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鎮日悶悶不樂,犯著相思病,但白芸芸的食量卻意外地好。
人家犯了思念,都是茶不思,飯不想,她卻只要一想到獨孤靳,就會忍不住跑到廚房去討東西吃。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為何胃口會突然變得這麼好?
但她越吃就越餓,水遠也吃不飽,好像肚子里還有一個人在不停幫她消耗食物,害她一直吃不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孕了,還以為是太思念齊王府的一切,所以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地猛嘗家鄉的食物。
白輕風雖然注意到了她的異狀,但壓根沒想到白芸芸可能有身孕的事實,以為她只是用吃來解決心中的苦悶,她心疼之餘,也就沒管白芸芸,還特地囑咐廚房多做點白芸芸愛吃的小點心備著。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要過年了。
大雪紛紛地下,人們穿上了厚重的冬衣。
即使有著窈窕的身材,冬衣一穿上,從頭到腳都包得緊緊的,再好的身材也看不出端倪,當然,身材差了點的也看不出來。
白芸芸這幾日只微微覺得奇怪,為何小月復好像凸出了些?
但她總想著是最近自己食量大,所以變胖了一些。
厚重的冬衣遮住了她微凸的小月復,加上她幾乎完全沒有害喜的現象,所以一直沒有人發現她已經有孕的事實。
過年時,李尋玉帶著妻子兒女們一起回老家過年,李家三個兒子都已成親,也都有了孩子,過年大家聚在一起好不熱鬧。
當朝習俗,大年初五後,直到十五元宵節,整整十天都是燈節,人們才過完熱鬧的新年,初六便上燈,白日里各式攤販集中於市集,上至珠寶玉器,下至日常用品,一應俱全,酒樓與茶館也都各自擺設自己制作的花燈供人觀賞。
蘇州的燈節規模雖然不比京城,但好歹也是南方第一大城,放燈活動每年幾乎都造成萬人空巷的大場面,讓老百姓們過足了狂歡的癮。
李家今年也按照往例,準備了各式不同的花燈,除了傳統的紗絹、玻璃、羊角燈之外,還有五彩的琉璃燈,上頭繪著各式傳奇故事,像是「嫦娥奔月」、「玉兔搗藥」等等,顏色鮮艷動人,吸引許多民眾駐足觀賞。
歡樂的氣氛多多少少讓白芸芸也開心起來,她這幾日都忙著在李家幫忙張燈、貼燈謎,晚上還會帶著弟弟妹妹到街上去提燈,看人耍龍燈、踩高蹺和打太平鼓,順便品嘗剛煮好的元宵。
這一天,李家突有貴客來臨。
那位貴客並沒有驚動什麼人,他只是和李家當家的大少爺秘密見面談了一會兒,便又悄悄離去。
第二天,李家當家主人,也是當朝右尚書李尋武,特地召集全家人,告訴他們明晚全家人都要去城北觀看水燈山。
「水燈山?那是什麼?」當家主母安鳳來自邊強,從來沒听過水燈山。
「燈山?難道今年有人想要獨佔燈節的鋒頭嗎?」李家二少爺李尋庭也十分好奇。
「總之,到時候你們去看了,應該就會知道了。」李尋武沒有多做解釋,而是將眼光擺在了小弟李尋玉身上。
李尋玉被看得一臉莫名其妙,心想這燈山怎麼又和他扯上關系了?
「小弟,明天記得可千萬別缺席。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機會,錯過了,你會後悔的。」李尋武意有所指。
李尋玉打哈哈應了幾聲,心里卻還是十分疑惑。
不過,到明天就會真相大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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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幾乎全蘇州城的人都涌到了城北,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看著那座五丈高的琉璃燈山,即使那些琉璃燈還沒點亮,但那五彩琉璃燈散發出來的絢爛光芒,早已讓圍觀的眾人贊嘆不已。
不知道是哪一家府上這麼大手筆,居然弄出來這麼華貴的一座燈山,把李家都給比下去了呢!
