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靈阿神態從容地將腳邊小爐上燒著的熱水再注進茶壺里,泡滿整壺香氣。
齊娃猶豫地觀察了半天,見他還是那麼優雅閑適,一點反應也沒有,八成是根本沒听見她剛才嘀咕了什麼。
「武靈阿,那個,我說……」咳嗯,喉嚨不太順。「我想我們就到此……」
「自己來。」
「呃、喔。謝謝。」她必恭必敬,接過聖旨般地領了筷子。「回到我剛才說……」
「要什麼自己動手,在這里,沒人伺候。」
「為什麼?」
「我在這里一向如此。」
「就是先前那個跑堂倌說的什麼……一切照你的規矩?」
他一面垂眼小酌,一面替她碟里夾些細致點心,怡然自得,她卻很是失落。
看她一副垂頭喪氣的德行,他狀似無所在意,實則心中滿是焦躁。他實在不懂她,可他已經盡力向她表達一切,盡可能地為她做了所有的事,為什麼他的心意還是跨不進她的世界里?究竟是哪個環節有問題?她到底還要他怎麼做?
「你就這麼不想待在我身邊嗎?」
齊娃怔然,望著武靈阿凝視杯水的嚴肅神色,有如他正全力探究其中的宇宙。
「我想,重點是,你希望留在你身邊的是誰吧。」她不自在地垂著長睫咽緊喉頭。
「是元寧格格,還是我?」
「你就是元寧。」
「我也希望我是。」
他擰眉轉望她尷尬而無奈的笑容。
「有時候,我覺得你好固執,卻又好羨慕被你固執堅守著的人。你就這麼喜歡元寧格格嗎?」
「什麼叫喜歡?」
「想和她在一起,和她分享一切,即使是瑣碎不堪的東西也能談得津津有味……」
「這些事朋友就做得到。」
「而有些感覺是朋友無法取代的。」
「那是什麼?」
她無法回答,因為連她都很迷惑。為什麼別人無法取代武靈阿給她的感受?同樣是陪伴,可若非武靈阿在她身旁,任何人的陪伴都還是會讓她感到心頭有些空空的、有些落寞。一看到武靈阿,哪怕是他嚇死人的閻王臉色,她的心就會興奮地振翅飛翔。
「你讓我……變得好奇怪。」以前她從不會這樣的。
他不悅地抽動了下臉部筋肉,卻力持靜默。
「我本來只是幫四貝勒和你們家處理一下困境,既沒打算貪圖什麼,也沒想要留戀什麼。可是你,讓我開始有了……不當的念頭,而且,變得心胸很狹窄,很愛斤斤計較又……」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此刻得耗費多大的定力,才能克制自己別一掌捏碎手中茶杯。他做了什麼,得為這麼多莫名其妙的罪名負起責任?不當的念頭、心胸狹窄、斤斤計較……怎麼她自身的問題,全變成是他的錯?
女人究竟在想什麼?
「甚至,只要你一不在我就變得恍恍惚惚,什麼事都不能好好做……」
「你能不能直接說明白你到底要我怎樣?」
「你可不可以喜歡我?」
武靈阿怔住,渾身脹滿的怒氣頓成一片空白,愕然瞪視縮著雙肩懊惱自己一時失言的小人兒。
生平第一次,他徹底傻眼。這些天來,他們之間又是爭執又是對罵,剛才也還抱怨連連。怎麼倏地峰回路轉,竟爆出這麼句意外炸彈——
你可不可以喜歡我?
