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龍天宏努力逼自己專注在工作上,可惜效果不佳,眾人當中只有他人在心不在。」想不到Connie這麼年輕就當媽媽了,真可惜!」趁嚴肅的龍天承和嚴君宇離開了會議室的空檔,穆佑嵐和杜逸凡旁若無人地高談闊論。
龍天承收到一通重要的電話,不得不暫停會議,想當然,老是被操得死去活來的他們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偷偷懶。機會一去不復返,讓此好料擦身而過將來就後悔莫及了。
「就說你對女敕口的小妹妹有興趣了!湘兒的口是毒了一點,對你還不錯嘛!」穆佑嵐不懷好意的低笑。
「呸!見鬼你的小湘兒,我和她什麼都不是。」杜逸凡是有冤無路訴,偏偏被人抓住痛處,他真是歹命!
「人家小湘兒美不可言、聰明伶俐、武功高強,十足韋小寶寵愛的雙兒啊!別忘了人家娶了七個老婆還能家庭和睦,將來你的風流債追到家門也不必擔心小湘兒包容不了嘛!」洛湘倒追杜逸凡的事已是人盡皆知,礙于她是三小惡魔之一,沒人敢惹怒她,加上龍天承和楊沛浠的緋聞仍在激烈炒作中,所有人都把話藏在心中,不敢莽言,免得一不小心觸怒惡魔,惹來無窮無盡的災禍。
「你我不相伯仲,若有‘債務’纏身,我一定轉介給你。」論風流,兩人可算是不分高下。
「免了!還是你的肩膀夠寬,擔當得了。」
「小娘子近日沒找你麻煩嗎?」
「你們夠了沒有,要談風月到外面談,別在這里浪費時間。」雙手大力一拍,楊沛浠惱怒地大吼,一想到他們也是戲弄她和龍天承的共犯,害他們的情路崎嶇不平,她就氣憤難平。
「楊才人是那個來了嗎?火氣那麼重。」杜逸凡眯眼斜睨著她。
「不是一個月一次嗎?怎麼她近來好像天天都有客到訪一樣?」穆佑嵐小聲地道,眼里滿是詭計。」
「你們夠了沒有?我的生理期關你屁事!」听他們一言一語,盡管楊沛浠已努力控制自己,可臉上卻不由自主地染上嫣紅。
「嗄?你在說人家的生理期嗎?逸凡你的思想好髒呀!」穆佑嵐「驚訝」地問道。
「冤枉呀!什麼生理期呀?人家是說‘經濟缺乏癥’嘛!現在可是月底啊!明天才發薪,難道你的錢包仍是很有‘內涵’嗎?」杜逸凡一臉「無辜」的樣子。
「哎呀!原來是她想歪了,早說現在的女性開放,生理期也拿出來跟我們討論。」兩人最喜歡戲弄她,在客戶和下屬面前楊沛浠是百折不撓的女強人,偏偏在他們幾個好朋友面前就無法藏住心事。
「無賴!」她真蠢!總是學不乖,一次又一次被耍。
嬉鬧中,秘書處的中級秘書莊洛林端著數杯熱咖啡進來。
「還是秘書處的小秘書們可愛,你看莊秘書多細心!」
被穆佑嵐調侃,莊洛林臉上立即浮上紅霞。
「當心毒死你。」楊沛浠一臉不屑。
突然,杜逸凡面前的咖啡杯爆碎。
「呀!"距離杯子最近的莊洛林驚慌地尖叫,手一傾,托盤上其他咖啡杯都掉到地上,撒得她一身咖啡。「不是我!我沒有下毒的廠她蹲在地上抱著頭,惶恐地嘶叫,驚慌的淚水大點大點的滑下。
「沒事了,是惡作劇罷了,不用怕。」杜逸凡使出商場貴公子的本色,用迷死人的電眼定住她的驚魂。
穆佑嵐也加入柔聲安撫她,甚至把好友嚴君宇的名號也抬出來開玩笑,好穩定她的情緒,轉移她的注意力。
她一離開,四人互瞄對方,不安的感覺在流竄。
「發生什麼事?」游心澄被微弱的爆炸聲吸引過來,她的听覺比一般人強,觀察力也十分敏銳,身懷絕技的她別號夜娘,也就是杜逸凡之前提及的小娘子。游心澄拾起杯子的碎片,濃烈的咖啡味也蓋不過刺鼻的火藥味,她小心翼翼地檢視每塊碎片,並要穆佑嵐通知正在會計部打電玩的齊子望過來。
「不是惡作劇,這些不是一般的火藥。」三小惡魔平日愛游戲人間,處事手法無不令人戰戰兢兢,但當遇上重要的事情,他們的認真態度絕不會有人質疑。
「這是一個警告,沒有固定的攻擊目標,大家以後要小心一點。」一直沉默的龍天宏終于開腔。
看著神色凝重的他,直覺告訴游心澄,紀凝和龍天宏之間的事快要揭盅。
「對方要警告什麼?是上次那些商業間諜的同黨嗎?」楊沛浠不禁擔心道。
早前會計部主管齊凌冬曾被人打傷,雖然間諜已被揪出來,交予警方懲處︰不過樹大招風,想打倒天龍集團的又豈只此數。
「可能吧!」齊子望不敢確定,卻緊盯著龍天宏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表情。」通知Seculity,要他們加強保安,不要讓同樣事情再發生。」長久以來的習慣,令龍天宏不至在精明的雙眸下泄露心事。…他可以肯定這次爆炸是紀凝動手腳的,因為教她用這種炸藥的人就是他。
她究竟有什麼目的?是想殺他?
