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的成凝夏忽然頸後寒毛直豎。
有人正在跟蹤她!
她腳步匆匆加快,身後也響起一陣跟上來的腳步聲。
是誰?舅舅嗎?
不會吧,他已經消失了好一陣子,應該是知道從她身上討不到任何好處而離開了。
應該是吧?
混入人來人往的市集里,成凝夏突然轉進一條胡同里,希望能甩掉跟蹤者。
後頭的跟蹤者嚇了一跳,以為把人跟丟了,急忙跟上去。
成凝夏冒險回頭一瞧,竟是兩名魁梧的男人。
冷汗直冒,驚疑不定,她腳下一遲疑,兩個男人便趕上她,也包圍住她。
「救……」
其中一人毫不客氣的一拳讓她頓時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女乃女乃。」
唐行深有些擔心的看著時而低呼、時而沉吟,听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久久不發一語的唐太夫人。
老人家真的能夠接受事情的真相嗎?
「女乃女乃,請原諒深兒欺騙您,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唐行深趕緊跪下,求老人家原諒。
「深兒,快起來。」唐太夫人開口,語氣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這不是誰的錯,你也是體貼女乃女乃才會出此下策。我只是擔憂,盈盈至今仍下落不明……」
「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我一定會找到盈盈的。」唐行深信誓旦旦地道。
唐太夫人頷首,「還有,淡秋那個娃兒……」
「女乃女乃意下如何?」唐行深探問道︰「莫非要她們姐妹搬出唐家莊?」
唐太夫人直搖頭,「不、不,怎麼可以要她們搬出去呢?離開唐家莊,她們又能上哪兒去?而且,照你所言,她們若沒了唐家莊的保護,那個壞舅舅不就有機可乘了?再說,我喜歡淡秋那個娃兒,她代替盈盈給了我許多安慰,也待我一如我真是她的親女乃女乃。我打算收她做干孫女,這樣一來,她便能有個身份自唐家莊風風光光的嫁人了。」
「是,女乃女乃。」老人家的寬宏大量讓唐行深意外且驚喜。
他本來還擔心女乃女乃會不願接受事實,且氣得趕走成家姐妹,如今總算放心不少。
「女乃女乃,還有一事……」清清喉嚨,唐行深思索著要如何說出他和成凝夏的事。
「關于你和凝夏嗎?」唐太夫人笑覷著他一閃而逝的詫異之色。「啊,我也瞧出來了。深兒,你在說到她時,眼神直發亮。還有,我想周管家應該不必再煩惱你是不是有斷袖之癖了。可憐的周管家,這陣子怕是急白了不少頭發呢。」
唐行深的臉色不由得有些發紅,「周伯是不必再煩惱了。」
他決定盡快與凝夏成親,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
到時,她將褪去一身少年公子的裝束,換上大紅嫁衣,他會準備珍珠、黃金、翡翠等珠寶妝點她活潑的笑容,洞房花燭夜,他將許下承諾,與她纏綿一生一世……
「你們是誰?」
「這里是哪里?」
「你們要做什麼?」
「你們是不是抓錯人啦!」
一句句的疑問不斷響起,不過,成凝夏問了老半天,卻無人回答,因為這間囚禁她的小房間里就只有她一個人。
一醒來,成凝夏便發現自己身置于這間房里,而且倒臥在床上,雙手雙腳全被捆綁,讓她動彈不得。
她只剩腦袋可轉,脖子和肩膀可動,但蹭了老半天,她還是萬般無奈地只能像個蟲蛹般躺在床上。
對,就算身子不能動,她還有張嘴可以動啊!成凝夏又放聲大叫。
「你們是誰?」
「這里是哪里?」
「你們要做什麼?」
「你們是不是抓錯人啦!」
問來問去就是那幾個問題,若是真的有人在場,非得被她問到發瘋不可。
「臭小子!」門砰一聲被人撞開,一名大漢忍無可忍,氣沖沖的大步逼近。「你究竟要聒噪多久?比娘們兒還煩人!」
成凝夏立即看出是在街頭跟蹤她的其中一人。
「你是誰?這里又是哪里?你們是不是抓錯……」然而話未竟,她就被大漢揚掌啪一聲甩了個耳光。
「阿大,你干嘛?」另一名大漢沒有進房,只是在門外喊著。
「別理那小子,喊累了沒聲音自然就安靜了。」
「那還要等多久?這小子已經喊了快半個時辰啦!」
「忍忍吧,老板應該快到了。」
待阿大悻悻然的轉身走出去,成凝夏這才敢松開緊咬的牙關。
「痛痛痛痛痛!」
原來他們當街擄人背後還有個主使者?是誰啊?與她曾結下什麼梁子嗎?
