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跟什麼?這是什麼跟什麼!」一個花白了頭發的老頭走進六王爺府,進了府後還不停的喃喃自語著走向六王爺的書齋。
「我說您老人家也歇口氣,到底什麼是什麼跟什麼?」听到書齋的門被打開了,坐在書桌後面看著書的六王爺放下書,含笑的看著眼前那個正在碎念的老總管。
「還不是那個含香院,差點沒把老頭子我給氣死!」站定在書桌前,金總管還是忍不住要抱怨。
這真的是什麼跟什麼!今天他餃命帶著王爺的拜帖到含香院說要請那天王爺在運河邊一見傾心的芙蓉姑娘出個堂會,誰知道那個老鴇子看了一眼之後就說芙蓉不隨便出堂會,就把他給打發走了。
不過就是個花樓的姐兒嗎?她有資格那麼囂張嗎?
「看來傳說是真的。」六王爺沉吟了會,笑了。
「什麼傳說?」
「芙蓉姑娘不隨便出堂會,除非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今天他讓金總管拿去的拜貼中寫的是他隨便捏造的商人身份,並不是近來才結束周游列國回到京城的六王爺,龍紹天。
所以含香院不收他的拜帖也早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金總管可管不了那麼多,「那個什麼芙蓉姑娘也不過就是個青樓的姊兒,怎麼還這麼囂張?」難道不是打著王爺的名號就請不動她?
這也忒囂張了吧?喝了口茶水,金總管繼續說︰「六爺,那……您還要用自己的名兒送拜帖去含香院嗎?」如果可以的話,金總管可是一點都不想再踏進那個地方了。
看那老鴇子勢利的嘴臉他就感到不快,更別說里面那些鶯鶯燕燕讓人看了就覺得不開心了。
金總管真不懂,家里這受太上皇跟皇上疼愛有加的六爺,怎麼會看上一個青樓的姐兒,還派自己去送這個拜帖。
「不了。」只見龍紹天笑著搖了搖頭,接著說︰「現下倒還不需要用我的名義去送拜帖……」想到那日在桃花林中見到的嬌俏人兒,想到她那憤恨卻又帶著憂愁的眼神,龍紹天只是淡淡微笑。
「那就好。」看來金總管在含香院受的余怒未消,「王爺您根本不用去那種地方,在這京城中,哪個姑娘不會愛上您?您只消勾勾指頭,哪家姑娘不會被您迷得神昏顛倒啊?」
「金總管說的是。」看著一心維護自己的老管家,龍紹天笑了。
他笑著走過去把那個服侍他大半輩子的老爺子按在椅子上坐好,親自倒了杯茶給這個疼愛他二十五年的老人家。
龍紹天是現在在位的建德皇帝的六弟,親生母則是一直受到先皇寵愛的李貴妃。
當年生下龍紹天時就跟先皇說好,孩子不在宮中長大、也不會跟其它的皇子們爭權奪位,只求把孩子送出宮到娘家扶養長大。
當時先皇極寵李貴妃,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也因為這樣,身為龍紹天從小就在民間長大,沒有看過太多宮廷內的殘酷斗爭以及丑陋。
加上他的存在對其他想爭大位的皇子沒有威脅性,所以也很受到皇太後跟當今皇上的疼愛。
而金總管,則是李貴妃娘家,刑部尚書李大人家的總管。
當時金總管三十八歲,那年他的妻子在生產的時候難產死了,剛喪妻、喪子的他就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這個剛出生就被送出宮來養育的小皇子的身上。
二十五年下來,那個天之驕子成為一個英挺的男人,而那個當年把所有心力都放在小主人身上的總管也成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
「前天皇上下了聖旨要您進宮去,您還沒有打算要進宮面聖嗎?」金總管看到被六王爺扔在一邊的聖旨。
人人都說違抗聖旨是死罪一條,但這句話似乎在這個皇上最疼的弟弟面前一點都不準確。
如果抗旨就得死的話,那龍紹天怕是有幾個腦袋都不夠掉了。
