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無力的提著藤籃走向房間,韓豫已經被折騰得奄奄一息。她才掏出鑰匙,想要打開房門,鑰匙就滑落地上。一個跨著大步的男人走到她身邊,搶先一步,替她撿起鑰匙。
"走開"不用仔細打量男人的面孔,她就知道,那是剛才在日本料理餐廳陷她于不義的龔亭帷。
以前總是在新聞上或是字典上看到"無妄之災"這四個字,到底有多無妄,當事人的感覺到底有多衰、多慘,她終于感受到了。
"不,我堅持。"龔亭帷苦笑,利落的打開房門,走進她的房間,替她將連在鑰匙上的磁卡放進門邊控管整間房間電力的卡匣里,這才回頭,伸手將她拉進房間。
"你不用假好心了!你剛才是故意的吧?"韓豫狠狠的甩開他的手,抬起頭瞪著他,這才發現他至少比自己高了一顆半的頭。
她的頭抬得高高的,光是瞪他,脖子就好酸。
"嗯?什麼故意的?"他揚起眉頭,一臉詫異。
"故意讓你的家人們以為我們有一腿,然後好惡整我,報復我家的貓下小心溜進你房間的事情,對嗎?"
什麼叫做嚴刑逼供,什麼叫做逼良為娼,這種原本只是書里或是新聞上出現的字眼,此刻她真的比誰都更加感同身受。
她在短短的時間內,被迫供出了身家資料,就連住在哪里,家里有幾口人,現在在做什麼工作,月收入多少都被逼問出來了,只差沒被逼出跟他的婚朗。
韓豫在跟那群老人家交手時,明明很認真的一再聲明,堅持自己真的不認識龔亭帷,卻也被迫听了他從小到大的一堆糗事與光榮戰績。
像是他高中就進華喝汽車實習,大學一比畢就有總經理職位等著他,然後帶領公司員工們打下哪里跟哪里的市場,還有什麼跟什麼的,听得她頭昏腦脹。
而他不曉得到底是想幫她還是想救她,居然還說出了他們的房間是相鄰的事實,使得那群老人家笑得賊兮兮的,直說要他們直接合並成一個房間就好,甚至還揚言要去幫她退掉房間,嚇得她抱著藤籃落荒而逃。
"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很抱歉。"龔亭帷看似一臉歉疚,其實心里已經笑翻了。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平常領略到這群叔公嬸婆的熱情其實已經是"輔導級"了,剛才他們對待韓豫的方式,簡直比嚴刑拷打還殘酷。
每次她好不容易避開話題,老人家們就會像是鬼打牆一樣,又把話題繞回去,甚至動不動就你一言我一語的重復發問。如此周而復始,一次又一次,就連他都不小心背起韓豫的電話號碼跟住址。
事實上,他連她的生日都記起來了。
看她軟綿綿的飄向床鋪,隨即倒下去,龔亭帷當下還真的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過去逗她了。
他還以為那群老家伙會礙于公開場合,不會做出太夸張的事情,卻一點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更讓他意外的是,面對那群老惡魔的各式逼供與追問,韓豫居然還能很有條理的一個一個回答。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給他們臉色看,到最後落荒而逃前,甚至還乖乖的先道歉再告退,也讓他更加印象深刻,更不由自主的追了上來。
"韓豫,我真的很抱歉。"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再一次鄭重的道歉。
"沒關系,不用說道歉你快滾出我的房間。"跟那群老先生和老太太應對,感覺上比打第三次世界大戰還累。
可惡!真不該貪圖龔亭帷帥氣的面皮而多留在餐廳里的,早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她就該帶著貓咪落才對。
哼!帥歸帥,一家子都這麼機車,有屁用啊!
她對他原本就已經有些惡劣的印象整個大壞,馬上決定在自己的書中讓他受重傷,被凌辱,最後昏迷半個月、一個月,或是為情一夜白發好了
總之,她恨死他了!
"嗯,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听見她下逐客令,龔亭帷正色的說,轉身離開。
"嗯"韓豫的回應低得幾乎听不見。
他才退出房間,反手關上門,一道足音就奔至門後,喀啦一聲,煉條被掛了上去,也徹底澆熄他心中那絲有些模糊的希望。
他回頭看著房門好一會兒,有些懊惱的爬梳頭發,不禁苦笑了起來。
當天深夜,龔亭帷睡得正熟,一陣急促刺耳的鈴聲突然響起。
他睡眼惺忪的撐起身體,還來不及打開床頭燈一探究竟,就被滿布在房間里的濃煙嗆得狂咳。
意識到可能是溫泉酒店發生火災,他當機立斷的跳下床鋪,迅速換上衣物,甚至還沖進浴室,沾濕毛巾來掩住口鼻,便要以最快的速度逃離房間,正當他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一陣微弱的貓咪叫聲讓他頓住。
龔亭帷一愣,馬上意識到隔壁的韓豫和貓咪都還沒有逃出來。
一陣恐慌緊揪著他的心房,想也沒想就沖到韓豫的房門前,使勁狂拍門板。
"韓豫!韓豫!起火了!快點起來!"
