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個情朗無雲的大好天氣。
有些睡眠不足的昴紀來到學校,在玄關想要換穿室內鞋的時候,遇到了令人錯愕的事。
他才一打開鞋櫃,無數的信封和稻草人就滾落出來。
「這……這是什麼!?」
不管怎麼看,都像是惡作劇的東西。從信封‘內有剃刀’的情況來看,不這麼想都難。
「為什麼……?」
剛成為秋津島的奴隸時,昴紀也收過不少似乎是來自秋津島支持者的這類信件,不過最近這種情況已經完全消失了。但是為什麼這些東西又突然跑了出來,而且數量如此驚人?
……完全搞不懂為什麼。
昴紀困惑不已,不過也不能把這些東西丟著不管,于是他把掉下去的東西全數不清撿起,抱著走向教室。
昴紀才剛踏進教室--。
「昴紀!」
先一步來到學校的孝之沖了過來。
「孝之,早啊!」
孝之好久沒有像這樣主動跟他說話了,昴紀覺得高興,整張臉都笑開了。
「真是的!抱著這麼多危險的東西,還露出那麼高興的表情!」
孝之拿起一個稻草人,對昴紀投以目瞪口呆的視線。
「因為……」
「因為你跟我說話」這種理由太過羞恥,昴紀實在說不出口。
「算節。這種東西趕快丟進垃圾桶里,跟我過來。」
「去哪里?」
「頂樓。」
昴紀把收到的’禮物‘全數丟進垃圾桶里,跟在孝之身後。
途中他們在自動販賣機買了咖啡,就像平常一樣並排坐在屋頂的地板上。吹拂而過的風,讓人覺得舒爽極了。
即使只是暫時性的,但是昴紀覺得兩人的感情好像又重新復活,感到高興極了。
可是,孝之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嚴肅。
難道就像上次說要加入籃球社一樣,又是對自己不好的話題?昴紀感到上些不安。
「呃……你找我有什麼事?」
「不用我說,你應該了也明白吧?」
「……咦?」
「你是真的不明白啊?」
孝之有點失落的樣子,開口說了。
「椿學長和你的事,已經成為整個學校的頭條新聞了!」
「頭條新聞?」
「像是你甩了學生會長,對副會長移情別戀,或是你我跟學生會長和副會長同時交往,腳踏兩條船。因為這樣,會長和副會長的支持者現在是怒氣沖天呢!」
「你在說謊什麼啊!?」
就算昴紀元再遲鈍。也知道孝之說的意思,可是他搞不懂這是哪兒傳出的空穴來風。他所明白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為什麼鞋櫃里會突然冒出那麼多’禮物‘的原因。
「不對嗎?」
「廢話!」
「什麼啊果然不是這樣。不過,我也覺得昴紀做不出那麼高明的事啦!」
孝之放下心似地哈哈大笑。
昴紀總覺得自己被當傻瓜耍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要是你這麼想的話,一開始就不要問我這種事嘛!」
「對不起啦!」
孝之拍拍昴紀的背。邊數日之間的空白仿佛假的一樣,孝之就和以往的他沒有兩樣。
「可是啊,這件事在學園里傳得很凶呢!你和椿樹學長深夜里彼此依儇著走在路上,還有你們兩人一起在餐廳里吃飯等等。」
「……啊!」
听見昴紀驚叫,孝之瞬間有了反應。
「看樣子,這也不是完全無中生有的謠傳是嗎?」
「這個、呃……」
「你心里有譜吧?」
「呃……那個……」
「光說這個那個的,誰听得懂啊!要是你對椿學長移情別戀,那我的退也豈不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嗎!」
被孝之莫名其妙地怒吼,昴紀也忍不住生起氣來。
「用不著吼人家吧!說起來,都是因為你拋棄我,所以椿學長才會約我一起玩遙控車,我才會被世界車賽第三名害得陷入貞操危機啦!」
「你說什麼▔?」
孝之一臉詫異,听得滿腦子混亂。
