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進,早啊!今天吃稀飯啊?」柔柔邊將長發束成兩條長長辮子,邊晃進廚房,她好奇的憬阿進,看了看鍋里已經糜爛了的白粥。
「餐桌上也有面包火腿,這是要給NICK吃的。」阿進關掉瓦斯,將稀飯端到餐廳說道。
「NICK?為什麼?」柔柔趕緊跟了過去。
「咱們老大昨天整個晚上,都抱著酒瓶子不放,這下子他的胃又受不了啦!」老金沒啥好氣的說。
柔柔不解的望著他們。「NICK為什麼要喝那麼多的酒呢?」印象中的NICK似乎並不是個嗜酒之人。沒錯,他會喝酒,但都是相當有節制的淺酌而已…阿進跟老金對看了幾眼,最後老金搖著頭,往樓上走。「我去叫NICK下來吃飯。」
柔柔疑惑的目光又聚集在阿進臉上,但他只是忙忙碌碌,穿梭在廚房及餐廳之間,柔柔也只好閉上嘴巴。
***
「你還要這樣子虐待自己多久?」老金斜倚在NICK的浴室門口,皺著眉,看著正對著馬桶干嘔的NICK。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NICK拉起一疊紙巾,擦著臉。「柔柔起床了嗎?」
「她在餐廳里。NICK,你還要自欺欺人多久?你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嗎?」老金舉手制止NICK開口的機會。「好吧!也許別人還看不出來,但你瞞不過我們三個。NICK,你真該看看自己昨天晚上的那個德行──柔柔還沒回來之前,你像只被蜂螫到的熊似的,抱著酒瓶子,在那里急得團團轉;等她一回來時,你看著她的樣子,就好象她是個偷情被捉到的妻子,而你自己是那個丈夫似的。」
NICK聞言,正在刮著胡子的手震了一下,血絲立刻滲了出來,夾雜在潔白的泡沫中非常明顯。他低聲咒罵著,用力按住那道小傷口。
「有這麼明顯?」他草草的刮完胡子,將臉上剩余的泡沫都拭去,苦笑的反問。
「你才知道。NICK,柔柔都這麼大了,她交男朋友也是應該的。如果……如果你真的有我們所看到的那麼愛她,或許你不該再扮演慈祥可親的叔叔的角色了,要不然……」老金的眼光和NICK的眼神在鏡中相遇,他挑了挑眉毛,勸著這位上司兼好友。
「你的意思是說?」NICK沉下臉,想到那些他一直不去想及的可能性。
「她早晚會被你逼得投入別人的懷抱的。所以,NICK,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把你在柔柔生命中的角色調整調整?或許這樣一來,你的胃就可以少受折騰了。」老金說完即自顧自的走了,留下反復咀嚼著他的話的NICK,在那里沉思。
等到NICK整理好自己的儀表下樓時,柔柔他們已經先行開動了。他接過阿進端給他的稀飯,有些羨慕的看著老金盤里煎得赤紅的培根,及黃澄澄的荷包蛋。
「哪!你的花瓜及肉松。」阿進將裝在碟子里的肉松及花瓜,推到他面前。自己動手將火腿片、乳酪片、生菜及蛋夾進面包中,再遞給柔柔。「丫頭,-的三明治。」
「謝謝。」柔柔接過三明治,正要張口咬下之際,瞥見NICK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手中的三明治。她微笑著,將三明治拿到NICK面前。「NICK,要不要吃?」
NICK伸手,模模仍在輕微抽搐著的胃。「我只能吃稀飯,雖然我是很渴望能咬一口……」
「那你就咬一口嘛!」柔柔想也不想的沖口而出。
NICK馬上就著她的手,在她的三明治上咬了一口。柔柔看著那個三明治,心湖微微波動,也跟著在三明治上咬下去。桌旁其它的三個人,在交換了會意的眼神之後,便突然變得很忙碌的吃著自己的早餐。
「呃……柔柔,-今天有什麼計畫嗎?」NICK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看到柔柔從他咬過的地方再咬下去時,似乎突然的加速搏動了起來。
