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無戲言 第五章 作者 ︰ 樂顏

當獨孤靳微微側過身,將眼光望向她藏身的大石時,白芸芸馬上縮回了腦袋,一顆心怦怦狂跳。

他發現自己了嗎?

糟糕!她要不要趕緊溜走?

要是被皇上發現她躲在這里偷听,一定會被罰得很慘吧?說不定馬上就把她丟給爹爹,要爹爹送她出宮!

就在白芸芸扭著身子,想要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地溜走時,她眼前突然暗了下來。

吞吞口水,她慢慢抬起眼。

果然,那個男人就站在她眼前。

嗚……他怎麼來得這麼快?

「你的腳又受傷了嗎?」

低沉好听的男聲讓她的心兒蕩漾不已,她想說些什麼,卻感覺喉嚨乾得難過,只是愣愣地望著皇上那好看的面孔。

見她沒有反應,只是羞紅了一張臉,獨孤靳猜測她在這兒約莫有一段時間了,她是專程來看他的嗎?

「你來看朕?」

白芸芸紅著臉點點頭,慢慢站直了身子。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現身?」他好聲好氣地問。

「因為……未蒙皇上召見就私自求見……很失禮……我……」奇怪,爹爹平常總念她伶牙俐齒的,為什麼在皇上面前,她這張嘴就說不出什麼動听的話?

「你想見朕?」剛剛陰霾的心情已經一掃而空,他看著眼前嬌羞的小女人,心情十分愉快。

白芸芸很乾脆地點點頭。

「不過,如果皇上覺得我打擾了您,那我……」她猛地住口,因為獨孤靳正牽起了她的小手。

「既然想見朕,下次說一聲就是。躲在這兒這麼久也不好受吧?何不陪我到涼亭里賞賞花,喝些茶?」

他牽著她的手,來到涼亭里,坐在椅子上。

白芸芸已經不記得她自己說了些什麼,她只記得男人的笑容,他握著自己的溫暖大手,還有那低沉的聲音……

這些都好像夢一樣……

她相信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男人。

獨孤靳好笑地看著白芸芸著迷地看著自己的模樣,心里油然生起一股男人的自尊與陶醉。

這小姑娘會這樣看他,是因為他是皇上?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白芸芸的眼神很熾烈,又帶著羞怯,他當然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這樣的眼神他也看過不下數十次,但為什麼只有她能讓他的心也禁不住蠢蠢欲動?

兩人對望了一會兒,最終是白芸芸忍不住先低下頭來。

她簡直要不能呼吸了!

她雙手緊張地互相絞扭,眼神微微往外一飄,見到了不遠處的池塘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京城位於北方,天氣寒冷,雖然才入冬沒多久,但御花園的池塘早已每日結起薄薄的冰霜。

「結冰了。」白芸芸看著幾個小宮女在池子邊拿著小木棍敲著,好奇地問︰「她們在做什麼?」

獨孤靳看過去,「把冰打破。」

「我知道,但是為什麼要把冰打破?」

「讓魚兒出來透透氣吧?」

「我……可以去看看嗎?」她簡直要在獨孤靳的目光下燃燒起來了,現在很需要涼快的東西滅滅火。

「破冰有什麼好看的?」雖然這樣說著,但他還是站了起來,拉著她的手走向池塘。

白芸芸刻骨地感覺到那握著自己的大手更火燙了,燙得她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甚至連耳根子都是暖的。

兩人來到池塘邊,小宮女們原本正興高采烈的敲破冰層想要逗池塘里的錦鯉玩,這時她們紛紛停下手上的動作,慌慌張張地參見完皇上便一溜煙地跑掉了。

「為什麼她們要跑掉?」

「怕我吧。」獨孤靳知道自己不是什慶好親近的人,況且他不苟言笑的時候也挺嚴肅的。

「為什麼?皇上有什麼好怕的?」

那麼溫柔的微笑,那麼體貼的舉止,這樣好的男人,為什麼要怕他?

「因為……」獨孤靳意有所指地看向她,「我的確是很可怕。」

如果不可怕的話,他根本就無法在皇宮中生存。

白芸芸看著他總是略顯疲憊的臉龐,心里又是一陣疼。

她知道當皇帝很辛苦,也知道要在皇宮中站穩地位必須付出很大的心血。她忍不住伸出細女敕的小手,想要撫平獨孤靳那總是微皺的額頭。

冰涼涼的小手觸上自己的額頭,獨孤靳沒有驚訝,也沒有反感,他只是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小女人,她眼里滿是心疼與不舍。

「皇上,很辛苦吧?」她輕輕問。

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獨孤靳竟覺得喉問一熱,好似這些年他隱忍的所有委屈與悲憤,她全都了解。

「即使再可怕的人,也總是有不可怕的一面,就像我的外公一樣。」白芸芸輕輕笑了,手上卻沒停下,繼續按摩著男人的眉心。

「你不覺得我可怕?」獨孤靳捉下她的小手,看著她清麗的容顏。

白芸芸笑著搖搖頭。

獨孤靳咬咬牙,「即使我曾經愛過你娘,也曾經讓她失去了第一個孩子?」

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為什麼要說出這麼殘酷的事實?

為什麼在面對白芸芸這樣的柔情時,他竟害怕起來,甚至想要一把推開她?

是不是因為他知道,只要他和白芸芸在一起,總有一天她會知道這個真相,而這個真相將會讓她離開他?

還是這只是一種他想要證實什麼的藉口?

