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高,揭去他的上衣,給我重重的打上二十大板,一下都不能少,每一下都要實實在在的打。」谷珊珊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著被綁在長凳子上的人冷笑。
沒想到這小子嘴巴雖利,也長了一副高壯的身子,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然連反抗都沒有。
「娘……」貝凝霏喊著。
「你給我閉上嘴,否則我就要了他的命!」谷珊珊痛斥一聲,然後道︰「福全,即刻動手。」
她一聲令下,福全手中的木杖就重重的往趙鎮幃的背上打去。
然而啪一聲,木杖一踫到他的身子,就硬生生的斷成了兩截。
「二夫……夫人,斷了。」福全的手被反彈的力道震了好大一下,讓他的手微微痛麻。
還好!還好鄭幃有運氣,一定是他用運氣用內力擋住了那一擊,所以當木杖擊上他身子時才會被震斷。貝凝霏終于松了口氣。
不過,方才福全那高高舉起的木杖,仍把她的心揪得緊緊的,嚇出一身冷汗。
天啊!這一切到底何時才能結束
「再打,福高,你給我打!」怎麼可能?那木杖是實木,怎可能就這樣打斷
「是……」
啪!第二根木杖也同前一根一樣,一踫上趙鎮幃的身子就應聲斷裂。
「哼,看來連老天爺都看不過你的惡行。」趙鎮幃帶著笑意看向傻了眼的谷珊珊。
他絕不讓其他人動手,他要的,是她親自動手。
「你們都退下!沒用的家伙!」谷珊珊執著細藤,往趙鎮幃走去。
「有勞二夫人了。」趙鎮幃抬起頭,挑釁的看向她。
「你……好個伶牙俐齒的奴才,我今天不打死你,我……」看著口出狂言,神色自若的趙鎮幃,谷珊珊氣得緊咬著牙,舉超手中的細藤,用盡全身力氣往他背上抽去。
一條又細又長的血痕即刻浮現。
鮮血緩緩的流下他那結實的背,可是他的臉色一點也沒變,甚至連大氣也沒有喘一聲。
「不要!娘,我求求您!」貝凝霏看見他背上鮮血涌出,雙腿不禁失去了力量,整個人咚一聲的跪倒在地上,但谷珊珊的丫鬟還是緊緊的揣著她,不讓她上前阻止。
她被娘打過,明白那細藤抽在身上有多疼,過去的記憶涌上心頭,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發冷。
看著此刻的娘,她忽然覺得原本美艷的娘如今看來競異常丑陋、令人厭惡,一股怒火從她的胸口升起,漸漸的擊退她的無力與方才的寒意。
「就一下而已?沒力了?」趙鎮幃挑起了一邊的眉。
「找死!」谷珊珊隨即再執起細藤,一連抽了四、五下。
可是她發現這家伙不似貝凝霏細皮女敕肉,每一次打在他背上,都有一股力量反彈回來,打到第五下時,她的手也跟著作疼。
「夠了!」貝凝霏用力的撞開拉著她的丫鬟,沖到趙鎮幃身邊,將身子緊緊的護在他那已滿是鮮血的背上。
「凝霏,你快離開。」他沒想到她竟以自己的身子護住他,要是那細藤打在她的背上,可比他被千刀萬剮還要疼啊
「哼,你天生賤皮娼骨,久不打你,就不舒暢是嗎?」谷珊珊見貝凝霏突然跑出來護著福鄭,心里微微一驚,這向來逆來順受的丫頭,何時有勇氣反抗她了
而看著眼前那對苦情鴛鴦,她更加嫉妒,也不再多想貝凝霏的勇氣是從何而生。
哼!連個下人都比她好命,有個貝凝霏願意以身相護,而她呢?從她嫁進貝府到今日,丈夫連踫都沒有踫她一下……
看著眼前那張與項儀兒相似的臉,谷珊珊氣得巴不得拿刀子將貝凝霏那張花容月貌一刀刀劃花。