「沒有啊!我晚上才有事。」柔柔細細的聲音在她自己听起來,卻大如雷聲轟然響著。老天,她的心髒快要停止跳動了,或是因心跳過度而破裂?她竟然如此大膽,當著所有人的面,這樣的挑逗NICK……NICK看著她微微泛紅的雙頰。「那麼今天,-跟我去上班好了,我說過該讓-接觸些公司的事了。」
柔柔想到可以跟NICK共度一整天,簡直暈陶陶的快要失去控制了,她拚命的猛點頭。
「柔柔,吃飽了嗎?吃飽了趕快去換衣服。」阿進走過去,幫她把杯子里的柳橙汁再倒滿。「堂堂的石家大小姐,總不好穿著牛仔褲去巡視公司吧?」
柔柔這才恍如大夢初醒,低下頭打量著自己身上的衣物,飛也似的朝樓上奔去。
「嗯哼,很精采。」老金打了個飽嗝的說。「NICK,想不到你的動作倒是滿快的嘛!想不到你也是個調情聖手,怎麼以前從沒有發現?」
NICK悶不吭聲,將碗里剩余的稀飯喝光,他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李敏雄那小子,不知道把柔柔帶到哪里去,柔柔不肯告訴我。」
他很快的把昨天宴會中在廁所內听到的對話,都說了出來,並且擔憂的環顧其它三個人。
「這個李是個老狐狸,我早就知道他野心勃勃的。只是我沒料到他為了財富,竟然連親生兒子都可以當棋子,任意的利用。」他沉痛的說著。「想到他這麼自私的,想藉由敏雄來控制柔柔,我就按捺不下怒火。」
「那敏雄呢?我見過他幾次,似乎還是個滿不錯的年輕人。」老金喝著咖啡,緩緩的說。
阿進將幾顆女乃油球都倒進他自己的咖啡中,心不在焉的攪動著湯匙。「柔柔會不會被他追上了?」他看了眼NICK。「你就再一直躲著她嘛!等哪天她嫁給別人,你再後悔都來不及了。無聊是很可怕的事,況且你想想,柔柔一向過的都是這種平淡無奇、一成不變的生活;現在,一旦有人帶她去見識更多彩多姿的日子,再加上朝夕相處、日久生情的話……」
「別再說下去了。」NICK不待他說完,馬上阻止他說下去。「我不會讓那種情況發生的。小李,找你的朋友,幫我查一查李敏雄的底細。阿進,中午我會帶柔柔回來吃飯。老金,幫我把早上開會要用的資料準備好。」
他邊說邊朝樓上走去。他絕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從他身旁拐走柔柔的!即使有一天他必須放開柔柔,讓她嫁給別的男人,那也必須在他百分之兩百──肯定他能給柔柔最大幸福的前提下,否則,想都不要想!
柔柔,這個他最甜蜜的負擔。他站在柔柔門外,深深的吸口氣,然後才輕輕的敲著門。
「柔柔,-怎麼還沒換好衣服呢?」NICK走進去,看著她瞪著衣櫥里滿滿的衣服發呆。
「NICK,我不知道自己該穿什麼樣的衣服,我從來都沒有出去上過班……」
「那麼看-喜歡穿什麼樣的衣服,就穿什麼衣服啊!柔柔,告訴我,-願意到公司上班嗎?」
「願意啊!可是我什麼都不會。」柔柔伸伸舌頭,朝他笑了笑。「或許,我可以去當小妹,倒倒茶,掃掃地什麼的。」
NICK伸手,撫模著她閃閃發亮的頭發。「小傻瓜,以後這整個石氏都是-的了,還有誰敢讓-倒茶掃地的呢?-再過些日子就滿二十五歲了,我也要把監護權撤銷啦!這表示,無論-要做什麼事或決定什麼,都不需要先經過我的同意了-高興嗎?」
柔柔突然很快的投進他懷里。「NICK,不要這樣說,我好害怕!」
NICK溫柔的拍拍她的背。「害怕些什麼呢?」他必須費盡很大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忘情的擁她入懷,所以他只是略微僵硬的佇立在那里。「告訴我!」
「我也不知道。」柔柔悲悲切切的說。「從我小時候開始,我就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沒有父母跟兄弟姊妹,只有秀姨跟呂叔,然後是你跟阿進、老金、小李他們。跟你們在一起,我沒什麼好煩惱,一點都不必擔心害怕,因為你們會幫我處理好一切的事,直到我滿二十五歲。」
