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是不喝酒的,只能在晚餐時偶爾淺啜幾口葡萄酒。她們絕不會在午餐時品味法
國美酒。莎菲看著一身白制服的侍者將酒倒在她的酒杯里。她婉拒了。「我不能。」
艾德隔著小桌子對她微笑,笑容大膽親昵。「你不能說不——我不能。」
莎菲看著他,隨即低下頭打量四周。她感覺像置身在夢境里,竟然無法相信發生的
一切。戴爾明克里坐滿了華服的女士及他們英俊的男伴,但她的男伴是在座的人當中最
出色、最迷人的。
莎菲仍無法相信她現在就在著名的戴爾明克,而且是和狄艾德這樣出眾的男人。這
一天來發生的一切似乎極不真實。艾德看夠過她全部的作品。他不但贊賞她的畫,還認
為它們出色——他也認為她出色。
而後他吻了她——狂野熱情的吻,就象他吻思蕊時。她曾私心夢想過他那樣地吻
她,而這個吻比她所曾夢想的都更熱情美好。
毫無疑問地,他是名公子。珊娜說得對。他的意圖是誘惑她——而莎菲非常想
要當他的犧牲者。
莎菲沉默地對艾德點點頭,接過酒杯。她看著侍者倒酒。
艾德咧開個笑容,露出深深的酒窩。「這才是我的莎菲。」
莎菲抬起頭,身軀輕顫,滿懷著期望、興奮及熱情,但她不能愛上他——絕對不
能。她不是傻瓜。他們的韻事會是璀璨美妙的,盡管比起他認識的其他女人,她並不完
美,而且沒有經驗。但平庸、跛腳、古怪的她可以和陽剛的狄艾德來上這麼一段韻事,
已經遠超過她對生命的期望。她知道他們之間不可能持續太久,並隨時為結束做好心理
準備,但至少她去了解熱情與愛。
莎菲很快地啜了一口白酒。它像絲料般滑過了她的舌尖。
「好嗎?」艾德問。
「美味極了。」莎菲坦承。
艾德接著點了一頓他們一百年也吃不完的豪畢大餐。莎菲趁著他點餐的時候打量著
四周。他們坐在窗邊的座位,面對著車水馬龍的第五街及綠意盎然的麥迪遜廣場。這是
個溫暖的夏日午後,陽光燦爛,天空萬里無雲。餐廳內的女士衣著鮮艷,滿身珠寶,男
士則穿著灰、黑色的套裝,成了強烈的對比。桌上的銀器餐具與頭頂的水晶吊燈相映成
輝,潔白的桌巾上插著瓶嬌女敕欲滴、五彩繽紛的天堂鳥。
「誰有辦法全部吃下這東西?」莎菲在侍者離開後問。「更重要的是誰能喝這麼多
酒?」
「我們不必把東西都用完,」艾德道。「我希望一切對你是最完美的。」
她頓了一下,緊張地把玩著刀叉。而後她的視線迎上他的。「已經很完美了,艾
德。」她低語道。他的目光是如此地熱切,她別開目光,啜了一口酒。她的脈搏加快。
明顯地由她的工作室開始的誘惑一直持續著。她應該感到緊張的。無疑地,艾德是個溫
柔體貼、技巧高超的愛人。他會在午餐後帶她到某個私密的地方嗎?她的心一團紊亂。
「你為什麼反對婚姻?」艾德問。
莎菲幾乎掉了餐布。「什麼?」
他重復再問一次。
莎菲吃了一驚。「突然問我這個問題很奇怪。」
「為什麼?我們初見面,你就宣稱你無意結婚,」艾德的眼神溫暖,帶著笑意。
「那才奇怪。」
莎菲望著他溫暖的藍眸,微微放松了一下。她記得一見面曾這麼對他說過。老天,
她真不知道她怎麼會對一名陌生人說這種話,或是他為何在此刻提起。「艾德,需要我
提醒你並沒有追求者敲我家的大門嗎?」
