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不悔小寵妾 試閱內容 作者 ︰ 寶臨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她輕吟著李煜的詞。

每當倚在這個溫熱的懷里,總讓她覺得這份幸福美好得不像是真實的。

「為什麼吟這樣的詩?」他深邃的眼緊鎖著她不放,不解她何來這思愁?而這首陌生的詩,他很肯定在他所有讀過的書里從沒見過,他親愛的娘子怎會突然有這樣的感觸?

「不知為何,就想到這闋詞……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夫君會不會馬上娶小老婆呀?」她回望著他。他的眼楮是這麼的美,雖然他是個高壯且充滿氣概的男子,卻擁有一雙有著長睫的美目。

「會!如果妳真忍心丟下我,我會馬上娶小老婆氣死妳。」他輕吮著她光潔的額頭,加重了些力道,將她緊鎖進懷里,以此懲罰她胡言亂語。

「你……」

「所以妳就別再亂想這些事,乖乖當我的二合一夫人,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了。」他忍不住又吻了她一下,以下巴的胡碴搔她癢。

「好啦……哎喲……我會乖乖在你身邊的。」

「生生世世都要。」

「一定!」

★★★

身著紅色薄紗的女子坐在香煙裊裊的暗室里。她手腕上所纏著的布條下雖然正滲出些許鮮紅的血,可是她仍不斷寫著符咒。

「誰都不能搶走屬于我的地位,誰都不能。」何婧放下手中的筆,拿起以鮮血所寫的符咒,輕輕地吹著。

將略干的符咒放至桌上後,她走到一旁的紫木櫃,拿出一個琉璃壇,取出一塊帶著血肉的人骨丟入火盆,剎那間,火光變成刺目的藍色。

接著,何婧將符咒丟入火盆里焚燒。她不斷地念著咒語,直至符咒化為灰燼後,才帶著滿意的笑容走出暗室。

「長孫媛媛,妳我雖無怨無仇,可是我非要妳的命不可!我不能讓任何人搶走我的表哥,誰都不行!」

★★★

急促的電話鈴聲不斷地響著,可是以棉被蓋住頭的人兒似乎沒有起來接電話的意願,她翻過身,繼續睡她的大頭覺。

「孫嘉爰,我警告妳最後一次,如果妳再不接電話,我發誓我不會再跟妳說半句話了!」

對方在留言後,把話筒掛得特別大聲以示不滿,使得孫嘉爰不得不翻開棉被,撥打起那熟得不能再熟的電話號碼。

電話一接通,她便有氣無力地說︰「蓓蓓,妳到底要怎樣啦?我昨天加班到兩點半,到家時都快三點了,妳能不能饒了我呀?」

「孫、嘉、爰!我不是早就告訴妳,今天要早上十一點要帶妳去配隱形眼鏡嗎?為什麼我打了十多次電話,從十一點一直響到十一點半妳都不接?」林蓓蓓氣得肺都快炸了。

還在半夢半醒間的孫嘉爰立即被話筒那端傳來的高分貝怒罵聲喚醒,所有的瞌睡蟲馬上消失無蹤。

「蓓蓓,我求妳了好不好?我不要戴隱形眼鏡啦!妳也知道我是個崇尚自然就是美的人啊!」孫嘉爰的手在床頭櫃上四處模索著,終于模到壓在近百頁企畫案下的寶貝眼鏡。

戴上眼鏡後,她拿起一旁的大梳子,吃力地梳著她那頭似乎永遠都梳不開的蓬蓬頭。

「妳,給我仔細听好,如果妳沒有在十二點以前來到小張他家的眼鏡行,我們就不是朋友!」說完,林蓓蓓再次不客氣地用力掛斷電話。

孫嘉爰看向牆上的鐘,發現現在離十二點還剩二十五分鐘後立即跳下床。

剛才老友那冷冷的聲音讓她知道這次可不是開玩笑的!

上一次蓓蓓以類似的話「好言相勸」,她完全不理會那一點都不好的「好言」後,蓓蓓氣得整整過了一個月才肯跟她說話,所以她可不能再讓這唯一的好同學兼好同事這麼生氣,否則倒霉的會是自己。

二十分鐘後,孫嘉爰準時出現在同事張家鎮他家開的眼鏡行外頭。

林蓓蓓與張家鎮立即走出店外,一把將她拉了進去。

一個小時後,兩人終于放棄要孫嘉爰配隱形眼鏡的念頭了。

他們好說歹說、軟硬兼施,她仍堅持不妥協。

「爰爰,家鎮他爸爸都說要免費幫妳配隱形眼鏡了,妳為什麼還是堅持不要?那個『北港香爐』那樣取笑妳的眼鏡,妳都不氣嗎?」

「不行!我沒有辦法忍受手指戳進眼球的行徑,這實在太恐怖了。」

「可是妳老戴著那副粗黑框的厚眼鏡,怎麼可能有人追妳呀?」張家鎮一手撐著臉,一把拔起孫嘉爰的眼鏡,無奈地搖著頭。天呀!听說這副眼鏡有十多年的歷史,鏡片可說是跟玻璃女乃瓶一樣厚。

「是啊,爰爰,妳的眼楮很漂亮的,但妳從不打扮自己,我敢說,妳如果去燙個離子燙,再做幾次臉,絕對是個絕世大美女。可是妳瞧瞧,妳的眼楮因為長期戴著這麼厚的眼鏡,弄得實在有夠瞇的,我都快看不見了。」林蓓蓓伸手輕撥著她那把又蓬又長的粗馬尾,無奈地說。

「什麼快看不見!我可沒那麼好拐,別以為說幾句話就能嚇到我,還有,妳管人家說什麼,我戴得舒服就好,才不會為了取悅某些無聊的人而讓我的眼球受罪。何況再美也沒有用,我一直覺得我的另一半似乎在這個時代找不到,現代的男性根本沒有一種是我喜歡的類型。」

孫嘉爰的眼神緩緩落在遠方。她心中常浮現出自己未來丈夫的模樣,他從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騎著黑色駿馬,朝她奔馳而來,一把抱起她擁在懷里,與他共乘一騎。

這不是幻想,是一種感覺、抹不去的直覺。

「黑馬王子是吧!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騎著高大的黑色駿馬朝妳奔馳而來,然後一把抱起妳擁在懷里共乘一騎……瘋子!妳干脆到蒙古還是新疆找個游牧民族嫁好了,沒救了。」林蓓蓓嘆氣,起身準備離開。

張家鎮趕緊一把拉回她。

「等一下啦!我姑姑他們五月份要去大陸東北玩,還差兩人就湊成十人團了。她前陣子約我爸和叔伯他們同行,可是我爸對東北沒興趣,不如我們三個一起去吧,反正一整團都是認識的人,也比較好玩呀!」

剛才一直忙著隱形眼鏡的事,他差點忘了告訴她們這個重要的消息。

一提到出國玩,他的心情就不禁飛揚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出國旅游了,一堆年休假正煩惱著要怎麼利用。

