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格非只不過小試身手,就令麗心深陷悲慘世界中,鎮日飆淚。不管再怎麼駭然逃命,總會被他笑咪咪地一指拎回。
「麗心,來,我們把教會大鋼琴擦一擦吧。」
「麗心,我跟牧師自告奮勇,這個月教會的中午愛筵碗盤全部由我們洗。」
「麗心,我們來排一下會堂的長椅。」
「麗心,我們去幫大家買點喝的吧。」
「麗心,我們一起來做新年活動的福音海報。」
郎格非如此熱心于教會事工,消息傳回遠在大陸休養的長輩們耳中,不禁老淚縱橫。郎家的浪子終于回頭了!
不僅郎家的爺爺女乃女乃、爹娘叔伯為之放炮慶賀,教會的諸方賢達也深感欣慰,不但時時表揚,更勉勵年輕學子要好好向他看齊。
他對此略表謙虛,欣然接受。
反正拋的又不是他的頭顱、灑的又不是他的熱血,還客氣什麼。
「麗心,我們明天來把教會的庭木修剪一下吧。這次把它修成三角飯團的形狀,怎麼樣?」
她才不要!
小人兒淒慘落魄地俯跪在草地上,擱著鐮刀痛苦撫腰,欲哭無淚。
他每次公然向大家親切喊著「我們來怎樣怎樣吧」、「我們去什麼什麼吧」,最後都是她一個人在弄。他只負責在有旁人目睹的時候賣弄勤奮,一旦沒了觀眾,他就涼涼打混,管她去死的。
親什麼要一起擦拭保養教會大鋼琴,結果是她一個人擦到幾乎斷手。說要一起洗上百人的膳後餐盤,也是她獨自洗到快殘廢。會堂幾十條沉重的大長椅交給她去慢慢排,四十幾人份的珍珠女乃茶叫她自己去買去扛,新年活動的紙雕海報也丟給她去弄。現在拖著她為教會寬廣的草坪除草不說,她蹲在草地忙了一下午,腰疲背痛到要半身不遂了,他居然還閑閑坐在一旁灌著啤酒建議明天來修剪樹木。
他以為她好欺負嗎?
「要弄你自己去弄!」含冤多日,小人兒終于噴爆。
可惜,由于目前體力不支,無法很帥地站起來狠狠吠他一頓,只能跪趴在草地上,呈俯首認罪狀哀嗚。噢……她的腿、她的腰……
「看吧,平日不好好運動的下場。」大爺愜意地伸伸懶腰,欣然眺望午後宜人的陽光,一副緬懷先烈狀。「你知道嗎?YSL有出一款防曬乳液,可以讓人曬出發亮的古銅色卻不會長雀斑喔。」真是偉大的發明。
給她滾……
「目前雖然已經春天了,還是要小心保養。」他彎身撿拾她已無力把持的鐮刃。「現在臭氧層的嚴重破壞,已經無法提供我們像過去一樣的保護,所以必須人人自危。」
是.如果扯夠了,能不能閃一邊去,少來煩她?
「喂。」他悠哉地蹲在累趴的小人兒身旁哈拉。「你擦的防曬系數是多少?」
去死……
「你這樣曬一下午,臉都曬紅了。如果不做好後續保養,會很慘喔。不是有什麼快速美白面膜,保證一個禮拜就能白淨無瑕嗎?我建議你最好不要用。那支廣告是我死黨拍的,他跟我說那女明星在拍攝之前足足做了一個月的果酸電解美白療程,而且根本不是用那家的產品在做。拍攝的時候光是打光就用掉他──」
「請不要再跟我扯這些。」她奮力匐匍,拚死爬起,狼狽得不成人形。「我也不想再跟你打交道。」
「這樣啊。」他掏掏耳朵。「其實也有一些產品是真的很不錯,可是沒有廣告經費,就只能放在小賣店或超市當廉價品銷售。因為化妝保養品是高感性高關心度的產品,消費者寧可花高價買有品牌的,也不敢對價格公道標示清晰的產品產生信賴。斫以說,表面功夫真的很重要,並不一定需要什麼真材實料。」
好。他不走,那她走。
她好不容易站妥,一直身,馬上彎腰慘叫。
「你跟上次帶去生日宴會的方醫師交往得怎麼樣了?」他坐在草地上伸長雙腿,喀吱喀嚓地啃起洋芋片。
她像個農婦般地苦命除草,他倒好,像個來這里野餐度假的大少。
「我愛跟方醫師怎麼樣就怎麼樣。」她都已經解釋到想一頭撞死算了。隨便大家怎麼想,她不管了。
「你不是還滿三貞九烈的,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容易寬衣解帶?」
亂講!「我哪有什麼……」
「以前邀你住到我家來時,你多冰清玉潔啊。」好懷念她那時候迂腐的高貴情操。
「現在卻隨隨便便就跟男人同居起來。」哎。
「我哪有跟人同居?」太惡劣了。
「教會的人說的。」
「我那是跟人分租同一間公寓!而且那是我房東的外甥,北上念大學沒地方住才暫住這里,跟我沒有關系!」
「他不是常帶同學去開通宵派對?」
「他們開他們的,我又沒參加!」
「喔。」
她氣到臉紅脖子粗,他卻悠哉游哉,享受藍天白雲和零食啤酒。可惡,她沒事跟他解釋那麼多干嘛?底細都給他模清了,對她有什麼好處?