「進宮還不是要說大婚之事。」龍紹天搖了搖頭。即使他不是在宮里面長大的,還是得要接受他那個皇帝老哥的擺布,「我對皇兄的指婚一點興趣都沒有,進宮去也只是徒增困擾罷了。」
「您也二十五歲了,過了年之後都二十六了,現在娶親已經算晚了呢。」說到這邊,金總管也是一肚子的不滿。
明明都已經二十好幾了,不說別人,皇上在二十五歲的時候都已經有了三子兩女了。但六王爺怎麼就是不肯找個好姑娘定下來,總是在外游山玩水的,完全不管大家都為了他的婚事急得跳腳。
「我都不急了,您就別跟宮里那些人忙攪和著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龍紹天只是拍了拍金總管的肩膀。
「我這老頭哪敢說什麼……」老人家一向寵愛龍紹天,現在更是拿他沒辦法,也只能嘆氣了。
真不知道主子在想什麼……希望在他死之前能夠親眼見到六王爺的王妃跟小王爺就好。
☆☆☆
事實上龍紹天說的並沒有錯。
他是不需要用自己的名字送拜帖進含香院,因為在請金總管送拜帖的兩天之後就有幾個他當初在關外認識的商人在含香院擺了接風宴來迎接六王爺回京。
龍紹天是出了名的喜歡結交朋友,當初他帶著一群在江湖上認識的朋友到關外去旅行的時候順手從土匪的手中搭救了這些商人的旅隊,從此以後這些商人就一直感念著龍紹天的恩情,這次知道他從國外游歷回京,這些人更是大手筆的包下了含香院要幫龍紹天接風洗塵。
「你們這些個家伙手腳給我利落點,快點把這些東西給我搬到那邊上去,就不要把東西給我給踫了,嗑壞了我可要你們賠啊!」含香院里傳出老鴇子尖聲的叫罵。
「哎……玉嬤嬤今天干嘛一大早開始就像老母雞般的扯著嗓子尖叫?」剛剛才起床的芙蓉晃晃悠悠的走到前廳,她正打算到後面酒窖看看自己新釀好的那幾壇寶貝「迎仙」,想不到才踏進前廳就听到這陣陣的尖叫聲,所以她就隨手抓了個龜奴想要好好的問清楚。
「听說今天晚上有大人物要來。」正忙著擦桌子的龜奴看到院里頭的芙蓉小姐,也不得不停下手來回答。
「大人物?」听到「大人物」三個字,雖然表面裝著沒事,芙蓉的心里倒是飛快的盤算了起來,「這大人物是何許人物?」
「我也不知道是多大的人物。」他怎麼可能會知道?他也只是個來了幾個月的龜奴,在院子里的地位可低得不得了。
「那……」
「我的小姑女乃女乃,有問題您就直接找玉嬤嬤問去,我這兒要是手腳慢下了,可就不是一陣罵能了事的。」見芙蓉滴溜著眼珠還想繼續問下去,那龜奴趕緊討饒。
雖然說這些姐兒們要討那些達官貴人們歡心也是辛苦的緊,但是他們這些龜奴要面對的玉嬤嬤也不是好惹的。
所以還是趕緊工作,以免等等討了頓打還沒有飯可以吃。
「行了行了。」芙蓉也不好繼續纏著龜奴問下去,萬一等等這龜奴討了罵挨她也跟著被怨恨了,「這些給你,好好存起來。」塞了碇銀子在龜奴的手里。
「謝謝芙蓉姑娘。」在這里工作的人都說院里這三個花魁的心腸好、待下人也好,看來還是真的。
「別謝了,快去工作吧。」看到玉嬤嬤要往這邊走過來,芙蓉趕緊揮了揮手要龜奴工作去。
「我的好芙蓉、小姑女乃女乃,妳可起床了。」玉嬤嬤看見芙蓉,滿臉笑容、一搖三擺的走了過來。
今天晚上的重頭戲可是芙蓉,所以玉嬤嬤笑得諂媚、笑得連眼楮都給瞇了起來。
「玉嬤嬤。」一早就這麼熱情?挑起一邊柳眉,芙蓉那敷衍的臉皮子笑得都僵了。
「今天晚上的重頭戲可是妳,妳都準備好了吧?」芙蓉一向不把事放在心上,可玉嬤嬤特別出聲提醒她她可是今晚的主角,看來今晚的客人肯定是來頭不小。
「重頭戲?」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我的小姑女乃女乃,妳可別說妳忘了啊!」玉嬤嬤睜大眼看著心不在焉的芙蓉,「今天幾個從關外回來的大商人要幫剛游歷回京的六王爺擺個接風宴,指定要妳出這個宴會。」
今天這個場子可不能砸了!