而且他堂弟也來求他跟他們一同去,因為那一團除了他那可憐的堂弟外,其它都是叔伯嬸婆輩,若不找幾個年輕人同行,置身在一群平均年齡超過六十歲的旅游團里,只是上車睡覺下車尿尿,肯定悶死人。

「可是我們公司……」孫嘉爰考慮著。如果出國玩,她那堆做不完的報告要怎麼辦?還有那些寫都寫不完的企畫……

「東北耶!爰爰,咱們一起去吧,搞不好妳真的能嫁給游牧民族,到時妳就可以天天騎馬,天天擠羊女乃,天天發春夢,天天……喂!回來。」

林蓓蓓趕緊拉住孫嘉爰的手不放。

「爰爰,我是跟妳開玩笑的啦。一起去度個假嘛,咱們也好久沒有出國走走了,是吧?」知道好脾氣的老友並不是真的生氣,林蓓蓓仍好聲好氣地道,因為她希望過度認真工作恐怕遲早會過勞死的孫嘉爰能出國散散心,放松一下。

「妳如果答應我,不要再說什麼我可以嫁給游牧民族的鬼話,我才跟你們一起去,不然妳休想我會答應。」孫嘉爰坐回她身邊,語帶威脅地道。

「太好了,我馬上打電話給我堂弟!」張家鎮立即拿起電話撥打。

「那等會兒我們順便一起去吃飯吧,再去買一些出國的必需品。」林蓓蓓開心的邀著正在擦拭眼鏡的孫嘉爰。

「好好好,妳說什麼都好。」把眼鏡戴上後,孫嘉爰開始翻著桌上的雜志,尋找著上頭的美食報導。

可是雜志已經翻了四本,仍有人抱著電話不放,這讓餓壞的孫嘉爰決定不禮貌地打斷他的談話。

「喂!張大嘴,你還要講多久?」孫嘉爰推著還在長舌的張家鎮,一旁的林蓓蓓也過來幫忙。

「好啦!咱們走吧!吃完飯順便上百貨公司買御寒的羽絨外套。」

在兩個女生的脅迫下,張家鎮趕緊掛斷電話,之後便立即被她們拖出門。

★★★

將手上的三個大紙袋放在地上,孫嘉爰打開電視,坐在沙發前看著已播到一半的古裝連續劇。

望著電視中的男主角,她仍覺得不夠。

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她就喜歡看古裝劇,清朝也好,唐朝也罷,那種古時候的衣飾、飛檐畫梁、單純的生活環境,讓她多麼的向往呀!能在一個沒有烏煙瘴氣的城市,沒有大小車輛擁擠不堪的路上慢慢散步,一定很幸福……

想著、想著,連續劇已播完仍不自知,孫嘉爰走到陽台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台北的夜景雖然美麗,但似乎彌補不了她空洞的心靈。她要的,並不是光鮮亮麗、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

她不禁將視線轉向天上的月亮。

不知道過去與現在的時空是否同時存在著?如果是,那麼是否也有人在遙遠的時空里望著月亮想象著未來的世界呢?

孫嘉爰不禁莞爾一笑。從小到大,她總是喜歡幻想,也罷,為了生活忙忙碌碌,只有回到家後這一刻才屬于自己,不妨讓自己沉浸在編織的小小美夢中吧!

她常夢見某些片段,雖然醒後總是忘得多記得少,但她總記得夢里有一個他,一個她好愛的他……天呀!她多盼望能挽起一頭長發,騎著馬兒,讓發簪上的流蘇隨著馬兒的腳步搖晃,多美呀!所有美麗的想象不斷在她腦海中上演,直至電話鈴聲響起,她飄遠的思緒才被拉回現實。

「醒醒吧,孫嘉爰。」她拍了拍臉頰,沒想到自己竟又掉入幻想的世界里,竟然連今日連續劇的完結篇都沒有看到,看來得熬夜等回放了。

★★★

「怎麼辦,我該不該買?」林蓓蓓一邊走一邊猶豫著。剛才那個攤販開的價格雖然便宜,卻要她一次買三個才行。

「妳快點決定,不然咱們等會兒就要上車了喔。」孫嘉爰仍欣賞著鏡泊湖的風光,一邊回想著之前導游所說的故事。

傳說在王母娘娘為玉帝舉辦慶生蟠桃會時,一位喝醉的仙女不小心將王母娘娘的梳妝寶鏡掉入天池後沉入了湖底,因讓這座湖有了靈氣和寶氣。王母娘娘看得歡喜,所以沒有取回寶鏡,並為此湖賜名為「天外花園,鏡在泊中」。

而鏡泊湖除了這個傳說外,還有另一個傳奇。

听說當地美麗善良的年輕女子,死後魂魄都會到這兒來,在七七四十九天內,如果能討得王母娘娘的喜愛,便能上瑤池成為仙女,如不能,則會再被送回地府轉世投胎,所以這兒也成了許多魂魄來往人間和仙界的靈道……

「妳還看不膩呀?」林蓓蓓仔細地想著剛才跟小販的殺價,「如果我買一個一百元,還不如買三個,才一百五十元,那麼妳跟我還有我妹妹一人一個好了,那項鏈實在美得沒話說。」

「想買就買啊。家鎮,你陪蓓蓓去買好了,我去一下洗手間。」孫嘉爰將張家鎮推向好友。她知道他喜歡林蓓蓓,所以一直為他制造機會。

「那妳小心些。我把我的錢包先放在妳的背包里,只帶兩百元就好,以免在老板的誘惑下荷包又大失血。」林蓓蓓從大把鈔票里抽出了兩張紙鈔後,開心地跟張家鎮走回剛才的小攤販。她才不希望回台灣後才後悔當初沒買呢!

孫嘉爰向一旁的團員交代一聲後,便走向公廁。

然而她才一走近,就立即被人拖入後方的樹林里。

「把錢拿出來。」一名男子一手緊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則用刀子抵住她的脖子。方才他瞧見那白花花的鈔票都放在她身上後,便尾隨著她等待機會。

孫嘉爰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大跳,她甚至連喊都來不及喊,就被歹徒緊緊捂住了嘴。

「快!妳要是敢喊人,我就一刀斃了妳,我告訴妳!」歹徒松開了捂住她的手,但刀子仍架在她的脖子上。

「好……我給你,你不要傷害我。」孫嘉爰把自己的皮包緩緩地從背包里拿出來,隨即被歹徒搶去。

「整個包都給我,快!」歹徒貪心地想要更多。

不,自己的錢被搶了不打緊,絕不能連朋友的錢都被搶了。孫嘉爰趁歹徒不注意時,拿起相機用力地砸向他。

「他媽的,妳敢打老子!」被砸得頭破血流的歹徒一把抓住她的頭發。

「放開我……救……」突然間一股劇烈的疼痛從孫嘉爰的頸項傳來,她再也叫不出聲音,也幾乎呼吸不到空氣。

一股溫熱的液體隨即濕透了她胸前的襯衫,她痛苦地趴倒在地上。

在失去意識前,她看見歹徒再次拿刀子揮向她……

★★★

為什麼睜不開眼楮呢?不論怎麼努力,仍覺得眼皮好沉重。

孫嘉爰不管怎麼用力,依舊睜不開眼楮,可是能隱約听見一旁傳來有人交談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她只記得有歹徒向她行搶,卻記不起之後的事。她應該是已經回到飯店里了吧,或許是她後來昏過去了,所以……孫嘉爰想著、想著,微微搖了下頭。

