上,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太有意思了,歐陽極一點也不想急著佔有她,他還想再享受一些和這個小女人你來我往、爾虞我詐的樂趣。
可深雪也是倔強的,她不肯吃不肯喝,直到第三天……
歐陽極端了一杯水到她面前,藍色玻璃杯里的水透明清澈,好像可以解她一世紀的干渴。
她咽了咽口水,發現歐陽極嘲弄的表情,她把臉轉開。
歐陽極含一口水,將深雪拉過來,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貼住她的唇,將水送到她口里。
深雪又驚又怒的表情令他微笑,他說︰
‘若你還下肯,那就照剛剛那樣再來一次羅?’
他的恐嚇作效,深雪搶過杯子來,一口氣全光。
歐陽極拍拍手,等在門外的管家將餐盤送進來。
發現這里還有別人,深雪好高興,她想跟那個管家講講話,她不要再對著他了!
歐陽極看出她的企圖,‘你不要動歪腦筋,我的人不會幫你的。’
看著她小小的臉蛋,兩頰都凹陷下去,他皺起眉頭,為了這瘦削下去的臉,他決定不讓她再堅持下去。
重新拿起碗來,歐陽極同時慢條斯理地說,‘你可能還弄不清狀況,你的家人,部在我手里……」深雪的表情,是真正被他威嚇住了,她乖乖地張嘴,讓他送食物進她口里。
‘他們今後的命運都決定在你。」深雪幾乎足下意識地將碗搶過來,她大口地吃著,也大口吞下急涌而來的無助悲傷。
歐陽極其實待她極好。
他教她各種東西、讓她有自己的房間、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從那一次以口送水給她之後,他也不再踫她了,只是安靜在一旁守護她。
這一天,新訂制的滑翔翼送到,歐陽極仔細地為她系上環帶,第一次飛行,他帶著她一起,離開地面的時候,原本非常害怕的深雪,感覺全身輕盈,自己好像變成鳥兒了。
‘克服你自己的恐懼,’歐陽極在呼嘯的風里告訴她,‘只要戰勝自己,你可以打倒任何敵人。’
深雪轉過臉看著他,眼神炯炯發亮,‘包括你嗎?」‘當然包括我。’他向她保證,他大笑,笑聲縱揚在風里。
她有斗志了,他樂見其成,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但歐陽極自己未曾算進去的,竟是自己的情下自禁。
從看到深雪第一眼開始,歐陽極就知道自己要她,但那是不理性的部份;在理智方面,他卻是一再一再告誡自己︰
若真要成事,他必須視深雪為一個搭擋、一個助手……什麼都好,就不能是愛人。
他盡量與她保持距離,他想劃清情感和理智的界線,但,事與願違,與深雪相處越久,他心中的那架天平,越是傾斜地厲害。
‘將軍!’一聲清脆的女聲。
深雪把歐陽極的主將棋子拿在手里,臉上微微流露得意,她已經贏了三盤。
贏三回合的人可以發問,這是歐陽極的提議,卻成了她了解他的線索。
‘那……我可以發問了?’她寒星般的眼楮望著他,歐陽極有時想問︰那星點里是否對他有絲毫動情?
歐陽極苦笑,靠回沙發,做了個‘請問’的手勢。
‘你到底是誰?什麼時候才讓我回家?還有,為什麼非要我?’
深雪難得多言,卻是一口氣三個問題。
他手里拿著純威士忌在手里輕晃,‘我就是我,你現在看到的我,沒有什麼莫測高深。什麼時候放你走,看你表現羅!」為了不破壞目前美奸的氣氛,他給她有一線希望的回答。
果然,雖然失望,深雪卻不氣餒,室內暈黃的光線將她小小的臉龐描繒出金色的邊框,隨著光線的舞動,在她臉上跳躍著迷人的陰影。
‘至于第三個問題……’
深雪替他回答,‘因為我會算數學?’
歐陽極把剩下的威士忌喝光,‘一開始是這樣沒錯,其實你不該自作聰明。’
垂著眼睫,深雪輕輕地說,‘離家出走……」‘什麼?’
‘原本,我是為了要離家出走,才去解題的……」‘沒想到會引來惡魔?’他自己接下去。
‘我已經離開家很久,讓我回去好嗎?’她跪在他身旁,拉住他的袖子,慌亂中棋盤翻倒,灑落一地清響。
棋子向四面八方滾去,一陳亂響後,四周寂靜。
歐陽極拿開她的手,站起來,‘已經很晚了,小朋友的上床時間到了。’
深雪回到自己的房里,思緒雜亂,躺在床上久久未能成眠。
不知過了多久,風里飄來一陣引擎聲。
自二樓的落地窗望下去,她看見一輛大紅色的跑車停在草坪前,一個穿著和愛車同樣顏色洋裝,戴著墨鏡的女人走出來。
听到女人的高跟鞋聲漸漸接近,深雪趕緊躲進自己房里。
躺回床上,她卻一直想著那輛火紅色的跑車。
雲雨方歇,橫陳在歐陽極黑色大床上的果身美女,吐了一口煙在豐空中,煙霧里,連男人不可得的感情也似真。
‘你剛剛叫我深雪,你要我過來,是代替她嗎?」歐陽極起床穿衣,‘你該走了。」‘利用完,就下逐客令啦?’女人不急不徐地,‘你總是失意時才會想到我,這次,是為了那個女人嗎?」‘你的話真多,快走吧!’歐陽極仍然不正面回答。
她輕笑,極諷刺地︰‘想不到,也有你歐陽極弄不到手的女人,那種得不到的感覺……很難受吧!’
