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仔!球過去了!」
旁邊忽然傳來大叫聲,我嚇一跳,頭直覺往出聲的方向轉過去。
「踫!」
只見一顆球在眼前不斷變大,就這樣不偏不倚砸在我臉上。
「靠……」我痛得抽氣,掩住臉蹲了下來。
「學弟!你沒事吧?」
紀攸茗急忙跑到我身邊,檢查我的狀況,林柏也搖著頭走過來,直接托起我手臂往球場外拉,把我壓到板凳上。
「你!給我好好坐在這里看我們打,等你把另一半的魂找回來了,再告訴我。
「還有,比賽是明天開打,不是明年,我管你是被女人甩了還是被妖婆吸干,再不快點給我恢復過來,小心我……哼哼……」
他比了個砍脖子的手勢,連連冷笑。
「柏燻……你少說兩句啦。」
「-,茗茗,我可是很認真的在教訓他耶!」林柏滿臉委屈地攤手。
林柏本名林柏燻,挺娘氣的名字,和他本人完全搭不起來,會規規矩矩喊他「隊長」或「柏燻」的,也只有紀攸茗一個而已,我們都直接叫他林柏,更狠一點的就叫「色伯」。
當然,能當上楓淮這支球隊隊長的,絕對都不會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
林柏正是那種可以一臉無辜把人踩在腳底下的人,對自己人很好,對妨礙他的對手就很無情。
知道他表面上仍是嘻皮笑臉,但心里可能已經有點不太高興了,我左右用力拍了下臉,也受不了這樣失常的自己。
趙永夜,振作點!別再想一些有的沒的了!
「林柏,傳球給我,我要繼續打!」
「哦?」
林柏叉著腰,斜睨重新走回球場的我。「這麼快就回魂了?很好,再夢游一次,我就轟人出去。」
「學弟,不要勉強,如果人真的不舒服,多休息一下沒關系。」
紀攸茗本來還有些不放心,看我接下來表現正常,也就不再說話。
練習結束後,林柏和紀攸茗打算去附近的拉面店吃飯,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我猶疑了下,點頭說好,要他們先走,我再騎機車過去那家店。
「有什麼心事,等一下盡管跟我們說,千萬不要都悶在肚子里喔。」
我看著紀攸茗那張明明已經高三卻仍然像小學生的天真臉蛋,半個字都擠不出來,只好模糊點了下頭。
說?說什麼?說我被你以前的好戰友給親了,還一點都不覺得惡心討厭嗎?
更!打死我也說不出口。
走到停機車的地方,才插進鑰匙戴上安全帽,「老虎老鼠」的歌聲就響了起來。
我不是那種會勤勞劃分來電鈴聲分別是屬于誰的人,光這樣听,沒辦法分辨到底是誰打來的。
我急忙月兌下安全帽,掏出手機一看。結果是根本不認識的號碼。
瞪了螢幕好一會兒,鈴聲都快響完了,我才按下接听鍵,有氣無力地「喂」了一聲。
「永夜?」
乍听到這句,我整個人驚呆了。是「她」?為什麼她會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她不可能跟人在大陸的老頭有來往,光用膝蓋想,我馬上就想出了答案。媽的,實在有夠多事……
「你打過來干嘛?」
等了半天沒听到任何回應,我冷冷哼了聲。「這位太太,沒事的話,那我就掛了。」
「等、等一下……永夜,听……听說你最近都在忙練球?」她支支吾吾地,「嗯……听說除了高中聯賽,明天你還有個重要的比賽要打……真巧,剛好跟你生日同一天……」
「沒錯。」我不耐煩,「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個……媽媽想說也好久沒看你打球了……明天的球賽,是在信義新光三越那里打吧?媽會去看看……」
我倒吸一口氣。
「不用了好不好?你又不懂籃球,過來湊什麼熱鬧?那種斗牛比賽參加的、會去看的都是年輕人,你來只會害我丟臉而已,被我朋友知道,他們一定笑掉大牙!」
「是嗎……對不起……」
「-,不用道歉啦!」我煩躁地抓抓頭,說︰「反正明天晚上那個生日會我會去,到時就見得著面了,你用不著白天多跑一趟,OK?」
「嗯……永夜,那你比賽加油……」
煩!