他無法理解地楞了好半天,才漸漸確定自己听見了什麼,正想開口,她就頭也不抬地先一步急嚷。
「你不用回答我!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你別放在心上!」她丟臉至極、羞愧至極,捏在雙膝上的小拳頭都滲出汗意。「可是,你跟元寧格格的婚事,我真的幫不上忙!我沒辦法……這個格格角色,我只能演到此為止!」
她演不下去,再也撐不下去。她沒辦法面對自己痴心仰慕的男人,同時承受他對另一個女人執著的眼神。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意,以為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很滿足了。但,感情似乎有它自身的堅持,逼得她愈來愈貪心,醞釀出強烈的獨佔欲。
「你在吃元寧的醋?」
即使他問得極其輕柔,這羞辱對她仍如雷亟炮轟般地震撼。她驟然起身就跑,卻被他以更猛迅的手勁一把扣住,輕松地悍然拉回凳上就座。
齊娃看都不敢看他,心有不甘又氣息混亂地盯著滿桌佳肴,隨他冷嘲熱諷了。
反正她是走定了。出了這間茶館大家就各分東西,她再也不踫他們的豪門閑事。武靈阿遐想她什麼就隨他去,反正這是最復一次,咬咬牙就忍過去,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還沒回答我。」他低吟,蜷緊掌中捏著的柔軟小手。
齊娃不高興地企圖掙扎抽回柔手,卻被他愈發鉗緊,冷靜壓制著她的抗拒。她又是挫敗又是難堪,急得眼眶浮上一片水,賭氣地死瞪著桌面,看似想把整桌都給掀翻了,實則是想急急躲到下頭去,沒臉見人。
她真是無聊透頂了才會這樣拚命地想跟他談天,結果咧,談來談去,不是她自己在一頭熱地聒噪,就是搞到這種自取其辱的下場。
自作自受!
「我們快點回碩王府去吧,省得福晉……」
「我在等你的答案。」
「可我不想回答你。」她嘟著小臉哀怨地斜睨廊邊扶手。「每次都是我在說,掏心挖肺地說,丟人現眼地說,老老實實地什麼都說,再說下去也不過是內容差不多的廢話。你如果有興趣听,去養只八哥說給你听吧。」
「我要的不過是你一句簡單的答案。」
「你要的已經夠多了!」她嬌嗔。先前主動向他休戰請和卻反應冷淡,好心帶他到她居所游覽得到的只是他難看的臉色,還讓他目擊到街坊鄰居出她洋相的丑態……所有的挫敗全累積在眼眶里,氣得她決定豁出去了。「你這個也要、那個也要,要元寧、要千佳、妖艷侍妾一堆了還連我都要。你想要的全要到了,我也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好給,所以別再問我啥子答案。我想你也不可能笨到真的不曉得我是不是在吃元寧的醋,除非……」
她勇敢地倔強對上武靈阿雙眸。
「你就是要踐踏我最後的尊嚴,刻意給我難堪。」
他奇跡似地咽下差點噴爆出的怒焰,平靜以待。「我從沒踐踏過任何人的尊嚴或無聊到使勁給人難堪。」
「你當初攆我離開、別再扮演元寧格格時的態度又怎麼說?」
「因為我是真的拿你當元寧看,以為你又在玩什麼假扮游戲愚弄我。」
「但我沒有。我也跟你解釋過了,是你一直不听……」
「因為我受夠了!」他砰地一掌重擊桌面,震得齊娃心頭和杯盤一般顫顫惶惶。
他怨憤地瞠眼狠睇。他無意惡言相向,可她總有辦法破壞他的苦心自制與耐性,讓他淪為情緒的奴隸,亂發脾氣。
「元寧她向來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在人前裝乖假巧,在我面前卻張牙舞爪,還要我替她的游戲遮掩。」
「跟我听說的元寧差好多……」
「你既然肯听別人說,為什麼就不肯信我一句?!」他惱得差點一拳槌上脆弱的桌面。見她一副縮頭縮腦狀,他又不禁暗咒自己,氣自己的失控。
他強制閉緊雙眸,反復自責。她沒有不相信他,是他自己有問題。他惶恐,擔心她會不相信他的說法,畢竟除他以外,沒幾人見過元寧的真面目,使得他的坦誠有如毀謗。他不希望自己在她心中會是這般惡劣的形象……
「我們可不可以別再這樣吵了?」他頹然輕嘆。
齊娃不敢有所反應,謹慎而又好奇地盯牢他反常的挫敗。
武靈阿朝她伸長右臂時,她一時愣住,不太確定他是何用意。
「過來吧。」見她想靠近又有些猶豫,他忍不住深深吐息。「你希望我怎麼叫你?寧寧,還是齊娃?」
「齊娃。」她渴望地眨巴大眼。
