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終于來了,而且在診治過她之後,開下了許多大同小異的方子,所用的藥材大多都是燥熱退寒的藥性。
蘇-淞皺眉看著那些藥方,心里還是放心不下。
「你們確定這樣就可以了?」
大夫們個個面有難色,彼此暗地推托了一會兒後,終于有個人敢開口說出實話。「蘇公子,我就和您老實說了吧。這只是暫時的處置,治標不治本的。」
「那你們為何不開些能治本的方子?我不是說過了,不管多名貴的藥材,錢不是問題!」蘇-淞氣得想拍桌子。
「不是我們不想開,實在是我們也不懂啊!」另一名大夫也跟著答話,臉上的羞愧簡直與先前的那位如出一轍。「我行醫這麼多年,從沒診過這樣的脈象。她的血氣沉郁滯動,脈搏緩慢虛弱,顯然是五髒六腑都受了嚴重的損害。」
「怎麼會這樣?」蘇-淞大吃一驚,從她外表看不出病得這麼嚴重啊!
「剛剛我們討論了一會兒,都認為在她體內四處流竄著一股銳利的寒氣,就是這股寒氣作祟,才會順著經脈運行一連傷了她這麼多器髒。」最先回答的大夫接續說道,一邊說還一邊嘆氣連連。「這寒氣如果不除,所有的方子都是治標,只能暫時續命而已。」
「你們難道不能想辦法除了她體內這股寒氣嗎?」蘇-淞急得提出建議。
「如果能的話,我們也不會在這里束手無策了。」眾大夫都頻頻地哀聲嘆氣。
這豈不就代表,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了?
蘇-淞的面色鐵青,竟是怎樣都無法接受這樣的想法。
「不!我不相信!」他遽然猛搖頭,「不可能沒有辦法的!不管要花多少錢、付任何代價我都願意,難道你們真的沒有人知道該怎麼救她嗎?」
大夫們個個面面相覷,沒人敢說話。
蘇-淞不禁更加把勁,對他們語之以利。「只要能救得了她的人,我蘇-淞以嘉靖公府的名譽保證,無論是什麼樣的要求,我絕對二話不說全力幫你們辦到!」
嘉靖公府可是聖上最寵愛的蘇賢妃的娘家,在朝中更是聖上最寵信的親臣,以權勢地位而論,幾乎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得到嘉靖公世子親口的保證,無非等于拿到了免死金牌一般好用。
重利誘惑之下,眾大夫無不躍耀欲試。但苦于醫術的困乏,他們想破腦袋苦思了好半晌之後,卻只有單單一人終于開口,語聲卻還是那樣的不確定。
「其實……想救她好像還有個方法……」
「真的?!」蘇-淞立即驚喜交加地問︰「是什麼辦法?」
「听說有種藥材的名字叫做火龍膽,是天下聖物,可祛盡一切寒毒……」
「真有這種藥,不管花多少錢我也要拿來!」蘇-淞迫不及待地說道。
「蘇公子,您先別高興太早。」大夫嘆了口氣,如果只有那麼簡單,他們也不會束手無策了。「雖說有火龍膽,但也只是听說,從沒人看過,也不知要上哪兒找。況且就算真的得到了,恐怕也是沒用。」
「怎麼會沒用呢?你們剛剛不是說祛盡寒毒就好了嗎?」蘇-淞已經怏急死了,听這些大夫迂回的說話方式簡直是種煎熬。
「火龍膽型如石,性也如石。光是磨成粉末入藥還是不夠,除非有適當的藥引,否則無法發揮藥性,服了等于白服。」
「那藥引又是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大夫老實地搖頭。
那麼說來說去,不全還是成了空談了嗎?蘇-淞愣在當場,有種啞口無言的感覺。