用力按掉電話,我馬上火大地按了一封簡訊,傳給某雞婆沒筋男。
然後,立刻關掉手機電源,跨上機車直往拉面店飆去。
吃完拉面,我本來還鼓吹著要去下一攤,馬上被林柏以「明天還有比賽」駁回,早早就把我趕回去。
我騎車在街上亂繞,努力想了半天,除了鬧翻的小婕,一時還真想不出還有哪個女人的窩可以去,某人的「威脅」又一直在我腦中陰魂不散,最後只好放棄,沒轍的乖乖騎回家。
遠遠就看到家門口有道眼熟的人影,我當作沒看見的越過他,把機車停入了車棚里。
「趙永夜。」
「干嘛?」
我月兌掉安全帽,回過身往機車上一靠,環著胸看他走過來。
他越走越近,近到兩個人的距離幾乎縮為零了還是沒停下來,忽然伸指捺過我嘴唇,接著往下滑握住下巴抬起,低頭就牢牢封住。
「喂!放……唔……」
嘴巴因為想抗議而微開條縫,里面的空間馬上被強行擠進來的舌頭佔滿,也剝奪了我的言語能力。
一下一下地輕舌忝,充滿濕潤感的反復來回滑動。
明明很溫柔,卻又散發某種令人顫栗的意圖,好像想藉由嘴唇、口腔,深入咽喉,把我整個人都吃下去一樣。
混蛋……短短幾天就進步這麼多,該不會除了我,還有別的練習對象吧?
明知不可能,但當我喘著息被壓入他胸口時,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瘋了……」
听著有力的心髒跳動聲,我閉上眼喃喃自語,也不知道是在說他,還是在說我自己。大概兩者都有。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嘛……」
「我知道啊。」況寰安低笑,還是一副悠然平和樣。
媽的,我懷疑就算陽明山在他面前倒下來,這個沒筋男也照樣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
「你自找的,誰叫你沒頭沒腦就罵了我一大串,洗一次都不夠。」
「拜托,傳手機簡訊也算?我又沒真的說出口!」
「用簡訊更糟。之前新聞報過,有個工程師傳簡訊罵前女友,結果證據都被留下來,一狀告上法院。不管用什麼方式,留點口德都是好的,也算是保護自己。」
「哼……你真的很愛說教。」
「說教也是很累的事,我不是對每個人都會說的。」況寰安微微一笑,撫模著我的頭發,「你罵我雞婆、多事……接到她的電話,你真的那麼生氣?一點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嗎?」
「……要你管。」
「真是別扭的小孩。為什麼不坦率一點呢?雖然太坦率就不像你了……」
況寰安搖頭松開手臂,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護腕,套到我右手腕上。
「明天比賽的護身符,也是提早一天的生日禮物。」他笑著又說︰「還有當天的生日禮物,我們媽媽合作的草莓蛋糕。等明天球賽打完來我家,再送給你。」
***
況寰安回去後,我馬上進屋洗澡,打算早點上床睡覺。
倒入床鋪前我把「護身符」又套回手腕,直接戴著睡。這樣就不擔心明天會忘了戴出門。
隔天一早,睡足覺的我精神抖擻,比原本的預定時間還早半小時抵達比賽場地。天氣很好,已經有不少人在熱身練球。
看看連紀攸茗都還沒來,我從背袋拿出球,想自己先練練手感。
沒想到一下場,連個籃都還沒投,就被不知從哪飛來的籃球正面K了一下。
更,是誰這麼好膽?看這力道和角度,應該不是單純的「流彈」……我轉頭瞪過去,果然證實我的猜測沒錯。
瞧一臉奸笑站在那的,不就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焦人妖嗎?連「老公」也一起來了,可惜這位老公自個兒跟其他協揚隊員在另一邊的籃框練球,對他老婆的惡劣行徑根本完全不管。
原來況寰安說的「隊友」就是他們。可惡!那家伙一定是故意不講清楚的!