「那,過來吧,齊娃。」展長的右臂仍穩穩地凝在半空。「我出關秋獵幾十天,一趕回府里就忙著和阿瑪吵、和舅父吵、和額娘吵、和你吵,然後大伙又冷冷淡淡避不見面。這些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我也是……」她好想象他秋獵前那樣,兩個人悄悄切切地日日纏綿,有一句沒一句地在彼此耳畔低述著可有可無的話語。
她才怯怯地伸手探往他掌心,就被他緊緊蜷入懷里,雙臂饑渴而滿足地捆著柔軟的小身子,激切地以唇搜尋她頸間的顫動,吮嚼那份嬌弱。
他想要的就是這個!他懸在半空的心思終于踏實下來。連日來,那種什麼也掌握不到的焦慮,茫無頭緒的不安,在擁住她的剎那,霍地煙消雲散。
這比什麼話語都還能教他心安,比任何交談都更能沉澱他混亂的情緒。他想她,想她嬌小的擁抱,想她甜美的氣息,想她嚶嚶嚀嚀老圍著他打轉的不知所雲,想她的陪伴,想她若有似無的依賴……
「武靈阿!別……這里是茶館,不可以……」她嚇壞地掙扎阻止探入她腰際撫上滑膩背脊的怪手,還得分神閃躲他野蠻的唇舌。
「不會有人上來,我向來習慣一人包下整層樓好靜一靜。」
「可是我不要你踫……你住手啦!」她又急又慌地一掌推開他的臉。「你想找女人伺候,到別處去找,我不是讓人拿來泄欲的貨色!」
「我沒那樣看待你。」他停下攻勢,嚴厲對視。
「那就別在這時候對我動手。」
若非她可憐兮兮的訓斥活像哀求,他很難想象自己竟能成功地煞住澎湃,咬牙定性。
「好,我不動你就是。」在她準備離開他懷抱時,他卻左臂一卷,又將她勾抱回他大腿上側坐著,掙月兌不得。「我不動你,可你也不能離開我。」
這句眼對眼的冷言威脅,懾得她乖乖縮坐在雄健的胸膛里,芳心大亂。她實在不懂武靈阿,分不清他究竟是對她凶,還是對她好。他的溫柔像恐嚇,他的粗野像愛憐,搞得她腦子一團亂。
這個……到底算不算喜歡?好奇怪,她已經什麼都是他的了,卻對這麼小的問題一丁點把握也沒有。她是不是付出得太馬虎了,還是對感情的處置太笨拙?
「武靈阿,你為、為什麼說,你受夠了元寧格格的游戲?」
他一臉沉醉地閉眸,以鼻尖痴痴地摩挲她細膩的臉蛋,彷佛在品味醇濃美酒般地汲取她嬌弱的馨香。
「武靈阿?」
他喜歡她喚他名字時嬌女敕的音韻,純稚的依賴,切切的期盼。他從不知道有人可以把他的名字深深喚人心坎兒,在靈魂的角落流轉。
「你、你快回答我啊……」這樣耳鬢廝磨著,教她很難繼續保持冷靜。
「我曾經喜歡過元寧——如果我那時的感受可以稱做喜歡的話,所以她有什麼要求,我都會順著她。」
「喔。」她凍如寒冰地怔怔眨眼。「例、例如?」
「她想知道男女之間是怎麼回事,我就讓她知道。她想溜出府外游玩,我就帶她出去。她想假扮丫頭愚弄下人,我就依她配合著。她想報復冒犯到她的人,我就順著她,不出手干涉。她的心愈玩愈野,膽子愈玩愈大,連我都愚弄進去,給我難堪。」
「她……好象很任性嘛。」跟她听到的乖巧文靜完全兩樣。
「我不知道她會任性過頭到什麼地步,所以你冒她名頂替入府時,我真的以為那又是元寧的惡作劇。」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不這麼覺得了?」
「因為我剛剛才發現小桂的推論也很合理,你不一定是元寧。」
「你為什麼听起來……好象比較高興?」
「我有嗎?」
「你是嗎?」
他流露誰也不曾見過的會心一笑,看得齊娃意亂情述。「我是很高興你有可能不是元寧,但也希望你是。」
「為什麼……我不是元寧,你會比較高興?」
「不然我無法對自己說明為什麼對你的感覺與過去對元寧的不一樣。」
她的心突突狂跳,沉入冰雪里的期盼倏地又沖上雲霄。「你的意思是,你、你、你,比較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我甚至愈來愈搞不懂喜歡是什麼意思。」他感嘆地以額貼著她的前額沉吟。「如果我對元寧的感覺叫喜歡,那我對你的感覺又該叫什麼?」
「不、不一樣、嗎?」
他張眼望向她時,她緊張得差點心髒麻痹。「我從沒有對她發過脾氣。」
「喔。」她泄氣地垮下雙肩,無力地垂頭。道理由太單薄了。「或許是我很有讓人發火的天分吧……小桂也常常跟我發脾氣……」
她未免高興得太早。還以為,他對她的在乎,會勝過元寧,甚至所有的女人……
「我沒有潛入過她的房間,沒有對她咄咄逼人地追根究底,沒有跟她爭執到動手推人,沒有為了她的安危千里迢迢地從秋獵圍場趕回京里,也沒有為了她而搞得自己不知所措。」
她听得有些迷糊了。武靈阿這是在抱怨嗎?「對不起,我好象……把你整得很慘?」可她有做什麼嗎?沒有啊。
他倒頭埋入她肩窩里,掩飾自己心頭一波無奈的笑意。這種淡淡的甜蜜,難以言喻的滿足,是從何而起?