「醒了,小姐好像醒了!快去告訴老爺、夫人,請大夫來!」一旁的丫鬟舒兒興奮地交代著另一個丫鬟。

「嗯,我馬上去!」

「小姐,妳醒一醒呀。」舒兒輕搖著床上昏睡的人兒,不斷擦拭她額頭上的汗珠,輕輕地喚道。

「蓓蓓……」被搖醒的孫嘉爰無聲地輕喊著,覺得喉嚨好干。她隱約看見眼前模糊的人影,心想那應該是好友吧。

「小姐,妳說什麼?」舒兒靠近她的耳邊,努力地听她說話。

「水……我好渴……」孫嘉爰努力地試著發出聲音,覺得自己彷佛很久沒有說話了,喉嚨很不舒服。

「好的,奴婢馬上為小姐沾些水。」舒兒立即以湯匙舀著少許的水,輕輕地沾著她干燥的雙唇。為了不讓小姐嗆著,舒兒僅一滴滴地喂她喝水。

在得到水的滋潤後,孫嘉爰立即舒服的睡去。

不久後,大夫趕了過來,老爺長孫浩及夫人亦來到房里,開心地看著昏迷將近一個月的愛女。

「大夫,怎麼樣?媛媛是否安好?」長孫夫人開心地輕拭著眼淚,剛才听到丫鬟說女兒似乎醒了的消息,讓她又驚又喜。

「小姐應該沒事了,請夫人放心,再過不久就會醒來了。」看見長孫家的千金終于月兌困,大夫松了一口氣。

「夫人,咱們先出去,讓媛媛好好歇一會兒,待她醒了咱們再來看她。」長孫浩輕摟著愛妻的肩頭。

「舒兒,待小姐一醒,不論多晚,都要通知我跟老爺,我想同媛媛好好說些話。」長孫夫人的眼中含滿了淚水,愛女突然間昏迷不醒讓她幾乎承受不了這種痛苦,還好這孩子終于醒了過來。

「請老爺、夫人放心,舒兒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姐,一旦小姐有任何動靜,舒兒一定立即稟報。」舒兒乖巧的福了福身,目送他們離去。

一整夜,舒兒一直守在床邊,不斷地在小姐干燥的雙唇上沾水。

之後天色漸亮,她再也撐不住疲憊的身子,伏在床邊小憩。

孫嘉爰再度醒了過來,她輕輕眨了眨眼,先前沉重與疲憊感似乎舒緩多了,她直覺認為自己可能是剛動完手術,因為這跟過去她車禍骨折動手術時的感覺很像,當時是好友林蓓蓓不眠不休地在病床邊照顧著她。

「一定……是麻醉藥……剛退……」孫嘉爰輕聲說著,將頭轉向正在一旁小憩的人兒。房里有些昏暗,但仍看得見有人趴在她的床畔。

她輕輕坐起身,不斷傳來的暈眩感讓她閉上了眼。唉!不知道被搶走了多少錢?好好一趟出國旅游卻落得如此下場,她只記得有人搶她的皮包,但接下來的事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看樣子應該是天快亮了,室內已漸漸有一些光線。微涼的天氣,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她伸手拉起被子,卻發現有些異樣。

她身上蓋著的紅色被子上,有著以金線所繡的美麗且細致的花紋和圖案,在微弱的光線下反映出一絲光亮。這絕非一般醫院的白色棉被,她真沒想到大陸的醫院竟然這樣貼心,為病人添置如此舒服的被子。

「不對!」孫嘉爰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沒戴眼鏡就看得清楚被子上的繡花,她立即轉而看向床邊的人。

不,這並不是蓓蓓呀!她驚訝得幾乎不能呼吸。

陽光漸漸照入房內,她環視著身處的房間,詫異地自問,她到底在哪兒?為什麼所有的窗戶都是用紅木精雕的,且上頭並不是玻璃,而是絹,而且房里的擺飾古典且高雅,完全沒有現代的物品。

「我……我被送到哪一間醫院了?不,這根本不是醫院……」孫嘉爰輕輕走下床,她不敢驚動床邊的人,她害怕自己可能是被捉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就像新聞上說的那種異國綁票案。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鏡子前,卻被另一個發現驚得說不出話。鏡中的人既陌生又熟悉,是跟她很像沒錯,身上卻穿著古代的薄紗綢衣,一頭長而娟秀的黑直長發直至腰際,更有著白而細致的皮膚。

天啊!這個人到底是誰?她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什麼事了……我……我到底在哪里!啊──」孫嘉爰害怕地尖叫出聲,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地顫抖著。

「小姐!」舒兒被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醒。

一抬頭,發現小姐並不在床上,她緊張地跳了起來,當她正要轉身出去喊人來時,卻發現小姐臉色蒼白地坐在梳妝台前。

「小姐,妳沒事吧?讓舒兒扶小姐回床上歇息好嗎?」

舒兒上前想要扶起她,手卻被她揮開。

「妳是誰?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我……我的團友呢?」孫嘉爰緊張地問了幾個問題,卻發現對方一臉茫然。

「妳……妳是咱們的小姐呀!小姐一定是睡胡涂了,讓奴婢先扶小姐回床上歇著吧。」舒兒想要再度攙扶她,卻被她躲了開去。「不然小姐先稍坐,奴婢差人去請老爺、夫人來。」

舒兒立即打開房門,向外頭的另一位丫鬟交代著事情。

孫嘉爰往丫鬟開啟的房門看去,隱約看見外頭的花園。

她真的被弄胡涂了,屋內全是古代的擺設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外面的花園也都如此古色古香,甚至經過的男男女女也都是身著古裝,無一例外?

當她抬起手用力地揉著眼楮,想確認自己不是眼花時,手上傳來的清脆鈴鐺聲響吸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舉起雙手瞧著,發現自己左手的小指上雖有著相同的小紅痣,但令她驚訝的是,她手部的皮膚竟然變得完美無瑕,白女敕細致得彷佛吹彈可破。

而手上的玉環及另一手上的精美銀鈴鏈子,更是她從沒戴過也不會想戴的飾品。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立即撩起身上的長紗裙,看著自己的左大腿,發現過去骨折動手術的疤完全消失了,有的只是修長白皙的美腿,令她驚訝得瞠目結舌。

「我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孫嘉爰痛苦地用雙手捂住臉申吟。為何一覺醒來卻人事全非,連自己也變得不像自己了?

