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不算短也不算長,如果是抱著玩樂的心態,每天無所事事地走街串巷到處消磨時間,那不過就是個逍遙假期,眨眼就過了。
美滿已經用耍賴的姿態為了看一場海豚表演錯過了一班飛機,結果有些事注定是躲不過的。隔天她還是被堪稱工作狂的凌嘉康五花大綁地丟上了飛機,再一次坐了將近十個小時的飛機,坐到雙腳打飄發麻後,她還是回國了。
「我以後再也不要坐飛機了!」這算得上美滿嘔心瀝血後得出的感悟了。
腳不知道往哪伸、毯子蓋三條都嫌冷、上個廁所要等很久、想吃得飽點保留體力還要听空姐說「小姐,您的桌子已經放不下了!」……這種遭罪的日子,打死她都不想再回味。
面對她的抱怨,凌嘉康牽起刻滿疲累的嘴角,旁觀著她扶著牆壁腿彎成O型跌跌撞撞地走,這好笑的模樣,替他的好心情潤了色。在她打了個踉蹌後,他終于不忍,牽住她的手,很自然地十指緊扣,賣弄甜蜜。
她的確是累到思維凝滯、舉止遲鈍了,但也不至于到被人這般扣住手都毫無知覺。垂眸緊覷著彼此交握的手心,沒有預想中讓人臉紅的電流在流竄,倒是看似親昵的氣息讓她無措。才猛然想起,她和凌嘉康現在的關系是正在嘗試著交往的人,自那天說完之後,他們一直忙著處理葡萄園的事,她也就沒再當回事。
直到現在,記憶被喚醒後,這以往常會有的動作,意義變得不同了。
「那個……」她吱唔了下,想要縮回手,卻被他牢牢攥住尋不到退路,「回國了哇,搞不好會有記者,萬一被拍到不太好吧。」
「我是經紀人,而你只是個制作人,兩個充其量只算是幕後的人物,有那麼招記者嗎?還是說,你以為你已經紅到發紫,跟那個新科最佳制作人一樣變得炙手可熱,連鎂光燈都對你緊追不放了?」啐,連借口都那麼蹩腳,好歹是在他面前,就不能遮掩下閃躲嗎?
「誰、誰說的,你現在是歧視我不紅嗎?」當賈天夏的名字竄出時,美滿很難再保持若無其事,只好用胡言亂語來掩蓋慌亂,「喏,你看見那些黑壓壓的人群了嗎?那都是來接機堵我噠!做人難做名人更難,連吃個飯拉個屎都別想太平,別小看了我的名氣,我在網上也是有貼吧的!」
撇了眼她慌亂的模樣,凌嘉康好心地沒有拆穿她別扭的原因,反而很配合地和她一起演了起來,「是啊,我明白你的痛苦。像我們這種人的確是沒什麼隱私權可言,可能我掉了一根腳毛都會變成明天的頭條。哎,這就是命,能有什麼辦法呢,我也很愁啊,但總還是要生活的吧,不能為了這,把談戀愛的權利都放棄吧。」
「可不是嘛,何止是沒有隱私權呀,有時候還會被無中生有。就比如昨天吧,我分明沒有攙那個老太太過馬路,結果我那些觀眾為了捧我,非我說做了好人好事,還要歌功頌德就差沒給我頒個勞模獎了。」美滿向來是個一心不能二用的人,演起來就全身心投入,一臉扼腕嘆息的模樣,連本來初衷都忘了,任由自己的那只手被他牽著。
「是嗎?也沒什麼啊,習慣就好了。我也沒有給誰家題過字啊,還不是到處都能見到掛著我題字的招牌……」
「不要鬧了!還真他媽是記者!」越來越靠近機場出口,她驟然一聲怒吼,打斷了凌嘉康的好興致。
美滿以為機場出口處聚集著人群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每班飛機降落都會有如潮的接機人流嘛。沒想到,還真的會有閃關燈亮起,緊隨著還有震耳欲聾的尖叫聲。這難道是為了告誡她,就算是開玩笑撒謊也不能亂說話,老天爺隨時都會心情大好來一場靈驗嗎?