「柔柔……」NICK听到她如此解剖自己的心事,動容的-棄所有的禁忌,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她。
「可是等我一滿二十五歲,就全部都不一樣了,我必須去接掌公司,還要自己做決定……我什麼都不懂!我怎麼能確定我所做的決定,對公司是好是壞?在一切都還懵懵懂懂的情況下,我……我真的好害怕!」柔柔將臉埋在NICK寬厚的胸膛中,源源本本的說出自己對未來的恐懼。
NICK扳起她的下巴,溫柔的看著柔柔眼角掛著的晶瑩水珠。「柔柔,不要害怕。有我在-身旁啊!-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你會一直都在那里陪我嗎?」柔柔渴求的目光定定的看著他,屏住呼吸,等著他的回答。「一直都在那里嗎?不會離開?」
NICK寬容的將她摟進懷中,下巴抵在她頭頂,他說出了連自己都頗覺意外的承諾,「我會一直在那里的,即使-不願意,或許-不再覺得需要了,我還是會在那里看著-的。」
「NICK,你真好。」柔柔甜甜的低語著。「我想我會一輩子,都希望你在我身邊陪伴我的。」
「是嗎?快換衣服吧!最好穿套裝,我記得我交代過阿進,帶-去買些-需要的服飾了。」NICK將她推到衣櫥前,很快的幫她挑選出一套深沉海軍藍的褶裙,加外套的套裝。「就穿這套吧!我先下樓等。」
一走出房間,NICK將身子緊緊的貼在牆壁上,他心不在焉的挪挪領帶。會不會太快了?他的腳步會不會顯得過于急促?但是,他不放心啊!在那麼多人將柔柔視為俎上肉的同時,他又怎能忍得下心來,看柔柔如此的彷徨害怕呢?只是,他這樣做,對嗎……「柔柔,無論如何,我對-宣誓的決心是不會改變的,我必將永遠的守候著。這不但是為了-;更是為了我自己!」他暗忖著,並朝緊閉的門看了一眼,很快的恢復他精明的本色,迅速的走下樓去。
***
柔柔帶著贊賞眼光,看NICK非常明快的,向一譜在馬蹄型會議桌畔的男男女女做著演示文稿,他拿了根伸縮金屬棒,在幻燈機投影的流程圖上一再的移動著。
「因此各樓層的新人都必須先招募齊全,然後再給予他們其中干部級的人員完整的職前訓練。」他環顧在場的所有人一眼,目光在接觸到柔柔時,他的嘴角逸出了抹幾乎難以察覺的笑意。他將眼光又調回流程圖上。「換句話說,我們提供完全免費的職前訓練,在大樓主體完成之前,各樓層主管就開始正式上班,而且是全薪。」
NICK的話,引來會議室內充滿了驚訝及興奮的竊竊私語,他滿意的看著所有人的反應,指示老金將一疊疊的資料發給每個人。
「在這份備忘錄中,石氏已經列下所有可能發生的問題,我們把解決方案及各種支援方式,都做了詳細的說明,請各位在研究完,仍覺得有不夠完備的地方提出來,我們再加以修改。」NICK說完將伸縮棒收好,放回白板凹槽中,站在門口,送著一波波向外走的廠商及石氏的高級職員們。
「NICK,你真的好厲害!我想我一輩子都沒有在這麼多人面前說話的勇氣。」柔柔在NICK的大皮椅中,舒服的躺倚著說道。「一看到那麼多人,我一定會怯場的,舌頭都打結了,更何況要說這麼多的話。」
NICK將領帶松了開來,他忙碌的將一些文件拿在手上,在室內踱著步,看著那些文件。听到柔柔的話,他揚起了眉毛,失笑的看著她像只小貓似的,蜷縮在他黑色的牛皮椅上。
「柔柔,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帶-一起來上班的原因──提早讓-熟悉這種生活。沒有人天生就是喜歡過什麼樣的生活,這些都是可以藉由後天的訓練而成習慣的。」