以她的能力,她可以干得一干二淨。
「他」收她為助手時,她學了一身高強的燒槍本領,甚至比他還要強。她為什麼要在各人的矛頭都指向她的時候,搞這些小把戲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昏黃的燈光映在身上,拍岸的浪濤濺起雪白的水花,漆黑一片的海水仿佛想吞噬一切,對岸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是香港最吸引人的夜景,然而它們的美卻無法吸引並排而立的兩人。
「為什麼?」龍天宏內心十分矛盾,面對著紀凝,他是憐惜、也是愧疚,唯獨沒有質問她的權力。
「你怕嗎?」
「你要報復的對象是我,沒必要傷害其他人。」他盡力壓抑激動的情緒,尤其在接觸到紀凝內藏憂傷的眼眸,他再也沒法否定之前楊沛浠受襲與她無關了。
「不是我。」紀凝的冰臉上閃過一抹怨憤,她生氣了,與她共寐數載的人竟然首先懷疑她。
听到她的否認,他的心霎時定下來。
他相信她,她不會撒謊,也不必撒謊,她一直都是善良的。
「那麼是‘他’嗎?」他的神情越發凝重。
她輕輕點頭,知道「他」派別人行動的時候,她的心比龍天宏更慌,她很清楚「他」的目的,「他」真正要警告的人其實是她,
「他」是在提醒她,「他」一直監視她的一舉一動,若她膽敢違抗「他」的命令,不下手對付龍天宏,「他」還有其他手下會代勞。
「他’究竟要你做什麼?」
「你以為呢?」她淒愴的一笑,「‘他’總不會只要我好好伺候你吧!」稍頓,冷然的眼眸冒出薄薄的霧氣,她轉了身背著龍天宏,「就算沒有‘他’,我也不會安寧。」再望向他時,她已藏起黯然,用尖酸與仇恨武裝自己。
「當然我也不會讓你過著安逸的生活,是你令我失去一切的,像你這樣的卑鄙小人沒資格質問我任何事。」
「你有什麼弱點被‘他’抓住了?為什麼……」
「我跟‘他’合作不需任何理由,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是你逼我和‘他’成為伙伴的。」被刺中痛處,她一反冷漠,怒不可遏的吼道,路過的人也禁不住好奇,往他們身上猛瞧。
龍天宏瞪大眼楮,呆若木雞地承受她的怨憤。
他鐘愛的女人竟然要像受傷的小動物一樣,為求自保而張牙舞爪,他究竟做了什麼?
她真的為了令他心痛而跟「他」合作嗎?
是她對他的恨已超越一切,蒙蔽了她的理智嗎?
難道她不知道,對她,他的愧疚早已淹沒一切嗎?
他怎能任由恨意摧毀她的一切。
她應該快快樂樂地走漫長的人生路!
看到他自責痛苦的表情,紀凝不但沒有享受到報復後的快感,反而有更多的心痛,為什麼到了這一刻她還是如此深愛他?
她怎可愛一個不能愛的人?