「昴紀,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講什麼耶!你說我拋棄你,那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突然厭倦遙控車,要加入籃球社了嗎?」
「呃,這……」
「而且你這陣子都避著我!」
一想到這數日以來的難過心情,昴紀又忍不住淚眼盈眶了。
孝之慌了起來。
「不是的!事情不是這樣的!」
「什麼不是這樣!」
昴紀狠狠瞪向孝之,孝之一臉困窘地開始說明︰
「所以,要是我在你身邊的話,不就會妨礙到你了嗎?」
「妨礙到我什麼?」
「昴紀你不是像神一樣崇拜憧憬著SILVERFOX嗎?你老是總有一天要與他再會,然後一起玩遙控車嗎?而你現在已經和SILVERFOX成為戀人,再也沒必要和我一起玩遙控車了,不是嗎?」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既然是要一起玩遙控車的伴侶,比起我來,SILVERFOX更好吧!而EG,他跑得也比我快多了。」
「SILVERFOX是SILCERFOX,孝之是孝之。你在最根本的地方完全搞錯了啦!我的確一直希望能夠和八年前相遇的SILVERFOX和BLACKPAPILLON再會,可是那不是因為我想和他們一起玩遙控車。」
「……咦?」
「我們兩個人的夢想是什麼?」
「這……」
「至少我不是想跟在SILVERFOX或BLACKPAPILLON的後面跑。」
「……呃……」
「我們的夢想,不是跑在那天跑得比任何人都快的他們兩個’前面‘嗎?我和你,兩個人一起。」
孝之恍然大悟似地忽然抬起頭來。
「’SILVERFOX'對我而言,是特別的存在,‘學生會長’也是特別的存在,可是孝之對我而言,是比這些都更重要的特別存在啊!」
「……昴紀……」
「我只要一想到不能再和你一起玩遙控車了,就覺得既悲傷又難過,自己變得好像不再自己了。可能因為我是個無趣的家伙,所以才會被你拋棄……」
「不是!不是這樣的?」
孝之把手里拿來著的咖啡紙杯一把放到水泥地上。因為太過用力,有一半的咖啡都灑了出來。
「是我不好,拿自己跟學生會長比較,因此變得卑躬屈膝了。」
「為什麼?」
「昴紀和學生會長的事,我自認是以自己的做法來支持你們的。可是,我一想到昴紀如果和學生會長交往的話,我們兩個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來往了,所以覺得很寂寞。」
「為什麼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來往了?」
「你和學生會長交往的話,比起和朋友在一起的時間,和戀人在一起的時間自然會比較多吧?」
「……啊……」
在听到孝之說明之前,昴紀根本沒發覺。
「就算這樣也沒關系。因為我和你是朋友,我覺得我們兩個的友情不會因為這樣就消失。而且,我們有遙控車這個堅強的羈絆。可是,我听到學生會長就是SILVERFOX的時候,覺得就連友情的部分都全數轉移到他身上去了,總覺得難以自處,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是就算這樣,你也不該講出你厭倦遙控車這種話啊!而且,還加入了籃球社,又無視我的存在!」
「因為我覺得你在勉強自己啊……」
「我哪有勉強什麼!」
「明明想和學生會長在一起,可是你卻勉強自己和我來往,對吧?我不想讓你這樣勉強,所以才會想說要是我退出的話,你就能順利地和學生會長在一起了。」
「你這個笨蛋!」
昴紀又哭又笑,拚命敲打孝之的頭。
「我還以為被你拋棄了,沮喪得要命!可惡!王八蛋!啊▔!我好高興與……喔▔!」
這個事事為自己著想的朋友雖然令人感激,卻也教人生氣。昴紀再次體認到,孝之真的是自己一生難得的好友。