而在琉璃燈山的後方,則是一個與燈山同高的大木櫃,里頭儲滿了水,不知道做何用途。
白芸芸也跟著湊熱鬧,和家人一起來看燈山,當她看見那巍峨又華麗的燈山時,腦袋里不知道為什麼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不過她隨即很快甩去這個念頭,應該不可能吧!
可是這麼奢侈華麗的玩意兒,又似乎只有那個人能玩得起……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圍觀的群眾突然發出了驚訝的喊聲,她聞聲抬起頭來,也跟著吃了一驚。
只見那琉璃燈山上的花燈竟在同一時間點燃了,五彩琉璃有了蠟燭的烘托,幾乎要讓天上的月光也失了顏色。但更精采的還在後頭,就在燈山已經完全點亮之後,燈山後的木櫃打了開來,里頭的水嘩啦啦地從高處落下,宛如一道小小的人工瀑布,映著那五彩琉璃的燈光,十分壯觀。
而且那道小瀑布上還有許多小橘燈順流而下,落在燈山底下的大池塘中,許多孩子見了紛紛上前去搶,白芸芸也被弟弟白桓拉著過去搶那小橘燈,白桓興奮地在水里撈了好久都搶不過別人,正著急的時候,突然有人遞給他一個小橘燈。
白桓興奮地抬起頭對那人說謝謝,只見對方是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雖然臉色頗有些風霜之感與疲倦,但那天生的雍容氣度卻藏也藏不住。
白桓愣了一下,隨即才想起來要向人道謝。
那人笑了笑,隨手又撈起一個小橘燈,遞給了他身後的白芸芸。
白桓轉過頭,打算兒待會向姊姊撒嬌也把這個小橘燈要過來,卻見到白芸芸雙手搗住了嘴,一臉十分激動的模樣。
呃……只是一個小橘燈而已,有必要這麼感動嗎?
白芸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真的是他?!
「芸兒。」他開口了,短短兩字之問蘊滿了濃濃的思念與愛意。
白芸芸听見他叫自己的名字,心口一熱,眼楮一酸,淚水就突然掉了下來。
自己怎麼會這麼想他?
想到連幻覺都出現了嗎?
「芸兒。」
听,他又在叫她了。
白芸芸的眼淚不停地掉,其實這一個月來,她從原本的期待,到慢慢認清了現實,以為這趟回齊王府之後,再也不會有機會見到這個男人了。她以為他對她只是玩玩,當他發現她不能單單只滿足做一個替身的時候,他選擇放棄了她。
畢竟他是皇上,日理萬機,怎麼可能會把心思放在她這個小小女子的身上?
於是她慢慢學會死心,卻總無法克制自己在夜里夢見他。
她夢見他擁著自己,對著她耳語,他說︰「芸兒,我要立你為後,你留在我身邊好嗎?」
她喜不自勝,心里卻明白這不過是場夢,常常夢醒後,她就一個人愣愣地流淚,哭累了,再跑到廚房去吃些東西,然後回來繼續睡。
盡管這樣的夢讓她傷心流淚,但她卻還是想在夢里見到他,這樣矛盾的感情,連她自己都迷惘了啊……
獨孤靳見白芸芸似乎失神了,眼楮雖然盯著他,卻又不像在看著他,彷佛在夢游一樣。
他忍不住走過去,握起白芸芸的手,那溫熱的大掌成功地拉回了正神游中的白芸芸的注意。
她驚呼一聲,四周的人紛紛回過頭來,連在不遠處的白雙雙也轉過頭來,當她見到獨孤靳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拉起身旁一位身形高大的麗人便匆匆去告訴爹娘這個消息。
皇上來了!
「芸兒?你不高興見到我?」他輕輕抹去她的淚水。
白芸芸用力眨眨眼。這……好像不是夢耶?
「芸兒?」獨孤靳終於忍不住,稍微用力的在發呆的小女人臉頰上捏了捏。
「哎喲!」她叫了一聲。
咦?會痛耶,那她不是在作夢羅?
