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制作新一輯宣傳廣告,有關的制作人都齊集會議室內商討工作細節。
龍家兄弟、楊沛浠和紀凝自然是座上客,愛熱鬧的三大惡魔和「關心業務」的三大主管也列席。
照如今的形勢,龍天承看來像隨時忍不住再向楊沛浠表白、求她原諒,本于偉大的友情,他們又怎能不時刻在他身邊支持他呢,
還是惡魔們比較誠實,看戲要看全出,萬一看漏了最精彩的片段,不是賠大了嗎?
一場會議,有人在忙碌,有人閑得發呆,有人則人在心不在。
所有人的目光焦點自然離不開楊沛浠,再怎麼強自打醒精神,她已有三十多個小時不曾休息,疲態盡反映在面上。
叔叔的事她是幫不上忙,但不代表知情的她可以無愧的蒙頭大睡,那雖不是她的錯,沒有人會怪她,可她卻過不了自己的心理關口,無法置身事外。
她的妝比平日濃,厚厚的脂粉蓋掩不了眼底的倦怠,龍天承越看越心碎,心中暗暗決定,只要能夠為她解決煩憂,他都會盡力而為,不管她是否願意接受。
她是一朵盛放的薔薇,嬌艷、美麗、惹人注目,永遠是眾人的焦點,然而,他卻遮擋了照顧她的陽光及滋養她的水份,一味以自己認為最好的方式去灌溉她,期望她更茁壯地成長,結果卻令她凋零,令她失色,令她失去自信與光芒。
他愛她,然而他的愛卻令她枯萎,叫他情何以堪?
「增加電腦動畫的部份,牽涉到制作部的技術和資源……」
她竭力將心力放在工作上,想麻醉自己,讓自己少一秒煩憂。
「總裁,請問你對這樣的安排有沒有意見?」那天,她下午就叫人把她所有東西移回她的辦公室,和他之間只保持上司與下屬的關系,疏離而生硬,不牽涉半點私人感情,做到了她所謂的「公私分明」。
而且在接到若華的電話後,她一顆心再裝不下更多的煩憂。
總裁?這是最正常的稱謂,但出自她口中,他的心就隱隱作痛。
難道再沒有轉圈的余地?他們之間的感情就這樣告吹?
不可以!他會挽回她的心!
「就依你的意思辦,若要其他部門支援,盡管開口,我會叫他們盡力協助。」只要你高興,這句他留在心里。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會議就此結束。」
各人忙著收拾,沒有留意紀凝正朝著楊沛浠走去。
一道銀光閃過,警覺性極高的三大惡魔和被他們「訓練」出超人觀察力的杜逸凡和穆提耙裁揮鋅綽┬郟行動最快的卻是站在距離紀凝最遠的龍天宏。
他箭步沖向前,一把摟住眼中閃過殺機的紀凝,把她鎖在自己的兩臂之間,不理他們是否在眾目睽睽之下,瘋狂地吮吻她的嫣唇。
訝異于他的驚人之舉,眾人噤若寒蟬。
這更是龍天宏嗎?那個溫文儒雅的龍家二少嗎?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兩個人才氣喘吁吁的分開。
看著被他吻得微紅的朱唇,龍天宏仍然心有余悸。
本想留下來看戲的人,都消失在龍天承一個嚴厲的眼神下,只有少數早已免疫的人有留下來的勇氣。
懵然不知自己差點就成為刀下亡魂的楊沛浠,也訝異的怔在一旁。
「你怕什麼?怕我殺人嗎?」礙事的人退出後,紀凝森冷的眼神伴著輕蔑的低笑,用柔和的嗓音輕聲說著。「知道嗎?你剛才緊張的表情令人好陌生,你不是都扮演漫不經心的好好先生?為什麼在這麼多人面前露了底牌?」她的笑聲令人心寒。
「是害怕失去的畏懼嗎?我第一次在你的眼中看到了驚恐,這種感覺令我感到很快意。」
龍天宏站著不動,也沒有回答,眼中透著一份憐惜。
她卷起寬長的衣袖,讓自己手上的銼刀展露在眾人眼前。
「我都不知道一片指甲銼刀就可以令你失常上噙著冷笑,就像在宣布誰是真正的勝利者。
紀凝再次走近楊沛浠,把手上的銼刀交給她,她理所當然的接過,對龍天宏突然失常的原因仍茫然不解。
「謝謝你。」這是她在美國時拜托紀凝替她買的,因為款式特別產量少,要通過紀凝的朋友代訂,花了兩個多月才買到寄來。
若非前幾天紀凝提起,最近發生這麼多事,她早已忘了。
所有目光都鎖定在紀凝身上,來自不同的眼楮,卻同樣充滿了戒備,她身上的殺氣除了當事者外,在場的人無一感覺不到。
這女人果然不簡單。
「自己重視的人被傷害的感覺是怎樣的?傷心?難過?還是不以為然?你好像對任何事都不太熱衷,究竟什麼是你最珍惜的?我真期待揭曉答案的那一刻。」
沉思她話里的玄機,久久沒有一人再說半句話。
***
「為什麼?」跑到龍天承面前,楊沛浠不理會在場的其他人劈頭就問。
當她正為那一千萬美金一籌莫展之際,若華的喜悅就從那通越洋電話傳到她耳中,但她卻一點也分享不到她的喜悅。
若華竟然興高采烈的告訴她,叔叔公司的財務危機已經解除,有一間跨國公司願意出資購入公司部份股權,免除公司因周轉不靈而被勒令清盤的危機。
單是想想已覺得有問題,一問之下,她終于得到答案。
若華說有一間什麼龍集團的人跑到他們家去,說他的老板龍先生對公司的前景和發展潛力很有信心,願意投資在他們身上,而且條件優渥,沒有乘人之危壓低股價,她和媽媽都以為是遇到貴人來助。
叔叔起初對這樣優厚的條件頗有戒心,最後還是為了他們一家人和公司上下兩百多名員工的生計,明知不可能有人會做這種賠本生意,當中必然有詐,但仍是接受了,希望這不是陷阱才好。
听她這麼一說,楊沛浠已明白了,姓龍的人不多,而且還是個有能力在短時間內調動大批資金購入一間中型企業的商人,她不作第二人想。
為什麼他不放過她?