「媛媛!」身上披著外衫的長孫浩及夫人同時奔入房里,開心地喊著。

「我的女兒,妳終于醒過來了!」長孫夫人激動地抱著她痛哭。

孫嘉爰原本想推開這位婦人,卻反而不自覺地伸出雙手輕擁著她的腰,發現這擁抱的感覺似乎很熟悉。

「媛媛,娘原以為妳是氣咱們突然要將妳嫁給靳少城主而氣壞了身子,也害怕昏睡不醒的妳再也好不了、醒不過來,娘的心都快碎了呀!妳是爹娘心頭的肉,捧在手里怕摔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妳明白嗎?」長孫夫人流著淚,心疼地這麼說。

孫嘉爰忍不住流下眼淚,她不懂,為什麼她會為一個素未謀面的婦人流淚?而且這位婦人為什麼知道她的名字,直喊她爰爰呢?

「夫人,先扶媛媛上床歇息吧,她才剛醒來,讓她好生休養。」

長孫浩扶起母女倆走向床鋪,直到愛女已躺回床上,為她蓋好了被子後,他才再度開口。

「前陣子那荒婬無道的狗皇帝又再次向咱們提親,如果不是因為咱們早將妳許給了靳城主,他才不敢動妳,否則妳已經是那被狗皇帝糟蹋的千百個女人之一了。媛媛,妳要體諒爹娘的苦心,咱們兩老實在是舍不得妳嫁,但更不願意妳被那狗皇帝白白糟蹋啊。」他語重心長地道。

「我……要嫁人?」孫嘉爰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弄得胡里胡涂,但嫁人這消息像一盆潑在她頭上的冷水,讓她立即恢復所有的思考能力。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要嫁人了,必須弄清楚這件事才行。

「媛媛,娘不是同妳說過,下個月初三,靳城的少城主將要來迎娶妳嗎?妳那時還氣得直掉眼淚,不同咱們說話呢。」長孫夫人直覺女兒是睡胡涂了,心疼地輕撫著她的額頭。

「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孫嘉爰再也忍不住地小聲問道。

「女兒呀,妳真的是給睡胡涂了!我是妳娘,是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將妳生下的呀!瞧瞧妳頸子上的長命鎖,上頭還刻著妳的名兒呢,那是妳滿月時祖女乃女乃送妳的,妳不會連這個都忘了吧?」長孫夫人開始緊張起來,女兒該不會真的傷了腦袋,忘了所有事?

孫嘉爰伸手模著胸口,果然有一條鏈子,她將那長命鎖拿起來瞧,上頭確實有著精刻細琢的「長孫媛媛」四個字。

她似乎稍微明白了眼前的情況,她的靈魂,可能在那場意外後跑到了這個叫長孫媛媛的女人身上,而且一跑就跑到古代來。

「我真的在古代嗎?現在……現在是什麼朝代啊?」

話才剛問出口,孫嘉爰便從所有人臉上那擔心不已的神情得到了確實的答案。

「媛媛……爹立即請大夫來替妳瞧瞧。」

「不!我沒事!我……我以為我睡了很久、很久,我真的沒事。」天呀!現在她只想好好一個人冷靜地想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直接跟他們講明了她不是什麼長孫媛媛,她相信自己絕對會被當成瘋子看待。

「媛媛,妳真的沒事嗎?」長孫夫人愛憐地執起她冰冷的雙手。

「我……嗯……你們都先去休息吧,我……我有點累,想再躺一下,如果有事,等會兒再說好嗎?」孫嘉爰無法即刻開口稱呼面前突然多出來的父母,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再顧慮他們的感受,以及自己應該跟著時代的不同改變語氣,因為現在她真的好想一個人靜一靜。

「媛媛,妳的身子……真的不打緊嗎?」長孫浩擔憂地看著眼前極為不對勁的女兒。

「你……不然您先去用膳,我等一下就到,好不好?」孫嘉爰躲進了棉被里。以這種奇怪的詞語說話,她真的快要瘋掉了。

「好吧,那咱們全都離開,妳好好休息一會兒,等卯時時再讓舒兒為妳梳洗更衣,咱們好好一同用早膳。」長孫浩雖說不出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仍不舍剛醒來的愛女過于疲累,所以決定讓她好好歇一會兒,有什麼話都等用早膳時再說。

當所有人都離開後,孫嘉爰立即走到鏡子前。她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鏡中的人兒,這是她沒錯呀!但又有些不像,這雙清澈靈秀的雙眼,她當然認得,但自從近視後,她就沒有好好地看過沒戴眼鏡的自己。

而從不打扮、保養的她,發現鏡中的人有著完美無瑕的臉龐,兩彎不畫而黛,自然修長的眉,嫣紅的唇,俏麗的鼻,雖然都是她,但並不是過去的她,她清楚地感覺到,這個長孫媛媛一定是在萬般呵護下長大的,雖有著和她一模一樣的五官,卻是細心照顧下所擁有的美麗容貌。

「蓓蓓,我不用去配隱形眼鏡、做臉跟燙離子燙了,但是……我卻再也見不到妳了。」孫嘉爰無奈地苦笑著,眼淚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深吸了一口氣後,她拭去眼淚,更加靠近鏡子,抬手輕模著雙頰的細致肌膚,白里透紅的模樣,跟過去曬出小雀班與毛孔粗大的樣子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她好奇地打開鏡台邊的抽屜,發現里面有著許多精致典雅的簪子與耳墜。雖然這些美麗細致的古代飾品讓她驚艷,但一想到林蓓蓓與張家鎮,再多的喜悅全都消失無蹤了。

「蓓蓓,家鎮,我到底身在何處?又該怎麼辦呢?」想到自己的處境,孫嘉爰難過地再度掉下眼淚。

雖然她曾幻想能過著如古人般的單純生活,現在也真的莫名其妙的如願了,且幸運地降臨在一個富有的家庭,可是她卻沒有過去想象中的期待與喜悅,或許是一切來得太突然,讓她措手不及,更或許該說是每個人都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吧。

「啊,說不定這是個夢,醒來就沒事了。對,再去睡!說不定醒來時我是在飯店里。」孫嘉爰奔向床鋪,撲上柔軟的床。「蓓蓓,家鎮,我馬上回來!」

她把舒服的被子蓋好,心里想著,這場夢真是真實呀!作過這樣特別的夢也夠了,現在快點睡吧,之後夢就會醒了。

★★★

大紅的喜字,到處是艷紅飄逸的紅紗與紅色流蘇,整個房里洋溢著喜氣,但在新嫁娘的臉上,卻看不見一絲即將成親的喜悅。

坐在鏡台前發呆的孫嘉爰,無意識地望著眼前滿桌精致的首飾與大紅嫁衣。

那天她睡醒,發現自己還在長孫府里的時候,便清楚地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場夢,後來她才從長孫家兩老和下人們口里知道,長孫媛媛是在得知要出嫁的一個半月前突然間病倒而昏迷不醒。