很明顯,就算是凌嘉康都沒意識到真的會有記者。雖然說和他同行的還有個名氣不算小的藝人,可身為經紀人通知媒體接機向來是他的工作吧?他很確信這次絕對低調,沒有通知過任何人。再看向那群舉著燈牌穿著標準會員制服的歌迷們,他大概可以猜到這消息是誰泄露的人。
「呃……我只是在我的博客上稍微提了那麼一下。」罪魁禍首很聰明,搶先認了罪,以免他家老大當場暴走。
沉默、斜覷、冷笑,在一連竄寓意不明的表情後,凌嘉康略點點了點頭,「嗯,做得不錯。」
語末,他把美滿的手握得更緊了,絲毫都不介意跟自家藝人搶風頭,喧賓奪主一下。反正他正愁該怎麼讓情敵之後這勝負結果呢,如此,當然最好。
——為你辛苦等夜,連通電話都沒有,還要擔心你是不是發生什麼危險或意外了。結果,那些記者卻比我更清楚你的行蹤,我也只能像個旁觀者一樣,在電視上看到你和別人出雙入對的行蹤。賈天夏,你懂不懂這種滋味有多憋屈?
丁美滿曾經近乎歇斯底里的抱怨聲在賈天夏的腦中回蕩著。
那時候他一笑置之,覺得不過是媒體加油添醋後的誤會,她不該跟那些好事者一起深信曲解,可現在……
他該死地懂了!這種滋味真他媽非一般的憋屈!
八點半,習慣性地準時收看娛樂新聞。賈天夏卻萬萬沒料到,會看到這樣一幕。
媒體說︰先前的一切只是誤會,被賈天夏公然稱作「老婆」的人不是丁美滿。
媒體說︰凌嘉康公布戀情,和丁美滿攜手走出機場。
媒體說︰早前就有過他們擁吻的照片出現,關于他們倆的消息也曾斷斷續續在各大網絡上傳播過,當事人則一直低調處之閉口不談。現在的公開,或許是證明婚訊將至。
媒體說︰不排除這是為丁美滿節目的另一波炒作造勢。
媒體該死的就只會放屁!
賈天夏毫不掩飾震驚,以及消化這則消息後的憤怒,手一揚,用力摔開遙控器。
「冷靜、冷靜!冷靜一點!」在他企圖跑去砸電視機的時候,謝穆堂眼明手快地強行把他按在了沙發上,「說不定他們只是踫巧遇見呢,又說不定他們只是踫巧一塊走出機場,再說不定……」
「踫巧手牽手,踫巧上了同一輛車,又踫巧坐進車里還要繼續勾肩搭背?!」放屁吧,這種鬼話就算是說給三歲孩子听,就未必會信。
看看人家新聞工作者多敬業,電視里那畫面雖然混亂,畫質還是清晰得很。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他們一路牽著手有說有笑地從機場出來,在見到記者後,倆人很默契地低頭。那個殺千刀的凌嘉康仍舊緊握著她的手還摟著肩,包括他整個團隊的工作人員,齊心協力地把她護送進了保姆車里。最後還是那個本該躲避記者的藝人留下來幫他們擋,這些難道都是踫巧?
「你想太多了,不會連牽手都是踫巧。」就連謝穆堂都覺得這種爛透了的安慰說辭繼續不下去了,干脆澆盆冷水就此打住吧。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做些實質點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媒體說的不算,我說的不算,就連你說的也同樣不算,打個電話問美滿吧。」
「還打什麼,這種時候她會開機就見鬼了。」話雖然這樣講,賈天夏還是很沒節操地掏出手機,撥通她的電話。
結果自然是沒人他失望,關機。
「你要去哪?」見他收了手機,猛地掙開鉗制站起身,謝穆堂擔心處于盛怒狀態下的他會做出些什麼驚人之舉,緊張兮兮地攔在了他家門口。
「去她電視台。」緊繃的唇線松了松,拋出了個還算理智的答案。
她不敢回家,難道可以連電視台都不回嗎?休假應該也結束了吧,就算今天不回去,他大不了就等一夜!