「要打就打我,你有氣就出在我身上!這一切都是我勾引鄭幃,不是他的錯!」貝凝霏勇敢的看向娘親。
她無法忍受別人因她而受罪,尤其……還是鄭幃,她所愛著的男人。
「好啊!這是你自找的。」
谷珊珊手中的細藤再度舉起。
這時,砰一聲巨響,趙鎮幃身下的凳子突然被震得崩解,他的腳一勾,一根凳腳準確的往那條細藤射去,細藤硬生生的斷成了兩截。
「反了!你……你這下人敢對主子逞凶?真是反了!」谷珊珊看著地上斷了的細藤,再看向眼前已站起身的趙鎮幃。
連受了傷,鮮血已染上他的衣褲,他還是挺身站在貝凝霏面前,絲毫沒有一絲恐懼。
看著他護著貝凝霏的模樣,谷珊珊的心不由得一抽,沒想到那個賤丫頭竟有個男人這麼不要命的護著她?而自己呢?僅有個表面上的婚姻……
「二夫人,凝霏是我捧在手心上細細呵護的人,我絕不容許你今後再踫她一根寒毛。」
他的眼緊鎖著谷珊珊臉上每一分變化。要抓一個人露出的馬腳,最重要的莫過于察言觀色。
「你捧在手心上?你以為你是她的誰?」
在谷珊珊看來,這福鄭雖是個下人,卻生得龍鳳之姿,他日成就必然非凡,貝凝霏要是真給了這男人,不就太便宜這小賤種了
不!她絕對不會讓貝凝霏這麼如意。
「我是她的誰?二夫人問我這個問題前,尚未回答小的先前問您的問題,那三個原因中,您是其幾?」
「鄭幃,我求你別再說了!娘,福鄭無狀,您別跟他計較,現在他背上血流個不停,您再不給他請大夫,到時候要是真的出了事,怎麼跟爹及大哥、二哥交代?」貝凝霏再度鼓起勇氣開口,看向正在對峙的兩人。
「交代?你不守婦道跟下人勾搭,還敢跟我提什麼交代?」谷珊珊冷笑著看向她。
「待爹回來,凝霏會自請處分,可福鄭是爹的人,是大哥、二哥視若兄長的朋友,若他真出了事,你如何向他們交代?」十多年來,這是貝凝霏第一次站直了身子,抬起頭勇敢的與娘親說話。
「你……」谷珊珊被貝凝霏再度出現的勇氣搞得不知該如何回應。
這丫頭,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駁她的話
「恕女兒不孝,先行告退,娘……您請自便。」貝凝霏朝她一福後,隨即扶著趙鎮幃走進屋里。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門關上並落鎖。
「好!你急著跟男人同處一室,等你爹回來,就準備被攆出這個家,跟這下人去過你們的苦日子去吧!走!」
谷珊珊的聲音尖銳的傳入屋里。
貝凝霏閉上了眼,任由眼淚沾濕臉龐。
這是她生乎第一次反抗、忤逆娘親,但她並不害怕,也不後悔……為了鄭幃,她願意為他冒險,哪怕就此被逐出貝府,流浪天涯,她也不怕。
「你終于有勇氣面對她了。」趙鎮幃看著背倚著門的貝凝霏,滿是欣慰。
她不僅拿出勇氣保護自己,還保護了他。
雖然他並不太需要被保護,貝二夫人抽的那幾下也對他而言根本不痛不養,但看著他的凝霏保護著他的模樣,他的心頭涌起了一股暖流與感動。
她的反抗,她的勇敢,不是為了自己,更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他,趙鎮幃。
「天啊……你快到床上躺著!快啊!晴兒,去裁些長布條,再把黑凝露和藥膏準備好。」貝凝霏听見他的話,才驚覺他身上還帶著傷,怎容得她在這兒發愣
「是的,小姐,馬上來。」晴兒方才回到尋霏閣,瞧見了二夫人來了,她就立即溜到後頭去燒熱水,將帕子煮過。