看著自己得不到的男人也會困惑痛苦,她心里有一絲快意。
好像被針扎了一下,歐陽極頭也不回地關上門。
‘你自便吧!’
他不能面對她,因為她說中他心里一切所想。
女人的跑車開走後,歐陽極從起居室里走出來,深雪的房門仍然緊閉,他試著轉他走進床邊,伸手拉開被子,發現里面竟是一堆衣服--糟了!
歐陽極大聲喚來管家,交代他一些事後,急急開車出門。
黑色的公路上,車速如光,歐陽極催足了油門,追往女人紅色跑車離去的方向。
他不斷超車,連轉彎地方也不放過。
大轉彎中,被他佔用的對面車道急駛來一輛大貨車,刺眼的遠光燈直射進他的眼楮,歐陽極面不改色地打檔,加速前進,幾乎相撞的一刻,他搶得空隙回到自己的車道。
眼前就是他要找的紅色跑車,他按著喇叭,要她停車。
‘怎麼啦?’女人十分詫異,她不明白他怎會十萬火急地追來。
‘我的東西掉了。’他回答,四周檢查著她的車。
‘怪了,你的東西掉了,怎麼找我?’
歐陽極不回答她,‘把後車箱打開。’
她是存心找碴,叉著腰靠在車門上,‘如果我說不呢?’
歐陽極自己去開了駕駛座底下的開關,後車箱里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你到底找什麼?」‘不關你的事。」他回到自己車上,一個急回轉,往回家的方向。
回到住處,他的管家已等在門前。
‘人找到了,我讓她在房里等著。’
歐陽極按住怒氣回到樓上,打開門,深雪看著他,身子不住地抖著。
‘你花樣真多;’他算是見識過了她的鬼靈精怪,‘要不是我先叫管家注意門戶,你是打算調虎離山,等我追出門後才逃走,我說的沒錯吧?」深雪抿緊嘴唇不說話,她知道自己真的下錯一步棋。
‘你還挺有膽識,之前我好像小看你了?」歐陽極一點不留情地揪著她的衣領,瞼孔映在鏡子里,他也不懂現在的自己到底是何樣面目?
愛恨交織。
他其實愛她,卻又恨她為什麼不能像別的女人一樣對他愛慕順從?
視線相對,氣息飄在彼此臉上,眨著長睫的深雪企圖轉過臉,歐陽極卻以吻堵住她。
他抓住她的手越收越緊,歐陽極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可能放過她了。
深雪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壓迫,她急得不能呼吸,胸口砰砰跳著,已經分不清究竟是緊張還是害怕了。
‘你……你放開我!’深雪掙扎著,她覺得自己像是掉人流沙里,越想月兌出越是往下陷。
‘不行!’歐陽極聲音堅決,簡直是說給自己听的。
他不要放過她,說什也不放過她!
歐陽極甚至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變懦弱了!要的人就奪到手,絕沒有找替代的道理!他可以要她的頭腦,當然也能要她的身體!深雪是完完全全屬于他歐陽極一個人的!
其實愛恨交織。
若她願意,他可以給她一切,只要她願意,不!就算她虛偽地假裝愛他也好,為什她就是不肯呢引而且她居然想逃;︰簡直下能原諒!
所有被壓抑的愛、被壓抑的恨一瞬間爆發,歐陽極是失去理智的,他的手怎麼也不肯再松開……
黑色的雲飄過來,漸漸看不到月亮了。
平靜的海留下輕輕的潮聲,好像在為她哭泣。
她的人生被一手遮蓋。
深雪俯臥在床上,歐陽極的大手撫模著,白玉凝脂的肌膚,黑緞般的長發,他終于得到她了,但她仍然顫抖不止,歐陽極無言地吻去她的眼淚。
很難說出自己的感覺,頭一次他對女人用強,但他不後悔,因為是深雪,雖然,他將會被她痛恨一輩子,但即使如此,他的手仍然不願放開。
‘這麼簡單的題目也不會?’傳來的是父親一向嚴厲的質問,‘動腦想!用力想!做不出來不準吃飯!’
父親說完,就將房門關上,留下她一個人孤獨無助地面對那道她也許一輩子也解不開的數學題。
滿天的數字和符號飛舞著,好像在嘲笑她,她丟開課本、丟開紙筆哭喊著︰
‘我不會解!我不會我不會!不要逼我!’
‘深雪?深雪……’
有人喚她,但那聲音她听不出來,是誰?是誰一直在她身邊?
深雪睜開眼,她又做一樣的惡夢了。
抬起頭,她看到剛剛喚她的人了--‘歐陽極?’
‘你終于醒來了。’他說。好溫柔的聲音,其中還有焦心等待千年一般久的滄桑。
‘不!’深雪哭喊,為什麼又回到他手里?
這一場好長的夢,怎麼都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