「齊娃,我從沒有帶任何人跟我一起來這座茶館,你是唯一一個。」
猛地,她被雷電當頭劈入,呆若木雞。
這一句她听懂了,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我嗎?」她雖然不想表現得太白痴,還是忍不住伸指指著自己張大的小口。「只、只有我?」
「我在家里完全沒有自己的空間,所以有時會想一個人獨處,不跟任何人接觸。」
「為什麼你會沒有自己的空間?你在碩王府的院落不是很大嗎?」
他眼神微暗,轉而揉起她的縴腰。「不說那些。倒是關于你的身分,你也有相當大的可能正是元寧,只是出了意外,想不起過去。」
「哪有那種想不起過去的意外。」大概只有書沒念好的人才會在考試當天出這種意外吧。
「我母系家族那方不太贊成我和元寧的婚事,為了使我們家和敬謹親王府因婚事破裂而反目成仇,我母系家族的人,很可能趁元寧私自出府游玩暗暗下毒手。」
「若是那樣,元寧格格早死了,我又怎麼可能會是她?」
武靈阿的琥珀雙瞳深深瞅著她。「元寧沒死,很可能受了重傷,被丟入什剎海棄尸後幸運地被人救起。雖然救回一條命,卻救不回大半記憶。」
「怎麼會這樣?」
「因為她很可能是這里受到嚴重挫擊。」
他大掌輕輕撫向她腦後側,覆在那道她不曾給人知道的傷疤上。她驚惶失措地連忙伸手掩向後腦,不讓他接觸她長發覆蓋住的秘密。
武靈阿怎麼知道她頭發底下有舊傷?根本看不見呀。
「你……你說的話好奇怪喔。」她僵硬而戒備地笑著。「就算我踫巧在頭上有個傷,胸部上有顆痣,既是左撇子又和元寧格格長得很像,還、還是不能證明我就是她吧。」
「為什麼不能?」
「我跟她個性完全不一樣嘛。」她急急解釋。「我不像她,琴棋書畫樣樣通,我甚至連大字都認不得一個,我也完全沒見識過王府生活。真的,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我怎麼可能會是她呢?」
「可見得你當時傷得有多重。揀回一條命已是奇跡,之後還能康復到這種程度更是奇跡中的奇跡。」一個奇跡似存活下來的娃兒。
「這……」不對不對,不可能。一定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推翻他的說辭。「我可是有爹有娘的人,我娘改嫁後因為沒法帶著我這拖油瓶過去,就把小豆腐池胡同的那間屋子給我……」
「她不是你娘,只是受人之托照料你的一名婦人。」
「你亂講!誰托她的?」
「你的黑衣先生。」
齊娃錯愕。武靈阿連她都不確知對方身分的神秘恩公也查出來了?怎麼辦?她還能怎樣逃避這個恐怖的可能性?