長孫家兩老嚇得不知所措,一來是心疼、擔憂愛女的狀況,二來是害怕得罪了在東北方勢力最大的靳家少城主──靳胤睿。

靳家勢力之大,大到即使長孫媛媛已經昏迷一個月,長孫家仍不敢告知靳胤睿這個消息,生怕毀婚後所帶來的責難是他們所無法承擔的。

而長孫家之所以會突然決定將女兒嫁人,是因為喜好美色的暴君從想討好他的洛陽知府那兒得知洛陽第一美人長孫媛媛仍未出閣的消息,便下令要長孫家將女兒送往長安服侍他。

兩老不舍也不願女兒白白入宮被糟蹋,于是長孫浩便在兄長長孫無忌的牽線下,冒著抗旨的危險,將女兒下嫁給正有娶親之意的東北巨子靳胤睿。因為靳胤睿的勢力大到連皇帝也不敢輕易得罪他,而靳家人也與新崛起的李家人交好,所以他們相信至少女兒嫁入靳家是安全的。

「靳胤睿……听說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但我卻連你長得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就得嫁給你了……」孫嘉爰自言自語地說著。

她的手無意識地轉動著一支精致典雅的金簪,純金的簪子上點綴著水藍色的琉璃鳳凰,金色的流蘇正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

「我再也不是我自己了……以後,我就是長孫媛媛,不再是孫嘉爰,再也不是了……」她難過地掉下淚來。

這段時日,她已弄清楚長孫媛媛的身分和處境。

她此刻身處隋煬帝的時代,還是長孫無忌的佷女,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但這段日子與長孫兩老相處,她知道他們倆是一對善良的夫妻,為了不讓長孫夫人傷心,她一直不敢告訴他們,她其實不是他們的女兒。

所以最後她還是選擇默默承受一切,承受這原不屬于她的責任與婚姻。

「既然回不去了,不如接受這命運吧。再見了,蓓蓓,家鎮……再見了,孫嘉爰!」看著鏡中美麗的自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擦去眼淚。

從現在起,她是長孫媛媛,今日就是她要出嫁的日子,既然無法逃避,她只能勇敢的面對。

她喚來正在外頭等候的丫鬟為她梳妝打理。她從沒想到過自己會這麼快就嫁人,但是事實已在眼前,她決定以正面的態度迎向未來。

★★★

一個月了!

從出嫁至今已經一個月,但長孫媛媛連丈夫也沒有見過一面。

浩大的百人迎親隊伍從出了洛陽後,人數便縮減為十五人,其它的人都快馬先奔回靳城去了,僅剩下保護她的侍衛與照顧她的丫鬟,而代為迎娶她的竟是靳胤睿的三弟靳胤蔚,更離譜的是,她竟然連靳胤蔚的聲音都沒有听過。

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里,讓長孫媛媛幾乎快要瘋了。

前半個月,透過馬車的窗子,她不斷被那壯觀美麗的山水深深撼動,雖一路上能下馬車欣賞景致的機會不多,仍讓她感動無比。

接下來的日子,她只能拿馬車上的書籍打發時間。她慶幸自己是中文系畢業的,能毫不費力地閱讀這些古書,更有許多不曾見過的書籍讓她看得目不暇給,渾然忘我。

但再多的書籍,也有看完的一天。

加上這幾天天氣漸漸開始熱了起來,讓長孫媛媛的火氣也跟著上升。雖听服侍她的丫鬟小喜說他們已到邊陲,再過兩天即可到達她未來的家──靳城,她也已熬過了一個月,但現在的她真的連一秒也待不下去。

今日甚至連小喜都被她趕下車去,自己一個人在馬車里生著悶氣。

「這場婚姻根本是個笑話……笑話!我為什麼要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像個囚犯一樣關在馬車里?為什麼!」長孫媛媛氣得拿起剪子,不客氣地剪壞那套大紅喜服。喜服上所繡的每個喜氣的花鳥圖案,都像是嘲笑著她這樁婚姻。

直到每個圖案都被她剪得支離破碎後,她才忿忿地將剪刀丟到馬車一角。雖然衣裳已近乎全毀,仍熄滅不了她滿月復的怒火。

「停車,給我停車听到沒!」長孫媛媛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拉開簾子朝前方馬背上的人喊著。

她的憤怒,「終于」引起所有人驚訝的注視。

「少夫人,請……請問有什麼事嗎?」其中一名侍衛立即跳下馬背,驚訝地望著她。听說長孫家的千金是個知書達禮、溫柔婉約的女子,可是她看來似乎不是那個樣子。

「誰都不許跟著我!」在整個車隊停了下來後,長孫媛媛憤怒地抓著裙襬跳下馬車。

雖然眼前的侍衛身形高大勇猛得令人感到有壓迫感,可是氣壞了的她哪管得了這麼多。

「少夫人,這……」

「既然喊我少夫人,就听我的令,不許跟來!」長孫媛媛不客氣地伸手指向那名侍衛,燃燒的怒火讓對方不敢再多說一句。

「大嫂,請您回馬車,這樣實在是太不得體了。」靳胤蔚來到長孫媛媛的面前,淡漠的表情巧妙地掩飾他心里的驚訝及困惑。

他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無禮的女子,使得他不得不前來阻止她失禮的舉動,而令他驚艷的並不僅是她那出眾的美麗外貌,而是她眼中閃耀的那種熟悉的光彩。

「大嫂?你是在叫我嗎?喔!原來您就是靳胤睿的三弟啊,終于見到您的尊駕了!這一個月來我還以為自己是瘟神,讓你們這一行人避之唯恐不及呢!您那聲大嫂我可受不起呀!」

長孫媛媛發現,他長得非常好看,穿著打扮也相當成熟穩重,但很明顯的極為年輕。以她的目測,他的年紀應該只有二十出頭,有著如大學生般的氣息。

可是現在她一肚子氣,再加上他竟整整一個月對自己的大嫂不聞不問,讓向來好脾氣的她不客氣地開口諷刺。

靳胤蔚被她一番話堵得說不出話來,愣愣地站在她面前不發一語,臉上有著明顯的尷尬與難堪。

他知道這一個月來與大嫂沒有說到一句話,甚至打個招呼都沒有,這雖然是失禮了些,但他實在是不想惹大哥生氣呀。

「怎麼,說不出話了?心虛?還是我說中了您心中的想法呀?」怒火攻心的長孫媛媛以另一只手扯著紗衣搧風。

毒辣的太陽,讓她熱得不禁換上行李中最薄的衣物。

雖然丫鬟小喜一直說這套衣物實在不合宜,但她可管不了那麼多。對未來的彷徨不安,再加上天氣悶熱,路面顛簸,讓她再也無法忍受下去。

「大嫂,請您上車吧。」靳胤蔚將頭別了開去。雖然長孫媛媛以手搧風是無心之舉,但因而讓她的酥胸與香肩若隱若現,令他再度尷尬不已,又不知該如何出言阻止。

「大嫂?呵,我可擔當不起這個稱呼!」長孫媛媛冷笑了一聲後,隨即向旁邊邁步,準備離去。

「請留步。」

「你敢?」長孫媛媛望著擋在她胸前的手臂,大膽地走向前。

害怕踫到她身體的靳胤蔚只能立即將手收回。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絲毫不理會後頭的驚訝抽氣聲。