大夫們也沒辦法,他們最大的能力也僅限于此了。看蘇公子的臉色那樣難看,重賞八成是想都別想了。眾大夫紛紛趕緊收拾藥箱,想趕緊溜走,這些貴族個個脾氣變幻莫測,要是待會兒他惱恨起來,把所有憤怒都發泄到他們身上來就不好了。
「蘇公子,我們的能力僅限于此,請恕我們無能為力,先告辭了。」他們齊聲說道,然後一個一個都腳底抹油,溜得比風還快。
蘇-淞看著他們逃走,卻也沒心情去阻止他們。
難道這是天開的玩笑嗎?好不容易有方法能救她,但一切卻在雲深不知處,有等于沒有。
「少爺,現在該怎麼辦?」等送光大夫後,甘泉憂心地湊上來問。
蘇-淞搖搖頭,心下也是一片茫然。
「不管怎麼說,先照那些大夫的方子去煎藥吧。哪怕是治標也好,先穩住她的病情再說。」
經過一番折騰,已經進入傍晚了。她雪白無瑕的美麗臉龐在燭火的掩映下,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絕麗風情。
但若這美麗注定不能長久,豈不是令人唏噓喟嘆的遺憾嗎?他站在她的床邊,一雙俊眸深深地凝定在方才大夫好不容易用針讓她平靜下來的睡顏。
她一聲嚶嚀,彷怫還有什麼痛苦地翻了個身,那額際的青絲落在她光滑的雪頰上,蘇-淞直覺愛憐地伸手為她拈起順貼頰邊。
適才心中的茫然已經漸漸退去,他再次作好了決定。
「我不會讓你死的。」他低聲說道。
「少爺?!」甘泉正要離去之前驚訝地听到這句話。「您怎麼這麼說?」
「怎麼?我不能這麼說嗎?」蘇-淞回眸,在眼瞳中炮褶閃耀的不是倒映的燭光,而是比那燭火更強烈千百倍的決心。
「剛才大夫們也都說了,要救這位姑娘幾乎比登天還難。您和她素昧平生,何必自找麻煩上身呢?」甘泉急得跳腳。何況少爺並非閑人,京城里不知還有多少要緊事等待他去做呢!
「話不是這麼說。」蘇-淞搖頭,等視線回到她姣美面容時,他面上漾開的是一片堅定不移的笑意。「我只听說過,只要還有一線希望,都不應該輕易放棄。」
血的味道太濃了,那撲鼻而來的濃重腥味讓她受不了,沉沉壓著她的胸坎,幾度要嘔吐出來。
娘,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求你……
可是她不听她的,排山倒海的血液朝她漫天淹來,她無法抑制淚眼模糊,卻整個人只能沉入陷落在那汪汪的黏膩深洋之中。
她想得救,又不想得救。
為什麼世界上會出現她這個人?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這樣不就好了嗎……
她萬念俱灰地想著,淚水又滲出緊閉的眼縫,沾濕了那不知已干過幾次的枕頭。
為什麼又要哭?蘇-淞整夜看著她,已經數不清她流了多少淚了。
她的眉頭仿佛鎖著千年不化的愁郁,縱然嬌美如花的面容也因此蒙上了一層灰霧。他的心頭因她而抽痛,有生以來從沒接觸過這種深切的哀愁。
看她的年齡,應該沒比蕭湘大多少,但蕭湘是朵燦陽底下愛笑的春花,她卻是不知塵封了多久後才被啟箱閱讀的一首漾滿哀愁的詩。
他心里全是憐惜,不禁掌起衣袖為她輕輕拭去頰畔又溢出的淚。
如果可以,他希望令她別再哭泣。她不該背負著這麼深的哀傷,對于她這麼縴細的姑娘而言,這未免太不人道了。
他輕聲一嘆,又為她感到不舍。
這聲屬于男人的低沉嘆息驚醒了-星。是誰?她從小到大觸目所及,從來沒有任何男子接近她三尺之內呀!
