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拉抬起頭來望著彩繪著禿鷹和蓮花的精致璧畫,心中的那股莫名感動在心中油然而生。
從今起,他不用再過著像以前可怕的日子。
這兒,有著這埃及一半國土的王者,為他覓了一個安身之地……
勞米從未看過這樣清麗的少年!
所以他竟在一時之間在大廳失態,像個木頭人兒似的,發愣許久,直到侍女擔心地詢問他是否不舒服時,他才回過神。
勞米不敢再看那個正在庭園里認真整理蓮花池的琉拉,深怕自己也會被他的美麗所迷惑。
「天殺的!這個孩子……」他擦了擦額前滴下來的汗珠,臉上竟是不可信的情緒浮現。「阿蒙神怎會賜給這個男孩這麼漂亮的容貌呢?難怪殿下會被他迷住……」
他記得前些日子,門圖荷太普向他說明琉拉是個男子,以及因為救他而遭受鞭打受傷,然後他決定讓琉拉留來一事時,他著實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直覺到,這個不男不女的琉拉,實在不可放在年輕的門圖荷太普身邊,免得到最後他被這個從辛姆刺客團中教出來的低下佣俗的平民給迷得荒廢了國事。
「很漂亮的一個男孩子吧?」
勞米被這突然冒出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索伊爾大人!」勞米轉過去望著穿著亞麻布短裙的索伊爾。
「我剛剛見到他的時候也給嚇了一跳呢。」索伊爾把勞米拉到屋檐下,他壓低聲音地說著︰「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王兄把辛姆刺客團中的人拉進宮,可現在琉拉都已經入宮了,而且宮里的人都對這個孩子評價不錯,可見他品性不壞,你就讓他留在宮中吧!別再惹火王兄,你不是不知道他的暴烈性子,我怕你再三地激怒他,等會兒連你項上人頭都不保!」
勞米聞言,竟正色地說︰「索伊爾大人!為上埃及謀求福祉是朝臣的職責!
這樣一個身份低下、來自黑暗面的孩子,怎麼可以讓他留在宮中?這個要命的東西是會讓門圖荷太普殿下迷失了方向!現在你竟要我姑息?哼!你這番話,讓我不能苟同!」
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拋下了他年輕的主子離去。
「哎呀……」索伊爾在他背後吐了吐舌頭。「真是老頑固啊!」
索伊爾再次將目光投向在庭園中的琉拉,可卻讓他嚇一跳!琉拉竟已站在他前面,用他水靈大眼瞧著索伊爾。
索伊爾不免對這無聲無息來到他身後的少年感到害怕。可他仍問著他︰「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你很像殿下,可是你不是他。」琉拉詳端著眼前這名有著和門圖荷太普一樣俊俏的男子,然後下了這樣一個定論。
索伊爾不禁對他的敏銳大為吃驚!對于第一次見到他們兄弟的人,幾乎都會搞錯,可他眼下的這名少年,卻在看了他之後,一眼就把他和兄長給分別出來。
「你應該就是索伊爾大人吧?」琉拉笑著,並向他行禮。「僕役長要我記下每一個大人的名字和臉孔。您好,大人。」
這一笑,如蓮花般美麗而青澀。雖然這小臉上沾了一些剛剛在整理花卉時的泥垢,可仍掩蓋不了他的確是一顆燦爛奪目的鑽石。
「你很厲害,小子。」索伊爾也對他投以微笑。「難怪我王兄會……」
「琉拉!」
這樣一聲可怕的吼叫,讓在大廳下的兩人回過頭來瞧著。
只見來者是面上帶著有些不悅的門圖荷太普。
「殿下!」琉拉匆匆跪下行禮。
「你過來!我要出去巡視農地,你跟我去!」門圖荷太普指揮著眼前的這個少年。然後又轉向他的孿生弟弟︰「索伊爾,你下午把所有關于尤努的情報給我呈上來!有空在這兒和下人說話,倒不如快去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好。」
索伊爾在平白無故地挨了兄長的一頓罵後,模模鼻子走人了。
可他一想到,門圖荷太普竟會為了這點兒小事而對他大聲叫嚷,他便偷偷地笑著退下了。
☆☆☆
巡視農地的這一路上,好長好長的沉默尷尬地阻擋在兩人之間。
門圖荷太普沒有帶任何一個隨從,只有他和琉拉兩人兩騎的,在這條大路上默默地走著。
現在正是播種的時節,上埃及的農地到處都是一片褐色的泥水,上面有著農人才剛剛灑下的種子。
他不明白,為什麼只要扯上琉拉的事情,他的情緒就會變得很激動呢?仿佛是……仿佛琉拉是一把剪斷他理性的剪子,只要看到他,他的心情就有股說不出的愉悅;只要琉拉那雙黑色美眸一直望著他,他就像是連靈魂都會被他吸了進去似。
他不應該這樣的!在沒有琉拉存在的那些日子里,他自己是怎麼過的?好像……好像都很平靜,不是嗎?每天,和眾人討論著政治、忙著爭戰……
可這小子,一頭闖入了他心湖,如魚般的在他的心湖中悠游自在,可這魚兒卻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造成了怎樣的漣漪。
他愛上了琉拉了嗎?門圖荷太普自問著。
可他是個男的,不是嗎?