他的表情變得嚴肅,倚身向前。「那麼你打算當一輩子的老處女,只因為你認為你
不能吸引追求者?」
莎菲的臉龐脹紅。「不只是那樣。」
「是嗎?」
「是的。我全心投入我的工作。你知道的,沒有男人會高興他的妻子在工作室里一
整天——甚至一整夜。妻子被認為要主持家務,教養孩子。」
「那麼你對孩子沒有興趣了?」
莎菲僵住。「我不會有孩子,艾德,因為我不會結婚。」
「你從不曾懷疑過這樣的人生好嗎?」
莎菲抬起下顎,拒絕承認她當然懷疑過。她也曾渴望過其他女人輕易擁有的家及小
孩,但那只是鏡花水月。「不。」
他凝視著她。她看出他並不相信她,並嚇壞了。但她不可能告訴他如果她能夠找到
愛情,並且被愛,她就會拋開她終身不嫁的誓言。
「也許有一天你會改變心意,」艾德終于緩緩地道,目光仍然探詢著她。「等到你
遇到合適的男人。」
莎菲強迫自己不要畏縮,別開目光。但我已經遇到了合適的男人。莎菲震驚、沮喪
不已。她害怕自己已經愛上他了,但那是絕對不可以發生的。
「為什麼你的眼里有著淚光?」艾德柔聲問,他的手覆住她的。
她掙開他的手。「我的眼里進了灰塵。艾德,這個話題太可笑了,我沒有追求者,
也永遠不會有。不會有男人想要娶我,而且我們兩人都清楚得很。」
「不,莎菲,」艾德道。「也許你認為如此,但我不相信。」
莎菲生氣了。「你是在鼓勵我進入婚姻市場?」
「我認為有一天你應該——在你準備好時。」
莎菲反擊了。「我會願意結婚,艾德——等到你願意時。」
他的身軀一僵。莎菲感到一陣野蠻的滿足。「既然你把我的私事當成是你的事,你
就不能怪我多管閑事。」
他的笑容極不情願,嘴角輕扯。「我深受感動。」她假裝無辜地張大眼楮。「算
了,艾德,坦白吧!我們都知道你現在游戲人間,但你終有一天會結婚吧?所有的男人
都會想要有個女人為他們管家,生小孩。」
艾德的笑容逝去。「這個男人不。」
輪到莎菲吃了一驚。「你是認真的?」
他陰沉地點點頭。
「為什麼?」他修長的手指撫弄著杯緣。「我看過太多了,莎菲。生命是座玫瑰花
園,甚至連玫瑰都很少。」
「多麼憤世嫉俗的說法。」他的語氣譏誚。「如果你知道有多少已婚婦人和我調
情,試圖引誘我上他們的床,你會震驚不已。」
「的確是有不貞的已婚婦人,但不貞的丈夫更多。」
「是的,但我早已發現忠貞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是不存在的。」
她驚喘出聲。「我相信是你夸張了。你想說你不結婚是因為害怕你妻子會對你不
貞?」
「不幸地,我並沒有夸張。我不相信愛情!我看過的只有。是的,我無法忍受
我的妻子不貞。我的價值觀似乎有些老式,但最重要的,我無法忍受自己墮落成為那些
不貞的丈夫之一,而那是我結婚後一定會發生的事。」
莎菲沉默了。艾德不是十分浪漫的人,就是個憤世嫉俗的人——也或者是兩者的綜
合。
他們留下來喝咖啡。餐廳已幾乎空了……但他們並不急著離開。
「今天實在太美好了,艾德。」莎菲道。她喝了不少的酒。酒消弭了她稍早的緊
張,取代的是蠢蠢欲動的甜美期望。
「我很高興,」他溫柔地凝視著她。「莎菲,你曾經試著賣掉你的作品嗎?」
莎菲吃了一驚。「沒有。」