「對不起呀學弟,球不小心滑掉了。可以幫忙傳回來給我嗎?」
「學『姊』,你沒有手嗎?不會自己去撿。」我冷冷地說,忽然靈機一動,想起我手上正好有張王牌,何必怕他欺壓我!
「喂,焦人妖,奉勸你最好離我遠一點。給你猜猜我今天的隊友是誰?」我得意地大聲宣布︰「是紀攸茗喔!加上我家隊長,今天楓淮最強的陣容都到齊了。」
焦-長長地「哦」了一聲,臉上出乎我意料的沒什麼表情變化,沉默一會兒後,只淡淡說︰「是嗎?我早該想到他應該也會參加的……謝謝你提醒喔,趙底迪。」
咦?就這樣?嘖!我還以為可以看到什麼精采反應咧。
「你們幾點有比賽?在哪一區比?如果一路晉級,什麼時候會對上我們?」他又掠我一眼,忽然連珠炮地丟來一串問題。
「啊?」我愣了下,皺起眉。「我哪記那麼多……對了。」
想起紀攸茗有抄一份賽程表給我,我轉身從背包翻出來,還沒來得及看仔細,就被一把抽走。
「喂!」我傻眼,「臭人妖,給我有斬節一點!」
「十點在C區,十一點在B區……下午三點半那場會撞上我們。OK,那我知道了。」
焦-好像在記憶似的覆念過一遍,就把紙丟還給我,我莫名其妙接住,實在搞不懂他在弄什麼玄虛。
「你干嘛啊?這麼期待跟我們對打?」怪了,他之前明明不是很怕紀攸茗的嗎?
「錯,剛好相反。十點我會遠離C區,十一點我會遠離B區,以此類推,下午三點半那場你也不會看到我,我會找人代打。怎麼樣,如你所願,爽了沒?」他說著看了眼手表,「他應該快來了吧。那就醬,拜。」
啥?真的假的?紀攸茗這張「王牌」好用成這樣?
沒想到焦人妖這麼干脆的拿了球就轉身走人,我反倒被嚴重激發起好奇心了,朝他背影喊︰「紀攸茗到底對你做過什麼,你這麼怕他?」
「大人的事小朋友不要管。」他沒有回頭,冷冷地說。
我額上青筋一跳。不愧是焦人妖,明明看起來心情低落,還是可以隨便一句話就氣到我。
「哼,不說就算了,搞什麼神秘?我也問過紀攸茗,不過他一直說沒有沒有,根本啥屁都問不出來……」
焦-猛然轉回身來,臉色難看得嚇我一跳,一不提防衣領就被他用力抓住,粗暴扯了過去。
「趙永夜,你是不小心吃得太飽又吃得太咸嗎?根本不關你的事你湊個屁熱鬧?再惹我,我叫你把早餐都吐在這里。」他拳頭抵在我左月復上側擠壓了下,凶狠威脅。
「……干,凶屁啊,不問就不問,放手啦!」我一顫,用力將他推開。「只是好奇問問而已,不知道我也不會少塊肉,稀罕!」
受不了這人妖,翻臉跟翻書一樣,簡直就是一座火藥庫,而紀攸茗就是那引信。
「媽的,不知道阮苑森怎麼受得了你!」
「呵,敢講我?」他斜眼睨來,「我也很好奇啊,不知道我們家隊長怎麼受得了你!」
「你……」好像嘴里被塞進一顆大饅頭,我所有的話瞬間全被堵死,一句都吐不出來。
似乎看到我一臉震驚樣覺得很有趣似的,焦-原本的壞心情又一下子好起來。
「抱歉抱歉,我之前太小看你了,看來不只是普通的流浪狗而已啊……恭喜你-!趙底迪。」
恭、恭喜什麼啊?混蛋!為什麼他會知道……
「看隊長最近滿面春風的,你們進展到哪里啦?一壘?二壘?還是已經全壘打了?」
他把右手食指套入左手圍起來的圈圈里,曖昧笑了一聲。「隊長那里不小,你的小花朵承受得住嗎?」