這個大宴會可就能抵含香院大半年的營收,要是砸了可不只砸了她含香院的招牌,也砸了她一堆白花花的銀子啊。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那天從大仙廟回來後玉嬤嬤好像是有跟自己提過有這麼件事兒。只是她當時急著找師傅學新傳進京的胡旋舞,听過就拋在腦後,這下子還真是忘了個一乾二淨。
「不是跟妳說今天這幾個爺兒們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嗎?更別說那個主客六王爺了,他可是最近京城里面最受寵的大人物。」玉嬤嬤開始連珠炮似的說教了。
「六王爺……不就是個花白胡子的老頭嗎?」通常,听到「爺」字輩的時候,很難不把這個人跟花白胡子水桶腰的老頭聯想在一起。
「妳在說什麼?」玉嬤嬤本來就已經很尖的嗓音這下子更像是被掐住頸子的老母雞了,「那個六王爺可是才二十五歲,先別說他是最受先皇寵愛的皇子了,當今聖上也是疼他疼的緊。」
「既然那麼疼這位王爺,怎麼不讓他好好的留在宮中,淨讓他往外跑呢?」芙蓉覺得玉嬤嬤的話里面有點問題。
怎麼樣都說不過去吧?很疼的孩子應該揣在懷中疼,哪有人越疼的孩子越往外邊送的道理?
「哎呀,妳不是京城出生的人所以不知道,那可是很長的一段故事。」那些宮闈風流話,玉嬤嬤可是听得多了。
「很長的話就不用跟我說了。」芙蓉抬起玉手,阻止玉嬤嬤繼續喋喋不休下去。
她很忙,可沒空在這邊听玉嬤嬤說那些故事。
「總之……」玉嬤嬤手一伸,就見到個小廝送上一杯茶,玉嬤嬤潤了潤喉之後繼續連珠炮似的對著芙蓉說︰「那個六王爺不只長得俊,又是人中龍鳳,能夠攀上六王爺也就享不完榮華富貴了,所以今天院里的姐兒可都要使出渾身解數接待六王爺,就算撈不到個王爺府的侍寢小妾,也好歹要當個青樓里的紅粉知己。」
「行了行了。」都已經要她別說了還繼續說,這些長篇大論芙蓉听了不耐,直揮手要玉嬤嬤別說下去,「我到後面看看迎仙去,反正今晚的宴會一定會用掉我大半的迎仙對吧?」
「是啊,今晚那些爺兒們指定要用迎仙。」是說迎仙本來就是用來接待貴客,所以玉嬤嬤用了也不心疼。
反正這所費不貲的迎仙酒,還是那些老爺們出錢,「那我去看看我的迎仙去。」怕玉嬤嬤再扯著嗓子說什麼,芙蓉一溜煙的就往後院酒窖跑去。
「真是個怪娃兒,不好好的盤算著怎麼攀龍附鳳,滿腦子就只有她的迎仙酒。」看著芙蓉的背影,玉嬤嬤搖了搖頭。
不過玉嬤嬤也管不了那麼多,只要今晚的酒好喝、芙蓉的舞蹈能迷花那些爺兒們的眼就成。
所以玉嬤嬤腰一扭,又回頭指使著那些龜奴們工作。
今天,可是大宴會呢。
☆☆☆
芙蓉也不是沒有盤算的。
雖然她並不想攀龍附鳳去當個侍妾或是王爺的紅粉知己,但是她有更重要、更確切的目的。
身在青樓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機會可以見到官老爺們,畢竟那些老爺們礙在面子上也不好來到妓寨尋花問柳。既然連官老爺們都不來了,像六王爺那些皇親國戚就更不可能來了。
所以芙蓉想要抓住這次的機會,即使要她用這清白的身體去換取這個好機會,她也在所不辭。
因為如此她今天更細心的裝扮自己。
芙蓉的裝扮不像別的姐兒般的在自己的臉上妝點上京城中流行的胭脂花粉,但是她只要淡掃蛾眉就足以讓她的美貌艷壓四座了。
含香院大宴中的芙蓉依舊是芙蓉,那個一身素服的芙蓉、那個帶著輕愁幽怨的芙蓉。
坐在妝台前,芙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淡淡的笑了。
「爹……張嬤嬤,能不能幫您們報仇就看今晚了,請您們二位在天之靈要保佑芙兒……」
「芙蓉啊,貴客都已經就座了,快點出來見客了。」玉嬤嬤扯著大嗓門在芙蓉的暖春閣下面喊。
「來了。」上戲了,一場名為復仇的大戲。
☆☆☆
胡旋舞多足蹬及旋轉,加上芙蓉有心的改編,讓她像是眾色鮮花中盛開的一朵純白芙蓉。
