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我好難過喔……」
戴奕文在一旁悶不吭聲。
「大樹……我是不是要死了?」
嗚……為什麼都不理她?
「大樹……我覺得呼吸困難,頭好暈,胃也好不舒服……身體好熱,四肢無力又酸痛……」
「你那都是重感冒的癥狀!」戴奕文終于忍不住回應了,而且附加白眼一枚。
他後悔不已。
早就知道葉伶身子虛,偏偏又禁不住誘惑,和她發生了關系,更令他感覺到內疚與驚訝的是,她居然是第一次,初次體驗的疼痛與不適讓他心疼不已。
然後到了今天早上,葉伶原本就受涼的身子轉成了重感冒,他趕緊請旅館工作人員找來當地願意出診的醫生,醫生診察過之後,嚴肅地警告戴奕文,這幾天是危險期,一定要好好觀察,讓病人多休息,不然萬一轉成肺炎就糟糕了。
醫生都這麼交代了,戴奕文也只好舍下工作,乖乖的待在青年旅館里照顧葉伶。
葉伶一直睡睡醒醒,醒來的時候會嚷著好難過,嚷嚷之後又昏睡過去,偶爾還會說些奇怪的夢話。
為了照顧她,戴奕文已經一整天都沒合眼了,一向脾氣溫和的他因為睡眠不足,變得有些煩躁,加上他不會日文,和旅館工作人員溝通也不太方便,讓他感到有些挫折。
和生病的葉伶獨處一室,他竟然覺得……好安靜啊。
安靜得讓他有點心慌。
平常只要葉伶跟在他身邊,就會不斷講話引起他的注意,或是不斷制造一堆麻煩讓他煩惱,讓他防不勝防,總想遠離她。
但是現在看到這麼安靜的葉伶.除了感覺到不適應之外,他同時也感到一絲絲的寂寞。
葉伶如同沒有生氣的洋女圭女圭,躺在棉被里,一張小臉紅通通的,偶爾皺皺眉,囈語著。
因為實在太無聊,也太安靜,戴奕文開始注意聆听葉伶到底在說些什麼夢話。
听著、听著.他微微一笑.
「唔……大樹……不要走嘛……大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不見了,不……好冷、好冷……唔,不要丟下我……不要,不要……嗚……」
戴奕文愣住了。
她哭了?
連在睡夢中,她都在害怕他不要她了嗎?
他伸出手踫觸那顆滾燙的淚珠,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從沾著淚珠的指尖傳遞到心里,暖暖的,甜甜的。
「你這小笨蛋。」他忍不住戳了戳那紅燙的臉頰。
葉伶嘟起嘴,一副委屈的模樣。
「你就只會欺負我,都不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得好辛苦……差點都要放棄了……」她仍閉著眼楮,繼續說著夢話,「大樹……」
她又說了雄一什麼,但听不清楚。
戴奕文的耳朵貼近她,只听到她紊亂的呼吸聲,她又已經沉沉睡去了。
他愣愣地看著她的睡顏,一時之間千頭萬緒,不知道該怎麼厘清才好。
唯一肯定的是,從此他的心里再也舍不下這個小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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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畢竟是來工作,不是來度假,所以在確定葉伶的情況穩定之後,戴奕文只好自己先出門去拍攝一些外景圖片,免得到時候回台灣後無法交差。但是他言語不通,加上一直擔心著葉伶,外拍的工作並不是很順利,總是拍不到他理想中的相片。
而葉伶沒有跟在他身邊采訪,更是讓他覺得異常的孤獨。
他的身材高大,本來就容易引人注目,在男人身高普遍不高的日本,更是顯得鶴立雞群,甚至引人指指點點。
他拍累了,到便利商店買飲料,女店員見到他,先是驚訝得張大了嘴,接著在結帳的時候,她為了想看清他的臉,頭不斷仰高,仰到最後,她的身子有些不穩,往後踉蹌了一下。
看到她這個動作,戴奕文的心情突然轉好。
他記得葉伶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看看外頭,天色也快黑了,差不多該回旅館了。
不知道那個小麻煩今天過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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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樹!你終于回來了!」
一打開房間的門,元氣恢復了一半的葉伶就撲了上來。
「大樹,你去哪里了?好想你、好想你……」
「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看見她這麼熱情的迎接自己,疲累了一天的他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模了模葉伶的額頭,「天啊!怎麼還是這麼燙?!」
葉伶只是看著他傻笑,抱著他的雙手松開,身子慢慢往下軟倒。
戴奕文連忙把她扶起來,卻見她像是喝醉了一樣,還是看著他傻笑。
「大樹!大樹……」葉伶抱著他,腦袋又昏昏沉沉的。
好不容易恢復的精神與力氣,在看見戴奕文回來的那一瞬間爆發,然後一下子就消耗殆盡。
「拜托你,好好休養吧!不然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去工作啊?」戴奕文一面把她抱回被窩里,一面搖頭苦笑。
「我好想你嘛……一個人被關在房間里好無聊,我好想陪你出門,一起去采訪。你工作的樣子最帥了,我每次都看得好過癮,真想用相機把你工作的樣子照下來,貼在我的房間里,這樣我每天都可以看見你,多好。」葉伶一見到他就聒噪個不停,把憋了一天的話一口氣說出來。
戴奕文挖挖耳朵。
耳朵突然不得清靜,但這次為什麼他卻覺得有種叫做幸福與安心的莫名感覺?