這驚嚇讓她猛然從夢中醒來,驚訝地睜開眼楮。
她是被嚇到了,而蘇-淞也是。他正放縱自己的視線再一次細細凝睇她美好的客顏,沒想到她竟突然醒來,一雙明湖般的眼眸如此震撼心扉地對上他。
「你是誰?」她沒料到映入眼瞳的會是那樣一張前所未見的俊顏,她不禁陷入了瞬間的恍惚,即使心中有再多的慌亂驚惶都奇跡地停頓下來了。
蘇-淞當真是愣住了。雖然曾經預想過,可他當真沒想到她那雙眼眸睜開的時候竟會比他想像中更美上千萬倍。
就像……就像那晨光之下寧靜澄撤的璇中湖,也像雪晶閃耀之中那點點盛放的梅花,不……不止這些,他疾馳的思緒頓結了,像找不著最適切形容她的句子。
她像山間的霧,像夢里的花,或許天下間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為了她而存在,因她而美麗……
他為什麼不說話呢?-星疑惑地微攏秀眉,而這細微的動作卻讓他從驚艷中驚醒過來。
「我是蘇-淞,是嘉靖公的世子。」他趕緊報上自己的來歷,不想被眼前姑娘認為是來路不明的野男子。
嘉靖公的世子……-星眉兒微不可見地一蹙,但蘇-淞沒發現,仍持續地說著。
「姑娘在山間昏倒了,我只好將你帶回湖光山莊來療養,希望你不介意。」他極具禮貌和誠意地向她解說,企圖在事先便釋下她可能會有的戒心-
星默然地搖了搖頭,讓他松了一口氣。
「真是太好了。」蘇-淞心滿意足地笑開來。「如果姑娘不嫌棄,請繼續留在山莊調養,直到玉體康復為止。」
康復?-星心中慘淡嗤笑。她的病又豈是如此簡單就能痊愈的呢?
蘇-淞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意,嘆氣勸道︰「姑娘得先寬心,病才容易好得快。」-
星略感驚訝,不禁揚眸向他,沒想到對上的竟是如此溫暖的笑容。
蘇-淞已經決定要治好她的病,不管是身體的,抑或心靈的。為此,就算要長期抗戰他也在所不惜。
「姑娘就先別想太多了,安心養病為要。」他溫和有禮地對她笑笑後,便起身準備離去。之前是她病情急迫管不了那麼多,但如今她既已醒來,男女之間的分別勢不可不顧了-
星沒有心思去阻止他,事實上,雖然他已簡明扼要地說明了經過,但她至今對自己怎會還活在這世間有著太多而又太深的感觸。
她真不明白上天的安排,像她這種只會害人的妖孽,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結束自己的生命,為什麼還要讓人救了她?究竟為什麼還要讓她活著呢?
她想起自身的遭遇,眼鼻不禁濕熱地又要流下淚來。蘇-淞臨去之前回頭望了最後一眼,看見的正是這樣的情景。
「姑娘。」他不禁出聲,想打斷她的思緒-
星聞聲揚眸,眼角掛著的淚珠在燭火的輝映下晶剔非凡。
蘇-淞的喉頭梗了一下,心頭像是被狠撞了一拳,久久難以平復。
「對了,還沒……還沒請教姑娘如何稱呼呢。」他暗咳了一聲才順利說出。
「我……」這次換成-星一愣。她……該說嗎?他是嘉靖公的世子,難保不會和「她」認識……
不!一陣悚栗頓時從背脊竄起,她渾身打了一個寒顫。不!絕不!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絕不要再回去了!
她臉色頓時刷白,用力搖頭。「沒有,我沒有名字。」
「凡是人都有名字的。」蘇-淞驚訝地微微張眸,沒想到她竟會有如此答案。
因為她根本不配當人-星愈想愈難過,眼淚撲簌簌地直下。
蘇-淞這會兒可是驚訝和懊惱交加而來。天!他在干嘛?明明不想讓她流淚,怎麼這會兒反而讓她哭得更凶了?
他狠狠嘆氣,趕緊補救。他快步向前,拿衣袖擦干她串串落下的淚珠。「好、好,沒名字也可以,你快別哭了。」-
星心下一驚,僵于他沒注意到的親匿。他的手、他的臉都在她的咫尺而己,她從未和一個男子這麼接近過!