「草皮我已經清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給他去邀功出風頭吧。「我先走──」
「這樣的話,兒童劇布景就不能在你那里做了。」
這句無聊自語,輕輕巧巧地就將她釘回原座。
「本來還以為可以用你那里的共享客廳討論布景的設計和道具制作,現在顯然行不通。」他沒什麼大不了地撐臂在臀側,懶懶癱坐。「還是說你的房東很大方,不介意你使用客廳?」
才怪。自從房東的外甥住進來後,公共區域幾乎全面淪為他的天下。也因為謹慎之故,她最近都不太敢像以前那樣,把內衣褲曬在後陽台,只能掛在小房間內陰干。
「我們不可以在教會借個小教室來弄嗎?」
「工友伯伯求我們幾次,要我們別在教會弄了?」
說得也是。他們每次一弄,常常弄到三更半夜,害駐堂的工友伯伯瞠著眼皮等他們離開,才能鎖上大門,安心入睡。
「那怎麼辦?」
俊眼淡瞟。「看妳敢不敢去我家弄啊。」
「我說過了,我再也不要去你家。」自從那次被他耍得團團轉,她就決定絕不再上他家去自取其辱。
「最近繪本系列弄得怎樣?」
「還好啦……」怎麼突然聊到這個?「大家都按著進度在執行,沒什麼問。」
只要她不出聲音,就一切都沒問。哎……
「雁非那本下個月就上市打頭陣。總編非常看並她,完成度跟配合度都很高,這反而刺激到其它小組,也開始沖刺起來。」
弄得好象不是在做書,而是在廝殺搏斗。
「干嘛要死不活的?」
「不曉得……我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就是了。」
一只臣掌驀地蓋上她的小腦袋瓜,把柔細短發胡揉得一團亂。
「干嘛啦!」
寵溺的咯咯輕笑低沉揚起,逗弄她仿佛是最好玩的事情。
他霍然大展身軀,倒躺在充滿清新氣味的草地土,盡情倘徉。麗心習慣性地抱著曲攏的雙膝,傻傻坐看身畔躺的這只大怪默。
奇怪,他為什麼問她一堆莫名其妙的事,又沒頭沒腦地結束?更奇怪的是,她為什麼有問必答,統統都跟他講?