抬起眼,這次她終於正眼面對含笑的獨孤靳,見到那朝思暮想的容顏,還有那低沉好听的聲音,白芸芸終於忍不住低泣一聲,然後整個人撲了上去,一點都不在意四周的眼光。
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哪怕這只是夢境,她也不要再放開他了!
四周的人們,加上白桓,都看傻了眼。
尤其是白桓,他實在不明白,這盞小橘燈真這麼好?姊姊為何感激到要抱人?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大男人耶……姊姊會不會太大膽了一點?
白芸芸突然的舉動讓獨孤靳愣了一下,但他隨即回過神來,不動聲色的用手在身後做了個手勢,示意那些混在平民中的侍衛先不要輕舉妄動。
這個小女人只是太想他了而已,不是要傷害他。
他也很想她啊……
這一個月以來,他一個人也想了許多,因為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看待白芸芸的,是真的把她當成替身?還是把她當成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女人在愛著?
直到有一天十三弟來找他,說他希望成為平民,因為他要去找他那逃走的賀蘭新娘。獨孤靳沒想到獨孤胤會對那個女人這麼執著,但獨孤胤的真誠卻感動了他,雖然舍不得,最後他還是答應了獨孤胤。
獨孤胤臨走前,他隨手從御書房里拿起弓箭給他,要他多防著些,因為他從此就是一個人了,不會再有人保護他,他必須保護自己。
直到獨孤胤離去後,他才發現,自己隨手給他的弓箭,竟然就是他與白輕風的定情之物。
他對這樣的發現感到驚訝,雖然他已經久久不上獵場,但應該也不至於忘了那弓箭曾經代表的意義,為何他竟然如此容易就給了出去,而且一點都不後悔?
是不是白輕風在他心里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是不是他的心里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誰?
「芸兒。」
抱著哭到發抖的小女人,獨孤靳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在他、心里的這個女人,是她。
「怎麼了?哭得這麼傷心,以為我不要你了?」
白芸芸一面哭,一面拚命點頭。
「傻姑娘,誰說我不要你了?」一面柔聲安慰,獨孤靳一面使了個眼色。
會意的侍衛們馬上很有默契地把人群隔開,給這兩個人一點私密的空問。
「芸兒,我把浴蘭池重新整修過了喔。」他輕輕咬著她的耳朵。
「整……整修?」白芸芸不解地望著他。
怎麼,浴蘭池被他洗壞了嗎?
「還有,後宮里我也派人整頓好了,現在就只差一個女主人而已。」
白芸芸慢慢停止啜泣,水亮的大眼楮看著他。
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芸兒,我好想你。你和我回宮,做我的皇後可好?」
白芸芸還沒來得及回答,先有一道聲音殺風景地插了進來∣
「不好!」
兩人轉頭望去,只見李尋玉正上氣不接下氣地從一個侍衛頭上踩過,落在兩人面前。
「說好要試試你能不能分辨她們兩個的,如果這關過了,我才考慮讓你和芸芸在一起。你怎麼可以偷跑,先私自和芸芸相會?要不是我發現得早,芸芸不是待會兒就給你拐回皇宮去了?」
獨孤靳聳聳肩,沒有反駁,反正他本來就有這個打算。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獨孤靳露出無害的笑容,瞬間卻有兩把鋼刀抵住了李尋玉的脖子。
「我只是先來敘敘舊而已。」他故意說得輕松,手卻一拉,把白芸芸拉到自己身後,「況且,我已經說過了,我絕對分辨得出來她們有什麼不同。」
李尋玉吞了一口口水,喉結卡在鋼刀上,要上不上,要下不下,但他還是很勇敢地為自己的女兒抗爭,「是嗎?那你倒說說看,芸芸和雙雙有哪里不一樣?」
獨孤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稍微側過身,露出身後的白芸芸,然後將手輕輕放在她的肚子上。
「這里不一樣。」他說。
呃……好吧,白芸芸知道她最近是胖了不少,可是獨孤靳怎麼會知道?難不成他派了探子在齊王府,天天對他報告自己的近況?