他又想到那夜在宮中知道了琉拉身為男兒身的夜里,他心中五味雜陳,隱約有股遺憾竄動著……
「殿下,小心啊!」
「什麼?」門圖荷太普听見那尾在他心中擾亂的魚兒發出了警告聲。
可是仍為時已晚,只見門圖荷太普一頭結實地撞上路邊的無花果樹!
「唉呀!」門圖荷太普發出了叫聲,也摔下了馬。
琉拉連忙下馬攘成系睦岷 廊豢繕太普。
「殿下!殿下!您沒事吧?」琉拉擔心地問著從地上起來的他。
那無花果樹長得十分茂盛,所以它往橫發展至小徑的枝楹才會阻礙到騎在馬上的人。
只見門圖荷太普揉揉被撞紅的額頭,雖然痛得眼冒金星,可他還是說︰「沒……沒事!我只是一時沒注意到這棵大樹。」
琉拉見他這副忍痛的怪樣,忍不住噗哧地笑了起來。
這一顰一笑,卻全烙印在門圖荷太普的眼中。
如花般的笑靨,如鈴般的笑聲,竟讓他忘了額上腫包的痛。
他直愣愣的,像忘記四周所有的一切事物一樣,竟只留下琉拉笑的模樣。
「啊!對不起,對不起,殿下,我不該笑您的,很疼的,是吧?」琉拉在一陣笑鬧之後,趕緊恢復原來的模樣。「我幫您揉揉。」
他伸出細瘦的手腕,往門圖荷太普那被撞得發紅的額上覆去。
琉拉一臉認真地為他的主人輕輕地揉著,完全沒發現那雙灼熱出神的眸子投射過來的訊息。
「啊!您手臂也磨破皮了!」琉拉驚慌地發現。
這時受傷的門圖荷太普才發覺自己的左手臂的確受了一點擦傷,滲出了一些血。
「可這兒沒藥可擦……」琉拉似乎對于門圖荷太普的傷勢相當焦急,只見他那雙烏溜溜的眸子因為門圖荷太普的傷口而猛想著應變的方法。模樣甚是可愛。
「不要緊的,這點小傷……」
門圖荷太普還沒說完,只見琉拉用舌頭舌忝著他手上的傷。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門圖荷太普差點停止呼吸!
琉拉細心地為他把傷口上的泥沙全部舌忝掉,溫熱的觸感讓門圖荷太普一陣心跳加速。
「這樣就算先緊急處理了。」琉拉高興地抬起頭來望著他。「等會兒回去再讓宮里的御醫看看就成了。」
門圖荷太普在下一秒內,猛地將他擁入懷中。
「殿下——」琉拉嚇了一跳,他不知道為什麼門圖荷太普會突然將他抱住。
「頭很暈嗎?站不住嗎?還是……」
懷中的少年不斷地發出疑問,門圖荷太普皺起眉頭,忍不住他的吵。
☆☆☆
「住嘴!」
他又如狂風般的覆上了琉拉的唇。
琉拉發上的香,他的口中有著門圖荷太普的血,全在這四片嘴唇相接的時候真實地傳給門圖荷太普。
琉拉的唇,有著日光和青澀的香甜。
門圖荷太普皺起眉頭,盡情在他的香味中游蕩。
他忘了自己是統治上埃及的總督、忘了眾臣的嘮叨、忘了繁忙的國事、忘了他剛剛被無花果樹給撞得跌下馬來、忘了他懷中的琉拉是個少年……也忘了他們正在無人的農地小徑上……
他只記得,他正吻著琉拉。
似乎,那在他心田里種下的種子,已經長成了莫名的情芽鑽出地面。
被摟抱著的琉拉,仍像石雕一樣地瞪大眼楮看著恣情吻著他的門圖荷太普。
這一吻,像過了好長好長的時間一樣。
門圖荷太普終于松開了禁錮在琉拉身上的手。
「你這次怎麼會乖乖地被我吻?」他問。
「……因為……我是殿下的僕人……」他小聲地回答著。「不可以違抗您的意思。」
門圖荷太普如遭人重捶一般的由雲端直墜地面。
他快步地躍上馬匹,那背影讓琉拉感到不尋常。
「我們回宮吧。」
他丟下這樣一句冰冷的話,與剛剛那如火般的吻全然不同。
琉拉加快動作,跨上了另一匹馬,策馬追去。
他怎麼可以這樣說?
難道他就沒有其它的說法了嗎?
他的不明白,讓男人傷心。
他的純真,卻又讓男人愛上他。
☆☆☆
門圖荷太普一邊加快馬地奔馳速度,一邊心中詛咒著。
「這該死的……」門圖荷太普從嘴中咒著。
他怎麼可以不懂?
為什麼琉拉可以在流露出這樣無邪可人的笑容、對他的一番關心後,告訴他這樣傷人的答案?他不抗拒他的吻,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他是主人嗎?