好不容易擦干了她粉面上的水痕,他這才滿意地退了開。看到她的頰上竟染上層淡淡嫣紅,他不禁笑得更加心滿意足了。
是嘛,這才有點像個健康的女孩子。
他凝睇著她微笑,那專注的視線讓-星的心跳不禁宛如擂鼓,愈來愈急,愈來愈快。
「既然你沒有名字,那麼就叫梅兒好了。」他愛憐地撫著她粉女敕的臉頰,或許他從第一眼看到她時便想這麼做了。他低低地笑著,在她耳邊留下那夢幻般的一句︰「你是我從山里撿回來的梅花仙子。」-
星像是震懾住了,一雙大眼怔怔地望著他,心仿佛被抽緊了似的。
蘇-淞微笑地看著她這副可愛模樣,一時間想走的意念也減去了大半。
正好此時房門上傳來一陣聲響。
「是誰?」蘇-淞回頭詢問,移去了他溫柔凝盼的目光,-星緊繃的胸口在瞬間有些放松,但卻不知為何,感到有些失落。
「少爺,送姑娘的藥來了。」門外的婢女恭敬地回答。
「哦。」蘇-淞想到她嚴重的病情,立刻覺得不能再有任何延誤了,聲音急促地道︰「快進來。」
房門小心翼翼要地推開,婢女仔細捧著手中藥碗,深怕打翻。
蘇-淞讓出了-星身邊的床位給婢女,打算讓她喂藥-
星的眼光還跟著蘇-淞轉,直到婢女將藥匙送至她唇邊時,她才猛然驚醒。
「不,我……」她直覺地後退閃避。
她還有什麼資格繼續接受別人的照顧和好意?像她這種滿身罪孽的人,不早死早了就罷了,還繼續服這些無用的藥,只是徒然浪費寶貴的藥材和別人的關心而已。
她臉上又出現那種傷心欲絕的神情,蘇-淞的心一痛,不知又是什麼勾起了她不愉快的回憶。
可是他不希望她再傷心下去了。或許她以前有著許多無法解決的天大問題,可是現在她認識他了,他是嘉靖公的世子,又是聖上面前的紅人,無論有什麼事,他應該都能替她解決才是。
他胸中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俠義心和保護欲,面對這麼一個宛如用淚珠兒綴成的可憐人兒,要他不付出超過尋常的關愛也很難吁!
「怎麼可以不喝藥呢?」他柔聲開口,一下子又吸引了-星的注意力。
她無法專心在自傷的思緒中,一雙水眸情不自禁地飄到了他步上前接過婢女手中藥碗的俊逸身影。
他要做什麼呢?-星還沒想透,蘇-淞已擺了擺手要娉女下去,自己遞補上了她身邊的位置-星呼吸一窒,感覺那由他身上隱隱傳來的體溫變得如此炙燙而強烈得令人無法忽視。
「你才剛剛醒來,身子還這麼虛,不好好補一補怎麼行?」蘇-淞凝睇著她,繼續用他低柔的聲音綬緩勸服,「乖,听話,把這碗藥給喝了吧。」
「我……」-星還想拒絕,可他那雙有懾人心魄能力的俊眸就在眼前,她整顆腦袋都仿佛成了漿糊,只能愣愣地看著他提起藥匙送抵自己唇邊而做不出一點反應。
蘇-淞滿意地看著她無意識地將藥汁咽入咽喉,這才真正開懷地笑了。他愉快地伸手模了模她的頭。
「對嘛,這才是我的好梅兒。」
但他不知道他無心的一舉一動在她心中激起的是多大的漣漪。
他的……梅兒……她細細咀嚼著他的話語,然後整顆心都被那由唇齒間漫開、說不出的酸甜滋味給淹沒彌漫。
他說她是他的好梅兒-星眨了眨眼,竟然又有種想哭的沖動。她低下螓首,不願意盈眶的淚珠又被他看見。
蘇-淞只以為她是女孩子天生的羞怯而已,他漾開唇角,卻沒忘記要繼續誘導。
「你只喝了一口,可還有這麼一大碗呢。」他更坐近了她一些,方便喂藥。把它喝完吧,嗯?」
他輕柔地問,而她低垂粉面,卻再也無法拒絕地點了點頭。
看著藥汁一匙一匙地下了她的肚,蘇-淞的笑意也愈來愈擴大,等喂完她最後一口的時候,他忍不住伸手撫模她光滑如緞的如花臉頰,對上-星凝望著他的幽深眸光。
「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他面帶不變的微笑保證。
說完後,他便帶著一旁侍立的婢女一同離開了她的房間。直到他離開後的好久好久,-星還一直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板,眸光執著地不肯離開。
他說明天還要來看她……
她終于閉上了眼楮,而淚珠也終于抑制不了地串串滑下。
她不知道現在激蕩在胸口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可不明白的事還不止這個……
她更不明白的是,明明已經沒有未來和希望的她,為什麼對明天這個詞,竟然也開始存起期待呢?