李尋玉的眼光跟著獨孤靳的手移到白芸芸的肚子上,他突然臉色一白。
「不會吧?你動作這麼快?」
「就是這麼快。」獨孤靳大方承認。
「你……你怎麼可以?!你都可以當芸芸的爹了!」
獨孤靳皺眉,他現在最討厭的就是被人說自己年紀大。
「那又怎麼樣?你情我願,我並沒有強迫芸兒。」
「你……」李尋玉苦苦忍住一大堆罵人辭匯,只因那兩把架在他脖子上的鋼刀好像靠得更近了,他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白芸芸一臉不解。
「你還不知道?」李尋玉實在是對自己女兒的「純潔」感到無力,「乖女兒,爹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你食量越來越大,臉色越來越好,身子也越來越豐滿了,原來都是因為……你有了!」
為什麼這種事情還要他親口告訴女兒?
「有了?有什麼?」白芸芸低頭看著自己微凸的小月復,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有了我的孩子。」這次換獨孤靳接口,他溫柔地撫模著白芸芸的肚子,臉上盡是心滿意足的神情。
「真的?」白芸芸嚇了一跳,「可是為什麼我完全沒有感覺?」
李尋玉無力地垂下肩。芸芸怎麼和她娘一樣,懷第一胎的時候根本都沒有察覺……唉。
「白師傅,現在木已成舟,我又願意娶你家女兒,你還有什麼好反對的?」獨孤靳摟住白芸芸,一副「她已經是我的人了」的表情。
李尋玉知道再堅持也沒用,孩子都有了,不嫁他要嫁誰?
白雙雙這時也好不容易跑過來湊熱鬧,侍衛原本要擋住她,但她身旁那個子高大的美女兩、三下便格開了侍衛。
白雙雙原本要拉著母親白輕風一起來,但白輕風想了一會兒後,還是決定不要來。
她還沒有辦法直接面對獨孤靳。
畢竟從前是自己的舊情人,現在居然是女兒的情人……唉,她還是有些無法接受,也只能由著他們去了,她眼不見為淨總可以吧?
白雙雙看到獨孤靳,那句「皇上」差點就要喊出口,還好她趕緊搗住自己的嘴。
「呃,皇……呃……」她看一眼李尋玉,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獨孤靳。
「叫「姊夫」吧!」李尋玉垮下雙肩,一副妥協的模樣。
姊夫?
這麼說,皇上和姊姊……
獨孤靳手一揮,不想再多生事,淡淡地說︰「我來只是要看看芸兒,順便帶她回宮。這水燈山就當是提親禮,聘禮我稍後會差人送來,至於成婚大典……」他看向白芸芸,「我想越快越好,免得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及了。」
白芸芸羞紅了臉,雙手輕輕絞扭著獨孤靳的大手,心中盈滿了幸福。
獨孤靳見她這副嬌羞可愛的模樣,忍不住低頭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細細低語,「小丫頭,還記不記得十一年前我和你在李家初遇的情況?」
白芸芸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
她不是記得很清楚,但仍有這個印象。
「那你記不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要我等你長大,然後娶你為妻?」
白芸芸有些驚訝地抬起頭,原來她小時候就這麼喜歡獨孤靳了嗎?這麼說來,她好像真的有這個印象耶……
獨孤靳從懷里拿出那塊曾經被她嫌棄不好看又不好吃的金龍碧玉,放在她的手心里,「還記得這是什麼嗎?」
白芸芸看著那耀眼奪目的金龍碧玉,心里有個影像漸漸鮮明……
啊,是了,她記起來了。
那一年,她五歲,在李家第一次遇見一位長相英俊的「近哥哥」,原來就是他。
「你說,要我等你長大,然後你願意嫁給我為妻。」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肯定句。獨孤靳笑意盈盈,繼續說下去,「天子無戲言,我說過,我會等你長大的,這個誓約,今天終於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