難道他不知道他吻了他,並不是因為主僕的關系,而是,而是……
他愛他?
門圖荷太普突然警覺到這樣的問題。
他是統治上埃及的偉大總督,他在他的土地上可以呼風喚雨,百萬精銳的雄兵任他使喚;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
可是,他為什麼會對這樣的一個小孩子發這麼大的火?
是因為愛嗎?
是因為在他自己都還沒發覺的時候,那如藤蔓般的情絲,便已將他的心給緊緊系住了嗎?不是強力的包緊,而是如麻醉般的溫和,導致他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早已陷入琉拉那雙深邃眸子里不可知的未來當中?
他在宮中,只要一招手,女人便像螞蟻見著蜜似的往他懷里沖,所以他根本不需要為了感情這種芝麻小事而費心啊!或者說是……他根本不懂得愛情?
愛情並非只建立在外表那層里著蜜的薄皮;愛情不能贈送,也不是物品買賣,更非只有上的瞬間快感……
門圖荷太普好像懂了。
可是……
可是,琉拉是個男人。
門圖荷太普只要與琉拉的眸子對望,他就有著想把他摟入懷中的沖動。
他想,可能……
自己是真的愛上琉拉了。
「殿下!殿下!有特急的要事稟報!」
門圖荷太普一回到宮中,一個讓所有人震驚的消息立刻傳來。
☆☆☆
「你回來了啊,琉拉。」
隨著門圖荷太普後頭回來的的琉拉,牽著馬匹到馬廄的時候,恰好遇上了在廚房工作的大嬸,她親切地招呼著琉拉。
「來來來,我剛剛烤好了面包,給你一個吧。」大嬸露出了笑容,挑了一塊最大塊的面包給琉拉。
「小心燙啊!」她叮嚀著。
「謝謝大嬸。」他對大嬸謝過後,便接下了那仍冒著暖暖熱氣的面包。
「你剛剛跟殿下出去啊?」大嬸和琉拉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了下來。
「嗯。……」琉拉想起方才那個吻,心頭竟加速跳動起來。
「殿下是個很好的人,對吧?」大嬸對他笑著。
「嗯……」琉拉低著頭,把面包撕成一小塊一小塊地送進嘴里。
「殿下他啊,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大嬸像是跌入了回憶里頭。「對任何人都是友善、沒架子,人又穩重,處理事情更是有條不紊;至于他那個孿生弟弟啊,就多了一份頑皮性子,不過,兩個人真的非常用心于政事上……」
穩重?琉拉在心里反復地咀嚼著這一句話。
門圖荷太普對他的態度可不一樣呢!
琉拉突然覺得有點兒生氣,因為這人人稱好的統治者,對他的態度可是時好時壞!
他雖然收留了無處可去的他,可是卻又老是對他大吼大叫;而且還冒冒失失的呢,連騎個馬都會去撞樹!當他心血來潮的時候,像……還像……剛剛那樣,吻了人家以後掉頭就走。
琉拉模著自己的唇,方才門圖荷太普的血好像還殘留在自己口中……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
辛姆團里沒有人教他,從小只懂練武和跳舞的他,無法解讀。
他突然想起吉納莎,她有時候也會陰晴不定地同他鬧鬧小脾氣……難道男人也會這樣嗎?
他默默地一小口一小口把面包塞進自己講不出答案的嘴里。
☆☆☆
夜晚,很快地把一層黑布罩在整個天空。
在距離王宮不遠的盧克索神殿中,有一陣如旋風一樣的吵鬧聲在肅穆的神殿響起。
「殿下,請止步!殿下,大祭司還在里邊呢!」
「滾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他!」
怒氣沖沖的門圖荷太普扯著喉嚨大聲罵著前來阻止他去向的神官們。
年輕的神官們如同一群人牆一樣地纏住門圖荷太普的去路,可是惱火起來的門圖荷太普怎麼听得下這些嘍-的勸言?他用力一揮,把幾個神官甩到邊上。
「滾!叫大祭司來見我!」
「我在這兒,殿下。」
一個非常有威嚴而低沉的聲音從側殿傳來。
年輕的神官們馬上退下,留下門圖荷太普一人。
從幽暗的角落中出現了大祭司的身影。
「我剛結束今晚的頌經禱告,就听見您在前面乒乒乓乓的聲音。」這位可敬的長者邊說邊向年輕的領袖行禮。
門圖荷太普如一只發狂的獅子一般向他咆哮著,將一卷紙莎草紙卷軸丟在他面前。「這就是你所謂的助我統一埃及的方法嗎?」
祭司將它接過來看,兩人過了半天都沒說一句話。
「殿下……」打破僵局的是老祭司。「我只是提供您統一的機密,可我不知道神會以這種方式呈現。」
「聯姻……」門圖荷太普低語著顫抖的音調。「尤努的總督到底在耍什麼詭計?」
「殿下……」老祭司叫著這個面露痛苦的年輕人。
門圖荷太普想到方才回宮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