第二天他果然沒食言。
一大早他便進了綠漪小築,但隨著開啟門扉後呈現的,可不止他一個人-
星訝異地望著他身後陸陸續跡搬進來的大小物品,有錦被,有狐裘,還有那些大大小小數不盡的各式火爐。
「這些是……做什麼的?」她瞪大了水眸,啞然問著。
而蘇-淞還是那一貫的溫雅笑意,他走近她身邊,執起她的手在掌心掂了惦。
「瞧你,睡了一晚,手還是這麼冷。還好我及時想起,把山莊里所有火爐都讓人搬過來,等待會兒點起了,想必你就不會再這麼冷了。」他彎著俊眸,親切地笑-
星的心狠狠地跳,只要一望著他,她便有種全世界都消失了的感覺。他是眼中唯一的人,而他說的話是她唯一听得到的聲音。
她望著還握在他掌心的小手,臉紅心跳地覺得這樣的親匿似乎是不應該的,該要抽回來才是,但不知怎地就是有點舍不得,連抽手的力氣也好像提不起來。
「可……可是……」她囁嚅地開口。
「怎麼?」他傾身注意听,不想漏掉她細若蚊蚋的每一個字。
「如果全都點起來了……不會太熱嗎?」她略帶遲疑地問著,她看那些火爐都快塞滿她的房間了。
他著實愣了一下,之後卻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天哪,原來我的好梅兒竟然會擔心這種問題!」他不禁捧月復,怎樣也沒想到這種現實層面的問題也會由仙子般的她口中說出-
星的臉頓時有如火燒,她本來就不開朗,遇上一點刺激,便更加退縮了。她不禁抽回了被他握著的手,整個人也往床角退。
蘇-淞可不讓她這樣做,一把便拉住她。「-,怎麼了?又不開心?」他點著她糾結的眉頭,心疼地問。
他雖輕輕一點,但那手指的感覺卻蕩漾在她眉間好久不褪-星咬著下唇,微微別過頭去。
蘇-淞觀察著她難堪的表情,恍然大悟。「你以為我在笑你,是不是?」-
星沒答話,可是咬著下唇的力道卻更用力了。
蘇-淞心疼地伸指扳開她泛白的唇辦,也同時拉回了她的視線。他微皺俊顏,有些抱歉地笑著,愛憐地哄著她︰「對不起啦,我不是笑你,也不是瞧不起你,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而已嘛。」
可愛?-星心頭一震,剛才的退卻和難過像風一般奇跡似地被吹散,她又是怔然地望著他溫和清澈的眼眸,那波怪異的漣漪又開始在心頭圈圈漾起。
他覺得她可愛嗎?
蘇-淞回頭望望那堆滿房間的火爐,有些還不得不排到門外去,突然也覺得自己似乎頁的是太夸張了一點。
他不禁搔了搔頭,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你擔心得沒錯,恐怕我真是矯枉過正了。」他轉眸望向還立在門外的甘泉,朝他揮了揮手。「拿得太多了,還是撤一些走吧,否則連路都無法走了。」
「是。」甘泉領命,隨即開始指揮著其他下人。「听到少爺說的話了嗎?還不快去。」
湖光山莊的下人訓練有素,動作俐落又確實,不一會兒就把過剩的火爐清理干淨。
「怎麼樣?這樣看起來就清爽多了吧?」他回眸對向她,那俊逸無匹的笑顏又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嗯……嗯。」她勉強答應,本來一直凝望他的目光像是被他逮著似的羞窘不已,連忙低下頭去,一張絕美嬌顏像染上彩霞般配紅艷麗。
他喜歡看她這麼嬌羞的模樣,看著她兩頰紅通通便覺得心情大好。
「你昨天睡得好嗎?」他含笑問。
「嗯。」她點點頭。
「也對,看你今天精神不錯的樣子……要不要我帶你出去逛逛?」他頓了一會兒,驀然提出提議。
出去逛逛?他要帶她?-星驚訝地揚起美眸,卻看到他突然又皺眉喃喃自語的模樣。
「她病得這麼重?出去好嗎?」說的時候一時沖動,轉念一想又覺得好像不妥。