她怕再對上他灼熱的眼眸,更怕自己會忍不住把一切告訴他,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她不可以冒險。
紀凝轉了身,背著龍天宏一步一步遠離他的身邊,早已流干的淚水又不能自己地溢出。
龍創華和Alan在花園玩耍,剛完成拍攝工作的紀凝一踏入龍宅就受到玩得像個小泥人的Alan熱烈擁抱。
「小頑皮,你又纏著龍伯伯要他陪你玩耍嗎?不乖啊!」紀凝掏出手帕,輕輕擦拭Alan滿布污垢的臉蛋,這幾天她外出工作的時候,龍創華都會替她照顧Alan,Martin離開已有數日,茶杯爆破事件後,兩天來一切都十分平靜,平靜得有點可怕。
「是他陪我這個寂寞老人唷!」龍創華臉帶微笑地踱向他們,Alan活力充沛,和當年最頑皮的天浚可以拼。
輕撫他沾上草屑和污泥的短發,龍創華滿足地微笑。
這個小靈精在媽媽面前很懂得收斂,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滑頭,長大了一定很好玩的。
「麻煩了你一整天,真不好意思。」紀凝歉意地道。
「不煩,Alan很可愛呀!」
「他平日很怕生的,沒有大吵大鬧我也很意外。」是天性嗎?從不接受任何陌生人的Alan獨獨對龍家的人有好感。
「平日是有一點頑皮的,不過他今天挺乖,整天也沒有哭鬧,還送我這個。」他從衣袋里掏出一幅涂鴉,上面有一個一個似是圓形的東西,看了又看,紀凝怎麼也看不出是什麼。
「Alan,這是什麼呀?」
Alan指著那個扁的、有角的「圓圈」,認真地嚷著,「波波。」
龍創華笑著解釋那是他們下午一起玩的肥皂泡。
接著,Alan小巧的手指又指向另一個看似插了樹枝的「圓圈」。「歷歷。」他珍愛地拿起那幅涂鴉,給它一個香吻。
「什麼是歷歷?他說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小孩子的話最難懂,不是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很難了解他的真正含意。
紀凝呆住了,Alan說的歷歷就是Alex。
由出生那一刻起,Alan和Alex兩兄弟就不曾分開。
「他」擄走Alex,那一天,Alan的哭聲整晚都未曾停過。
Alan一定也在擔心A1ex。
這幾天「他」沒有聯絡她,紀康方面也找不到消息,她可以做的只有等待。
得不到她的回應,龍創華耐心地再問一遍。
「我也不知道,也許Martin會知道吧!平日都是Martin照顧他們的。」她別開臉,逃避龍創華關切的目光,一顆心全系著愛兒的安危,未有多想地月兌口說道。
「他們?」她無心的話卻引起龍創華的注意。
「我是說Martin和Alan兩人,我還是先替他洗澡,他太髒了。」不想泄露更多秘密,紀凝急忙帶Alan跑回房里。
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龍創華和一直站在花園內的齊子望不約而同地有一個想法。
「天倫之樂令人回味無窮吧!」「他」的冷笑聲在耳邊回響,紀凝就知道分別的日子來臨了。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有跟著別人叫「?quot;Black,「他」的身份一直是那麼神秘,就連FBI和CIA也查不出來,多年來,她和龍天宏都被迫成為「他」的傀儡。
「的確很美好,令我差一點舍不得。」她是無懼生死,尤其見到龍家的人如此寵愛Alan,她再也沒有牽掛。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但至少她擁有過,就算下一刻她要死了,她也無憾。
「你似乎知道我想要什麼吧!」
紀凝淡然一笑,「你從來不想天宏死,否則你怎會原諒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手,你的目的只是要他活受罪,活得比死更難受。」
她的心又緊緊抽痛。
「小女孩,你長大了,果然沒有白待在我身邊,可惜你及不上龍天宏有趣,要不然我也不一定要玩弄他。」她竟然知道他的真正用意,之前還能配合得宜地演好他安排的角色,不枉他這些年來的教導,龍天宏的眼光還不算太差。
「我兒子你交給我哥就可以了。」
「那麼篤定我會放了你兒子?不怕我食言嗎?」
「你不會,你就是要天宏知道我並沒有真正恨他,讓他為我的死自責一生,更要他一輩子面對我們的兒子,無時無刻地提醒他,他之前所犯過的種種錯誤。」別怪她自私,既然他倆終須有一個走上絕路,那就由她先走吧!