只見芙蓉旋啊旋、轉啊轉的,轉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懷抱,轉花了也轉迷了每一個人的眼。
旋著風、旋著那素白的白綾,芙蓉看起來像是下凡的仙女,輕靈飄逸的不像凡間的女子。
一曲舞畢,姑娘們簇擁著芙蓉到龍紹天的身邊。
「拜見六王爺。」芙蓉盈盈一福,低著眉眼不看向龍紹天。
剛在跳舞時,芙蓉已經悄悄的看了六王爺。
她沒想到那日在桃林見到的儒衣公子就是玉嬤嬤口中的六王爺。
雖然當初在打定主意要報仇的時候芙蓉就認為要賣身給誰都已經不重要了,但在看到六王爺是這樣的男子之後她還是松了一口氣。
這個六王爺的確像玉嬤嬤說的一樣,年輕、英挺、生得俊,加上身邊跟著的幾個都是在京中有頭有臉的大商賈,更是襯托出他那王公貴族的不凡氣勢。
幸好是他……幸好是這樣的男子……這樣子她可以帶著個美好的回憶離開這個紛紛擾擾紅塵吧……
「不用多禮。」看著一直低垂著眼的芙蓉,龍紹天笑了,「敢情是我長得有三頭六臂?芙蓉姑娘怎麼不肯抬起頭來?」
芙蓉的頭垂的更低了,「芙蓉出身低微,不敢唐突。」以退為進,芙蓉知道大部分的男人都吃這一套。
「在這邊沒有什麼出身低微或是高貴之分,芙蓉姑娘請抬頭吧。」好心情的龍紹天笑著說。
「謝六王爺。」在拿翹下去就是不識好歹了,所以芙蓉慢慢的抬起頭來。
抬起頭來的芙蓉嘴角噙著一抹幾不可辨的輕笑,那滴溜溜轉的如絲媚眼像是可以把人的魂給吸了去。
「芙蓉姑娘果然名不虛傳,不僅舞跳得好,更是貌若天仙。」雖然說當日在桃林已經見過,但這麼近看到芙蓉的時候,龍紹天還是怔了一下。
巴掌大的小臉上的五官精致極了,那黑色的瞳仁就像是南海撈上來的黑珍珠般的深沉,卻又熠熠生亮;直挺小巧的鼻梁下是沒有點上胭脂、豐潤的檀口,雖然不像別的姐兒般的艷紅,但是帶著少女的櫻粉色卻又極為妖冶,讓人忍不住想要嘗上一嘗。
這女子……雖稱不上傾國傾城,但也是美艷得不可方物。
「謝六王爺夸贊。」微蹙娥眉,芙蓉那盈盈的笑意中卻還是帶著愁。
「別站著說話,快坐下吧。」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的,剛走過來看狀況的玉嬤嬤順手推了半福著身的芙蓉一把,讓芙蓉跌進這些爺兒們的帳子中,也跌進了龍紹天的懷抱。
那看起來縴細卻又柔若無骨的嬌軀跌進龍紹天懷抱的時候,兩個人都楞了一下。
芙蓉是沒有想到玉嬤嬤會有那麼一手,而龍紹天則是訝于這個縴瘦的女子居然有如此柔軟的身體。
剛剛那激烈的舞蹈似乎完全沒有讓她流下任何一滴汗水,溫軟的身體依然散發著淡淡的香氣,而那露出來的大半截凝脂藕臂,讓他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做冰肌玉骨。
龍紹天不是沒有過女人。
他在關外甚至在國外旅行的時候都有過風流史,只是那些女人並不像懷中的芙蓉像是個水掐出來的女孩。關外的女子多高大,豪爽又外放的她們也不似京中的女孩們注意肌膚的保養;而國外的女孩有些雖美,但卻也不似京中的女孩們芬芳如馨。
這個芙蓉,的確是一朵盛開著的芙蓉花。
「六王爺……」被緊摟在龍紹天懷中的芙蓉輕輕掙扎了一下,提醒著他的唐突。
也適時的表現出自己的矜持。
「啊……」發現懷中的佳人有著些微的抗拒,龍紹天放了手。
帶著些許尷尬,又有些許曖昧的氣氛在帳子中流轉著。
「芙蓉姑娘的舞跳的真是好,剛剛那個舞是什麼名字來著?」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發起今天的宴會的商人開口了。
「剛剛的舞是最近傳進京的胡旋舞,只是芙蓉做了些許改良。」芙蓉端坐起身,對著商人微微一笑。
「哈哈哈,芙蓉姑娘真不愧是本朝的趙飛燕。」一個滿臉橫肉的商人撫掌大笑,「不知道芙蓉姑娘是否可以跳上水晶盤來個乘風起舞呢?」
「陳老爺您說笑了。」即使心中感到不耐,但芙蓉依然笑臉盈盈,「只是芙蓉沒有進宮當娘娘的命,也沒有一個妹妹合德。」十分委婉的拒絕了陳老爺的要求,也不當眾給他難看。