「喂。」
「嗯?」他愜意得連眼楮都懶得睜開。
「你最近為什麼比較常參與教會的活動了?」
「你去問上帝啊。」
不是啦,她的意思是……反正、總之、就是……
她可以對他這陣子若有似無的接近存有期待嗎?可是這種話一問出口,又好象太輕浮了。
他是叱?風雲的天之驕子,見多識廣,也不乏各色胭脂才女拱繞。她卻是土生土長,一路由女校念上來,畢業後就進入工作的小圈圈,最偉大的經歷是在超市買一包泡面就抽獎抽中一台微波爐。
打從他兩年前自廣告公司離職,開始不定期在教會出沒,就引起各路紅顏高度關注。上自成熟嫵媚的粉領新貴,下至青春洋溢的活潑學子,總有百般漂亮理由可以公然圍著他轉,卻不會自貶身價。
而她長期規畫、精心設計後,好不容易逮著機會鼓起勇氣跟他講了第一句話︰「你感冒好點了嗎?」卻被他狐疑地冷瞥一眼,撂下一句「我死了會記得通知你的。」就走人。
她失落了好久,深深譴責自己的笨拙,可是她也實在想不出其它更高妙絕倫的搭訕,可以引起這位創意狂人的注意。
直到她惹毛了他的寶貝妹妹。
啊啊啊。她數度懊惱得抱頭痛哭,痛恨自己跟他建立的惡劣關系,厭惡自己塑造出的差勁形象。她多希望自己能在他面前有完美的表現,結果盡是完美的失敗表現。
她知道她跟郎格非是南轅北轍、完全不搭軋的型,可是,跟他有意無意地多親近一點,也不違法吧。她從小就是不起眼的乖小孩,一踫到他這種渾身充滿叛逆因子的狂人,就像訓練有素的小飛蛾,急急撲上他這團狂烈火焰。
她打死都不敢告訴別人,自己常對他有非分之想。想他是不是多少對她有點好感,想他是不是認為她滿有與眾不同的優點,是不是有點特別,是不是像她一樣會故作不經意地密切關注對方?
萬一表現得太自作多情,有點丟臉。但是,她又不希望在他心中留有什麼曖昧的誤會。像是……
「其實,我跟方醫師沒有怎麼樣,只是請他幫我挑凱哥的擅物。」
小人兒縮頭縮腦的喃喃自語,仿佛突兀,他卻听得十分明白。只可惜她顧著緊張地抱膝埋首,沒看到他凝眸的執著。
「我只是因為……凱哥從我贊高中起,就一直是我們團契的輔導,帶我們讀書玩樂,陪我們一起成長。所以,我想在他最後的一次單身生日上送他一份大禮,聊表祝福。」
「你怎麼知道這是他最後的單身派對?」篤定在今年非他不嫁?
「那是……」本來還想回頭望他一眼的,听他這麼陰森的口氣,就沒那個膽了。「凱哥還在念大學的時候普經跟大家分享過,他規畫好自己一定要在三十歲以前達到年薪三百萬,三十二歲以後結婚,三十三歲生第一胎,三十五歲生第二胎,然後結扎,全力朝年薪七百萬沖刺──」
他差點笑翻。「你這是在背三民主義啊?」永志不忘。
「因為凱哥那時有說,他心目中的對象就在我們這票高中生里。但是他話又只說到這里,沒講那個對象是誰。」
「你以為是指你?」小小鄙視。
「剛開始每個人都這麼想,畢竟他又高又帥,又風趣又體貼,又好有學問好有人緣,可是我知道他說的對象不是我。」
「為什麼?」
「我是短頭發的,而凱哥喜歡的是長頭發的。」
他這下可坐起了身子,對這嘀嘀咕咕的荒謬邏輯大感好奇。「你去留長發不就得了。」
小腦袋背著他搖搖搖。「我不想為了讓人喜歡上我,就特地留長發。而希望對方連短頭發的我都喜歡,不需要我扭曲自己去討好他。」
「有病。」
「要你管……」她沮喪地將臉沉在雙膝中,不想看身旁那張譏誚的面孔。
難得她鼓起勇氣敞開來跟他談,結果她底牌全掀完了,除了他的冷噱,沒得到他的開誠布公,只得到他自身後伸來再度抹亂她頭發的巨掌。
干嘛笑得這麼樂?她是在講真心話,又不是在講笑話。
他到底對她是什麼看法?他們之間可不可能?
「喂。」
「干嘛?」打電話啊,喂喂喂。
她緊張得只敢瞪他的性感下顎,不敢看他的雙眼。「你……比較喜歡長頭發的女生,還是短頭發的女生?」
他邪邪挑眉,睨得她冷汗涔涔。這樣問會不會太明顥了?還是他沒听懂她的暗示?
「喜歡的女生啊。」嗯……
他鄭重深思的神情,讓她也惶惶鄭重起來,跪坐靜待。
喜歡長發的,還是短發的?