「NICK,你該不是也要我以後像你剛才一樣,對一大堆陌生人說話吧?」柔柔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的大叫。
NICK很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他坐在牛皮椅上,手里的筆很快的在他看過的文件簽著名。「柔柔,我以為-已經很明白這是-的使命了。畢竟我從-十二歲那年,就開始灌輸-這個觀念,-應該要有心理準備的。」
「可是,你自己說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難道你是哄我騙我的……」手足無措的柔柔,結結巴巴的跑到他桌前。
NICK將手指都交叉握成拳,抵在下巴,他看著柔柔那泫然欲滴的淚珠,嘆口氣朝她招招手。「柔柔,過來,叔叔有話要告訴-……」
柔柔很快的跑到他面前,她拉了張椅子坐到NICK身旁。這已經是從小就成習慣了,每當NICK有什麼嚴肅的話要說時,他一定會抬出他叔叔的身分,而這時候的他是不允許柔柔太造次的。
「柔柔,叔叔有沒有騙過-?」NICK漫不經心的,將柔柔被穿過玻璃的陽光映像得激發出七彩光芒的頭發攏到腦後去。
「沒有。」柔柔根本連想都不必想的回道。為他那輕柔的動作,感到難以言喻的暈眩感,NICK沒有騙過她,事實上,他也不必費心的編任何謊言騙她,因為,即使明知那是假話,她也必然毫不猶豫的,對他的話照單全收。「即使你要騙我,我也心甘情願的去相信你所要我相信的任何事,只是……NICK,你不可以離開我!」
NICK心情沉痛的別過頭去。老天,他要如何處理?他明白她眼中的傾慕,但是橫互在他們中間的,不只是年齡及身分的差距,還要加上他對人心的疑慮……他該如何讓這個佔據他生命已整整二十五年的精靈明了──他永遠不會離開她!但是他懷疑,在她開始接觸到花花世界,嘗到情愛糾纏的滋味;在她一步步走入她人生最光燦年華時,可還有心,去記住他這個開始進入暮年的「叔叔」?叔叔……「NICK……」柔柔急切的看著他。他不願意永遠陪在她身邊嗎?為什麼?「NICK,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你如果不喜歡我什麼地方,告訴我!我一定會改到讓你喜歡的,只要不要離開我,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的。真的,我發誓!」她焦急的舉起右手發著誓。
NICK很快的拉下她的手。「傻丫頭,這有什麼好發誓的?叔叔不會離開-的-要相信我,NICK絕對不會離開-的!」他意味深長的說道。
「那麼我就沒有必要害怕有一天,我必須獨自面對一堆陌生人,對不對?你一定會陪在我身邊的,對不對?」她連忙的提出自己的疑惑,懇切的望著她所深愛的男人。
「對,對,對!-這丫頭,去找老金進來一下好嗎?我有些事要交代他。」NICK揉揉她的頭吩咐著。
「好!」柔柔朝他明媚一笑之後,像只藍色蝴蝶般的飄了出去。
望著桌上仍有待他批示的文件,NICK的心情不由得復雜了起來。「柔柔,-這個傻丫頭,我怎麼舍得離開-呢?只是,我能確定-那充沛的感情,是所為何來嗎?我害怕啊!在感情的世界里我是如此的懦弱,經不起一絲絲的失誤。在我將-深藏在心中二十五年之後,那種午夜夢回、澎湃激昂的感情,在-到台北短短的幾天之內,幾乎快要將我撕裂了。而柔柔,-如此依賴我,要求我的誓言,只是,-明白我誓言里的難舍難分嗎?」他在心底苦惱著。
唉!柔柔……
***
「呃,我來接柔柔的。」敏雄坐立不安的面對著NICK,和另外三個彪形大漢。「我們昨天約好的。」他想想,再加上一句。
NICK緩緩的點燃根煙,-起眼楮,看著面前這個相當年輕的男孩,而年輕卻是他最欠缺的,尤其在面對綺玉年華的柔柔時……「柔柔剛上去換衣服。她今天在公司里已經累了一整天,所以你最好不要太晚送她回來。」阿進端了杯咖啡給敏雄,坐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我知道,我一定會盡早送她回來的。」