「大樹……我知道你是個很認真、很負責的男人,可是你不在身邊,我真的好寂寞……」葉伶委屈地看著他,好像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你的身子這麼虛弱,還是留在這里好好休養吧!」
「可是……喔,對了,旅館的人跟我說,今天的房間都滿了,而且這間房間的客人今晚就會報到,所以我們得快點離開才行。」
「離開這里?那我們要去哪?」戴奕文有些驚訝,不過稍微冷靜一下,仔細想想,也知道其實他們兩人對旅館來說是不速之客,沒有訂房就貿然跑來,如今被旅館的人趕出去也是理所當然的.
「唔……去層雲峽怎麼樣?」
「那里太遠了,不是嗎?而且外面的風雪還沒有完全停,你的身子……」
「我已經問過旅館人員,他們說交通目前沒問題了,火車也可以通行了喔。所以我們只要走到車站,或是坐長途巴士就能到了。」
戴奕文看著她通紅的小臉蛋,沒多想就否決了她的提議。
「不行,你還是乖乖休息,我們找個附近的民宿住下好了。」
「不要、不要,我想去層雲峽……」
她激動不已,想要坐起身,一只大手馬上按住她的頭,把她塞回溫暖的被窩里。
「可是我真的很想去……」
「你好好休息。我現在出去找住的地方。」
「大樹……」
柔弱的小手拉住他的大手。
明明輕輕一甩就能甩掉,他卻不忍心這麼敞。
只是拉著手這樣一個動作,竟讓他的心有一種飄飄然的蕩漾。
「大樹……求求你。」
他咬咬牙,「不行,你的身體最重要。」
然後他的臉又出現了可疑的暗紅。
「為什麼?我真的好想去那里。」
「為什麼非去那里不可?」
「因為那里有全北海道最有名的露天溫泉啊!我之前辛苦找了好多資料,不去就浪費了,而且我想和你一起泡溫泉嘛!」
「和我?」
「是啊!當然是和你一起泡!除了你之外,我才不要和其他人泡溫泉呢!」
戴奕文突然笑了起來。「那我還真是榮幸。」
「有什麼好笑的?」葉伶不解。
「不怕我吃了你?」
葉伶還發著高燒,過了好一會兒才听懂他話里的含意。
她看著戴奕文,傻傻地笑了起來,「不怕,一點都不怕,你吃多一點更好。」
戴奕文敲了下她的額頭,「小傻瓜!」
葉伶痛叫一聲,「大樹,輕點嘛!其實你常常打人都不控制力道,這樣很痛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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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葉伶百般要求、撒嬌,但是這次戴奕文鐵了心,不讓她亂跑。
他找了一間比較貴、但房間比較大的民宿,馬上帶著葉伶搬了進去。
民宿主人是一位老婆婆,難得的是,她會說一點中文,而且前年還去過台灣旅游,所以對葉伶和戴奕文特別殷勤,讓他們感覺很親切。
搬過去之後,戴奕文依舊每天出門外拍,設法搜集資料,葉伶則留在民宿里繼續好好休養身子。她雖然每天都吵著要和戴奕文一起出門,但事關她的健康,他的立場特別堅定,有時候甚至威脅要把她鎖在房間里,哪里都不讓她去,直到她的身體完全康復為止。
葉伶嘴上雖然埋怨,但心里還是有些甜蜜蜜的。
光是躺在房間里休養當然很無聊,于是她不時就會打電話回台灣找圓圓聊聊天,不過她發現圓圓似乎有點不對勁,講話支支吾吾的,有時候還會前言不對後語,好像心思在別的地方。
她又打了通電話回家里報平安,姜棠回學校宿舍去了,母親卻說,姜棠這小子最近也不太對勁,老是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忙什麼,而且他之前一直埋怨醫學院的宿舍不好住,又小又吵,寧願每天通車回家,這幾天卻一反常態,每天都回宿舍過夜,甚至包袱收一收,說要搬回宿舍,不再住在家里了。
葉伶隱隱約約覺得這兩人之間是不是有問題,隨即失笑。
怎麼可能?