也不對,她來到春江城還不到半載,更未和唐家莊之外的人有什麼深交,怎會與人結仇?她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
邊想著,她仍邊用力地繼續蹭動身子,之後,發現腳上的繩索似乎有些松動。
成凝夏大喜。
這時咿呀一聲,門又打開來,她臉上笑意一僵,看見除了原先的兩名大漢,房里又走進來兩個人。
其中一人,化成灰她都認得。
「她還沒回來?」唐行深臉色一沉。
用晚膳的時刻已經一延再延,原因無他,唐行深吩咐要等所有人都回來了才開飯。
現下,周管家一點都不驚訝唐行深口中的「所有人」還包括陳夏。教他驚訝的是,此刻唐行深的心情似乎格外輕松,連唐太夫人也是嘴角含笑。
只是,一頓飯的時間都過去了,全唐家莊上下都在等待的那個人卻連影子都沒見著。
唐行深愈等臉色愈沉,心思愈忐忑。
怎麼回事?固然成凝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天天往外跑已是司空見慣,但為何今日他卻隱隱有種不安之感?
「傳話到飯廳,請太夫人先用膳。另外,派人手去尋找……」
頓了一下,唐行深心中的不安感更重,「名為「陳夏」的年少公子,或是一名名為「成凝夏」的姑娘。」
「喲,這不是陳夏?」金大山笑得可猙獰了。「或者我應該說,是我的刁外甥女成凝夏?」
成凝夏一時之間驚得臉色刷白,隨即企圖遮掩,「你是誰?莫不是抓錯人了?我家那混賬的舅舅早已死透,連尸骨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這位老爺——爺,您莫認錯人喲。」
「你你你……」神氣馬上變成火氣,金大山沒料到成凝夏膽敢這樣跟他說話。上回見面,這刁娃子不是還有幾分怕他嗎?
殊不知狗急了也會跳牆,成凝夏眼見被抓,又被幾個大男人包抄的「隆重」陣仗,心知肚明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也顧不得害怕,想在尚未被滅口前先嚷個痛快再說。
「刁娃子,欠打!」應聲落下的巴掌,再次摑得成凝夏咬緊牙關。
這時,金大山身後揚起一道質疑聲。「這就是你的外甥女?」錢記賭場的老板錢見開走向前,挑眉端詳後哼了聲批評道︰「沒前沒後,缺胸少臀,若是在妓院里,連給客人端洗腳水也嫌丟臉。」
嫖賭本一家,錢見開算盤撥得精,上門來找樂子的不是嫖便是賭,怎麼說都能賺一筆。
既然要做意,自然需要本錢,賭場的本錢是銀兩,妓院的本錢、自然就是姑娘。
像金大山這種將親人推入火坑以求賭本,可說是家常便飯之事,錢見開早已見怪不怪。
不過,這回情況比較不一樣。
「金大山,你說你外甥女和唐家莊關系密切,究竟是真是假?」
抓人之前,錢見開的確探听了些消息,這個陳夏確是唐家莊的貴客,可是金大山又說,唐家莊的千金唐盈盈其實是他的另一個外甥女,這就令人難以置信了。
「錢老板,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金大山叫道︰「待你上唐家莊去討成淡秋那個臭丫頭便明白了!」他對成家姐妹的氣憤已經轉變成復仇的心思,一定要讓她們兩人過得比他更悲慘才罷休。
所以,他唆使錢見開去要人,打算把成淡秋賣入青樓,他自己則要將成凝夏碎尸萬段。
討人?錢見開斜睨他一眼,「這事還得仔細盤算。先把她關在這里,我得想想下一步該怎麼做。」
「好、好吧。」眼見錢見開已經轉身往門外走,兩名打手亦跟在他們的主子身後,金大山也只得恨恨地跟著離去。
成凝夏松了口氣,聆听男人們踩著樓梯往下走的聲響。
原來她是身在二樓。
盡管悉知這一點對她現在的困境沒有多大的幫助,但聊勝于無。
那麼,她又是哪里的二樓啊?
不知道是運氣好或是有志者事竟成,成凝夏腳踝上的繩索總算有些松動。
她欣喜莫名,繼續掙扎著,最後好不容易從床上坐起身,就著窗外的月光打量著房間的全貌。
一張床,一張椅子,一張木桌上擺著一盞燭火,毫無其他余物。
可惡!居然沒有什麼尖銳之物可以弄斷這些繩索!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不管是什麼時辰,唐行深發現她入夜了都還沒回唐家莊,一定開始四處找她,這是她可以肯定的事。
但她不能肯定的是,唐行深何時才能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