「多早?」老金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眼神相當凌厲。
敏雄自己也愣了一下,他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你要帶柔柔到哪里去?安全嗎?」小李鼓起他每天上健身房,所練出來的強壯肌肉,將手指弄得咯咯作響。
敏雄見這陣勢,不由自主的吞口口水。「呃……應該很安全……」看到四個大男人都坐正了身子,他連忙改口。「很安全,很安全。我們只是去吃飯,然後……然後去看電影……」
「就這樣?」NICK狀似不經意的伸手,梳梳自己的頭發。「盡量早些送她回來,明天她還要再繼續到公司見習。」
「是,我知道。」敏雄的眼光,在見到神色匆匆的從樓上沖下來的柔柔時,閃了一下,趕緊的站起來。
柔柔將頭發在腦後束了個馬尾,把背著的大旅行袋扔給敏雄。「幫我拿一下,大家再見!」她說著,邊穿衣服的朝外頭走,敏雄也背著旅行袋尾隨著她。
「柔柔!」NICK等柔柔回過頭時,才輕輕的加上一句︰「早點回來!」
「好,拜拜!」柔柔說著,朝屋里的四個大男人們嫣然一笑,然後很快的鑽進敏雄那輛小小的嘉年華。
「NICK,那小子不知道會帶柔柔上哪兒去?」阿進收拾著桌上的咖啡杯跟煙灰缸。「你看要不要找哪天,把那小子調出來問問?要不然他每天這樣帶柔柔出去,我早晚會變成神經病的。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年輕時,我媽會為了給我等門,等得精神衰弱了。」
「NICK,我也這麼覺得。要不然我看這麼辦吧!叫他們在家里約會就好……否則,我或小李之間一定要找個人跟著他們。不然再這樣下去,我也會瘋了的!」老金將手中的財經雜志放在桌上,瞪著NICK說。
小李倒是維持他一貫的沉默,只是不時的點著頭,附和著老金的話。
NICK緩緩的打量著──這三個跟他亦師亦友的好伙伴。「你們似乎都很急躁……」
「全都拜你所賜!十幾年前,大伙在歐洲自助旅行認識時,你拚了命的邀我們回到台灣。一回來就把那個丫頭扔給我們帶,這下子你教我們怎麼放心得下?」阿進拎出了瓶人頭馬XO,在每個人面前的水晶杯中,倒著褐色的液體。
「還說呢!在公司里,我還得千方百計的幫你掩飾,你就不知道自己看柔柔的那種眼神,只要是男人沒有看不出來的!」老金端起杯子,淺淺的啜了一口說道。
「NICK,我看你干脆跟柔柔把話挑明了說。我們都知道你們之間男有情、女有意的……」小李也愉快的嗅聞著濃冽的酒香,微微朝NICK舉起杯子。
NICK回敬了他們後,嘆了口氣放下杯子。「我的朋友們,我何嘗不想正大光明的擁有柔柔?以她的情人、丈夫的身分,而不是如現在,只能以叔叔的身分遠遠的觀望著她!」
老金、阿進和小李,都對他如此大膽剖白自己的感情,感到不解,以至于三個人只能面面相覷的對看良久。因為在他們和NICK長達十幾年的友誼中,NICK所表現出的是個沉穩內斂的男人,平常在冷漠有禮的態度下,使人難以窺見他的內心世界。
「我愛她。我根本無意隱藏我對她的愛,請你們注意我是以一個男人的心情,而非用叔叔的身分說這句話的。這也是我放在心里十幾年來的秘密了。」NICK回想起和那個半大不小的柔柔所共度的歲月,仍會漾起笑容。
「那……」阿進疑惑的瞪著他,為他的躊躇不前而深感不解。「你為什麼?」
「噓!讓NICK把話說完。」老金用手肘推推阿進,示意他稍安勿躁。
NICK站起來,踱步到窗畔。「你們也看到了。柔柔是這麼的年輕、充滿了朝氣。而我……」
「NICK,你還在壯年期,這根本就不是問題嘛!況且年齡的差距也沒什麼影響啊!」老金頗不以為然的說。「咱們幾個的年紀可都是差不多,你不要害我們也跟著你一樣,產生信心危機了。」