其實芙蓉識得這個陳老爺,他特別喜歡年輕的女孩兒,每每含香院中有小清倌要標初夜時都會有他的一份,自從去年看過一次芙蓉的舞姿之後就每隔幾天送一次拜帖來,每次都給打了回票。
要不是今天沾了六王爺接風宴的光,想來他也是沒法子進這個坐了芙蓉的帳子。
「大家也別只是說話,喝酒吧。」看氣氛微僵,其中一個商人端起酒杯,「這可是今天才開壇的新釀『迎仙』,這『迎仙』的釀酒師傅有個臭脾氣,這酒除了含香院之外可沒地方能喝得到。」
環顧了下宴席,芙蓉也端起酒杯,嘴角帶著三分淺淺的笑意說︰「剛剛芙蓉說話也快了些,若有冒犯的地方請各位大爺們多見諒,這杯水酒,芙蓉就先干為敬了。」然後仰頭飲盡杯中酒。
「芙蓉姑娘真是好酒量。」龍紹天笑了笑,也一口飲盡那有著濃郁香氣的迎仙。
只是酒才一入喉,就讓他愣住了。
「六爺,您覺得這酒如何?」看著龍紹天,剛才勸酒的商人問。
這可是跟玉嬤嬤硬要來的酒,光這幾壇子,听說就是含香院半年的酒宴用量了。
要不是訂宴席的時候跟玉嬤嬤再三保證之後的半年一定定時上含香樓來捧場,怕還是拿不到那麼多迎仙來招待六王爺呢。
「這酒……」他喝過。
並不是太遙遠的記憶,也就是前幾年。
那時慶祝皇上登基五年,他不得不進宮去參加宴會的時候曾經喝過一模一樣的酒。
他私底下問過御膳房的人這酒是哪來的,管御膳的人只說這是每年會進貢至宮中以供每年祭天大典時的酒。
香醇順滑,入喉後不但不嗆鼻,還有股甘甜味兒,這是只要喝過一次,就永遠不會忘記的味道。
至少,這酒就對了他的味兒,只喝了一次便魂牽夢縈,久久不能忘懷。
「六王爺,您怎麼了?」看到六王爺盯著酒杯發楞,坐在身邊的芙蓉可是細細的把他的表情都給收進眼底。
「這酒……釀酒的師傅是誰?」龍紹天的眉皺得死緊。
他不懂。
「迎仙」跟那時拿來祭天的酒都有股特殊的味道,掌御膳的老師傅說這是那個酒莊特有的味兒,這味兒也只有那酒莊的人才調得出來,別的地方要學還學不來。
周游各國回來之後他也曾經問過有沒有地方在賣那時的酒。但是那酒卻是哪兒都打不到,再詳細追問之後,才知道那個酒莊已經關閉,酒莊的人也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可……為什麼會在這青樓里面喝到這酒?而且還有了個名字叫迎仙?
「六王爺喝過這酒?」放了長線,釣到的果然會是大魚。
瞧,這不就有條大魚上鉤了?芙蓉笑了,只是她的笑容隱在唇邊,眉間卻依然有抹不去的愁。
看起來淒淒苦苦,卻有種說不出的風情。
「記憶中,我曾在宮中喝過這酒。」龍紹天看著芙蓉的臉,總覺得這之中有點古怪,「如果芙蓉姑娘知道的話,是否可以破例告訴本王,這位不肯透露身份的釀酒師傅……是誰?」
「如果六王爺想知道的話,也不是不能跟您說,只是……」芙蓉笑了,胸有成竹的。只見她將那柔弱無骨的身體靠向龍紹天,用只有他們兩人能听到的聲音,輕聲的說︰「要請六王爺派人送個您本人名義的拜帖到我的暖春閣來,並且買下我的初夜。」說完後,無比嬌媚的抬眼看向一臉若有所思的龍紹天。
她相信,六王爺一定會送拜帖來的。
☆☆☆
芙蓉果然下對了注。
三天後,六王爺府的金總管領著十個家丁來送拜帖。並且高調的放了五大箱的白銀跟珠寶在含香院的大廳中。
那五箱白花花的白銀讓玉嬤嬤笑得合不攏嘴,逢人直說她們家的芙蓉命好,才一支胡旋舞就得到了六王爺真心的疼愛。
當然,也直接證明了含香院的確是京中勾欄院的第一。
而當那五大箱白銀送來含香院的那天,芙蓉卻坐在自己的暖春閣中看著滿園子的春暖麗色。
她哀悼自己將不再干淨,因為這個排場宣告了,此後含香院的芙蓉是六王爺的人,再也不是個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兒。
但芙蓉不後悔,為了爹、為了女乃娘、為了她那已經家破人亡的卓家。
她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