「為什麼沒有?」艾德的語氣狀似不經意,但他的眼神卻不然。「你沒有想過
嗎?」
「我當然想過。我一直想當個職業畫家。但——我還沒有準備好。」
「我認為你早已經準備好了。」
莎菲沒有開口,雙手在桌下握緊。
「我可以打听哪些畫商比較有名。」
莎菲的身軀顫抖。她知道自己還沒有準備好。「我知道最有名的畫商。」
「你在害怕。」
「是的。」
「你不必的。無疑地,拒絕會是你的生命的一部分。再偉大的藝術家早年都曾吃過
閉門羹。」
他說得對。但她還是有些猶豫。「我不知道。」
「我去找畫商來,」艾德堅定地道。「我認為你不應該再逃避下去了,莎菲,」他
頓了一下。「畫你想畫的東西;不要再拘束自己。賣你的作品,冒被拒絕的危險。穿漂
亮的衣服,梳漂亮的發型,參加社交聚會及茶會。讓男人見到真正的你。」
莎菲驚喘出聲。
他笑看著她。
「我的衣服與男人和我的畫有什麼關系?」她問,憤怒得全身發抖。
「有很大的關系,我想。」他平淡地道。
「不。」她的語氣堅定,但卻制止不了身軀的顫抖。他的提議太過誘人了。事實
上,她感覺一點也不像自己了。似乎她不再是個跛腳、平庸的怪人,而是年輕、美麗的
女孩。她想象穿著亮麗的禮服,在聚會里被一群仰慕者包圍——而且艾德也在其中。
莎菲強推開自己荒謬的想法。「我沒有逃避任何事。」
「沒有?」他問,明顯地不相信她。
莎非直視著他的目光,拒絕去想他可能是對的。「如果我是在逃避,我許久以前就
會逃離開你了,艾德。」
艾德迎上她的挑戰。他的眼神熾熱。「你無法逃離開我,莎菲-無論你怎麼嘗
試。」
他的語氣是純然的男性侵略。「你……威脅我?」
「不,我是你的支持者,莎菲。永遠不要忘了這一點。」
她的身軀一陣戰栗。
「如果你不冒險,你永遠不會成功。」艾德附加道。
她嚇了一跳。她想著成為他的愛人所冒的險。那會使她成為女人,並徹底地改變了
她的人生。
他的手握緊她的。「你是個大膽的冒險家,莎菲,一直都是。現在你必須冒險踏出
生命中的另外一大步。」
淚水涌上了眼眶。從沒有人曾經這樣贊美她。「好吧!」
他滿意地微笑,背靠著椅背,十足的男性、優雅及滿足的化身,背景是奢華的戴爾
明克餐廳。
突然她很想畫這樣的他,非常地想。她忘了羞怯及恐懼,月兌口而出。「你能夠幫我
個大忙嗎,艾德?」
他打量著她。「當然可以。」
她的心狂跳。「你可以當我的模特兒嗎?」她問。
莎菲的全身充滿了興奮,幾乎等不及艾德來臨了。她的工作室在數個小時前就準備
好了。她在面對花園的窗前擺了張桌子。桌上覆著白色亞麻布餐巾,插著一瓶五顏六
色、嬌艷欲滴的天堂鳥。漂亮的瓖金邊瓷器、水晶酒杯及銀器在桌上熠熠生輝。桌邊的
緞面椅子是艾德的座位。一切的布置模擬著戴爾明克餐廳。
敲門聲令莎菲嚇了一跳。莫太太探頭過來。「莎菲,你有訪客。」她咧開一個大大
的笑容。
莎菲知道管家及金森都認為艾德是她的追求者,並為此高興不已。莎菲試過糾正他
們的誤解,但他們堅持艾德崇拜她,最後她只有放棄。
莎非的心跳漏了一拍。艾德來早了。他預定一個小時後到的。是否他也和她一樣高
興這次的合作?她撫平頭發,輕快地道︰「請狄先生進來。」
「來的不是狄先生,莎菲,是另一位紳士訪客,」莫太太明顯地樂壞了。「是麥亨