圓圓也算是看著姜棠長大的,而且她曾經說過,她喜歡成熟的男人,對年紀比自己小的男生一點興趣都沒有,怎麼想,她都不可能會和自己的笨弟弟湊在一起。
葉伶暗自決定,等她回台灣之後,再好好問問這兩個人到底分別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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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葉伶覺得身體好多了,于是開始在民宿里面逛來逛去,還和老婆婆一起下廚,煮了幾道簡單的台灣料理。
當天留宿的客人吃了她做的晚餐,都贊不絕口。
葉伶听了非常開心,一面也悄悄留下一人份的飯菜,給那個因為工作而晚歸的男人吃。
戴奕文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不知道他到哪里去外拍了?還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她擔心地在民宿的前院里東張西望,晚上又開始飄雪了,她知道不該在雪中等待,不然到時候冷壞了剛剛痊愈的身體,戴奕文又會生氣。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直到遠方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冒著雪快速走來,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那個男人的身影,她從來都不會錯認。
難掩臉上的笑意,她轉身就往屋內跑,一路跑進自己的房間里,月兌下外衣,趕忙鑽進被窩里,乖乖躺好。
她可以想象,戴奕文現在已經到了門口,正在月兌鞋子。
他的腳很大,鞋子也好大,簡直就像兩艘小船。
然後他會小心翼翼地卸上的相機器材,再抖落外套上的雪,走進屋里的時候,他還要特別彎下頭,免得撞到門楣。
她噗哧一聲笑出來,因為她好像听到門口那兒傳來沉悶的踫撞聲,他大概又撞到門了,誰教他長得那麼高呢!
她豎起耳朵,仔細听著外頭的動靜,判斷著那是誰的腳步聲。
一步又一步,那個男人的腳步聲快速接近。
天啊!她實在無法繼續乖乖待在被窩里了,她的身子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如果離開被窩,起身迎接他,他應該不會生氣吧?
說到做到,門才打開,葉伶就從被窩里跳了起來,滿臉笑容地迎向戴奕文。
「大樹!你回來了!我好想你!」
被房間內的小暖爐烘得暖暖的小臉蛋上,滿是幸福與笑意。
戴奕文疲累了一天,終于放松全身,嘆了一口氣,一只強壯的手臂圈住懷里的小女人。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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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累了一天,戴奕文只想早點休息。
他簡單吃了點飯菜,就準備進浴室洗澡。
這時,葉伶神秘兮兮地拉著他來到民宿的後院,原來那兒有一個露天浴池,引用了地下的溫泉水,在飄著雪的晚上露天泡澡,別有一番風味。
「大樹,你覺得怎麼樣?這是今天老婆婆告訴我的,她說這是她兒子為了治療她的風濕,所以特別鑿建的露天溫泉喔!雖然浴池不是很大,但是難得來到這里,不泡泡溫泉,感覺很劃不來耶!」
戴奕文認真的看著那個小小的浴池。他就算坐在里面,曲著腳,也只能放進一半身體吧?
「你確定我真的可以塞得進去?」他指指那浴池。
「放心,那浴池很深,你應該沒問題的。對了,你先進去泡,我去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
「你先進去就對了,快點、快點。」葉伶故意賣關子,然後就先離開了。
準備?
難道是要和他共浴?
戴奕文皺起眉,看著那小得不能再小的浴池,擠他一個就很勉強了,即使葉伶再嬌小,也是塞不進去吧?