若要她雙手沾上他的血,她永遠不能從惡夢中蘇醒過來。
蘇醒?她真的有蘇醒過嗎?
至今,她仍是每晚夢著紀文森臨死時的景象,沒有安穩的一覺。也不,在他懷中安睡那幾晚,惡夢並沒有繞著她,就只有那幾個夜晚。
「你變聰明了。」Black怪里怪氣地狂笑。
「是你訓練出來的。」她沒想到自己會對Black從善如流,在他的面前,她總是少了一份自信。
「既然你還愛他,何不犧牲一個兒子,留下自己的命和他雙宿雙棲?」
「你不是也知道我根本原諒不了他,才利用我來折磨他嗎?我愛他,卻沒法包容他所犯的錯。」
「紀文森有你這樣的女兒可算是福氣。」
「或者我心底也一直希望報復他的背叛與欺騙吧!」
沒想到她竟然會對著一個她最痛恨、最畏懼的人把埋藏心底的話說出來,可能她知道Black將會是她人生最後一個傾訴對象,她不想把所有的話壓在心里,陪她長埋黃土。
來回擦拭著槍管,她微抖的手將一枚銀彈放進彈匣內。
環顧這間住了二十多天的房間,她一生最想記住的時刻都仿佛在這里。
紀凝俯身輕吻酣睡中的Alan,默默無聲地與愛兒話別。
紀凝的腳步沉重,舉步維艱,這段路變得很短,每跨一步就像走了千里,她還未有準備,門楣已逼在眼前。
心一橫,她推開沒有上鎖的房門。
龍天宏就在她眼前,他是在等她。
「你還在猶豫什麼?」望著她手上的槍,他認命地等待。
「明知道我要殺你,為什麼不逃避?」不含溫度的冷語比機器還要冷,仿佛殺人對她而言是一件平常不過的事,可她真是這樣想嗎?
她的心冷是因為她愛的男人以為她要殺的是他,他不知道那雙溢滿悲慟與憤恨的星眸,他害怕的不是自己將會走到生命的盡頭,他是怕他的死不但解不開她心中的結,反而令她更加悲傷自責,把自己逼向更深的痛苦,直到不能承受,走向自我毀滅之路。他知道她仍然深深地愛著他,縱使她一直用冷漠和怨恨來武裝自己,他還是清楚感受到她極力隱藏的愛意,這份矛盾不斷煎熬她,令她痛不欲生。
如果她的恨可以隨他的生命一點一點消逝于世間,他願意奉上他的性命,只要她不再受傷,只要她再次相信世界有美好的一面,只要她再度開啟她封閉的心窗,讓幸福滲進內心的縫隙。
看著他的從容就義,她拿著手槍的手不由自主地微抖,大點大點的淚不能自己地滑下,對他,她始終做不到無情。
他是否會因她的死痛得撕心裂肺?他會不會怪她的自私?
天宏,原諒我吧!我寧願你恨我,恨我對你的殘忍,那以後遇到更好的女人,你就不會被對我的感情絆住。
「你太天真了,殺你,傷心的是你身邊的人,你永遠不會感受到那份椎心泣血的苦痛,這不是太便宜你嗎?」噙著淒冷的笑,笑她的無知被Black利用,笑她的一往情深換來背叛,也笑她到這一刻仍然心存依戀。
「你不會傷害他們的,有多次機會你都沒法忍心痛下殺手,你根本不打算傷害其他人。」口中雖說得滿有把握,但他卻沒有半點信心,她的善良是他一手毀滅的,就由他一人承擔吧!
「因為他們不是你最珍愛的人……」這是她唯一慶幸的,至今,他心中最愛的仍然是她,就算以後……
從她的眼神中察覺到異樣,她在笑,心卻在哭,她要對付他最心愛的人?那不就是——
「我會讓你嘗嘗最心愛的人死在面前的苦痛,那你就可以親身感受什麼叫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了。」槍口轉了方向,瞄準的不是他,而是她。
「不——」
駭人的槍聲,心碎的狂吼,不斷在這空間回蕩……
她愛他勝過自己的生命嗎?
「是我欠你的。」只要她快樂,哪怕是用他的生命去換取,他也無怨無悔。她曾經是多麼的純真,而他卻親手毀了她,凝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