利先生。他在綠沙龍,」管家皺起眉頭。「我希望我不必告訴他你身體不適?」
莎菲大吃一驚。麥亨利在這里做什麼?她怎麼也猜不出來。「不,我去見他。」莎
菲道,跟著莫太太離開工作室,走向綠沙龍。無論亨利的來意為何,他應該可以在艾德
來之前打發他走。
亨利站在沙龍的正中央,手插在寬大的褲袋里,顯得很不安。他的黑色西裝並不適
合他,太過寬大了。他看見莎菲,臉龐脹紅。「希望我沒有造成你的不便。」他道。
「當然沒有,」莎菲強擠出笑容。「日安,麥先生。你好嗎?」
「很好,謝謝,」他的臉更紅了。「我必須說,今天的你非常美麗,歐小姐。」
莎菲微笑點頭,心里並不以為然。一如以往,她只穿了件簡單的白色襯衫、藍色長
裙,頭發綁成一條大辮子。她示意兩人坐下。「我已經吩咐金森送點心來。」她道。
「謝謝你,」他顯得更加局促不安了。「回到城里數個星期來,我一直想造訪你,
但我有幾位客戶,忙得實在無法分身。」
「恭喜,那是件好事。」莎菲真誠地道,但心里仍驚訝不巳。他真的來拜訪她?
他高興地笑了。「的確是,但它也有其缺點。它使得我無法來看你。」
莎菲眨了眨眼,在座位中坐直。
亨利臉一直紅到耳根。他緊握著膝蓋上的雙手。
沙龍里一片岑寂。莎菲太過震驚得無法想出禮貌的談話,直到金森端著點心及熱咖
啡出現。莎菲接過咖啡壺,為兩人倒了咖啡,並終于回復鎮靜。「你的辦公室在哪
里?」她遞給他咖啡時問。
他迅速地回答,明顯地松了口氣。「在市中心,離聯合廣場不遠的地方,」他輕咳
一聲。「也許如果你有空,我可以帶你去參觀。」
莎菲再度吃了一驚。她及時回復過來,擠出個笑容。「當然,謝謝你的邀請。」
亨利放了咖啡杯,連一口都沒有喝。「事實上,歐小姐,我希望我可以——嗯,我
可以有機會邀你到中央公園騎馬。」
莎菲也放下了咖啡杯,睜大眼楮看著他。亨利很親切,但她沒有時間去公園騎馬,
不管那有多麼浪漫刺激。而後她恍然大悟。亨利正在追求她。
他將他的驚訝誤認為肯定的回答。「譬如說今天早上?」
莎菲終于找到了她的聲音。「麥先生,我會很樂意和你到公園騎馬,」她狠不下心
對他說不。他顯得如此地和善,而且局促不安。「但今天早上是不可能的。我在等另一
位訪客,狄艾德先生。」
這次輪到他大吃一驚。他睜大眼楮看著她,臉龐再次脹得通紅。
莎菲立刻明白了自己犯的錯誤。亨利以為艾德在「追求」她。她的雙頰灼熱。「你
不了解,他不是追求者。狄先生只是同意當我的模特兒。」
「當你的模特兒?」
「我是個畫家,記得嗎?」
「當然。我竟然忘了。」亨利不安地道,說完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一會兒後,金森帶著艾德進來了。他來早了。莎菲站了起來,對他綻開個笑容。他
也回以溫暖的笑容,露出雙頰的酒窩,望著她的目光親昵似愛人。
到雷氏大宅前,他先去了杜氏畫廊——莎菲告訴他最富盛名的畫商。畫廊的老板杜
波特在巴黎、倫敦、紐約都有畫廊。在紐約負責的是他的兒子杜喬爾。杜氏畫廊經手的
畫囊括歐美名家,自然也包括了莎菲最崇拜的印象主義畫家的國。一開始听到艾德向他
推薦一位毫無名氣的女畫家,杜喬爾顯得意興闌珊,但艾德盛贊莎菲的作品,堅持留下