他倏地調眼對視,懾得她心神一震,芳心大亂。
「我喜歡長腿的,而且線條要漂亮。」
她怔怔呆住,一時轉不過來。
「再來就是胸部,不要太夸張,但是形狀要美。最好堅挺有彈性一點,揉起來比較實在。我不太喜歡洗衣板型的太平公主,感覺我好象是在跟男人上床,但是如果對方長得很漂亮就不要緊,可以轉移目標。再來就是臀部,一定要渾圓翹挺,嚴禁會模到骨頭的那一種──」
「誰在跟你講這個!」羞爆嬌娃。
「不是在講喜歡哪種女人嗎?」他一臉無辜。
「我又沒問你那些──」
「那你想問什麼?」
氣死她也。明明是她在問問題,為什麼他反倒問得比她還尖銳?
真想抓起鐮刀把他也給鋤了。
「不跟你說了。」自討沒趣。「剩下的草坪你去負責,弄完記得把鐮刀收好。」
走人!
「我跟你的凱哥,一樣是雙魚座的。」
那又怎樣,性格差了十萬八千里,哼!
她等走到了草坪盡頭,要踏上磚路時才愕然听懂,猝然回身。
「你也在這個月生日?」
「是啊。」他安然起身,拍拍身後草屑,笑得灑月兌。「只是沒人甩我,日子就這樣過了。」
已經過了?她突然大起愧疚,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
「對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生日……」
「不要緊。」他諒解地點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他的笑容看起來,好象有種淡淡的哀傷……
「都沒有人幫你慶生嗎?」
「搞那種勞民傷財的噱頭做什麼。」呿。
小臉失落地垮著,最後還是殷殷抬起。「你有想要什麼禮物、或是幫你補辦慶生會嗎?」
「拜托不要。」他受不了地哀叫。「別弄到一大群人借機造勢玩樂,最後不但要我善後,還得為一堆我根本不想要的禮物道謝。」名為壽星,實為奴才。
「那……」她就不知該怎麼辦了。
「到我家來,和我妹三個人一起來頓和好餐敘吧。」
和好餐敘?
「順便把兒童劇的布景及道具部分討論一下。能做的就趁早做,不要又拖到最後關頭,一大堆細節都撞在一起,搞得手忙腳亂。」
她欣然吮著下唇,盡量不讓喜悅外露。「好啊。」
他草草定了個日子,就被其它人叫去幫忙別的事。
她喜歡他的借口,讓她沒那麼尷尬,又讓他倆踫頭得好自然。原來,他們之間是有某種默契存在的。
接連幾天,台北市傾盆大雨,寒流過境,搞得暖暖春日變得淒涼無比,陰慘沉郁,她的心情卻是晴朗的好天氣。原本挫折的工作進度,變得沒那麼難以忍受了。原本沉重的行政事務,也變得格外得心應手。一樣是從早忙到晚,她卻常有哼哼唱唱的興致,甚至開開心心地為疲憊的同事們打氣。
為復印機更換炭粉匣,是多麼快樂的事。計算機當機,是多麼驚奇的事。熱水澡洗到一半變冷水,是多麼有趣的事。房東跟她的外甥破口大吵,是多麼溫馨的事。
這世界真是太美好,美好到真不知還要天堂來干嘛。
雙魚座啊……要送什麼禮物才好?
他跟凱哥完全是不同典型的人,方斯華之前推薦送凱哥的禮物也不見得適合他。他太奔放、太粗曠,完全不是居家型的男人,光看他那台XX8積架跑車和別克Rendezous休旅車,就知道他的玩性有多狂。
這麼活躍的雙魚,世上還有哪個角落他還沒游過?
她幾乎用盡比構思企劃更多的腦筋,耗費比推動項目更多的心力,無所不用其極地為他搜尋一個驚奇。
不知道他打開禮物時,會是什麼表情。嘻!
她滿心期待地按著約定時間,六點整來到郎家的老房子。可是想也知道,郎家這對驕寵的兄妹,絕不是什麼勤奮謙卑的角色,被他們拖拖拉拉、擺擺派頭,早是意料中的事。約好晚上六點來訪吃晚餐,搞不好兄妹倆此時還正在超市爭執哪塊雪花牛肉口感較好。
幸好她先前有在便利商店買個飯團墊胃……哎。
小人兒在老宅的小門前等呀等,只差沒抱著大禮物蹲到地上──那姿勢太丑怪了,她做不來。拜托,他說的晚餐,該不會是凌晨六點的晚餐吧?