她好不容易才和他劃清界線,他卻霸道地破壞一切。
「你要我受你的恩澤,提醒我你有能力主宰我的生活、我的思想嗎?」他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她?
堅強的面具破碎了,壓抑不住的淚泉涌而下,所有的憤懣郁結都滲在淚中,恣意宣泄。
他就是對她的眼淚沒轍,每一次她的淚都能攻陷他的心,他不忍見到她愁眉不展,更不忍她把煩憂悶在肚子里。
早在她接到若華打來的第一通電話的同時,因安全理由而監听她家電話內容的龍天承已經知道此事。
他立即派分公司的職員搜集資料,想辦法助她解決困難,這是他惟一做得到的,沒想到她不單不接受他的好意,還把這份心意歪曲了。
「我只是想幫你。」他試圖解釋,他們之間的誤會已經夠多了,用不著再添一筆,之前是他不肯坦白,現在他不會再把一切藏在心里。
「你以為自己是上帝嗎?所有人都必須听從你的指示、你的安排,你有沒有尊重過我的意見,抑或你覺得我根本不值得你尊重?」他要剖開她的心,要她淌血,就讓他高興,就讓她死在血泊中吧!
「我從來沒有這個意思。」就是太尊重她,他才默默守在她身邊,不敢太過逼她,怕惹來她更大的反彈。
「難道你要把人家的尊嚴拿來擦你的鞋底才覺得開心?」激憤之下,他的話根本听不進她的耳內。
「別再無理取鬧了好嗎?沒有我的幫忙,你根本解決不了這件事。」她再三誤解他的心意,他就不會感到心痛嗎?
「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你有錢無處花是你的事,別用它來踐踏我的自尊,我也是人,我也要別人的尊重,你卻令我無地自容。」
發現她拒絕自己的另一個原因,龍天承頓感惱怒,抓住她的手,要她正眼看著他。
「如果你氣我的原因是因為我的家世,我不會妥協。沒有人要踐踏你,更沒有人要看輕你,是你的自卑感作祟,才排斥所有富有的人。」他絕不容許她為這可笑的理由拒絕接受他。
「我沒有!」楊沛浠激動地搖頭否定,她不自卑,從不靠別人的幫忙,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用雙手努力爭取來的。
「你有!你打從心底排斥我,就因為我雄厚的財力!」龍天承近乎狂吼,他也有委屈,縱使她絕大部份的傷害是他造成的,他也有悲痛的權利,受傷的不只是她,在傷害她的同時,他的心也是一樣在淌血。
「你有錢與我無關!」
「你指控我不坦然面對自己,你自己又何嘗不一樣,你怕別人否定你的能力,怕別人將你的成功污蔑,所以你和權貴保持距離。」他不留余地的拔出她心中的刺,若再任由它插在他們兩人之間,這傷口一生也沒法愈合。
「我只是不喜歡像你這種以為有錢就可以控制一切、控制所有人的自大狂。」她是不爭氣,她是失落了心,但沒必要讓他凌遲她的尊嚴。
「如果有錢真的可以控制一切,為什麼我還得不到你的心?」不再強硬,他的話軟化下來,近幾哀求。
楊沛浠頓時啞然,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話。
「如果錢真是萬能,我怎麼不能買走你的傷痛?」輕撫著她淚痕交錯的臉,他的溫柔只屬于她。
「我……」她已泣不成聲,面對他溫暖的胸懷,她很想靠過去。
「你怕別人側目,他們說你媽媽和別的男人結婚是為了錢,所以你心里起了疙瘩,不敢和有錢人走得近,但事實是怎麼樣你不是最清楚嗎?分開你爸媽的更是錢嗎?連你也不相信你媽媽的為人?」他從凌冬兒的口中,知道不少她小時候的往事,還有她偏執的想法。
「過不了自己築下的高牆,你永遠不能感受到別人對你的情意。」
「我知道媽媽愛叔叔,我是知道的,但他們都說媽媽為了錢不要我,我恨自己被比下去,我竟然比不上花花綠綠的鈔票。」哭得更厲害,她花了全部力氣才把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傷痛挖出來。
「你媽媽是愛你的,她知道你心里的疙瘩,所以不敢輕易走近你,她關心你的一切,卻只敢站在遠處遙望,等你真正敞開心門,接受她的關眷。」現在的她不再像刺蝟一樣,處處防人。