「你……」我終于把看不見的饅頭呸掉,握緊拳頭大吼︰「關你屁事!」
「哦,看樣子是還沒開苞-?真是,隊長動作就是慢呀。」焦-夸張地叉著腰搖頭嘆息,看來似乎還打算繼續玩我。
「我說啊──」
忽然他神色一凜,視線從我臉上移開,望著遠方某點。很快地又收回來,笑了一笑。
「我說,你真的是抽到上上簽了。可不要太鬧別扭,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這樣再完美不過了,還不知道好歹我就揍扁你。還有……順便分點好簽運給你學長吧。」
他往我身後指了指,揮揮手轉身走掉。
我回頭,一眼就看到正從停車場另一頭走過來的紀攸茗,他卻還在邊走邊東張西望找人。
「喂!紀攸茗!我在這里!」
他循聲轉過頭,看見我在跟他招手,立刻眼楮一亮,含著笑走了過來。
「學弟,你怎麼這麼早到?剛才我看到你的機車還嚇一跳呢!」
「反正睡飽了,就早點過來練習啊。」我隨口答著,偏過頭仔細把他從頭到腳掃過一遍。
怪了,既沒長角,也沒獠牙,兩只腳好端端的都在,整個人就是一副小綿羊樣,焦人妖到底在怕他什麼?最後說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算了……想也想不通,不管了。
「很好,看來你最近很有斗志喔!」紀攸茗沒有發現我的異狀,伸手輕拍了下我肩膀,笑得非常開心。
看到他的笑容,我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想了想後還是吞回肚里,直接拉著他閃到另一塊球場練球。
在台灣就是這樣,不管辦什麼活動都要拖拉一下,時間拖延是正常,準時開始才奇怪,演唱會、婚宴請客都是這樣,今天的球賽也不例外。
等我們這隊一路順利過關,在準決賽對上焦-那隊時,都已經快四點半了。
焦-果然沒出現,臨時代替他的人實力差了很多,阮苑森明顯也沒盡全力打,這場比賽很快就分出勝負,「楓淮王子隊」(林柏取的爛隊名)確定可以晉級決賽。
也許某人的護身符,還真發揮了那麼點效用也說不定。
紀攸茗雖然跟焦-「交惡」,跟阮苑森的關系卻似乎還維持得不錯,比完賽握完手,兩人便站在一塊兒講話。林柏也過去湊熱鬧,聊到後來,反倒是他說話的時間最多。
我無聊地在旁邊耍球,瞄了眼手表,有點沉不住氣。
「喂!林柏,決賽到底什麼時候開始比?」
「主辦單位還在做準備,應該快了吧。」他聳肩,掠我一眼。「你有事?可不準先開溜喔。」
「……沒啦。」我悶悶回應,也只好耐著性子繼續等。氣死人,真是有夠會龜!以為拎背時間很多嗎?
好不容易等到比賽全部結束,我等不及頒獎儀式開始,拿了背袋轉身就往外沖。
「夜仔!你要走了?」林柏在我背後驚訝地喊著︰「晚上不跟我們去吃慶功宴?難得我要請客耶!」
「先欠著,下次再跟你討!」
「啥?臭小子,該不會是趕著去約會吧?有異性沒人性!我看錯你了!」他繼續嚷嚷,分貝之大八百里外大概都听得見,
絕對是故意的。
我臉立刻熱起來,回頭對他比出一枚中指,橫下心加快速度跑離現場。
可惡!五點半了!