「你為什麼這麼不希望自己是元寧?」
「是……是你太希望我就是元寧吧……」
「不管你是或不是,我對你的感覺都不會變——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的話。」
見到齊娃霍然舒展的眉心,他才暗暗詫異自己竟真的抓對了關鍵,也在那一瞬間,看到她對他的在乎有多深切。
「如果我是元寧,就是你說的……忘了過去一切的元寧,你也會像這樣帶我到你獨處的地方來?」
他放任自己暫且陶醉在她渴望的凝眸里。「我會。」
「那……還是不對呀。」她已經努力不要那麼斤斤計較,可是……她只要再問清一點就好。「我當初冒充元寧格格的名義混進來時,你對我好惡劣……」
「因為我以為你又在耍新把戲愚弄我,還想逼我配合。」
「為什麼你見到我胸口上那顆痣,又突然對我好親昵,馬上就變了個人?」
「因為我再也沒有辦法否認……」
「否認什麼?」
「你這次假扮的新角色,很吸引人。」
他逐句逼近的唇舌終于深深覆上她的,纏纏綿綿地汲吮著,大手扣著她怯懦退縮的後頸,迫使她承接他的熱情。
如果這真的又是元寧另一個新把戲,他恐怕也只能認命地一頭栽進去。他無法理解,當初自己最排斥的,竟同時會是最吸引他的。他曾千方百計地想攆冒牌元寧出去,卻又情不自禁地和她一再牽絆在一起。為什麼?感情的事為何如此難以理清?
「等一下,武靈阿……」她艱困地企圖在他的唇舌糾纏間吸取氣息。「你唔……」
他的吻漸趨狂野,吐息愈發沉重且濃濁,渾身散發強烈的陽剛熱力。他要她,就在此時、此地,毫不顧忌。
不行!太可怕了,她想都不敢想,武靈阿卻是來真的!
「你說你不會動我的!」
在他舌忝往她臉蛋之際她乘勢高嚷,果真立刻發揮效用,令他止住攻擊。不過,兩人都氣息凌亂,怒眼相向,沉默半晌。
真是……一刻也大意不得!她又羞又窘地模向自己背後,發覺重重衣內的肚兜系帶還真給他解開了。手腳怎麼這麼快?
武靈阿強制壓下奔騰的欲焰,雙手緊緊蜷在桌邊,將齊娃困在他身前的一小方天地間,努力不踫她,閉眼回避她甜美誘人的嬌顏。
「抱歉。」
齊娃听他這聲低語,愣得有如慘遭青天霹靂。武靈阿跟她道歉?那麼孤高冷傲的男人會低聲下氣地跟她道歉?
「我早就感覺到自己在你面前不太能控制情緒,但我已經盡力了。」
「對、對喔,你對別人都冷冷淡淡的,對我卻很容易暴躁。」不過她很喜歡這份特別待遇,雖然常會被他嚇得半死,倒也不怎麼排斥。
「秋獵回府那天,我不是有意要罵你。」
「我知道。」
「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失控到動手推人。」像個亂發脾氣的孩子。
「我知道。」
他終于睜開狐疑的雙瞳,對上她羞怯的笑容。「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把我當很安全的人看待,所以在我面前從不掩飾自己的真性情。」
他恍惚地凝睇著她沉思。是的,她是他心底認定的安全歸宿。他不用擔心對她示好會得罪母親那方或父親那方,他不用煩憂對她稍一吐露情緒就會引爆王府間的爭斗。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總要千方顧慮、萬般斟酌,免得出錯。唯有面對她時,他可以放下一切擔憂。
「你不覺得很可笑嗎?」他肅殺質疑,彷佛這是極其嚴重的問題。
「什麼很可笑?」
「我在你面前變得根本不像個男子漢大丈夫。」毫無擔當,任性至極。
「這倒是。」有時他實在像個壞脾氣的大男孩。「可是不管怎麼樣的你,我都喜歡。」
「你是只對我這樣,還是對每個人都是這樣?」
「這……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被他這麼近、這麼執著地緊盯著,她的臉都要燒透了。「有、有些感覺,是其他人,無法取代的。」
「那麼我是可取代的,還是不可取代的?」
干嘛這麼咄咄逼人的啊……
「齊娃!」他狠眼催嚇,虎視耽耽。
小桂先前的喝斥,像萬根針似地一直扎在他心頭。他不是齊娃唯一熱心幫助的對象嗎?他在她心中沒什麼特別可言嗎?