早知道會等這麼久,她就不穿高跟鞋來了。腳好痛……
她閑著沒事干,只好打手機到處找人胡串。勉強哈拉一堆無關緊要的話題,才假作不經意地問一下──
你有沒有郎格非的手機號碼?
雁非她沒開機,所以我也找不到她。
他之前有沒有跟你聯絡,
喔,沒事,只是想到隨便問問。
想跟他商量有關復活節兒童劇大道具的制作事宜。
教會那里還有沒有人在?是不是有人還待在某間會議室或小教室里?
她連打幾通,黯然收線。
不能再追問下去了。再打下去,未免做得太明顯,好象她在查他的勤,追討他欠她的什麼債。她第N次地撥打她唯一擁有的相關電話,老宅內也第N次地忠實揚起隱約電話鈴響。
這樣真的太差勁了。她失落得無力譴責,只想勸他們兄妹倆好好重溫公民與道德。
不管再怎麼囂張跋扈,對人基本的尊重還是要有。不是只有名人後裔的小孩才是人,尋常百姓的小孩也是人,沒有差別。可是這樣叫她在約定的時間、約定的地點,被罰站在別人家門口,讓她有種被人羞辱的感覺。
也許他們是忘了,也許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但是這份「和好餐敘」的誠意,已然掃地。
她頹然繼續罰站在門檐下,抱著沉重的大禮物懲罰自己。
她不應該用那麼狹窄的心態去揣想他們兄妹倆,人家或許真的臨時有什麼要事,才趕不回來,她卻滿腦子只想著自己受創的情緒。
不,她才是最差勤的那一個。因為她根本不是在擔憂他們兄妹倆,而是獨獨掛慮著他。
反復的思索,淪為無止無休的折騰。
等到雁非自一輛出租車飄逸下來時,她已全然麻木。
「麗心?你跑到我家來干嘛?」都十一點多了,待在這里想嚇死人啊?
為什麼只有雁非?他人呢?
「你要進來嗎?」雁非一身自音樂會回來的盛裝,不耐深夜寒兩。「外面好冷,你喝個東西再走吧。」
「妳哥呢?」
雁非楞了下開鎖勢子,回頭呆視。「你不是來找我的?」
她這才注意到麗心懷里捧著的大箱子,包裝得十分細致。
「你到底是來干嘛?」有夠詭異。
「你哥約我今天來你家吃飯,順便幫他慶生。」
「啊?」她有沒有听錯?
「他明明跟我約好了今天六點到你家來,我們三個一起吃晚餐。」
「他沒跟我說有這件事啊。」何必那麼委屈。「你確定是今天嗎?」
「從他跟我約好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確定著是今天!」
她知道,她的冤訴太露骨、太招搖,一定會被雁非視破她的心態。可是此刻的她根本沒心情去顧忌、去在乎,她只想要找出答案。
雁非傻住,和麗心一起待在門口。她沒有處理過這種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哥是有很多風流帳沒錯,但是從沒留下任何爛攤子,那眼前的薛麗心又是怎麼回事?
「那個……會不會我哥是跟你說著玩的?」
這種事情可以說著玩?
「因為我哥前天就出國了。」
她不懂。「怎麼會出國去了?」
「他向來一時興起,愛跑哪就跑哪。他前天只隨便跟我交代一聲,說去巴伐利亞看AUDI特展,過幾天會回來,人就不見了。」
「那要幫他補慶祝的生日呢?」
雁非嬌顏皺成一團。「現在就幫他慶生,也太早吧。」若說補辮,更是晚得離譜。
「他不是這個月生日剛過嗎?」
「你從哪听來的?他的生日在年底耶。」距現在至少半年多。
麗心呆掉,木頭似地抱著大禮物發怔。
又被耍了。
上次被他一耍,失手摔碎了要送給凱哥的大禮。這次又被他一耍,摔碎了滿懷期待的芳心。
雁非見狀,知道大事不妙,趕緊笨拙地圓場。「我看我哥一定是忙過頭,不小心忘掉。他常常這樣,人隨著腦筋到處轉,忘了周遭的人──」
「不,他不是不小心忘掉。」小臉異常嚴肅。「而是故意的。」
她發誓,絕對要他為此付上慘痛的代價!
的確很慘痛。他後來甚至因為得知她的報復行動而引發強烈肢體沖突──笑得在地上打滾,不小心撞到,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