看來還是得遲到一下,我這一身泥土和臭汗不洗掉不行。
估算一下時間,從球場飆回家、洗澡換衣服、再飆去況寰安家,最多遲到個二十分鐘,應該還說得過去……
直到我打開家門,看到玄關忽然多出來的男人皮鞋及女人高跟鞋,才發現我似乎把算盤打得太美好了。
「阿夜,你跑哪野去了?連手機都不接!虧老爸還特地在你生日這天趕回來,想給你一個驚喜咧!」
八百年沒見的老頭牽著一個陌生年輕女人走出來,完全沒看見我當場僵掉的臉,喜孜孜摟過女人,獻寶一樣地展示,「漂亮吧?來,打個招呼,這是你未來的新媽媽意涵。不過你可別真的喊人家媽啊,呵呵呵!」
他說著仰頭大笑起來,懷里的女人跟著掩嘴嬌笑。
媽的,我覺得我好像也快跟著「起笑」了。
這時老頭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看了來電顯示後,比個「你們聊」的手勢,就自個兒走進書房去接听,留下我和女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女人朝我擠出笑容,臉上的粉厚得我都覺得害怕。
「那個……別一直站在這,進來客廳坐吧?」
「真好笑,這里是我家一聲,還用得著你這個外人招呼?」我冷哼,越過她走進去。
走了幾步,我忽然回頭,朝她一笑。
「阿姨,請問你幾歲?」
「啊?」濃妝女一愣,僵笑著回答︰「二……二十歲。」
我臉頰一抽,心里干聲震天,表面還是繼續維持假笑。
「真看不出來耶,阿姨你畫老妝的技術真高超,我以為你四十歲了咧,阿姨。」
「哎,叫什麼阿姨?真怪。」老頭講完手機回到客廳,正好听到我最後一句話,「意涵年紀大不了你多少,你直接喊她名字就行了,沒那麼多顧忌。」
老頭大概大陸待久了,一口台灣國語居然也混入了北京腔,怎麼听都四不像得好笑,可惜我笑不出來。
我冷眼看著那老不修摟著女人坐進沙發,兩人卿卿我我起來,女人臉色本來還有些僵硬,很快就又被逗笑。
我重重一哼,轉身上樓。
「阿夜,瞧你一身髒兮兮的,先去洗個澡,換正式一點的衣服下來,老爸已經在法式餐廳訂了位,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好好吃頓飯,慶祝你過十七歲生日。」老頭說。
我鳥都不鳥他,回房間迅速地沖個澡,套上T恤和牛仔褲,披了件運動外套就下樓。
「這麼快?」老頭嚇了一跳,隨即發現不對,「怎麼搞的,不是叫你穿正式點……喂!你要去哪?待會兒就要出門吃飯,你給我待著不準亂跑!」
「歹勢,我另外有約了,沒空奉陪。」
我快速穿好鞋子,正要扳動大門門把,忽然兩手互擊了下,回頭笑得大大的對他說︰「對了,多出來的位子,你可以找丘秘書一起去吃啊,她還可以跟阿姨分享怎麼在床上榨干你的撇步,我想你們『一家三口』一定會聊得很開心的。」
「趙……趙永夜!」老頭大吼,氣得胡子都歪了。
「威而鋼別吃太多唷,小心得馬上風。拜!我走了。」我揮揮手,轉身拉開大門。
「臭小子!給我站住!」
沒想到老頭居然還不放棄,光著腳丫就沖下玄關來抓我,我吃了一驚,被他逮個正著,兩個人在門前纏斗起來。
老頭體格粗壯,雖然年紀大上了兩輪,我還是一時掙不開他。
「放手……死老頭!不要抓我衣服!」媽的,剛抓好的頭發也被他弄亂了!