「昴紀,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一廂情願的誤解,讓你擔心了。」
孝之從制服口袋里取出手帕,為終于冷靜下來的昴紀擦干眼淚。
「沒關系,這也是我重新自我審視的好機會。因為這次的事,我才知道自己平常有多麼受到孝之照顧。當我想到我有沒有什麼可以報答人的時候,卻什麼都想不出來,那個時候真是覺得悲慘到了極點。」
「真的很像昴紀的作風呢!」
孝之不知為何,感到目似地眯著眼楮笑道。
「沒錯,像極了我,像得都快哭了。」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從昴紀那里得到了很多啊!你非常親切、體貼,又有正義感。」
「才沒有呢!」
昴紀覺得他是在開玩笑,但是孝之的表情卻非常認真。
「親切和體貼,不是想到才去做的事。昴紀之所以什麼都想不出來,就是因為對你而言,為別人做什麼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才會什麼都想不出來。這是非常了不起。」
「……呃……唔……」
被直接這樣稱贊,昴紀整張臉都紅了。他覺得孝之言過其實,可是知道孝之是這麼想他的,昴紀還是是非常高興。
「學生會長的眼光真高呢!果然是經驗值的差異嗎?」
孝之的低聲呢喃,並沒有被昴經听進。
「話說回來,有關椿學長的謠言,真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昴紀聞言,說明從孝之表示加入籃球社之後的事情經過。
「難道,這場騷動的始作俑者……是我?」
孝之指向自己。
「錯,全都是你不好?」
「……打擊……」
結果是弄巧成拙,孝之真是覺得沒面子極了。
「可是,椿學長說要協助成立遙控車同好會,也就是同好會成立的可能性還是有的呢!」
「沒錯,一定是想辦法引誘學生會長和我比賽,這次一定要勝過他!」
「呵呵呵,越後商家,你人也真壞哪▔」
「哪里哪里,哪比得上代官大人你呢?」
兩人已經恢復以往的融洽了。
「可是,你贏得了學生會長嗎?」
「……嗚……」
結果,這才是問題重點。
「椿學長願意做我們的後盾的話,我想應該有機會,可是現在謠言傳得那麼凶,我也不能隨便靠近椿學長了。怎麼辦?」
「也只能靠我們兩個慢慢努力了吧!」
「那樣的話,籃球社呢?」
昴紀的眼神充滿了期盼。
「雖然對日野過意不去,不過我決定今天退社了。」
「萬歲▔!」
兩人用力握住彼此的手。
「這件事先擱一邊,你說世界車賽什麼的,是怎麼一回事?」
「……啊……」
這麼說來,最重要的事情還沒有說。
能夠和孝之商量昨天在賽車場發生的事雖然高興,可是無法接受椿的援助,更是一大打擊。這樣一來,原本就薄弱的勝算,更是變得只剩下小數點以下了。勝算薄弱到這種地步,接下來就只能求神大發慈悲,出現奇跡了。
「嗚▔!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昴紀抱頭大叫,把在賽車場發生的事告訴了孝之。
「……」
听完昴紀的話,孝之似乎完全呆掉,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可是,就連這件事,最初的原因也是他。孝之了解這一點,也跟著抱頭苦思起來。
「你為什麼會這麼沖動地答應這種賭注啊!」
「可是我又不知道對手是世界級的嘛!」
「就算這樣,也不該說什麼‘一發’不‘一發’的吧!小孩子的CELICA再買模型組裝就有了,可是貞操一旦失去用錢也買不回來啊!」
「不要說那麼色的事啦!」
昴紀敲上孝之的頭。
「這是男人自尊的問題。你覺得那種作惡多端的OTAKU可以原諒嗎?」
「是覺得不能原諒啦,可我們又打不贏人家。」
「這種事,不比比看怎麼知道?」
「那要是輸了,被人家上了,怎麼辦?你還有臉去見學生會長嗎?」
「……這……」