「札哈努!你帶著五名侍衛尾隨少夫人保護她,別讓她發現。」靳胤蔚朝剛才那名侍衛交代完後,便立即上馬離去。

★★★

「喜?喜個屁!讓你在這邊慢慢『洗』!」

走了近一個時辰的路而氣喘吁吁的長孫媛媛正氣憤地在湖邊踩著被扔在地上的喜服,直至大紅喜服上沾滿了爛泥,她才肯罷休。

「糟糕,我都忘了自己是穿繡花鞋!」腳下傳來的那潮濕緊貼感覺,實在讓人很不舒服。

她坐在一旁傾倒于湖邊的枯樹干上,月兌下被爛泥沾濕了的鞋。直到腳底終于不再被那黏濕的感覺包覆著後,她才終于有心情欣賞眼前的那平靜無波的美麗湖泊。

長孫媛媛開心地以她那玉雕似的美麗縴足輕踏著清澈的湖水。這是從她離魂在隋朝重生後,第一次在沒有旁人干擾的情況下自在地欣賞著美景、在湖邊玩水。

想到未來即將為人婦,日子將不再自由,她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不知道何時,她才能再有機會自在地玩水?

「真的好美喔!」雖然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湖,但這一望無際水連天的美景讓她的火氣、暑氣、一肚子鳥氣全都消失了。

既然未來不可知,那麼就好好把握當下,玩個過癮!她四處瞧了瞧,沒見到人,于是放心地月兌下薄紗外衫掛在一旁較高的樹枝上,再緩緩地走入湖水較淺處。冰涼的湖水讓她驚呼了幾聲,但沒多久適應了水溫後,她便自在地玩起水來。

她察覺自己挽起的秀發已漸漸散開,便毫不在意地將那價值不菲的金簪拿下,丟在被扔在一旁的喜服上。那頭長過腰際的秀發為她擋住了後背露出的春光,卻遮不住後頭直視著她的目光。

「听說這湖里有吃人的妖怪。」一道沉穩深富磁性的聲音從長孫媛媛的背後傳來。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正面色凝重地望著在湖中戲水的她。

「尼斯湖水怪嗎?你騙小孩呀。」玩得忘我的長孫媛媛頭也不回地掬起湖水輕拍臉頰。

直到冰冷的湖水潑上雙頰,喚醒她幾分理智後,她才想起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蠢話。

「尼斯湖水怪?」見她非但不害怕,反而說出一個他從沒听過的詞兒,這倒讓他頗為好奇。

「滾回去!我說過不準跟著我的。」她佯裝發怒,好讓他忘了方才她說過的話。

「妳同人說話,都是這樣無禮嗎?」男子的聲音中明顯多了幾分怒意。

「你闖到這兒來看姑娘家洗澡,就很有禮了是嗎?」長孫媛媛轉過身,毫不客氣地回嘴。這幾日來難得出現的短暫好心情全被破壞一空,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侍衛敢跟她頂嘴。

但當她轉過身瞧見那名挺拔的男子時,卻突然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人是如此似曾相識,彷佛她早已見過他。

特別是那雙眼楮,深沉而有神的眼瓖在一雙飛揚的劍眉下,高挺而直的鼻梁讓他的五官看來更加立體而俊逸不凡,微微抿起的薄唇似乎正透露著他的不滿,而一身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顯得閃閃發光。

「怎麼不說話?知羞了?還是妳終于明白自己的行徑有多荒謬了嗎?」男子向她走近,面無表情地看著正站在水中的她。

他的眼神打量著她那相當暴露的衣著,隨著他漸漸皺起的眉,她隱約從他的神情里嗅到一絲不悅。

「知……知什麼羞,你自己穿成這德行跑出來嚇人就很知羞、一點也不荒謬嗎?不管好自己還敢來教訓人?」長孫媛媛驕傲地抬起頭,卻發現自己的身高離他的下巴還差半個頭,而她的眼神只能正對著他半果的胸膛及露在外頭的一顆「葡萄干」,這實在是讓她尷尬到極點。

「我是男人,妳是女人。」

他這幾日正在邊陲的驛館馴一匹烈馬,所以僅著半斜肩的衣物,露出右邊的胸膛與手臂,是為了方便在拉韁繩時不被衣物牽絆,可是這女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下將外衫月兌去,整個肩膀與手臂完全露在外頭,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新婚妻子。

不過,她那古靈精怪的回應非但沒有更加激怒他,反而漸漸地壓下方才升起的怒氣,更讓他不禁仔細打量起她來。

她有著清新月兌俗的姣美臉蛋,一雙充滿靈氣的眼眨呀眨,十分吸引人。

長長的睫毛更襯托出那嫵媚的神韻,美麗的菱唇雖因為寒冷而顯得略微蒼白,但無損她的嬌媚,反而更惹人憐愛。

而她白皙無瑕的肌膚,在紗衣的襯托下顯得嬌艷欲滴──這是標準的南方姑娘,果然不失洛陽第一美人的稱號。靳胤睿的嘴角微微勾起。

「你是人,我就不是人嗎?」長孫媛媛雖然覺得這男人相當眼熟,卻又說不上來是在哪里見過。

而他那打量著她,帶著責備的眼神,讓她漸漸感覺到自己似乎真的有點失禮了。因為濕透而貼在她身上的薄衣紗裙,將她那姣好的曲線完全展露無遺,這在保守封閉的年代是非常的大膽而荒唐的。

可是,如果就這麼走上岸,那不只是上半身被看光了,連下半身也一並被他賺去。

「對了,提到了人,我倒忘了告訴妳,除了吃人的妖怪外,湖里還有會吸人血的蟲。」靳胤睿發現她似乎有起來的打算,但又在那兒遲遲不動,于是他決定「幫」她一把。

「蟲?」一听說水里有吸血蟲,長孫媛媛嚇得立即拔腿往岸邊奔去。

可是下半身那層層迭迭的紗裙在吸了水後緊緊貼著她的腿,讓她在甫上岸的瞬間就被黏了一腿的紗裙絆著,重重地摔了一大跤。

沒有電影里的英雄救美,沒有小說里有雙健壯的手臂適時的救起她,沒有偶像劇里美女跌在俊男懷里兩人四目交接及怦然心動,長孫媛媛就這樣狼狽地撲倒在對方的腳下。

好想死掉!這個念頭瞬間涌上她的心頭。惱羞成怒的她,氣到壓根兒不打算爬起來,一雙小手忿忿地捶著草地。

「我是逗妳的。」看著她那又氣又羞又可愛的動作,他不禁莞爾。

靳胤睿彎下腰,像捉著一只小兔子般把她拎了起來。

他不是狠心不願救她,以他練武多年的硬底子跟敏捷的反應,要在她跌倒前扶住她根本是易如反掌,只是看著那頗不知好歹的千金大小姐,他決定讓她跌個跤,吃點苦頭,好讓她明白,丟下侍衛、丫鬟自己跑到荒郊野外玩水是多麼不智且危險的舉動。