名片,力邀他到雷府看畫,最後杜喬爾口頭上答應了。艾德不確定杜喬爾有多少真心,
但至少這是個開始。只要杜喬爾來著畫,艾德相信他一定會被莎菲的畫深深感動,樂意
經手莎菲的作品。雖然他自己談不上是鑒賞畫的專家,但看過莎菲的畫後,他到博物館
內做了不少的功課。莎菲的畫有印象主義的風格,明顯地受到莫內的影響,但在另一方
面,她又截然有自己的獨創性,不同流俗,卓然出眾。
「日安,狄先生。」。
听見莎菲的聲音。他將心思自神游中拉了回來。「日安,莎菲,」他溫暖地看著這
位與眾不同、才藝過人的女畫家。終于也注意到在座的麥亨利。他望向亨利,臉上依舊
掛著笑容。「早安,亨利。我打擾了兩位嗎?」
亨利也站了起來。「不,當然不。似乎我才是打擾的人。」
「你沒有打擾到任何人,我可以向你保證,」艾德道,走過去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
膀。他看見茶幾上仍未動過的茶點及咖啡。「請繼續用完點心吧!」
亨利有些遲疑地坐了回去。莎菲微笑,清楚地感覺到亨利一直看著她及艾德。「加
入我們吧?」
「當然。」艾德道。
三個人坐下來後,室內陷入一陣短暫的岑寂。亨利啜著咖啡,艾穩打量著他及莎
菲。莎菲感覺到艾德的好奇。他大概在納閉她為什麼和麥亨利在一起。終于他對享利開
口。「什麼風把你吹來這里的?」
「我數個星期前就想造訪歐小姐了,但我的律師業務太拖忙碌,我剛剛邀請她到中
央公國騎馬,但她正在等你來。」
艾德沉默了一晌,而後他綻開個燦爛的笑容。「也許她明天會有空?」他提議道。
莎菲的身軀1僵,無法置信。
亨利的眉頭攏了起來。他看著一臉親切微笑的艾德,而後急切地轉向莎菲。「你明
天有空嗎,歐小姐?」
「我……」莎菲說不出話來。她一點也不高興艾德的干涉。她明天得上課,下課後
她又要忙艾德的新肖像。「明天我得畫畫。」她終于道。
「你一定可以為亨利撥出一小時的。」艾德又道。
莎菲瞪著他。亨利正焦急地等著她的回答。她強擠出笑容。「下午怎樣?四點左
右?」
「那太好了。」亨利高興地道。
莎菲目光越過他望向艾德。艾德也在看著他們兩人,嘴角微微抿了起來。莎菲的身
軀輕顫,恍然大悟繼之升起的是深深的傷害。
艾德剛剛將她推給了另一個男人。盡管他一開始的意圖就不是榮譽的,她仍然深深
受到了傷害——傷得非常重。
「我帶來個好消息。」艾德平靜地道。
莎菲已轉過身。
「杜喬爾同意來看你的作品。中午對他較合適。如果他明天中午來,你可以在場
嗎?」
她由于太緊張以致說不出話。當然,如果杜喬爾要來,她會蹺課。「好的。」她低
語。
艾德點點頭,轉向了享利。「杜喬爾是世界知名的畫商。如果他買下莎菲的作品,
那會是對莎菲畫作的最大肯定。」
「是的。」亨利道,一臉的震驚之色。
「我希望有一天當個職業畫家,純粹以賣畫為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也察覺到艾德射來的警告目光,但她不予理睬。如果亨利真的有意追求她,她的古怪行
徑也足夠嚇走他了。「當然,我會住在巴黎,和其他藝術家在一起。」
亨利已經說不出話來。
艾德皺起眉頭,明顯地明白她玩的花樣。「當然,那是說如果沒有某個英俊的紳士