原是準備來要為小姐擦拭的帕子,沒想到竟是要給福鄭用的。
晴兒將帕子及熱水拿進內室放妥了後,隨即將黑凝露及藥膏拿出來放在床旁。
「這是邀請嗎?可是我受了傷,要怎麼欺負你才好?」趙鎮幃笑看著為他傷心難過的貝凝霏。
過去她總不讓他進房,沒想到這一次受傷,反倒讓她卸下了心防。
「這不是玩笑,你……」她為他的傷擔心極了,他還有心思跟她說笑
貝凝霏不打算再跟他多說,兀自推著他往內室走去,讓他趴在她的床上。
當趙鎮幃那赤果的背呈現在她的面前時,她倒抽了一口氣。
天啊!她從不曾看過娘下手這麼重
貝凝霏趕緊拿起一旁的黑凝露。
她將他身上那些傷口用熱帕子輕輕拭過後,再將黑凝露覆上傷口。
趙鎮幃感覺著背上奇異的感觸。
原本灼熱的背,在貝凝霏將藥覆上後,清涼的感覺直入脊背里,蓋過了傷口原先的灼熱與不適,雖然還是會疼,但比先前好得多了。
雖然這點傷對他而言不算什麼,可是黑凝露的藥效卻讓他大開眼界。
接下來,他側過頭發現貝凝霏拿著另一個藥罐子,手指輕挖著里頭白玉似的膏藥。
「這是百草去傷膏,童師娘說這對止痛非常有效,它會滲入傷口,暫時麻痹你對痛的感覺,你忍一忍,馬上就不疼了。」她將膏藥細心的抹在已止了血的傷口上。
他不語,靜靜的感覺著背上的觸感。
貝凝霏一點一點的為他上藥,輕柔的擦拭著他身上其他沾著血的地方,看著銅盆里的水已變成血紅色,而她還是很冷靜、很仔細的為他處理著身上的傷。
直到近半個時辰後,晴兒捧著一另個盛滿熱水的銅盆進來,他才緩緩開口。
「你不怕嗎?」許多女子一見傷、見血,不是暈倒就是嚇得尖聲呼喊,沒想到貝凝霏竟然能冷靜的為他處理傷口。
「我沒有心思害怕,我要是怕了,逃避了,誰來照顧你?還有,你可千萬別亂動,顧好你的傷要緊。」她沒告訴他的是,她早為自己及晴兒上了無數次的藥,再怎麼怕,也都習慣了。
「瞧你動作熟稔,為什麼不說實話?」趙鎮幃發現背上漸漸失去痛覺,這奇特的感受讓他十分訝異。
看來這位童師娘果然是女神醫,這些特殊的膏藥,比宮里太醫所調制的還要高明許多。
「什麼實話?」貝凝霏不願回答,將問題丟回給他。
她接過一旁晴兒遞來,已抹上草藥油膏的長布條,輕覆在每一道傷口上,再小心的覆上一層干淨的布,將傷口包扎好。
「你不是沒心思怕,而是你早已習慣這種止血、上藥的日子,對不?」他看向眼中仍含著淚的貝凝霏。
「你……」她緊抿著雙唇,才剛止住的淚水又悄悄涌上泛紅的眼眶。
「過去你如果能拿保護我的勇氣來保護你自己,那又何需黑凝露?何需過先前那裝丑的苦日子?」
趙鎮幃伸手輕輕拭去她的眼淚,可是才剛拭過,她的淚水又再度滑落。
「福鄭公子,小姐,晴兒去熬些補氣湯,兩位有事再喚晴兒。」晴兒看見兩人眼里的情意,聰明的趕緊退下。
「你是無辜的。」貝凝霏垂下眼睫道。她更想告訴他,他對她何其重要,怎忍心見他受傷
「你難道不無辜嗎?」趙鎮幃將她的臉輕扶到他面前。
「娘不喜歡我,這我從小就明白……」
「霏霏,我不是你的親人,甚至咱們才認識幾個月,你見我被打就心疼至此了,對一個無血緣之親的人都有惻隱之心,何況是生身父母?你有沒有想過,生你、育你的娘,怎忍心這麼打你?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是為什麼?」
他絕不能再讓凝霏對貝二夫人無端的虐打有逆來順受的想法,更不能讓她有自己不配擁有任何事物的念頭,否則,當他的真實身分公開時,她一定會選擇逃避。
他絕不能讓她因為過去那些事而放棄他們的感情。