雖然納悶,但他還是抵不過熱水的誘惑,四下看了一下,確定沒有人後,便月兌去身上的衣物,然後走進浴池里。
原本以為浴池很小,但就如同葉伶說的,池內其實頗深,他坐下來之後,稍微曲起腳,整個身體便能泡入熱水里。
有些燙的活泉水按摩著疲累了一天的肌肉,他滿足地嘆了口氣,仰起頭,幾片雪花飄在他的臉上,隨即因為體溫以及溫泉的熱蒸汽而融化,成為小小的水滴,在他的臉上蜿蜒。
這種氣氛,兩個人共浴的確挺不錯的,雖然這個浴池很小,但葉伶可以坐在他的大腿上……想到這個晝面,他突然覺得下月復緊了一下。
戴奕文忍不住苦笑,男人的下半身實在是很不听話,他今天都已經累成這個樣子了,那兒卻還是一下子就能精神奕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欲求不滿?
這幾天他刻意用工作把自己弄得很勞累,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男女同床——晚上葉伶總喜歡模到他的被窩里,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真的在夢游——然後把葉伶吃掉。
自從有了親密關系之後,他發現自己對葉伶的渴望像爆發的火山,熱烈得連他自己都無法招架。
一方面他苦于自己的無法表達,因為他怕葉伶會討厭自己,畢竟這和他一向的形象可說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另一方面連他都覺得自己突然變得這麼「縱欲」,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每次看到葉伶的笑顏,他就鄙視自己,因為他很快就會聯想到那天晚上,她嬌小的身軀在他懷里難耐扭動的感覺、她充滿誘惑的眼眸渴望地看著他,還有從她的女敕唇中吐出的嫵媚申吟……
他低頭往下看,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則他可能會在這里做出不太好的事情……
「大樹!舒服嗎?」
葉伶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戴奕文回頭,只見她換上了日式的工作服,大概是民宿主人借她的,雙手袖子還俐落地挽了起來,她手里拿著擦背用的毛巾和一個小木桶。
「我來幫你擦背。」
她蹲在浴池旁的地上,拿起小木桶舀了一桶熱水,往他頭上、背上澆去,然後將毛巾浸過熱水之後,溫柔地擦著他的背,不時輕輕按摩,讓他緊繃了一天的肌肉能夠放松。
「舒服嗎?」她有些氣喘吁吁地問。
這畢竟是她第一次為人擦背,有些技巧還是她下午臨時向老婆婆惡補來的,不知道有沒有記錯?
戴奕文點了點頭,嘆口氣,「很舒服。」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溫熱的水蒸汽中,有著淡淡的女人香。
他享受著葉伶難得乖巧的服侍,但是……過了一會兒之後,他發現那雙拿著毛巾擦背的小手,好像移到了不該亂模的地方。
睜開眼,果然看見那雙小手停在自己的胸肌上。
「葉伶,你這是在擦胸,不是在擦背吧?」
看向小女人,他一愣。那張小臉浮現嬌艷的風情,說不出來的誘人。
「大樹……你的身材真好。」
瞧,肩膀寬闊,胸肌結實,月復部沒有贅肉,再往下是強健的大腿和腰身,還有在流動的熱水底下若隱若現的……
「你口水不要流出來。」戴奕文假裝冷靜,卻在暗笑。
原來欲求不滿的人不是只有他一個。
經過這幾天的休養,葉伶的身子已經好多了吧?
「要不要一起泡?」他笑著說。
葉伶馬上點頭如搗蒜,她想早點月兌去身上的工作服,但這種樣式的日式和服她並不是很熟悉穿法,月兌了半天還是沒月兌完全,她像只懊惱的小貓小聲的抱怨著,「真討厭,這衣服怎麼這麼難月兌嘛!」
「難月兌就先不要月兌了。」
「咦?」
嘩啦一聲,笨手笨腳的小女人被拉進了熱呼呼的浴池里。
然後就是一夜露天春光。
第二天早上,他們兩人退房的時候,老婆婆還抱怨了幾句,說別以為她年紀大了就耳背,其實這屋子里的前院、後院和廚房里發生的事情,她可是都听得一清二楚呢!
戴奕文只是嘴角微揚,沒說什麼,葉伶卻紅了一張小臉,一直到離開民宿之前都低著頭,說什麼都不敢抬起頭來和老婆婆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