想要證實即使白芸芸知道了這件事,依然會原諒他?

不!他是皇帝!他不用乞求任何人的原諒!

他只是要告訴這個傻女人,他是個可怕的男人!

只是白芸芸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她沒有震驚,也沒有害怕,只是輕輕嘆口氣。

「我知道。」

「你知道?」

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這樣傻傻地出現在他面前,自投羅網?

「爹都告訴我了。」

獨孤靳冷笑一聲,「我想他遲早會說的。」

「可是我……我不怕皇上。」

獨孤靳看著她,暗暗揣摩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怕他?即使他曾經對她的父母做過那些事情,她也不怕?

還是,這個傻姑娘只是同情他而已?

「你不用可憐朕。」他臉色一沉,「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什麼時候落魄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需要一個女人的同情?

獨孤靳其實並沒有生白芸芸的氣,他只是氣自己沒出息,居然在這小姑娘面前露出了軟弱的一面。

或者是說,被她發現了他深藏在內心、那最不願別人踫觸的弱點。

他有些粗魯地甩開白芸芸的手,卻沒注意到自己的力道,白芸芸一個重心不穩,加上她腳傷未愈,站不住腳,只見她的身子往後一倒,正巧就倒在池塘邊緣的冰層上。

嬌女敕的重重摔在堅硬的冰層上,白芸芸「哎喲」一聲,小臉皺得像包子一樣,拚命忍住齜牙咧嘴想要喊痛的沖動。

獨孤靳心下懊悔,連忙上前想要扶起她,怎知他才一腳踏上那薄薄的冰層,多加的重量就讓冰層應聲而裂,白芸芸連驚呼一聲都還來不及,就咕嚕咕嚕地連喝好幾口冰水,沉入了池塘里。

冷!好冷!刺骨的冰水不斷包圍住她,讓她連掙扎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芸兒!」等不及宮人來救,心急的獨孤靳居然立刻跳下池塘,徒手扯裂眼前的大塊冰層,在冰水里左撈右撈,最後終於撈出已經凍得嘴唇都發紫的白芸芸。

「該死的!」獨孤靳喃喃咒罵了一聲,不知道是怪冰層太薄,還是自己太重,還是……因為那猛然竄出、幾乎要讓他揪心的心疼。

他月兌下外衣裹住白芸芸,抱著她火速回到自己的寢殿,又馬上命人生起一盆火,讓房間里暖起來。

「芸兒?芸兒?」獨孤靳看著懷里不停發著抖的小女人,她已經冷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你冷嗎?」

白芸芸瞧他一眼。這不是問廢話嗎?她冷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把衣服月兌了。」

白芸芸听了努力搖頭。

開什麼玩笑?她現在就已經夠冷了,還要她月兌衣服?那不是更冷嗎?

「不把衣服月兌了,等會兒身子受寒就糟糕了。」

「沒……沒有……沒有衣服……」她結結巴巴地說。

獨孤靳本想伸手就解開她的衣服,但見到她那副凍慘的模樣,心里一動,又悶悶地收回手。

他在想些什麼?

他居然想對一個可以做自己女兒的小女人出手?

年紀上的差距,還有白芸芸的身分,都讓他忍住了想要一親芳澤的沖動。

獨孤靳克制著自己不去看白芸芸還在拚命發抖的身體,站起身來,吩咐宮人去準備女子的衣裳。

然後他走回床邊,用一層又一層的厚棉被把白芸芸包成粽子,只露出小小的一張臉蛋。

厚厚的棉被很快就發揮了作用,白芸芸的身子馬上暖了起來,她壓根不知道剛剛自己其實是逃過一劫,不然獨孤靳老早就用「月兌衣然後用身體取暖」的老方法佔了她的身子了。

「皇上,謝謝您。」她露在棉被外的小臉有了女敕女敕的血色,看來應該是不冷了。

「不用客氣。」獨孤靳看著粽子似的人兒,所有的旖旎興致都沒了,倒是有一種看著自己頑皮女兒的錯覺。

「皇上,您真是好人。」她輕輕地說,隨即害羞地低下臉。

獨孤靳一愣。

即使他剛剛對她凶,又害她掉入結冰的池塘,現在又把她裹成粽子,她還說他是好人?

他心緒有些復雜地看著白芸芸。

「我不是好人。」獨孤靳故意冷冷地回了一句。

「可是您對我很好。而且您光顧著救我,連自己的濕衣服都還沒換呢!」白芸芸偷偷露出笑容,像一只可愛的小狐狸。

獨孤靳這才醒悟原來自己還穿著濕衣裳!

「我不怕冷。」他淡淡地說。

這也是事實,他從小練武,又久處北方之地,不像白芸芸這麼嬌女敕,受不得一點風寒。

他喚來宮人替他更衣,穿上最後一件外袍時,他背對著她說︰「對你好又怎麼樣?有一天,我也可以對你不好。」

白芸芸低下頭,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可能性。

最後她說︰「沒關系,只要我記得您對我的好就行了,其他不好的,我會統統忘掉。」

獨孤靳看著她純真的笑容,不知道該說她蠢,還是她太善良,但她這句話,卻讓他的心里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感動。

原來,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負了他、離開了他,至少還有這個小女人會記得他的好。

他走到她面前,看著那張總是令他心緒復雜的容顏,心里有一種他無法形容的情感與愛戀。

「傻姑娘……」他俯,再次在她的小酒窩上輕輕一吻。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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