「我是多余的。」娘總是這麼說著她。
「虎毒不食子,你一定懂得這個道理。」
「不……娘不喜歡我,對我打罵,我早習以為常,但你是我……我喜愛的人,我怎麼忍心看你因我而受傷?」當她看見鮮血流下他的背時,她的心仿佛也被細藤抽打那般的疼痛,直淌著血。
他痛,她感同身受,甚至更覺得痛啊
「霏霏,再說一次,你剛才說我是你什麼樣的人?」他可是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她說他是她喜愛的人,但他想再听一次。
從心里喜愛到出口表白,看來他的循循善誘是奏效了,他只要再努力一些,如果明娶不成,要拐她私奔,他也比較容易成功。
不過,能听見如此壓抑著感情的女孩說出愛語,可真是難得啊。
「你……是我喜愛的人。」完了,她一定是被他影響,竟然也這麼大膽的跟他說情話。
但說出口後,她的心竟感到異常的輕松,原來愛人與被愛比她想像中還要美好、愉悅,而且輕而易舉。
「還少了一些喲!」
「少了什麼?」她這次真的不懂他的意思了。
「光當你喜愛的人還不夠,我還要當你的夫君。」趙鎮幃緊握著她的手,眼里的笑意充滿最真摯的情感,不再是戲譴。
「嗯,你是我最喜愛的夫君。」話還未說完,貝凝霏已羞得把頭埋在他的肩窩。
仿佛所有的烏雲都已散去,陽光已溫暖的落在她的心頭。
「好!這句說得我滿意極了,那現在來洞房吧!」
如他所料,羞紅了臉的貝凝霏馬上抬起頭來瞪視著他。
不過,看著那不再流淚的眼,又恢復了生氣的她,他被多瞪幾眼也值得。
「你只是為了拐我洞房嗎?」抬起頭,看見了他那笑得彎彎的眼,貝凝霏才知道自己又被他捉弄了。
「畢竟如此的香嬌玉女敕常在我身邊,我還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忍住不吃掉你的。」話是這麼說,但他要的不單單是這美好的身子,他貪心的想要她所有的一切,她的心、她的愛、她的所有思念。
「那你要快些好起來啊!要好好的休養,才能擁有我。」貝凝霏笑得賊,因為他的傷少說也得休養半個月以上。
「你不後悔嗎?」趙鎮幃認真的看著她。
「後悔什麼?後悔……愛上你嗎?」仿佛被他的眼催眠一般,她毫不保留地說出心里的話。
是的,這就是他要的她。趙鎮幃愛憐的看著眼前這個為愛而變得勇敢的小娘子。
他明白,時候到了。
「我不會給你機會後悔的。」他翻坐起身,動作迅速的將半倚在床上的她攬進懷里。
「天啊!你起身這麼快,要是傷口裂開……」
趙鎮幃立即吻住她的唇,不讓她繼續為他的動作而抗議。
這一次他的手不再輕攬著她的腰身,也不是僅輕吻著她的唇辦。
他褪去了她那厚重的外衫,將她僅著兜衣的身子貼向他赤果的胸膛,讓彼此的體溫交會。
他在她身上輕撫著的手從兜衣外探到她的肌膚上,輕撫著她的柔軟,之後大掌覆住她的半邊酥胸,讓她的氣息更為急促。
他再騰出一只手,將她兜衣的繩子解開,當她的上身已完全赤果時,那塊小時候他娘送給她的血玉,溫潤的光澤映著她的冰肌雪膚,就像雪中的紅梅般美麗吸引人。
趙鎮幃將那塊血玉解下,半含在他的口里,借著那血玉,輕滑著她的身子,引起了身下美人一陣嬌喘。
這塊溫潤的紅凰玉才是他所愛,因為它不似那塊青龍玉有股驕氣,讓他覺得不舒服。
玉上那栩栩如生的鳳凰,美得仿佛要從玉里飛出來一般,曾讓他愛不釋手。
小時候看著娘將血玉送給她時,他氣得說不出話,因為他喜愛的正是這塊紅凰玉,而不是另一塊青龍玉。