他又開始莫名其妙鬧情緒了。齊娃嘟起小嘴,委屈地垂頭嘔氣。為什麼每次都快營造起情話綿綿的浪漫感覺,就一定會突然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把好好的氣氛搞得烏煙瘴氣?
正想不爽地跳下他的大腿,她赫然覺察到武靈阿的底細。剛剛她一直沒好好注意,現在才發覺,貼在他倆之間的粗壯亢奮有多熾熱,卻被他渾身緊繃的氣魄牢牢煞住,絕不對她輕舉妄動。
他是尊重她的。哪怕她的聲音那麼小,力量那麼微弱,立場那麼單薄,他還是願意壓下他高傲的優越感與剛直個性,屈就順從。
「這個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還是你怕說出來的不會是我想听的答案?」
驀地,她忍不住嫣然一笑,嬌羞可人。她好象有點開始喜歡他的蠻悍了,原來那不是憤怒,而是不安;原來不是只有她對這份感情焦慮,而是雙方對彼此都感到沒把握。
見她一個人羞怯地咯咯笑不停,武靈阿幾乎氣爆額上青筋。
「你知道嗎?我一直好怕你會嫌我多話,老是對你東問西問的,我卻又沒辦法停下自己的嘴巴,就是想問你。」
「我是要你回答——」
「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事,因為我向來只听人說,很少死纏爛打地追著問。面對你的時候,我老是會變得這樣怪怪的,想探听你的一切,想知道你的看法。」
「別人呢?」
她聳聳肩。「我很少管別人的看法,可是……」她燒紅著臉猶豫半天,才對著他的胸膛囁嚅︰「我很在乎你對我的看法,很怕我在你心里……有什麼不好的形象。」
他的煩躁與焦心在剎那間融化,想緊緊摟住她,傳遞難以言喻的感觸,又怕會因而駕馭不了洶涌的。
「你在我心里沒有什麼不好的形象。」他以唇舌貼在她臉龐游移。
「那是……因為你還不、不完全了解我是多麼、多麼壞的女人……」
「你哪里壞了?」
她緊張兮兮地左顧右盼,小心翼翼地在他耳畔輕吟︰「你確定……真的不會有人上樓來或……有人從欄外經過嗎?」
他微怔,勾起一抹魅惑笑容,也悄聲附在她耳旁。「除非他會飛。這欄外是三層樓高的湖畔,爬都爬不上來。」
齊娃挺身輕喘,並不阻止已滑入她腰際的大掌,任憑粗厚的熱力在她衣內揉捏起她沉重的豐乳,捉弄那份細膩。
「他們……樓下的,會不會听見我們?」她在乳峰遭他狂亂撥弄下顫抖得無法順平氣息。
「所以我們要小心。」他讓褪盡裙底遮蔽的嬌娃跨騎至他身上。「要很小心、很小心。」
她認真地抿緊雙唇,以示保證,他卻很不合作地探手侵襲她完全開敞的女性,擰揉著那微小的戰栗,害她悶聲抽吟。
「噓。」他貼在她唇上傲慢告誡。
既然輕聲恐嚇她別出聲,又為什麼在她身下那麼放肆地玩弄著?
他將齊娃上衣全拉至雙乳上,暴露兩團令人為之瘋狂的雪女敕,頂著粉艷的,迎接他激切的品嘗,他順勢將她衣裙也給推至腰上,展現她妖嬈的姿態,綻放幽香。
這太離譜了!
齊娃驚狂地急著想推開大口嘗著她酥胸的腦袋,慌亂掙扎著想覆回衣衫。她願意與他在此地親昵就已夠驚世駭俗,可她還沒豪放到公然袒露嬌軀的地步。雖然做的都是同一件事,但有衣物遮蔽跟沒衣物遮蔽,差了十萬八千里。
「你放手!」他這樣將裙衣全壓制在她腰上,教她怎麼扯得下來遮掩丑態?
「小心,下面的人會听見。」
瞥見他眼中閃出的勝利光芒,齊娃簡直欲哭無淚,心中哀號連連。她不該寵這個男人,錯把猛虎當小貓。
武靈阿呀,實在不是什麼談天說地的好對象。除非是在他饜足之後,在他安適的胸懷,在他慵懶的耳畔,在他微倦的呢喃……
在他任性且眷戀不舍的臂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