事實證明,天夏還不夠了解美滿,她很帶種。
再搞得滿城風雨後,她絲毫都沒有想到復雜的敢不敢問題,堂而皇之地回家了。
就在天夏用力掀開房門的那一瞬間,這個女人就帶著一臉疲態闖了進來,彼此都怔愣了片刻後,她還若無其事地來了句︰「啊,你們听到我的腳步聲了嗎?我踫巧打算敲門呢。」
踫巧。這兩個字像水蛭,看似渺小,卻緊緊吸附在了他的敏感點上,吸食著他的血。這種鑽心的滋味,讓天夏很難保持理智,難道還要笑問她一句「近來可好?玩得開心嗎?」。
「死進來。」微涼的眼眸略過她,在確定那個礙眼至極的男人沒有出現後,他啞著聲,臉部繃緊的線條有放柔的痕跡。她回來了,那就好,至少還沒到木已成舟無可挽回的局面。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語氣、就連那種想要發怒又極力隱忍的模樣,美滿都熟記于心。就是這個男人,佔據了她出生至今所有的人生,在他面前她可以不修邊幅,甚至什麼都不用想,呈現最自然的那一面就好。只是現在,卻讓她覺得陌生,張著嘴,偏偏連一個字都擠不出,垂著頭鑽進屋子。飄了眼電視里還在進行中的娛樂新聞,再偷偷飄了眼門邊那張鐵青的臉,她把頭埋得更低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害怕長輩的責罰般,那股莫名其妙的心虛感橫亙在她的喉間,窒壓著,連呼吸都不能順暢。
「我還有事,先走了。」謝穆堂是個識相的人,眼看著丁美滿畏畏縮縮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就能感覺到再過不久暴風雨就要來了。這種家務事,他身為外人不便插手,自然是該留給他們足夠的空間。
對于謝穆堂的離開,天夏很不給面子的絲毫不在乎,他的眼神始終就只緊鎖在美滿身上。
相較之下,美滿仍舊維持著她一貫的個性,以為逃避就能巧妙解決這場困局。可惜不管她怎麼躲,那道炙熱的視線就是如影隨形著。謝穆堂一走,她就愈發覺得這屋子好擁擠,凝滯的氣氛、沒人打破的沉默,壓得她仿佛隨時都會窒息。
她想,隨便說些什麼也好吧,只要不要那麼安靜,氣氛也會變得稍微好些,「我……」
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有些駭人。清了清喉後,她卻又再也提不起勇氣把準備好的話說出口。
「你什麼?」他試圖保持冷靜,手心幾度松開又攥緊,最終還能理智地送她一記微笑,鼓勵她把話講完。天夏認定她是想解釋,只是無從說起。無所謂,只要她說那只是媒體在胡亂臆測,又或者是從頭到尾都只是「踫巧」,他都可以降低智商去深信不疑不再計較。
「那個新聞……」
「我看到了。」他不動聲色,繼續淺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絲警告。是想告訴她,斟酌好了再開口,別把他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具。
「我是想事情都已經鬧成這樣了,我們還繼續住一塊對誰都不好。你看是你搬出去呢,還是我另外找合適的地方……」
「你最好給我閉嘴,什麼都不要想。」天夏眸色一冷,徹底掐斷了她的念頭。沒料到他的縱容只是讓丁美滿得寸進尺,把彼此的關系判了死刑,連喚醒申訴的余地都沒有,還好意思委屈兮兮地扁著嘴,是在賣弄可憐嗎?既然如此,他不介意退一步,給她機會重來一次,「好了,你可以說話了,但最好想清楚到底該說什麼。」
「哦哦哦。」她重重點頭,煞有其事,「我就是想我們的關系還是分開住比較正常……」
「丁美滿!耍個性也得有個限度,鬧別扭也得有個分寸!」他用力摔上門,也只能借此來發泄不爽。之後,沉了沉氣,深呼吸,他放緩語氣,放低氣勢,「我記得答應過你會回來跟你一起慶祝,只是盛情難卻,才不得不去應酬一下,沒想到喝醉了,我不知道會是她送我回來。我也真的不知道那張照片是怎麼回事,醉得時候我沒辦法去控制自己的行為。」
天夏記得她說過每次想要解釋的時候他都不給,那好,這一次她想要多少解釋他都不再吝嗇。那是不是可以到此為止,不要再鬧了?
「這不是重點。」對于他難得主動為自己辯解的行為,美滿先是一愣,繼而嘴角暈開一抹苦笑。難道他以為她只是打情罵俏般在為了那個女人吃醋?即便沒有莫薔,也不代表他們就可以相安無事恩愛到老。她是受夠了他那種個性,好像任何事都無所謂,即便是她要走,他也可以瀟灑至極地說走好不送。
是的,不送。他既不會挽留,也不會依依惜別地相送,只會走得比她更快。好像離婚時一樣,她還沒來得及轉身,他就已經不見。
「你不如直接告訴我,到底還有哪里不爽?」他的耐心已經呈現負增長的姿態,這種你追我逃的游戲該到頭了。
「沒有,我很爽!」他那是什麼態度啊,錯的人究竟是誰?憑什麼搞得好像她負心劈腿似的。丁美滿堅信,她才是有理由窩火的那一個,「只是我不愛你了!」
「再說一遍。」他的眼眸慢慢眯成一條縫,擠出的危險氣息很駭人。
美滿縮了縮脖子,氣勢消了一大半,猛吞了幾口口水才有膽把話重復,「我不愛你了……」
「你他媽的有種就再給我說一遍!」
「……」她沒種,勇氣都透支完了,只好干瞪眼。
「很好,那我也沒必要對你客氣了,是嗎?」這不是買賣游戲,沒有一條規則說非要你情我願才能成交。他已經沒耐心去理會她愛或不愛,別指望他還會再放一次手,大不了換個叫做「強取豪奪」的游戲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