NICK轉身面對他們,表情卻是異常的嚴肅。「就我們而言,這可以是個玩笑話。但事實上呢?我跟柔柔之間十三歲的差距還是存在的,等柔柔進入她的壯年時期之際,我卻已經是個老人了,我又能給柔柔什麼呢?萬一我福薄的話,豈不是又要累得柔柔得一個人,面對人生的各種挫折打擊了?這樣的話,我死都不會安心的。」
正喝著酒的阿進被酒嗆到,連咳好幾聲,連臉都漲成了豬肝色般的赭紅。「NICK,你……我的老天,你是當真的嗎?NICK,你只是個凡人,卻想在柔柔的生命中扮演上帝的角色!這……」
老金跟小李全靜默的看著他,表情也透露出他們亦有同樣的看法。
「好吧!或許我真的是在潛意識中有這種的。」NICK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的心結。「但是只要一面對柔柔,我就沒法子好好的思考,透過我的眼楮看到的柔柔,在在都提醒我這十三歲的差距。」
老金重拾起他的財經雜志,往自己的房間走。「NICK,你要不要先听听看柔柔的想法呢?我看她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小問題嘛!她簡直是為你瘋狂迷戀了。」
「這就是我所害怕的。當我們在迷戀的時空里,眼里又怎能看到對方一丁點的缺點呢?」NICK頹喪的說著,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留下阿進跟小李無奈的搖著頭。
***
「秀雲,敏雄今天又約柔柔出去了。我看啊!敏雄這下子是十拿九穩了。」李喜孜孜的,對正跟他妻子美芝和其它手帕交們打麻將的秀雲說。
「是嗎?柔柔回台北一個多星期了,听說她每天晚上,都跟敏雄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NICK似乎不太高興呢!」美麗將模到的牌又扔了出去。
李志得意滿的來回踱著步。「他們年輕人有他們自己的節目,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實在也沒有必要太過于干涉他們-有空跟NICK說說。」
李的話恰巧打中了秀雲的心病,她不動聲色的模牌扔牌。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見到NICK了,自從那天NICK帶柔柔去參加宴會後,她就明顯的感覺到,NICK似乎有意無意的躲避著她。他不再邀約她陪他參加任何的應酬,據她側面打听,他並沒有和其它的人連袂出席過其它的交際場合。就好象在突然之間,NICK從各種交際應酬的場合中銷聲匿跡了。
這代表著什麼呢?這十幾年來的交情,使她越發的肯定這其中必然有著什麼緣故。自從柔柔到台北之後……她倏然的坐正身子,難道……趁著大伙兒休場的當時,秀雲將位置讓給李,她拎起了昂貴但俗氣的珠包。「姊夫,我突然想起來,跟客戶約好了去看房子施工,先走了,拜!」
不可能吧?NICK會對那個稚氣未月兌的小女孩……慌張的躲過幾輛呼嘯而過的摩托車,秀雲很快的點根煙,連連吐著煙霧,藉此穩定自己的心情。
如果是真的呢?她知道NICK不會為了石氏集團,而出賣他自己的,他太驕傲自負,根本不會去考慮做這樣的事的。難不成他會對那個丫頭,有超乎叔叔所應有的感情?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絲毫的血緣關系……秀雲搖下窗子,讓冷風吹走她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可能嗎?她知道NICK非常寶貝那個丫頭,就她所知那丫頭在十年前,就已經跟NICK住過一陣子了,NICK有可能愛上那個丫頭嗎?
