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南弦停下手中的工作,良久地凝視著那扇被從外面拉上將她的背影隔絕在外的門,直到管惕開口說話,他才驚覺自己失神,起身站到了玻璃幕牆前,遠遠地看向透明之隔的天空。
管惕道,「合約方面真的沒有辦法補救了?」高訪搖頭,「就算我們也願意把價格降低百分之十五也很難,因為價格若只差百分之五那是正常,我們的要價一向比別的公司高,這在行內周知。
但是潘維寧和朱令鴻聯手故意把書面價格放低到百分之十五,這樣一來潘維寧就可以無風起浪,一口咬定他大哥跟我們公司拿了那百分之十的回扣,潘維安在董事會上肯定百口莫辨,不會再取信于人。」管惕忍不住問,「朱臨路難道會不知道朱令鴻瞞著他搞鬼?他為什麼放任不理?朱令鴻借此建功上位不會對他構成威脅嗎?」佔南弦彎了彎唇,「他只眼開只眼閉假裝什麼都不知,無非就是存心想讓朱令鴻出頭。」
「他為什麼這麼做?」「因為朱令鴻爬得越快,就會跌得越傷。」高訪不無擔憂地道,「這件事朱令鴻做得很隱秘,潘維安並不知道朱臨路沒有參與其中,只以為是他安排朱令鴻去操作的,所以才會懷疑溫暖。」管惕模模下巴,「陷害小溫妹妹的人手段還真巧妙,用了一個最白痴卻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如果溫暖想把方案泄密給朱臨路,就算再笨也不會白痴到用公司郵箱來發郵件,手提帶回家隨便一拷就行了,所以很明顯有人栽贓嫁禍,但這贓卻就是栽得她有口難言。
六十六樓必須刷卡才能上來,任何人出入都會留下電子記錄,並且整層樓有七天乘二十四小時全年不間斷微攝監控,就算午夜十二點飛過一只蒼蠅都會被拍下來,所以不可能是有人動過她的電腦。
她根本無法解釋,為什麼從自己的郵箱里會發出那樣一封信。
佔南弦道,「對方就是算準了,整件事對淺宇來說最重要的是聲譽,無論如何我必須得給潘維安一個交代,現在所有表面證據都指向溫暖,只要我順水推舟向外宣布對她殺無赦,則不管是聲譽問題還是交代問題,都可以落下各方面相對滿意的帷幕。」「但那樣一來,小溫妹妹的職業生涯也就完了,以後不會有別的公司肯再請她,這就等于不只是把她趕出了淺宇而已,以後她在這個城市里也再無臉立足。」高訪皺眉,「不止那麼簡單。」「這還不夠?」「你想想,如果對方只打算毀掉她的工作,那麼光是嫁禍她出賣公司利益這一條罪名,已足以讓她無法在職場發展,又何必還叫潘維寧加演一出苦情戲?」管惕臉色微變。
佔南弦的眸內閃過寒煞冷光,「潘維寧出現在溫暖面前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引起潘維安對她的注意,現在潘維安一心認定是溫暖串通自己的弟弟來壞事,你想他會那麼輕易放過溫暖?」
管惕驚圓了嘴,神情凝重,「小溫妹妹到底得罪了誰?」竟令對方一出手就想把她趕盡殺絕。
高訪笑了笑,「不管是誰,這個人機關算盡,卻千慮一失。」管惕好奇地問,「什麼?」就見高訪有意無意瞥了眼佔南弦,他馬上轉過彎來。
「啊哈,沒錯!哈哈哈,他們偏偏算錯了最重要的一點——佔美男!他們應該是在賭,如果我們找不出真正的主謀,最後佔美男也必然得為了淺宇的聲譽而犧牲小溫妹妹,可是他們大概做夢都想不到,佔美男從一開始就沒懷疑過小溫妹妹,又怎麼可能會把無辜小綿羊親手送上斷頭台。」
雙手環胸,佔南弦習慣性彎了彎唇,沒有說話。
暗玫色的雕花木門外,溫暖靜靜坐在座位里,在情緒平復下來後,她撥通朱臨路的電話,「為什麼?」「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有收到我莫名其妙發給你的郵件?」朱臨路玩世不恭地笑起來,「客觀地說,管惕那個方案做得真是一流。
原因很簡單,我樂見其成,佔南弦如果就此把你趕出來,不是正合我意?所以我怎麼舍得破壞這樁好事。」
「你上回說的設計他就是這件事?」「當然不只這麼簡單,以後你就明白了。
他要是真的不信你,也就不值得你繼續在淺宇待下去,你不如索性將錯就錯,到代中來跟我。」「臨路。」她長嘆出聲,這一天下來人已驚得心力交瘁,支持不住把臉埋在掌心,疲憊不堪中藏了多年的滄桑一下子從指縫泄露出來,她嗓音沙啞,「別做到那麼一天,真的要我在你和他之間選擇其一。」朱臨路篤定無比地輕笑,「那天是肯定會來的,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傷害你,至于佔南弦——嘿嘿,他可能這輩子都會恨我入骨。」「臨路,他能把淺宇發展到今天肯定有他過人之處,你別玩過頭,小心引火自焚。」
「所以你別管,好好搬張椅子坐在旁邊,看看到最後他和我到底是魔高還是道高。」
溫暖揉揉眉心,「我有電話進來,改天再和你聊。」接通另一條線,听到對方的聲音她幾乎說不出話,「溫……柔?」「明天端午節,晚上我過來吃飯怎麼樣?」「好的,你來。」「你怎麼了?怎麼听起來好象很累似的,工作很忙?」「恩,有一點。」溫柔不悅了,「佔南弦怎麼回事,那麼一點點薪水就想把人操死?你不如別做了,哼,不是我吹,我溫大美人的投資贏利率在業內怎麼說也首屈一指,老爸的遺產現在就算養你三輩子也沒問題。」
听到這幾句話,整日來溫暖的臉上首度露出微薄笑意,內心不無苦澀地想,搞不好她很快就會被炒,到時候真的只能回家吃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