原以為她會因為跌疼而哭哭啼啼,沒想到她竟趴在地上生著悶氣,她的反應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從地上瞬間騰空而起,長孫媛媛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直到她發現是他攙起了她,而且他臉上還帶著一絲戲謔的微笑後,才終于弄懂了是怎麼回事。

「不好笑!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玩,我這輩子最怕的就是毛毛蟲了,你真的嚇到我了!」

「下回別再如此,我就不嚇妳。」他的視線往下撇了一眼她那呼之欲出的酥胸,再一次明示著她的穿著及行徑實在踰矩。

「什麼下回?放開我。」長孫媛媛不斷地掙扎著,壓根兒沒把他的「明示」看清楚。

不過,她倒是發現他的力道實在很大,而且他的大手雖然緊握著她的雙臂,但她不覺得疼痛,卻也完全掙不開,就像個量身打造的鐵環一般箝制著她。

「答應我,別再這麼做了。」靳胤睿將臉靠近她,「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希望妳別讓我失望。」輕聲說完話後,他便轉身離去。

「誰下次還要再見你啊?瘋子。」長孫媛媛覺得自己的臉紅得快熟透了,剛才那溫熱的氣息貼近她的臉頰時,她幾乎忘了呼吸……

該死,她是在發什麼癲呀?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怎麼能對一個初次謀面的男人有這樣強烈的感覺?

收回了差點飛走的魂魄後,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掌及胸前都沾了些濕泥。當她正準備下水清理這些泥漬時,忽然被後頭傳來的聲音阻止了。

「少夫人,您別再下去了!」小喜氣喘吁吁地跑到她身邊拉住她,並將披風披在她身上。

「小喜,我洗掉這些泥就好,妳先把披風拿開,以免沾濕。」長孫媛媛想將披風褪下,卻被小喜攔住。

「少夫人!小喜求您了……快回馬車吧!車夫已經將馬車停在樹林後方……三少爺下令,要小喜接您速回馬車。」小喜突然跪下,雙眼里滿是淚水。

「妳怎麼了?快起來呀!」長孫媛媛被小喜這下跪的動作嚇了好大一跳。

這種古裝連續劇里才看得見的橋段,竟然活月兌月兌在她眼前上演。

收回心神之後,她才意識到小喜還跪在地上,眼淚掉個不停,于是她趕緊將小喜拉起來。心軟的她,雖然與小喜並不熟稔,但看著哭得一臉淚痕、身子抖個不停的小喜,還是讓她的同情心立刻泛濫。

長孫媛媛伸出手,輕輕地將她臉上的淚水抹去,「不要哭了,我馬上跟妳回去。」

「少夫人……」小喜驚訝地看著長孫媛媛的舉動。這輩子她從沒遇過這樣平易近人的千金小姐,還是洛陽首富的獨生女……

她突然對自己過去那段時間,因為怕惹惱少城主而刻意疏離少夫人的態度而感到歉疚。

「我知道這樣做任性了些,也讓你們為難了,但我真的悶到快要發瘋了啊!你們無法想象這一個多月來我承受了多大的壓力,我……我真的……對不起!」看著小喜哭得通紅的鼻子和浮腫的眼,長孫媛媛知道肯定是自己害她們這些丫鬟被罵了一頓。

「少夫人,您別這麼說。咱們快回車上去吧!都已經申時了,等會兒日落後會很冷的。您忍一忍,等會兒上車後小喜再替您更衣。」小喜迅速地為長孫媛媛系好衣帶,然後利落地收拾著地上的簪子。

「我們今晚要住哪兒?還是客棧嗎?」長孫媛媛一邊走一邊問著,雙手在風衣里頭輕撫著雙臂。

果然如小喜所言,北方邊陲日夜溫差相當大,剛剛明明還挺暖活的,沒一會兒馬上冷了起來,還好馬車已近在眼前。

「不了,今兒是住咱們自個兒的驛館,離這兒非常近,夫人您一定會喜歡的。那是少城主最愛的驛館,特別寬敞舒適,而且還有望不盡的草原與許多駿馬和牛羊。」小喜將冷得發顫的長孫媛媛扶上馬車。這個月來雖然與少夫人話不多,但她已從幾次的對話中,知道少夫人非常喜愛寬廣的草原及成群的牛羊。

「真的?那我可以騎馬嗎?」長孫媛媛的眼楮閃爍著興奮且期待的光芒。寬廣的草原與駿馬,哇!只差有個愛她的男人將她抱上馬,她就死而無憾了。

「這……奴婢做不了主。」小喜尷尬地低下頭。

少城主正在驛館呀!剛才少城主在痛斥所有隨行的人竟然沒攔住少夫人之後,立即下令不準透露他在驛館的事,更不許讓少夫人知道他就是靳胤睿。

「好吧。妳先幫我換衣服,不然我到驛館前一定會冷死的。」長孫媛媛從來到「這兒」後一直沒有自己穿過衣服,那一層層的復雜衣裳,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穿,也沒辦法靠自己穿。

「是,奴婢遵命。」小喜立即挑出一件典雅的淡藍色緞衣為長孫媛媛換上。她在心里悄悄地希望少城主能多喜歡這位平易近人的夫人,也希望……他能忘了舞雩夫人。

★★★

清晨的微光射入房內,透過床邊的紗簾微微照亮了里頭的昏暗,而床上才剛睡去不久的人兒一察覺到陽光後立即被喚醒,跳了起來。

長孫媛媛沖到鏡前拿起梳子梳頭,隨手將長發往頭上一盤,抓了一根簪子固定秀發,再拿起桌上的披風披上後,便奔出房門。

房外打掃的僕人被長孫媛媛的突然現身嚇了一大跳,天色方亮,怎麼少夫人就醒來了?