「猴死囝仔,難得見一次面,還這麼不給我面子!你再不听話,小心我把你打包到大陸去,什麼籃球綠球,你都別想再踫!」
「干!你敢就試試看!」
我抓狂起來,一把揮開他的手,趁他還重心不穩扶著一旁鞋櫃直不了身,我轉身沖出去,摔上大門就開始跑,一直跑了好幾條街才停下來。
「呼……呼……」
大概是跑得太急了,胸口忽然痛得厲害,痛到我幾乎站不住,只好蹲下來扶著牆壁喘息。
不會吧,六點半!我瞪著手表磨牙。被老頭這樣一攪和,又害我浪費一堆時間,現在也不可能回去牽機車,身上又沒錢包沒手機……真的是氣昏頭了,竟然什麼都沒帶就跑出門。
很好!這下如果七點前能到況家,就該偷笑了。只好先隨便攔輛計程車,等到了那邊再叫況寰安幫我墊錢……
嗯?奇怪……
我皺眉按住胸口,閉上眼慢慢吸氣吐氣。
這個胸痛是怎麼回事?明明都不喘了,怎麼不但沒消失,而且還好像越來越痛……像是整顆心髒被人緊緊掐住似的。
老頭娶小老婆這件事的打擊造成的嗎?不……他沒那麼偉大。對他我已經差不多心死了,死掉的心是不會痛的。
算了,沒時間去想原因了。我咬牙忍著痛站起來,走到路邊伸手招輛計程車,跳了上去。
「小伙子,你要去哪?醫院?」問將阿伯大概是看我臉色不對,還沒等我開口就主動說道。
去你媽的醫院啦!
我瞪他一眼,連破口大罵的力氣都沒了,說出況家住址後,背脊就無力地靠上沙發椅墊,抓著胸口等待那疼痛平復下來。
「趙永夜,你總算來了!」
計程車抵達時,況寰安人就站在他家門口,一看到我下車,立刻走過來抓住我手臂。
「歹勢啦,我遲到了……不、不過你也不用站在門口當門神吧?」我咳了一聲,抬眼偷瞄他沒有笑容的嚴肅表情。
牢牢陷入我皮膚的手掌很冰涼,跟印象中的溫熱完全不一樣。難不成他真的在冷風中從六點站到七點?可惡,是存心叫我更良心不安嗎?
「你听我說……」他皺著眉開口。
「等一下,先幫我付個車錢,我忘記帶錢出來。」我打斷他,尷尬地比比計程車。「總之……說來話長,其實我也想準時到你家的,可是……」
況寰安一怔,看看我又看看車子,忽然把我剛剛關上的車門又打開,一把推我進去。
「喂!你干什麼……」
我傻眼,不知道他是哪條神經接錯線,接著他也坐進車里,劈頭對問將說︰「XX醫院。麻煩請開快點,謝謝。」
「喂……況寰安!等等!干嘛去醫院啊?」醫院那種地方除了生孩子,還能有什麼好事發生!
不是要開慶生會嗎?那女人不是要跟況媽合作一個草莓蛋糕給我嗎?人咧?東西呢?
問將阿伯回頭瞥我一眼,一臉「看吧,果然還是要去醫院」的欠揍表情。我狠狠瞪回去,他立刻識相地轉回臉放下手煞車,車子往前飆了出去。
「抱歉,趙永夜,今天的慶生會可能辦不成了。我爸媽和你媽現在人都在醫院,我是特地留下來等你的。」
況寰安揉著眉心,朝我露出苦笑,另一只手緊緊握住我右手,膚觸還是微冷。
「你冷靜點听我說……」
說完這句,他又沉默了,微皺眉陷入思考,似乎還沒考慮好該如何開口。
喂,況寰安,你應該了解我吧?
冷靜?那是什麼?那是跟我最不搭的詞,為什麼我要冷靜听你說?我可不可以不要听啊?
「你媽媽她……」
我茫然看著他,想要捂耳朵,抬起了左手,卻不自覺放到了同側的胸口上。
媽的,怎麼又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