先將你拐進了教堂。」
莎菲的面頰緋紅,她有傷口在流血。但那個男人不會是你,對不對,艾德。她在心
里想著。「我不認為會有那種事發生,狄先生。」
莎菲的臉龐更紅了。她想不出反駁的話。
亨利站了起來。他看著他們兩人,清了清喉嚨。「我想我該走了。」
艾德也站了起來。「不急。」
莎菲站起來。「我們得開始工作了,艾德。」
他不睬她。「也許你會想在走前看看莎菲的作品?」
莎菲幾乎嗆到。
亨利睜大眼楮。「那會是我的榮幸,」他轉向莎菲,表情急切。「歐小姐,如果你
不介意,我想看看你奉獻投入的畫作。」
莎菲別無選擇,只有同意。拒絕他會太過不禮貌。特別是他已經知道她讓艾德看過
畫。但莎菲感覺想掐死艾德——想得要命。
莎菲可以由享利的表情看出他的茫然失措。他轉身面對她,清了清喉嚨。「你非常
有天分,歐小姐。」
她知道他在說謊。他根本不了解她的作品。莎菲強擠出笑容。「謝謝你。」
「當然,我對藝術並不很熟,」他再次清了清喉嚨。「不過我看過這一類的作品——
那是意大利的畫風吧?」
「印象主義畫家是法國人。」莎菲柔聲道。
「是的,而且你的作品絕對不比他們遜色,」亨利隨口道。他局促不安,急于離
開。「我想我得走了。明天下午四點?」
莎菲點點頭,送亨利到工作室門口。「我馬上回來。」她告訴艾德,但他只是點點
頭。
送走亨利後,她快步回到工作室。她雙手插臀,氣勢洶洶地面對艾德。「剛剛那是
怎麼回事?」
艾德假裝無辜。「抱歉!」
「你是真的應該抱歉!」莎菲喊道。「你設計亨利參觀我的工作室,而他根本看不
懂我的畫!你甚至強迫我和他訂了明天的約會!」
「明天的約會不令你感到興奮嗎?」
「我毫無興趣。」
「你有了一名追求者,莎菲,」他的語音低沉。「盡管你努力要趕走他。」
她看著他,憤怒、深受傷害。艾德拼命將她推給亨利。他想要把她嫁掉嗎?這意味
著他已經不想引誘她——不想和她來一樁韻事了?「我不想要有追求者,艾德,」她的
語氣緊繃。「而且你不是我的父親,不可以插手我的事。」
「不,我不是你的父親。但必須有人點醒你。」
「你太過……大膽……僭越了!」莎菲喊道。
他苦笑。「我承認有罪,莎菲。但總要有人照顧你。」
「因此你指定自己來照顧我?」
「是的。」
「你太過傲慢了,艾德。」
「我是你的朋友。」
莎菲轉身背對他。但他自後托住她的肩膀,讓她背靠著他。「你在心煩些什麼?」
她不能告訴他真相。她只是搖了搖頭。
「我道歉。也許我犯了錯。亨利是個好人,但他的觀點太過古板。而且他不象我一
樣地為你的藝術著迷。」
「噢,艾德,」莎菲柔聲喊道,握住他強而有力的手臂。「你就從來不會說句正經
話嗎?」
「老天!我搞砸了一切」他的唇輕觸她的面頰。莎菲僵住。他貼著她臀部的男性似
乎起了反應,但他隨即放開她,讓她轉身面對他。「甜心,你的贊美真令我受寵若
驚。」
「我相信每個人都寵壞你了,」她強壓下他的昵稱所引起的反應。艾德一直游戲情
場。愛情對他並不具任何意義。她又何必自作多情?莎菲嘆了口氣道︰「我們開始畫
畫了?」
艾德的笑容消失了。「那正是我來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