「少夫人早,要不要奴才喚小喜來為您梳妝打理?」僕人驚訝地望著她,除了她的美麗容貌令人驚艷外,更令人詫異的是她脂粉未施,也未梳發、更衣便跑了出來的大膽率性行為。

長孫媛媛不耐煩地朝他揮了揮手,以示沒有這個必要。

她現在一心想上昨兒個小喜說的放牧草原上瞧瞧。

昨晚因為貪玩而耽誤了行程,使得到達驛館的時間整整晚了一個時辰。抵達時天早已黑了,她根本什麼都瞧不見,只隱約听得到馬兒的嘶鳴聲。

昨晚在前往驛館的路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支精致的銅台火把,她昨晚數了下,有兩百多把火把,因此她相信這座牧場必定相當大,更相信她的丈夫被稱為東北巨子絕非浪得虛名。

當長孫媛媛離開了驛館,走到放牧的草原時,陽光已完全籠罩大地。

一望無際的茵綠草原映入眼簾,彷佛與天相連,完全看不到盡頭;芬芳的泥土香氣散播在空氣中,讓人心曠神怡;小草上的露珠,讓陽光映照得閃閃發光,美得讓長孫媛媛不禁紅了雙眼。

遠處傳來羊只咩咩叫的聲音吸引了她,她發現羊兒似乎正躲著什麼般,往另一頭逃竄。她好奇地走向前,想要看看是什麼原因,然而她的腳才踏出幾步,就听到馬兒高亢的嘶鳴及馬蹄亂踏的聲響。

「駕!」遠處騎著黑馬的男子正用韁繩套著另一匹紅得發亮的駿馬。

由于那名男子背著光,因此長孫媛媛看不清對方的長相。

這一幕她看得心驚膽戰,因為她從沒看過這麼瘋狂的馬,更沒想到還有比那匹馬更瘋狂的人。那個男人不斷地緊拉著韁繩,好幾次幾乎從馬背上摔下來,卻一點也不擔心的繼續馴著那匹紅馬。因為這過程實在太過于緊張,她的手心開始沁著汗。

突然間,那名男子像瘋了似地從胯下的黑馬躍上那匹紅馬,使得那匹紅馬更加憤怒,不斷地揚著前蹄想將背上的人摔下。

長孫媛媛嚇得驚喊出聲,就差那麼一點,那個人就成了蹄下亡魂!紅馬倔,馴馬的人更倔!

過沒多久,紅馬似乎放棄了掙扎,乖乖地低下頭喘著氣。

那名男子伸手模了模馬兒的鬃毛,安撫了牠的情緒後,立即掉頭向她奔來,速度之快,讓她以為馬兒會撞上她,幸好那匹馬在她面前穩健地停下腳步,站在原地輕蹋著草皮。

「是你?」長孫媛媛發現這個馴馬的人正是昨天湖邊那名奇怪的男子。

此刻男子的身上正沁著汗珠,結實的肌肉上散發著光亮,而背光的他雖讓人看不出他是什麼表情,可是不知為何,現在的他彷佛神祇般光耀奪目,也那樣的……讓她著迷。

「妳一大早不梳妝打理,就跑出來外頭閑晃?」他又如同昨日般,一開口就管起她的「閑事」。

「你一大早跑來這牧場馴馬兼訓人?是吃飽太閑,還是想找人吵架?」

「我從不跟人吵架的,這是無聊的行徑。」

「什麼叫作無聊?你沒事在馬上跳來跳去才無聊!又不是馬蚤……」長孫媛媛摘下了剛才因為怕冷而蓋在頭上的帽子,扠著腰反問他話,「更何況是你先來找我說話的,又不是我自己去招惹你,到底誰無聊啊?」

她發現自己過去二十幾年來的好脾氣與修養,似乎都隨著時空的變換而消失殆盡,特別是在這個男人面前,他總能輕易挑起她的怒火與……莫名的情愫。

這男人確實讓人覺得討厭,怎麼開口閉口不是訓人就是嚇人?她方才對他的好感馬上煙消雲散,僅剩一肚子的氣不斷地往上冒。

「我在我的牧場里馴我的馬,應該與妳不相干吧?」靳胤睿不明白自己的怒火是從哪兒而起,特別是當他看見她胸前若隱若現的抹胸時失控的情緒,讓他非常不解。

除了強烈地不希望被旁人看見她的美好外,他更清楚自己似乎對她無心流露出的媚態有著越來越深的渴望。

昨晚就寢前,她晶亮的雙眼,還有那靈秀的氣質,加上那白玉般的酥胸及水蛇腰在濕衣下呼之欲出的畫面,不斷盤旋在他的腦海里,無法抹去。

即使連方才馴著馬,他的心里想著的仍是那她臨水芙蓉般的嬌媚。

靳胤睿立即轉身掉頭離去,因為他清楚知道,只要再多瞧她一眼,他一定會將她強摟上馬,享有他為人夫君該有的權利。

「你的牧場?喂!你是什麼意思?喂……」長孫媛媛不解地望著他突然離去的背影,大聲喊道。

什麼叫他的牧場?啊,他該不會是她的夫君吧?這個念頭讓她不禁臉紅了起來。

可是家大業大的靳胤睿怎麼會有空閑馴馬呢?照理說,他應該光忙著他的事業就忙不開身了呀!

「搞不好又是他哪個怪里怪氣的親戚,跟靳胤蔚一樣冷漠無禮。」長孫媛媛沒好氣地朝著他迅速消失的背影嘀咕。

兩次見到他,他都來去匆匆,卻帶給她心跳加劇、難以控制的情緒,但她能心動嗎?現在的她已經是靳家的媳婦了……

「少夫人,您在哪兒呀?少夫人──」小喜的聲音由遠而近,直到看見長孫媛媛後才停止呼喊。

「我在這兒!怎麼,咱們又要趕路了嗎?」長孫媛媛將披風的帽子戴上,她可不希望回房的路上再度受到人們驚訝眼神的關注。

真奇怪,不過就是沒有綁好頭發呀,怎麼大家都有那麼多意見呢?

「不,少城主差人交代了,今兒個大伙兒要在驛館多住一天,明日再起程回靳城。」小喜手中拿著另一件較厚的披風,她除了擔心早晨的冰寒水氣會讓在南方長大的夫人不適應而著了涼外,也擔心夫人胸前有些微露的春光會引來異樣的眼光。

「小喜,我問妳喔,剛才那個馴馬的男人是誰?」長孫媛媛假裝隨口問道,怕被小喜發現她的好奇。

她任由讓小喜為她穿上厚一點的披風,她發現東北日夜溫差確實相當大,雖然此刻已陽光普照,但早晨的空氣中仍帶著一絲寒意,令她不禁微微發顫。

「少夫人,小喜……不能多嘴,不過今兒個用午膳時,您就能見著他了。怎麼了?少夫人對他有興趣嗎?」小喜將她的帽子摘下,解開她頭上亂盤的秀發,動作利落地綁成一條辮子,盤好後再用金簪固定。

「興趣?我對那種男人才沒興趣呢!我只要一瞧見他就一肚子火,光氣也氣飽了。」長孫媛媛拉好帽子,尷尬地轉身離開。

「千萬不行呀!少夫人,這樣少城主會不高興的。」小喜在後頭追著走得飛快的長孫媛媛。少夫人除了是她見過行事最隨性大膽的女人之外,也是她見過走路最快的女人!

「是喔。」她的夫君為什麼要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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