或許是上天注定,今日身上戴著這塊玉的正是他身下的紅顏,既然是她把他「打」上門的,那麼,他絕不容許他的嬌妻就這麼逃跑……
貝凝霏半夜醒來,發現趙鎮幃不在身邊,而一旁的書房亮著燈,于是走過去瞧瞧。
「你在寫什麼?」
「你怎麼不多休息會兒?」趙鎮幃看著輕攏著紗衣的她,一頭長發隨意散在身上的模樣,煞是迷人。
他將手上已寫好的信迅速用蠟封起,再張開雙臂,將偎進他懷里的佳人安置在最舒適的位置。
「什麼信這麼神秘?」貝凝霏皺起俏鼻,看著他異常俐落的動作。
「家書,通知家人我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你的背前幾日才受了傷,怎算安好?」她心疼的看著他果背上已變成粉紅色的痂。
從那日之後,她就拋下了一切矜持,不管所有人怎麼看待她這個未婚就與男子同處一室的女子,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照顧好他背上那些傷。
反正娘根本不在意她到底做了些什麼,而爹與哥哥們還有幾日才會回來,既然在爹回府後,她的未來是未知數,那麼她寧可好好把握現在能與心上人朝夕相處的日子。
「這封家書不僅是報平安,還要請他們準備幫我辦喜事。」其實再一個半月就是元月了,家里肯定也開始張著他與貝家小姐的婚事。
辦喜事的日期依舊,與貝府的婚事也依舊,不同的是新娘換成了貝凝霏。
「你那麼早就告知家人,要是爹不讓我嫁,你的家人不就空準備一場?」听到他這麼說,雖讓貝凝霏滿是感動,但也不禁擔心,萬一娘又在爹面前煽風點火,爹一氣之下把她趕出府,那一個沒有家的姑娘要怎麼辦喜事
這樣的她,會不會讓鄭幃及他的家人覺得難堪
「不會,這樁婚事絕對能成,哪怕你們貝府要的聘禮是天上的星子還是地上的奇珍異寶,我都會竭盡所能辦到,把你娶進門。」趙鎮幃笑著把那封信放到她手上。
貝凝霏看著信封上頭那行雲流水般蒼勁的字跡,不禁驕傲的想,她愛的男人可是寫得一手好字呢。
咦!不對呀,他怎麼會認識祁王府的人
「祁王府少尉秦尚?你認識我妹夫家的人?」
「他是我的摯友,我要麻煩他將這封信轉交給我的家人。」趙鎮幃心里想,是讓她一點一點知道她未來的夫君就是她口中那位「妹夫」的時候了。
「真看不出你會認識皇親貴戚身邊的人。」
貝凝霏將頭倚在他的肩上,這種溫暖的感覺,是過去十八年來從未有過的。
「當然,你的夫君可不是你想像中那麼淒慘的。」他的身分地位還比她想像中高出許多。
「是嗎?你餓到在我們家門口昏倒,這還不夠淒慘?沒東西吃是天底下最悲慘的事了。」對她來說,餓到連飯都沒得吃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哈哈哈……你啊!真是‘民以食為天’的最佳寫照啊!」他就是喜愛她這毫不矯情的性子。
其實他也甚愛美食佳肴,想到將她娶進門後,他就能在繁重公務外的時間帶著如此真性情的她四處大啖美食,尋幽訪勝,這樣的人生才愜意啊
過去爹娘曾設宴邀請那些官宦之家的千金們吃飯,她們仿佛一兩片肉、幾粒米就飽了,結果他連飯都還沒吃幾口,那些嬌滴滴的千金們就已拿起帕子拭嘴,讓他不得不停下筷子,免得失禮,害自己餓得半死。
她們一個個雖生得如花似玉,嬌美溫柔又識大體,但在他眼里實在跟花瓶沒什麼兩樣,有時候連他詠句詩送給她們,她們不是听不懂,一臉尷尬,再不就是茫然的睜著一雙美目發呆,更令他感到索然無味。
即使模樣再美,如果腦袋空空,仍是個只有表面的美麗花瓶罷了。