想想自己為NICK蹉跎的這些年,她更加的不能忍受這個想法的存在,但它仍有如蛇蠍般的,不時在她腦海中穿梭著,令她越來越恐慌。
她不能再胡思亂想了。女人的青春是不會回頭的,「NICK,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我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所以,NICK,我必須要采取某些行動了。為了我,也是為了我們的未來……」
她果斷的將車頭朝反方向一轉,輪胎發出刺耳的磨擦聲,和難聞的橡膠磨擦產生的臭味,但她毫不在意的驅車快速前進,眼中閃動的光芒恰似路旁燈光般的不定……
***
NICK詫異的抬起頭望著,才十點正,敏雄這小子,今天怎麼會這麼早送柔柔回來?難道是出發前,老金他們所給的下馬威奏效了?他想到這里,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好,急急忙忙的光著腳丫子,踏在軟綿綿的長毛地毯上,跑去開門,他滿心歡喜的拉開大門──「秀雲?-來做什麼?」NICK意外的看著秀雲,她正氣定神閑的站在門外,驚訝之余,連他指縫間的煙跌落了,都不自覺。
秀雲彎下腰,拾起那猶冒著霧氣的煙蒂。「我順路經過,所以來看看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她朝NICK背後的客廳挑挑眉。
「呃,抱歉,請進請進!」NICK狼狽的讓開身子,領頭走進里面。「茶或咖啡?阿進剛才臨時起意,跟老金還有小李出去了。」
「柔柔還沒有回來?」秀雲越過NICK,自己走到吧台倒了杯酒,坐在高腳凳上蹺起二郎腿問。
NICK想起自己剛才的錯覺,失笑的搖著頭。「還沒有,我看她不到十二點是到不了家的。」
「年輕人嘛!總是比較貪玩。」秀雲跳下高腳凳,款擺生姿的走向NICK。「那麼,今天晚上……現在就剩下你自己在家-!NICK,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你到底在忙些什麼呢?」
NICK面無表情,拉下秀雲在他領口間蠢動的手指,他不著痕跡的借著倒酒的機會,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
「也沒忙什麼-也知道,我天性就不是很愛熱鬧的人,所以下了班,就只想好好的待在家里休息。」NICK淡淡的說完,將酒杯放下,對秀雲的突然來訪感到不解。
「NICK,我看柔柔跟敏雄似乎很投緣,從柔柔一認識敏雄之後,敏雄那孩子天天一下班,就跑得無影無-模每天都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我想,柔柔應該很喜歡敏雄,否則她也不會每天都跟敏雄……」秀雲的話在看到NICK的臉色之後,頓然止住。「NICK……」
「柔柔還小,她大概只是好玩,才跟敏雄出去。因為她待在南部閉塞的環境太久了,只是這樣……」NICK喃喃的說著,似乎頗為困惑的看著被割破的傷口,此刻正汨汨不斷的流出鮮血。
「NICK,你……我……醫藥箱呢?」秀雲急急忙忙的,在NICK的指引下找到醫藥箱,她很快的清理著NICK手上的傷口。「NICK,你嚇壞我了!」
NICK苦笑著,看著被自己g破了的杯子。唉!他到底是怎麼了?只是一想到柔柔跟敏雄……他的心就不由得激動了起來。
秀雲僵著身體,收拾著桌上的混亂。竟然……被她料中了!看NICK那失去控制的模樣,分明就有如一個善妒的情人,那我在他心中又算得了什麼呢?
不行,她不能失去NICK,她一定要想想辦法,否則就要來不及了!她眼光紊亂的在室內轉移著方向。
「NICK,我記得你有張布西的CD很好听,你可不可找出來借我呢?」秀雲將桌面用紙巾拭干,朝已略微回復精神的NICK講話。
「嗯,我去找找。」NICK說著,就朝他那架流線造型的CD走去。「我有兩張,-說的是哪一張?」
「呃,我也不確定。這樣吧!你先放一張,我听听看是不是這一張?要不然就是另外一張了。」秀雲在NICK背向她,調整CD的音量時,很快的從皮包中掏出一包東西,悄悄的放進NICK的杯中。
NICK將音響的遙控器及另一張CD遞給她。「如何?是這張嗎?」他說著不疑有他的,接過她端過來的酒。
「嗯,還不太確定,也許再听一、兩首看看。干杯!」秀雲含笑的舉起杯子,在看到NICK很爽快的喝完杯中的酒後,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NICK,我還想再喝些酒……」看到NICK晃動不穩的踉蹌著,她緩緩的走向他。「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