他邊叫邊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但是里面沒有任何回音,只依稀听見有東西搔刮著門板。
不需要什麼養動物的經驗,他也知道那是韓豫的貓咪正在狂抓門板向他求救的聲音。
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其實很害怕那種毛茸茸的小動物,也忘記了自己一點都不喜歡貓,除了人命關天,貓命也關天之外,他什麼也沒辦法多想。
打定王意,龔亭帷揚聲大喊︰"小貓,快走開!我要撞門了。"
溫泉酒店的房間門板厚實,經過幾次撞擊,非文風不動,甚至連一點損傷也沒有,更別說是被他撞破了。
濃煙像是已經透過溫泉酒店的中央空調系統擴散開來,不止是房間里,連定廊都彌漫著白煙。
雖然還沒有看見火苗,但是他知道,火勢早已失去控制,消防車卻還沒有趕到,要是他再拖下去,韓豫就算沒被火燒死,也會被濃煙嗆死。
這時,他想起自己房間的陽台跟韓豫房間的陽台是相連的,不假思索的沖回房間,還順手抓起梳妝台前的椅子。
龔亭帷腳步不停,穿過陽台,躍過問隔的矮牆,沖到韓豫房間的陽台。
透過落地窗,他看見她一臉素淨的躺在床上,神色安定,像是睡得很熟,一點都沒有被大火或是濃煙影響。
但是濃煙早就透過各樓層的中央空調系統與通風口到處流竄了,韓豫緊閉的房間內也煙霧彌漫.
她會不會其實已經被嗆昏了?
莫名的驚恐緊揪住龔亭帷的心房,他做個深呼吸,定了定神,先試著推開落地窗,隨即發現落地窗已經被韓豫鎖上,一動也不動。
"等等,我馬上來救你。"沒有再浪費時間,他舉起椅子,猛力往前一砸,落地窗的玻璃應聲碎裂。不畏懼碎玻璃可能會扎傷手,他急忙扳開門鎖,沖進房里。"韓豫!"他慌忙的叫著。韓豫連睜開眼楮都沒有,面容安定,像是睡得很熟。他伸手一探,謝天謝地,她還有呼吸!沒有再浪費時間,他沖進浴室,拿出沾濕的毛巾,掩住她的口鼻,又用棉被包住她,就要開門往外沖。
此時,急促的貓叫聲讓他停下腳步。
"啊!差點忘了你。"
他知道,對韓豫來說,這只貓咪一定很重要,才會在明知道溫泉酒店不能帶貓進來的情況下,還是偷偷的夾帶進來。
要是讓貓咪葬身火窟,恐怕她會很傷心吧!
一方面是無法見死不救,一方面也是顧慮到韓豫的心情,龔亭帷梭巡四周,找到了裝貓咪的藤籃。
貓咪像是也知道事態危急,一見他拿起籃子,馬上鑽了進去。
"好乖的貓。"他忍不住勾起笑容,隨即垮下臉。"好,我們走了。"
他迅速抓起藤籃,抱起韓豫,毫不浪費時間的打開房門,沿著逃生梯下樓。
越接近一樓,他發現煙霧越濃重,不過並沒有看見火光。
事實上,溫泉酒店已經失去電力,只剩下樓梯間的緊急照明燈,還有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根本看不清楚火場。
為了要到這里投宿,他曾經來參觀過溫泉酒店,所以約略知道所有的方位與設施,他記得這家溫泉酒店後面靠山,更做了一系列露天溫泉與水療設施,逃往那邊可能是最安全的,于是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外沖。
此時他不僅沒想到家里那一大堆長輩,更忘記其它的一切,整顆心都懸在懷中的韓豫身上。
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才相識不到一天,見面不過幾次,竟會對她如此放心不下。
刺耳而規律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消防車終于趕到火場了。
經過溫泉酒店工作人員的疏散,順利逃出來的客人們不約而同的聚集在露天溫泉附近,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看起來好不狼狽,其中包括龔亭帷部分的長輩。一看見他抱著一個女孩出現,幾個長輩不禁松了一口氣,急忙定向他。"阿帷,你有沒有事情?有沒有受傷?"長輩們七嘴八舌地發出詢問。
"阿帷,這小女生是誰啊?"其中一個長輩看著龔亭帷懷中清秀的女孩,有些模不著頭緒。
這小女生看起來怎麼跟昨晚看到的那個女生下太一樣?
"這是韓豫。"他惜字如金,目光緊鎖住她蒼白的小臉,有著說不出來的擔心。
"韓豫?她被嗆昏了嗎?"沒想到眼前這面容稚女敕可愛的小女生,就是稍早那個奇裝異服的韓豫,三嬸婆先是有些錯愕,隨即面露憂心。
"現在還不曉得。"龔亭帷環顧四周,像是這時才想起其它人的存在,連忙問道︰"其它人呢?逃出來了沒有?"
"你幾個叔公嬸婆包計程車下山去夜游了,不在酒店里面。"
"那其它人呢?"除了這幾個老董事之外,公司還有一些高階主管也住在,溫泉酒店里面,要是他們出了什麼事情,他難辭其咎。
深吸一口氣,龔亭帷環顧四周,總算看到溫泉酒店的幾位服務生帶著醫護人員快步跑了過來。
"抱歉,救護車跟消防車都已經趕到了,現場有人受傷嗎?"一名服務生提高嗓門叫道。
另一名服務生看見龔亭帷抱著昏迷的韓豫,連忙回頭對醫護人員大喊︰"這邊!這位小姐昏倒了。"
不一會兒,韓豫被送上了救護車。
細心的龔亭帷先問明白他們會將韓豫和其它傷者送到哪家醫院去後,這才放手讓他們走。
接下來的時間,他先將公司里的人集中在同一個地方,然後用手機聯絡不在現場的人,一一確定他們的安危。
兩個小時之後,他清點人數,確定扣掉那些下山游玩的長輩之外,一個人都沒有少,火勢也在消防隊的控制下漸漸熄滅。
盡管記掛著韓豫,龔亭帷還是冷靜的協助溫泉酒店處理災後事宜。
就在這種混亂而緊急的狀況之下,天慢慢的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