而他的凝霏,卻與他從詩詞歌賦到四書五經都能聊,即使聊到大半夜仍興致盎然,甚至有一回兩人還研究一本古籍直到天都亮了還舍不得休息。
這樣的妻子,才是他想要的。
「我雖然愛吃,也很會吃,但有些東西即使再美味,我是絕對不踫的。」听到他方才那麼說,貝凝霏倒想問他一些關于吃的事。
「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你不都喜歡吃?特別是陽澄蟹,我記得當初入府不久時,就看你從膳房模了好幾只回來,跟晴兒吃得沒日沒夜。」
這件事他印象極深。
中秋過後蟹正肥時,外地商家送貝府近五十斤的大肥蟹,他趁著夜色深時想去廚房那兒拿幾只解饞,結果沒想到讓他看見她把廚娘蒸好放涼的那一整籠蟹都帶回尋霏閣來。
看她們主僕倆吃得起勁,他只好一直守到她們吃飽喝足睡了之後,再潛入尋霏閣把剩下的五只拿走。
「蟹……喔!難怪剩下的不見了,原來是你偷吃了。」當時她為了找那五只蟹,差點把尋霏閣整個翻過來。
「誰偷吃的不重要,說!你這個貪吃鬼,還有什麼不愛吃的?」待他回到祁王府後就得先跟廚子說好,可別讓他的王妃初來乍到就吃得不開心。
「那很重要的!你不知道,那些都是我請廚娘幫我挑些剛過世的蟹,請她幫我蒸好。我才不敢吃活生生下去煮死的食物,那太殘忍了,我雖愛吃那些海鮮、蝦蟹,但我只吃過世的。」她害怕的搖了搖頭。
「過世的螃蟹?只有你才會這麼說吧!哈哈……」趙鎮幃忍不住笑了出來。
其實祁王府里也不會豢養準備宰來吃的禽畜,頂多是養些雞下蛋。
自從他當家後,王府里就禁止屠殺生靈,府里的廚子都是每日采買已經屠宰好的雞鴨魚肉,烹調上桌。
而他會發現貝凝霏愛吃蟹,正是由于當時貝老爺他們吃蟹時找他一同享用,但他婉拒了,因為他也不愛食用活生生煮死的食物,所以才會在晚上前去膳房,打算拿那些一般都由下人留著吃,在烹煮前就已死去的蟹解解饞。
沒想到凝霏也跟他一樣,雖嗜美食,但有著君子之仁。
看來她真是老天為他所找來的完美妻子。
「不好笑。你難道不覺得食物再美味,一看到它們從活生生到血淋淋的模樣,就讓人倒盡胃口嗎?孟子也雲︰‘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我雖不是君子,是女子,可我也是有惻隱之心的。」可惡!這麼殘忍的事,他還笑得出來。
「我的傻娘子,我笑的啊,是你用來形容死蟹的方式,不是笑你不敢吃活鮮!」趙鎮幃趕緊揉了揉她皺起的眉。
不過,她倒懂得用孟子的話來為自己撐腰,聰明
「那你會覺得我這種做法多余嗎?凝艷都說我是天生賤命,注定要吃些人家不要的東西,但我真的沒辦法像她那樣,上一刻挑著缸里還活生生的魚蝦,下一刻就看著廚娘把它們大卸八塊……」
「誰說你天生賤命,我偏要說你這是菩薩心腸,是注定要大富大貴的命!」他好不容易才把她那逆來順受的性子改善些,現在他要進一步改掉她老是妄自菲薄的想法。
「嘻……既然都要嫁給你,就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命了,不過,我會好好當個賢妻良母,讓你能無後顧之憂,在外頭闖出一片天,這樣就能向凝艷證明我的命還是不錯的,有你這麼棒的夫君。」貝凝霏環住他的頸子,細細看著他那張劍眉星目的俊臉。
有個這麼俊美又那麼疼她的未來夫君,即使沒有大富大貴,她也是世間最幸福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