「這麼蠢的比賽,毀約算了啦!反正也只是口頭約定而已。」
「-閬胛頁晌膽小鬼嗎?我和那個小男孩約定,說一定會贏過那個人,幫他拿回遙控車的!」
「……」
孝之深深嘆了一口氣。
只有這個時候,他對昴紀的正義感感到怨恨。
「去找學生會長商量比較好吧!學生會長的話,一定會有辦法的。」
「……不行,我不能跟學生會長商量。」
「為什麼?」
「我不想依賴他。」
拿這種無聊的事去煩他,一定也被討厭的。
而且,昴紀才剛剛決定,至少在遙控車的領域上,要成為讓秋津島承認的存在。
要是在車賽中贏了那個西條秀磨,或許昴紀能夠對自己更有自信一些。
「要是輸了的話怎麼辦?」
「……和學生會長分手。」
說話了出口,昴紀自己也感到吃驚。
「你是認真的嗎?」
昴紀輕輕點頭。
「你喜歡學生會長吧?」
昴紀又點頭。正因為喜歡,才會萌生不安。
一直保持現狀的話,自己始終是個害怕秋津島變心的膽小鬼而已。
要是自己沒有自信的話,就無法從現在這個階段更上一層樓。
昴紀需要更往前進的自信。
「既然你這麼決定的話,我也不再說什麼了。我只能盡我所能地為你加油而已。」
孝之打算如果昴紀真的輸了,就算把昴紀的對手打個半死,也絕對要阻止他的‘一發’。
「……謝謝。」
「既然決定了,那我們就從今天開始改良車子吧!加油!」
「嗯!」
兩人再次充滿干勁地搭住彼此的手。
這一天,因為孝之一直待在昴紀身邊護衛,昴紀沒有遇到送來信件和稻草人那些人騷擾,平安無事地渡過了一天。
孝之向日野傳達他想退出籃球社的意思,日野的回答相當地干脆。
「不用在意。反正我也不抱期待,而且你的樣子滿不對勁的,我就想一定有什麼內情。我會跟社長說你這兩、三天只是體驗入社的。」
不愧是班長,什麼事都辦得圓滿周到。
「日野,欠你我份情!」
孝之硬是在不情願的日野臉上感謝地一親,和昴紀兩個人早早離開了教室。
椿那里,則是由孝之去說明。他為由于自己的誤解使得昴紀悲傷,甚至將椿卷入的事道歉,同時說明因為顧慮到目前學園內的氣氛,昴紀最好暫時不要接近椿。
至于椿的說法則是。
「難得可以和昴紀好好玩玩,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落幕了。可是算了。幫我轉告昴紀,說我並不在意。」
「可是好奇怪。」
孝之一面換鞋子,面不解地說道。
「椿學長對我說‘這次換成你好了’,這到底地什麼意思?」
「……我也不清楚耶……」
昴紀也同樣大惑不解。
椿這次想要以設立同好會為餌,和孝之玩玩的企圖,無論他們兩個怎麼想象,都不可能猜測得到。
「啊,這麼說來,椿學長說學生會長今天也請假。」
「……學生會長?」
從上周五數來,今天已經是四天了。果然還是因為自己星期五去拜謝,所以害得秋津島的病情變得更嚴重了嗎?昴紀感到不安。
「學生會長的病情怎麼樣?」
「……咦?」
「反正你們一定每天都通電話吧?才剛開始交往,學生會長就生了病,沒辦法見面的話,你一定會想說至少听听他的聲音吧!搞不好是因為你們每天電話聊得太久,所以學生會長的病才會治不好?」
「唔……嗯……」
昴紀打馬虎眼地蒙混過去。
這麼一想,這四天之間,秋津島沒有任何連絡。
听到孝之這麼說,昴紀才想到兩人明明在交往,對方卻沒有打半通電話來,實在不太對勁。昴紀因為顧慮到秋津島的病情,才壓抑自己想要打電話的沖動,但秋津島卻不是這樣嗎?
難道他的病情壞到連電話都沒辦法打了?
還是根本就不想打電話給我……?
(我果然……已經被厭倦了……)
要是這樣的話,兩人間的交往是多麼地短暫啊!被秋津島告白之後,連十天都還沒到。
「昴紀,你怎麼了?一點精神也沒有。」
「沒事。」
覺得自己快要變得疑神疑鬼,昴紀人玄關跑了出去。
……現在的話,或許自己還能夠對秋津島死心。昴紀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