蘇-淞正在猶豫,-星卻不願放過這大好良機,她猛然抓住他的衣角。
「梅兒?」
「我……」她像是鼓起生平最大勇氣一般,努力地將心中的渴望化成聲音,傳達給他知道。「我想要出去,和你一起。」
他有些訝然揚眉,但隨即漾開絕俊笑顏。
他招手喚來了諸多婢女,吩咐她們照料她梳洗更衣,然後自己便離開她的房間,等待她準備妥當。
他坐在綠漪小築附近的香綺亭中,心中還想著她剛剛極力鼓起勇氣的可愛模樣,想著想著,不禁又低低地笑了起來。
她真的好可愛呀!就像一朵仿佛只期待一點幸福的小花,是那般嬌小脆弱,又多麼楚楚可憐,教人想不心疼都難。
讓他也很想疼她,想用溫暖烘著她,想用薰香薰著她,想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少爺,梅兒姑娘來了。」
婢女們隱帶歡欣的呼喚拉回了他的思緒,他一回頭,便看到婢女們正伸出手將盛裝打扮的-星推到他面前來。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驚艷地望著雪地中更顯清麗絕倫的她。
婢女們個個面帶竊笑,心知奸計得逞。她們少爺向來潔身自好,哪曾和異性多有牽扯。可現在卻帶回了一個比天仙還美的姑娘,對她百般細心的照顧,這其中意義是什麼,還用少爺再多說嗎?
所以自認機靈的她們,在達成讓少爺賞心悅目兼嚇一大跳的目的之後,便很識相地一溜而去,不再打擾有情人的相處。
他震愕的目光毫不掩飾地駐留在她的身上。他本來以為已經很習慣她過人的美貌,沒想到她一打扮起來,更是一番大不相同的驚心動魄。
價值菲薄的白狐圍脖環襯著她長睫半垂的粉面,長長的貂裘披風包裹著她修長窈窕的嬌軀,懷里捂著的漆編小懷爐讓她的晶頰莫染上淡淡的紅,銀質的精巧耳墜在瓜子臉旁勾人心神地晃來蕩去,映襯著她一張曠世嬌顏更是宛若天仙,嬌貴不可方物。
他沒想過她竟會如此適合這身華麗的裝扮,那高貴的氣質潭然天成,和他撿回來的小可憐判若兩人,簡直就像……就像這才是她天生該過的生活一樣!
他過于直勾勾的目光照得她不禁心慌,她的臉兒更紅了,不勝羞赧地側過臉去。
光是這樣還是無法讓他回神,-星不得己,只好盡力隱微地咳了幾聲,蘇-淞這才如夢初醒般地恢復正常。
「你……你在看什麼?」-星很害羞,卻又十分在意他對她的看法,眼光想看他但又不敢,一飄一飄地好不動人。「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
「不!」他立刻大聲否認,沖動地牽起她的手。「你一點兒也不奇怪,相反的,你好美哪!美到我都看傻了呢!」
他直言不諱地表達出他心中無限的贊美,那坦率的言詞讓她臉兒一紅,卻又忍不住開心地隱隱泛出微笑。
「是了,你笑起來就更漂亮了。」他大力點頭,更加贊許。「女孩子就是應該常常笑,瞧,像朵花似的,誰能不被你迷住呢?」
那他也會被她迷住嗎?-星心神有些蕩漾,不禁看向他。
蘇-淞卻是滿意不已地笑彎了眼,對著她不禁點頭連連。
「難得打扮得這麼漂亮,關在家里實在太可惜了。」本來只想在庭院和她喝喝茶的,但他轉瞬間便改了心意,他牽著她的小手,轉身便往庭外走。
「要……要去哪里?」她小腳追在他身後問。
他還沒回答,兩人已進到山莊大廳,甘泉又迎了上來。
蘇-淞立刻對他吩咐︰「甘泉,快點把府中舟舫準備準備。」
「是。」甘泉盡忠職守,毫不耽誤地去了。
「準備舟舫要做什麼?」她慌張的又問,根本搞不清他想做些什麼。
他逸出低低的笑,伸手將她縴細的腰肢給摟到身前來。他不禁動情地低頭吻了吻她馨香四溢的發。
「好梅兒,我想帶你去游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