「我愛她,她卻令我受傷,我怕……」
「所以夏美媚提到你是為了錢才接近我之後,你就把我也摒棄在門外,你好狠心。」是游心澄偷偷告訴他的,不然他還模不著頭緒。
當日夏美媚到公司找他,眼見沛浠和周仲邦離開,他已沒心思再想別的事,當下給了她一張五百萬的支票。
夏美媚的影後也不是假當的,隨隨便便就擠出兩行清淚,要不是他太清楚她的底細,而且心系沛浠,他一定被騙倒。
最後,她還不是收下支票瀟瀟灑灑的和他分手。
當一個男人動了情,再在他身上投資就太不值得了,看到龍天承凝望楊沛浠的眼神,夏美媚就知道是退場的時候了,畢竟死纏並不會挽回他的心,只會令他討厭她,到時她失去的一定更多。
「她說你身邊一直繞著很多不同的女人,誰也沒法抓緊你的心,因為我們都犯上同一個錯誤,想用愛去套住你,而你卻不是個甘于受控的男人,只有不求你的愛,才可以待在你身邊。可這樣的愛我受不了,我全心全意的愛你,若你只用半分的心來回應我,我寧可一點也不要!我是愛上你,愛到不能自拔,更不能忍受你身邊有第二個、第三個女人。」不再否認,她終于把心底的話勇敢道出。
「從前的事我沒法改寫,但我現在保證我的心以後再容不下第二個女人。」他的深情沒有人會質疑。
羞答答的靠向他的胸膛,楊沛浠終于能跨出心門,敞開心扉。
「男人沒有愛都可以做那檔子事。」她小聲地嘀咕著,不是她小心眼,雖然在外國長大,她的思想還是很保守的。
他啞然失笑,想不到她的小腦袋竟然間得去擔心那種事,不過也可見她終于釋懷了。
「那你就二十四小時全天守候在我身邊,好好監視呀!」他終于贏回她的心,雖然路途崎嶇,但終能如願以償,他也別無他求了。
她紅腫的兔子眼登時微慍地瞪著嘻皮笑臉的他。
「連天承潛藏的壞心因子也給你喚出來了,你還擔心什麼?」杜逸凡不知何時走過來湊熱鬧。
「就是嘛!我們相識好說也有十年了,就是從來沒見過他開玩笑,你連這樣難的事也做到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同是好友,又怎會少了穆提埃這對有情人終能在一起,他們均誠心祝福。
冷漠慣了的嚴君宇也輕輕點頭,用眼神表示他的支持。
雖然是釋懷了,但一堆問題還是繞在她心中,欣喜換上了擔憂。
她可以相信他嗎?
她可以將一生托付給他嗎?
說到底,他最重視的始終不是她。
輕輕推開他,楊沛浠凝重地看著他。「對你來說,天宏和我之間,你會選擇的始終是他而不是我。」
語未畢,兩把閃著寒光的飛刀同時飛向她和龍天宏,站在兩人正中間的龍天承毫不猶豫的撲向楊沛浠,用自己的身體去保護她。
「咻!咻!」
淡淡煙硝味證明剛才的危機不是夢。
游心澄用滅音手槍,在飛刀接近楊沛浠和龍天承之前在空中截下它;另一把薄刃則停在齊子望兩指之間、龍天宏眉心前一公分的地方。
龍天宏像是早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一樣,甘心受死,不但躲也沒躲,就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最難救的就是求死的人,他的眼中帶著對生命淡漠,要不是齊子望及時察覺到他的反常,龍家就少了一個成員。
所有戒備和敵視的眼光都射向擲出飛刀的原凶,她卻不受影響,依然氣定神閑,仿佛剛才的騷動和她沒有關系。
她望著龍天承和被他緊密地摟著的楊沛浠,不知是羨慕還是自憐。
「對一個可以用生命去愛你的男人,那顆真心是無庸置疑的,剛才他作出了選擇,而他的選擇不是他親愛的弟弟,是你,若你仍然堅持不相信他,將來後悔的絕對會是你自己,畢竟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遇到真心愛她的人。」紀凝的眼角泛著淚光,似在訴說自己的不幸。
「如果你覺得我不夠愛你……」
一個情深熾熱的吻堵住龍天承的嘴,把他的話吞回肚中。
一我相信你,我愛你。」
等了這麼久,能看到這一幕還是值得的,相信在場沒有人不帶著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